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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是铆足了精神报仇。 她还想二妹妹这辈子,嫁一个有情郎,能够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呢。 谢知微想着想着,眼泪都出来了。 突然,一箭朝她射了过来,谢知微连忙俯身,身子朝外一侧,箭从马背上飞了过去,松风和竹影已经冲了出去,和拦截他们的人厮打在一起。 谢知微见此,不知道是什么人动手,但心里已是越发着急。 “杜沚,到了前面,我们分开找!” “不,不行,属下和姐姐答应过公子,不离姑娘左右,姐姐已经跟着二姑娘去了,属下必须贴身保护姑娘。” “你若是不听我的……” 正说着,又是三人朝谢知微冲了过来,谢知微扬手就是一把药粉,那三人的身体晃了晃,便倒在了地上。 杜沚吓得浑身都在冒冷汗,她警惕不已,催动马儿朝谢知微跑了过来,“姑娘,不能再跑了,等松风和竹影过来。” “嗯!” 谢知微话音方落,冲天而降一条套马索,谢知微便已经凌空而起,落在了一个马背上,她的后背贴上了一堵肉墙,一道嚣张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哈哈哈哈,萧恂,本将军还是捉到了你的夫人!” 是拓跋利昌! 谢知微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二妹妹应当没事。 身后,传来杜沚惊呼声,但声音越来越远,想来,杜沚被人拦住了。 谢知微沿路看着地形,见马儿是朝山坡上走去,辨方向是西面,就不知道,拓跋利昌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郡主,萧恂没有死,对不对?”拓跋利昌问道。 谢知微不说话,拓跋利昌也不介意,哈哈大笑两声,他凑上前来,正要轻咬谢知微的耳朵,突然感觉到腿上一麻,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正在这会儿,马儿朝上爬去,他握住马鞍的手,脱力,整个人便从马背上翻落下去。 谢知微朝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趴俯在马背上,待马儿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下停下来,她用力夹了夹马腹,马儿便停了下来,嘶鸣一声,扬了扬蹄子,自顾自地吃着山崖上的草。 拓跋利昌左边还有知觉,落下来时肩膀正好扎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血如泉涌。他想抬手去拔掉右腿上的牛毛细针,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谢知微挣扎了一下,越是挣扎,套马索捆绑的力道越大,她索性不再挣扎,四处望了一下,行宫位于她所在方位的东面,还能看到放鹤亭尖在阳光的照射下的金色的光芒,她离行宫并没有多远。 谢知微想驱着马儿往回走,但这马儿是拓跋利昌的,并不听她的话,且,这马儿吃了一会儿草,便转身朝拓跋利昌走去。 谢知微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她索性蹬着马镫翻身而下,因没法用手支撑,落在地上后,脚尖还在马镫上,被马儿拖着,在地上滑了好远,后背被岩石磋磨得破碎不堪,好在,并没有被马儿踩上一脚。 她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心有余悸。 谢知慧和元嘉看了一场好戏,许良送她回来,她去悦性居看大姐姐,听紫陌说,有人传她和元嘉等人走散了,大姐姐跑去找她了,谢知慧当即便觉得不好。 许良送谢知慧回来,一路上,谢知慧都不给他好脸色,许良心里空落落的,若说以前吧,他没动心,撒手也就撒手了,可是如今,他对谢知慧是真的上了心,再说撒手,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看到谢知慧进去了,许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谢知慧已经大步跨了出来,她急得像是要哭了,喊道,“许良,你不是说你想去我家提亲吗?” 第528章 愿意 若是换了以前,这种话谢知慧是绝对不可能说得出来的,但此时,为了大姐姐,她什么廉耻都顾不上了,话一开口,她眼泪落了下来。 许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茫然地点点头,“若是你答应的话,我发誓将来绝对不会像我爹那样,娶很多妾室。我保证……” 谢知慧根本不想听这些,“我大姐姐可能,可能出事了,你若是能帮我找到我大姐姐,我就愿意!” 许良吓得跳起来了,“你说什么?你说详细点!” 谢知慧便道,“有人给我大姐姐传信,说我出了事,我大姐姐那么聪明的人,竟然信了,去找我了,这都去了半天了,还没有回来,我怕,我怕,呜呜呜!” 许良一阵心惊肉跳,想了一会儿道,“你先别急,我跟你说,郡王爷在郡主身边放了人的,还有你大姐姐的那两个丫鬟都不是简单人,况且你大姐姐很聪明,应该没事!” 他忙道,“这样,我去找你大姐姐,你悄悄地去找陆大人,让陆大人安排人去找。” “陆大人?”谢知慧不明白陆偃怎么会帮忙找人,这会儿她难道不应当去找祖父吗? “你若是让谢大人出面,谢大人只会找皇上要人,这样一来,动静就大了。你听我的没错,找陆大人最妥当。” 谢知慧正要喊杜沅,却发现杜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许良随便喊了一个小太监,对那小太监道,“谢二姑娘有事要找陆大人,是关于大姑娘的,你快带二姑娘去。” 皇帝出去打猎,陆偃并没有跟随,他还有一堆奏折要看,正在云山居,听说谢二姑娘来了,他心头一跳,连忙起身,道,“快请!” 便快步走了出去。 谢知慧一路强忍着哭的冲动,她看到陆偃后,顾不上害怕,噗通一声跪在了陆偃的脚跟前,“陆大人,我大姐姐出事了!” 陆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魂魄,阴柔的声音也变得阴寒森冷,“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不是问谢知慧,早有悦性居的小太监扑滚着进来,结结巴巴地把话说了,陆偃已是猛地一脚将那小太监踢飞了,冲了出去。 马儿冲到了丽正门前,陆偃一扬手,东厂番子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只听到陆偃一声令下,“全部出去,找人!” 东厂番子便朝着四面八方冲了出去。 锦衣卫牧剑锋领着人从南面跑了过来,喊道,“督主,那边有打斗的痕迹!” “走!”陆偃猛地一鞭子抽在枣红马的屁.股上,马儿冲了出去,他的披风如同一面旗幡朝外展开,往日里妖魅的眉眼,此时凝着一层寒霜,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浑身散发出阴寒的气质。 夜幕已经降临了,四处传来野兽此起彼伏的声音,陆偃感觉到自己正在走一条通往地狱的路,他的生命里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光芒。 打斗的地方在饮马川,痕迹一路朝东去,陆偃一面安排人往东搜寻过去,他望着面前的茫茫大山,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督主,松风找到了!” 松风和竹影都受了伤,但无碍性命,他们也在找谢知微,一个个都快急疯了,等往西找了一段路,便遇到了杜沚。 杜沚哭道,“郡主被拓跋利昌带走了,看着往北面去了,属下往北面没有找到。” 陆偃顾不上责罚,夜黑山路难走,他弃了马,从一个东厂番子手里拿了火把,一群人朝山上爬去。 谢知微遥遥地看到火把,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没有再起身了。山路不好走,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她走了几步,摔了两跤。 此时,天黑了,若是滚到了那个山坳里头,摔死了或是遇到了野兽,那就没命了。 待火把朝这边移动得多了一点,一阵北风起,谢知微忙喊道,“大哥哥!” 拓跋利昌从马上滚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在了两块石头的夹缝里,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依然动弹不得,他若是知道谢知微还有这一手,他这辈子都不会招惹她。 陆偃顿了一下脚步,耳边再次传来“大哥哥”的声音,他看准了方向,手脚并用地朝这边爬了过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陆偃终于看到了靠在一块大石头边,上半身被套马索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谢知微,她看到他的瞬间,脏兮兮的小脸上,笑开了花,“大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找来的!” 一瞬间,陆偃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他扔了火把,冲过来,哆哆嗦嗦,不知所措,良久,才一把抱住了谢知微,紧了紧,松开她,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问道,“疼不疼?冷不冷?饿不饿?是不是受了很多伤?” “还好,没有受伤!” “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几个东厂番子两步冲了过去,见两块大石头的夹缝里,陆偃方才扔的火把正好落在了拓跋利昌的身上,他被点燃了。 陆偃理都没有理会,他用小刀割开了谢知微身上绑着的绳索,见她胳膊上的衣服都被勒破了,原本该洁白如玉的臂膀受了伤,几道勒痕肿得老高,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方才他抱她的时候,手在她的后背上抹了满手血。 陆偃无法形容心头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他亲眼看到父母双亡,妹妹在大火中哭泣,原本冰冷的心似乎在被凌迟,疼痛难忍。 谢知微能够行动后,便抓着陆偃的手来到了拓跋利昌的跟前,他的身体在火中渐渐地消失,大火将他笼罩,阵阵的焦油味儿飘散出来。 谢知微眼睛都不眨一下,待拓跋利昌最后化作了一堆灰烬,谢知微才若无其事地道,“大哥哥,我们回去吧!” 她又冷又饿。 陆偃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将她裹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了一顶滑竿来,陆偃扶着谢知微上了滑竿,让人抬着她往山下去。 谢知微的身上,伤痕累累,她回到悦性居,吃了碗粥,沐浴一番,王世普给她把过脉后,紫陌又给她上了药,便躺在床上昏昏睡了。 王世普从内室出来,朝陆偃行过礼后,道,“督主,郡主身上多是外伤,并无内伤,脉象也还好。” 第529章 乐祸 陆偃身上那冰封的气息,这才稍微消融,他深深看了杜沅姐妹俩一眼后,抬脚就往外走。 杜沅和杜沚两人淌着泪,跟在他的身后,出了悦性居,一直朝南走,从钟楼前穿过,往西,到了云山居。 上山的时候,陆偃也摔了两次,好在他自己身手本来就不错,并没有摔出伤来,一身衣服满是灰尘,灰头土脸,再加上他阴沉的脸,哪里有昔日东厂督主那貌美如花的风范? 陆偃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米团公公连忙给他端上了一杯茶,陆偃喝了一口,朝杜沅看去。 杜沅抹了一把眼泪,“属下奉姑娘的命,跟在二姑娘身边,回来后,知道姑娘可能是中了人的计,害怕,害怕公子责罚,想尽快找到姑娘,好,好将功折过,这才,没有跟公子说。” 陆偃几乎不敢想象,若是他今日再晚去一步,若是山上的豺狼再早到一步,会是怎样的后果? 他固然无法原谅自己,阿恂又该怎么办? 轮到杜沚交代了,“姑娘本来在榻上睡觉,晌午过后,来了个小太监,说是二姑娘出事了,姑娘一听慌了,带了属下等就出去,虽然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可是姑娘说,二姑娘是姑娘带出来的,若是二姑娘出了事,姑娘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陆偃紧紧地握住拳头,良久,他才略有些冷静,“我让你们跟着她,是要你们用性命来保护她,你们做到了吗?” 杜沅和杜沚连忙低下头来,“属下等让姑娘受了伤,差点出事,属下等万死难辞其咎!” “若是她出了事,你们千刀万剐又有何用?你们俩本事有限,这次回京之后,就出京吧!” “不!”杜沅膝行两步,求道,“公子,再也不会有下次了,求公子给属下和妹妹一次机会,属下等一定誓死保护姑娘。” 杜沚道,“公子,属下和姐姐差点酿成大错,若是公子把属下和姐姐撵走,属下和姐姐又能去哪里呢?求公子给属下和姐姐一次将功折过的机会,以后属下和姐姐一定更加尽心尽力!” 陆偃凉薄的目光扫过二人,不予理会,起身进了书房。 米团公公跟了进去,等他坐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上前道,“督主,浴汤已经备好了,督主先沐浴一番吧!” 薛婉清跟着海雪筠住在晴碧山庄,这里几乎是行宫的最外围了,后面便是下湖,前面偌大庭院,再往前,便是城关门。 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进来,低着头,对坐在东边窗前的薛婉清道,“薛大姑娘,四皇子殿下命小的前来跟薛大姑娘说,明日里,薛大姑娘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待在山庄里好了,今日出了不少事呢。” “什么事?”薛婉清极为兴奋,她是知道惠和朝谢知微下手的,难道说,拓跋利昌得手了? 谢知微年纪这么小,拓跋利昌那种人,恐怕谢知微是要吃点苦头了,可怜她是谢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这一次,唉!大约她一辈子都很难走出来了。 幸好萧恂死了,陆偃只怕要为她发疯了。 那小太监偷偷地朝薛婉清看了一眼,道,“皇上方才下了旨,惠和县主被封为惠和公主,和亲大娄,常寿长公主这会儿还在御乾宫里不肯走呢。” “我那大表姐呢?有没有她的消息?”薛婉清装作一副很关心的样子,但小太监摇摇头,“奴才不知。” 薛婉清并未在意,叹口气,“但愿大表姐没事。” 薛婉清喊了翠香过来,道,“你去打听一下,端宪郡主到底如何了?” 那小太监出门前顿了一下脚步,待他出了晴碧山庄,看到迎面而来的一个大太监,忙讨好地凑上去,“公公,小的方才听到了一点信儿。” 那大太监“嗯”了一声,斜睨这小太监一眼,尖利着嗓音,“你说吧,若是有用,督主有赏。” 小太监忙把觉得奇怪的地方说了,“小的都说不知道了,薛大姑娘好似笃定了郡主会出事一样,您说这事儿,和薛大姑娘有没有关系?” 那大太监笑了一下,“有没有关系,如今都有关系了,郡主也是她这号人能关心的?” 他想了想,对那小太监道,“你不是和晴碧山庄的人很熟吗?你就打听打听这薛大姑娘,来日四皇子的庶妃,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事儿。” “哎,小的遵命!”小太监高兴不已,若是能够打听点事儿出来,算是为郡主出力了,谁不知道,为郡主做事,升职最快呢? 不看看当初小桩子和刁路,才伺候了郡主几天,转眼两人就是正五品的监丞了。 大太监敲了敲小太监的头,“可记住了,郡主的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听到有人议论就报上来!” “是,小的遵命,小的一定守口如瓶。” 不到一个时辰,米团公公这边就得到了消息,朝芝云馆传递信息的人是常寿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是得了惠和的命令把消息递给了谢知微,如今人已经被带来了。 陆偃头都没有抬一下,道,“五马分尸,凡不在御雄殿当值的人都去瞧瞧,一个都不许落下!” “是!”米团的两条腿打着摆子下去了,站在廊檐下,头顶上红色的灯笼里透出来的光,照不红他的脸,他一张脸白得如纸。 谢知微睡了一觉醒来,精气神都恢复了,她动了一下,趴在她跟前的谢知慧便惊醒过来,看到谢知微睁开了眼,她喜极而泣,“大姐姐,你终于好了!” 外头,元嘉和绫华,还有崔氏两姐妹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个个都惊喜不已,围拢来,纷纷问候,“微妹妹,你好些了吗?” “我本来也没什么事。”谢知微坐起身来,要下床,谢知慧拦住了她,“大姐姐,太医说了,你最少也要卧床三天。” 谢知微吃惊不已,“我只是皮外伤,是谁说我要卧床三天的?” 谢知慧不敢告诉大姐姐,王世普也是没有办法,被陆督主杀人的眼神威逼,才说了这条医嘱,她只要一想到陆偃那杀人的气势,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大姐姐,你就听王太医的话吧,好好养伤。” 第530章 无赦 “我只是皮外伤……” 元嘉将谢知微按在了床上,“微妹妹,这事,你说了不算,你现在是病人,应当遵医嘱。。” 绫华在一旁道,“微妹妹,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跑出去找二姑娘,她和我们在一起啊,从头到尾都在一起,我和大皇姐怎么会把她给弄丢了呢?” 这个事,谢知微没有多说,她倒是注意到杜沅姐妹俩不在,等元嘉等人走了,她让紫陌去了一趟云山居,将杜沅姐妹俩带了回来。 二人可谓是死里逃生了,跪在谢知微的床前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姑娘陷入危难之中了。 “好了,你们又不是贪生怕死,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说了。” 至于仇人,大哥哥已经将那人烧死了,而中间设局的人,谢知微自然是不会放过她。 离行宫约有三十里地的玉滦河西面的白草洼地上,篝火已经尽灭了,阳光照在草叶的露珠上,颗颗晶莹剔透。 随着拓跋利昌而来的使团们,正从睡梦中醒来,昨晚,他们等了很久,拓跋利昌都没有来,有人还打趣,一个豆芽儿一样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搞头? 又有人说,小姑娘身边的几个丫鬟,姿色都是上乘呢。 说着,他们喝了点酒,也不怕大雍的人找过来,一个个都呼呼大睡了。 “杀无赦!” 一道阴柔的声音传来,所有西凉使臣一骨碌拍爬起来,人人都握住了手中的武器,只是一切都还来不及,利箭的寒光如同网一样将他们笼罩,人人的耳中都是一阵阵利箭入体的噗嗤声,血色弥漫在这片土地上。 从始至终,陆偃没有露面,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堆积起来的尸体,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烧了吧!“ 浓烟滚滚,阵阵焦糊味散开,不远处,一群野狼朝着这边嚎叫,几个留守的东厂番子待烧得一干二净了,踩灭了火星,朝那野狼群鄙夷地看了一眼,策马离开。 御雄殿里,韩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从京中传来的消息,义武侯招了,也把他给攀扯上了,说是他让义武侯动手,要萧恂的命。 皇帝愤怒不已,将一个粉彩茶盏朝韩振掷了过去,擦着他的额角摔在了地上,韩振额头上顿时便红肿了一片,他闭上眼睛,声嘶力竭,“皇上,臣要宸郡王的命做什么?” 就在这时,李宝桢蹑着手脚走了进来,他低声道,“皇上,督主求见!” 皇帝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快步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地上的韩振一眼,躬身对皇帝道,“皇上,西凉人跑了!” 一瞬间,整个殿里一片寂静,大开着的窗户,外头的山风阵阵,似乎都吹不进来,时间都停滞了。 好久,皇帝这才问道,“你说什么?” “皇上!”陆偃显得有些紧张,他额角上也滚着一粒汗珠,声音有些低哑,“西凉人昨夜逃走了,臣以为,西凉应是知晓阴谋败露,才会连夜逃离,臣以为西凉边境的战事需要抓紧安排了,臣愿意领旨督战!” 皇帝这才警觉起来,是了,阿恂不在了,如今西凉那边虽然各卫所关隘均有武将镇守,可是,那边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连义武侯这种深受皇恩的人都会背叛他,关键时刻,利益面前又有几个人能够坚守底线? “皇上,臣反对!”怀远侯深深地朝陆偃看了一眼,“西凉人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义武侯没有任何立场要宸郡王的命……” “皇上!”陆偃直接打断了韩振的话,“西凉人的确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今日京城那边的消息才传过来,昨晚西凉人就跑了,皇上,臣以为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陆偃,你这个阉人,你是在说本侯与西凉人通风报信吗?”怀远侯气得梗着脖子,怒道,“义武侯是不是你陷害的?就因为义武侯向皇上告密,你是定远侯的儿子,你才会诬陷义武侯通敌对不对?” 陆偃似乎此时才看到跪在地上的怀远侯,他不急也不怒,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侯爷,义武侯通敌的罪证是从永新伯府搜出来的,那时候,义武侯还没有向皇上告密,再者,这世上哪有什么定远侯?侯爷怕不是忘了?” 陆偃一副懒得与怀远侯计较的样子,朝皇帝继续道,“皇上,臣愿意往西疆督战,请皇上恩准!” 皇帝感动不已,他看着陆偃,声音都有些沉重,“阿偃,你可知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多少人前往战场,或许就是一去不复返?” 陆偃笑了一下,对皇帝恭敬万分,“皇上,西疆是京城的一道门户,若是西疆没了,西凉人长驱直入,京城不保。臣没有别的能耐,只有一条命,用它来为皇上镇守西疆,臣在所不惜!” 皇帝显然被说动了,道,“阿恂生死未卜,若他在,你也不必离京。” 怀远侯简直是惊呆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偃,什么时候,皇帝对这阉人已经信任到了这种程度?有陆偃在,迟早有一天,他们全部都得死,都是洪继忠这样的下场。 皇帝明显还在犹豫要不要派陆偃前往西疆战场督战,陆偃似乎也并不在意,照例如往常一样服侍皇帝,将拟好的奏折给皇帝过目,忠心耿耿,恭敬不已。 皇帝殚精竭虑,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皇帝不小心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陆偃遵旨,请了谢知微来为皇帝用针,调养身体。 离此地千里之外灵州,裴济已经苦守灵州两个月了,城内,饿殍一片,帮忙守城的民夫裸露的身体暴露在冰雪寒风中,不时传来小儿饿得嗷嗷大哭的声音。 裴济守在城墙之上,一只冷箭朝他射了过来,一个亲卫冲上来将他扑倒,箭正中他身后的梁柱,扎在上面,箭羽在寒风中晃动。 大冷的天,裴济原本冻得手脚都僵硬了,此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正要骂了娘,突然,便看到,围在灵州城外密密麻麻的西凉军队,突然撤离了。 第531章 英魂 “出了什么事?”裴济惊吓不已,灵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若是再来一波攻击,他恐怕要身陨城破了。 “报!” 一个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却又激动不已,“报,宸郡王有令,命王大人将灵州城军防全部交给庆州总兵孟少卿辖制,自今日起,王大人只负责灵州政务。“ 裴济松了一口气,等他回到州府衙门的时候,一个青年将军正背着手站在廊檐下,看到他过来,忙上前来行礼,“王大人,在下孟少卿,奉郡王爷钧令,自今日起接管灵州军务,还请王大人多多协助!” “孟将军言重了,你我同是为朝廷效力,自当同心协力!孟将军,请入内,我们坐着边喝茶边聊。” 裴济是真累了,一盏茶,他一口就喝完了,道,“孟大人来得正好,本官还想着,今日怕是要最后看一眼这大雍的河山了,没想到,孟大人来了,西凉的兵也退了。” 孟少卿笑了笑,他没有说话,只看着外面庭院上面的天空,心里想着,此时百里之外的凉州。 拓跋保吉领着八万大军朝凉州进发,行至鏊子山的时候,天已经大黑,拓跋保吉命扎营。 篝火到了半夜熄灭了,呼啸的北风卷着冰渣子,从鏊子山的山顶刮过,不时有几块石头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一百多骑从南面冲了过来,在前方的斥候,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斥候的后面是咆哮而至的大军,马蹄声阵阵,整个鏊子山都被震动,要颠倒过来了。 营地的大门被冲开,拒马阵被掀翻在一边,守门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喊一声“报”字,就被射杀。 拓跋保吉连忙穿上战甲骑马冲了出来,正好面对追赶而至的兵阵,还来不及说话,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冷箭将拓跋保吉射杀。 战争已经打响了,两方的士兵冲杀在一起,火光声,厮杀声,咆哮声,在鏊子山的南面响起,一直持续了一.夜。 天亮了,一百多骑战马站在山坡上,为首的银铠小将年不过十五岁少年,俊美无俦的脸上沾了一点血迹,如同点了一枚胭脂,明眸生辉,他冷冷地看着南山脚下的战场,道,“吩咐打扫战场,所有战马口粮全部运往灵州,让孟少卿接管。传本王命令,不管裴少卿用抢的也好,还是出外打猎也罢,今日起,灵州城不允许饿死一个人!” “是,郡王爷!” 少年正是据说早就该死了的萧恂,他骑在飞云骓上,一身银铠,身上是红地黑面的披风,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灵州城的城门被打开,一车一车的物资被运了进来,快过年了,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们成群结队,拖儿带女,准备去逃荒,此时,都停了下来,站在街道边上,痴痴地看着。 不一会儿,州府前面的大街上,架起了数十口大锅,一袋袋的米豆被倒进了锅里,穿着厚厚的棉服的士兵们用一根根大棍子搅动着锅里的米或是豆子,阵阵的香味弥漫在灵州城的上空。 “乡亲们,排好队,不许抢,不许挤,人人都有份。郡王爷说了,不许饿死一个老百姓,你们饿死了,本将军也要给你们陪葬,所以,不会短了一个人的,慢慢来!” 裴济亲自举着一把勺子站在一口大锅前面,他先舀了一口,不等凉了就喝了下去,长叹了一口气,举着勺子,“来,这边,已经熟了,妇女老人和儿童先来,男人们靠后站,不许抢,谁抢,就不给谁吃。” 拓跋保吉的头颅被砍了下来,用一个金匣子装着。 入夜时分,萧恂双手抱着匣子,穿过了山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无定河边。 月夜下的无定河美得惊人,如同一个玉.体横陈的美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波光粼粼,却氤氲着经年不散的血腥味,如同一道连接人间与地狱的空间门。 萧恂跪了下来,将匣子举过头顶,又匍匐向下,他将匣子放在地上后,接过了副将手中的铁锹,在地上挖起来。 不到一会儿,一根白骨露了出来,他放下了铁锹,小心翼翼地捡起了白骨,放在一边,将匣子埋了进去。 白骨被收敛好,堆起了一个土堆。 “姑父,寒羽军的将士们,我萧恂今生今世一定会和大哥一起灭了西凉,为七万将士还有姑父,姑母,表姐报仇!” 一个月多前,萧恂从红枫围场出来,没有来西疆,而是去了回鹘,他在回鹘的时候,领着人,冒充西凉军小范围攻击回鹘的凉州,挑起了西凉与回鹘的战争。 他听说西凉的拓跋保吉亲自带兵攻打灵州,他便心生一计,射杀了回鹘的领兵将领,一路领着人朝这边冲击,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在鏊子山下与西凉军对上,两军厮杀了一.夜后,损失惨重。 拓跋保吉死了,拓跋利昌带领的使臣团葬身大雍不说,大雍居然还送来了国书,谴责拓跋利昌勾结大雍权贵欲谋反,西凉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一月,西凉拓跋思恭亲自率领十万大军进攻饶峰关,萧恂将帅帐设在了灵州,他站在灵州的城墙上,看着西面,拓跋思恭的帅旗,浩浩荡荡的军队,萧恂浑身的血液似乎被点燃了。 “拿箭来!”萧恂意气风发,大吼一声,重弓送到了他的手里,他左手握弓,右手拿箭,搭箭在弦上,浑身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弓成满月,他的手指一放,只听见嗡嗡的声音,箭如流星赶月,朝西凉的军队飞射而出。 砰! 西凉军营中,正中间的帅旗,在空中晃荡了两下,折成了两半,迎风招展的旗帜轰然倒地。 拓跋思恭冲出帅帐,看到的便是眼前的一幕,他不再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猛地扭头朝灵州看去,见城墙上,少年的银铠在阳光下流淌着如水的光芒,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意气风发,如朝阳还要耀眼。 少年未及冠,鸦羽般的头发束成一条马尾,随风扬起,一双凤眼巍巍,无形的威压,如同山一样,朝拓跋思恭迎面压来。 第532章 猛龙 少年自然看到了拓跋思恭,邪气一笑,拿着弓朝拓跋思恭比了比,便下了城楼。 灵州城里的帅帐之中,萧恂两腿微分,坐在首位上,桌前两侧,一共坐了十来位将军,年纪都不大,锐气逼人,面对西凉十万大军压阵,众人只感到激动不已,热血沸腾。 “大帅,末将愿领三千军为先锋,冲垮西凉的阵营!” “大帅,末将愿率一万军,攻对方西路……” 萧恂抬起手,打断了众位将领的议论,他站起身来,走到堪舆图前,喊道,“孟少卿!” “末将在!” 萧恂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堪舆图上的一点,“给你一千骑兵,你明日早上辰时,赶得到这里吗?” 此处离此地约有三百多里地,孟少卿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跟着萧恂打过数次仗,知道萧恂用兵神出鬼没,不由得精神一震,“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就算了,点兵之后,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是!” “裴无咎!” “末将在!” “守住灵州城,看到本帅的帅旗升起后,领兵出击,否则,死守城楼!” “末将领命!” “其余人跟本帅来!” 萧恂戴上了帽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西凉镇南将军拓跋洪兴带来的十万西凉将士,有一人逃出,是从谁的军阵里出的,谁担责任,在本帅的营帐前,领三十军棍!” “是!”众将齐声,声如春雷。 入夜,一共三支军队从灵州城的南面出城,绕过城墙之后,分别朝东面、西面和北面分开,其中一支骑兵队伍被对方的斥候发现,拓跋洪兴听说萧恂亲自领着一支骑兵来突袭,当下便点兵点将,主动出击。 萧恂麾下只有三千多骑,人人穿着银色的战甲,这一支铁鹰骑,乃是萧恂亲自打造的骑兵队伍,人人悍不畏死。 无定河浩浩荡荡的水,挡住了萧恂三千铁鹰骑的退路。 旭日东升,拓跋洪兴看到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他不但不喜,反而心生恐惧,举起手来,喊道,“停!” “撤!”拓跋洪兴拖长了声音,希望能让这一刻停滞下来,但来不及了。 他的后面,厮杀声大起,陇山之上,无数的大雍兵俯冲下来,手中的长刀砍向了西凉军的后背,而萧恂麾下的铁鹰骑,此时已经扬着手中的利刃长枪挥舞着朝拓跋洪兴砍了过来。 拓跋洪兴不敢恋战,亲兵们保护着他杀出了一条血路,突破重围,朝营地方向奔袭过来,萧恂的铁鹰骑紧紧地跟在后面,帅旗上的黑龙狰狞可怕,似要迎风而出。 站在城楼上的裴无咎看到了黑龙旗帜,知道萧恂得手了,欣喜不已,他连忙冲下城楼,命令打开城门,他骑马冲向了攻城的西凉军,高喊道,“儿郎们,冲啊,西凉大败,大帅赢了!” 裴无咎如同猛龙入江一般,他身后的大雍军蜂拥而出,直接将攻城的西凉军撕裂成两半。 而此时,一只利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越过了西凉的军阵,直奔拓跋洪兴,就在拓跋洪兴率领的残军即将与营地的西凉军归拢时,一支箭带着千钧之力,从他的后背穿透。 拓跋洪兴不敢置信,他扭头看向后方,萧恂扬了扬手中的硬弓,笑道,“欠下的,终究要还回来!” 这一战,萧恂领三万兵,剿杀西凉十万大军,主将拓跋洪兴中箭而亡,十万西凉军中三万战死,七万俘虏全部被射杀。 消息传回大雍,尚在赤峰行宫养病的皇帝,震惊得将手中的药碗摔在了榻上,他不敢相信,再次问了前来报信的兵部尚书张明贺,“你说什么?” 张明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大冷的天,他浑身都汗透了,“灵州大捷,宸郡王领兵三万,破敌军十万,歼灭三万西凉,其余七万,全部射杀在无定河边,无定河上的冰都被西凉将士的血融化了,整条河的水全部都被血染红,惨不忍睹!” 张明贺说完,他将手中的奏报双手奉上,递给皇帝。 皇帝颤颤抖抖,不敢接,旁边,伸过来一只如玉的手,接过了奏报,打开看了看,递给了皇帝,“皇上,是陕西布政使周又颉送来的奏报,拓跋洪兴被宸郡王射杀,灵州大捷!” 皇帝闭了闭眼睛,“奏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射杀俘虏,七万! 萧恂是想做什么?他不介意人对他口诛笔伐,难道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怕被人在历史上记上一笔? 看来,自己对这个侄儿实在是太过宽宥了,才让他如此肆无忌惮! 陆偃又看了一眼时间,“回皇上的话,离大捷过去应当有一个月了。” 张明贺已是看出,皇帝精神不好,西北战场已然失控,宸郡王根本不是个听话的人,一个月过去,谁知道那边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懒得问宸郡王了,他突然问道,“襄王回京之后在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襄王本来一直待在诏狱,听说郡王爷在灵州出现,襄王也不管义武侯了,这些天,牡丹楼出了个新花魁,襄王爷天天在牡丹楼捧场!” “没出息的东西!”但皇帝还是放下心来。 陆偃迟疑了一下,朝地上的张明贺看了一眼,道,“只义武侯不太好!” “如何不好了?”皇帝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明贺很后悔,但此时想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陆偃道,“义武侯可能有些魔障了,他一直在说,诬陷陆秀夫那反贼通敌卖国……是皇上给他下了密旨。” “荒谬!”皇帝勃然大怒,“难道不是他向朕告密,说定远侯通敌叛国,朕才命令他去西疆请定远侯进京,当着朕的面自辩……” 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了,陆偃忙上前,抚了抚皇上的后背,体贴地道,“皇上,臣请郡主来给皇上用针吧?” 皇帝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他摆摆手,“既是,既是疯魔了,不必,不必留了!” “是,臣遵旨!” 第533章 联手 张明贺从御雄殿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草原和山峦,弥漫着黄昏的雾气,若隐若现,高远而又广阔。 他能够预感到,未来,兵部可不是个好待的地方,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谢眺,和他换一换?亦或是,他向皇上提议,让萧恂的丈人谢元柏来坐这个位置? 陆偃迈过门槛出来,走到了张明贺的身边,阴柔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张大人,还记得十三年前,无定河畔,七万冤死的战魂吗?夜半时分,贺大人可曾听到过他们喊冤的声音?“ 张明贺浑身一哆嗦,他扭头朝陆偃看去,陆偃已经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步朝下走去。 阳光照在陆偃的脸上,他眼角的妖魅不知何时收了起来,一点英气聚集,神色变得恬淡起来。 他得到消息,西疆形势一片大好。 萧恂在到处打劫,高筑墙,广积粮,不仅仅是灵州,沿边的几个州城,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老百姓干劲十足,挖土筑墙,给将士们赶制棉衣兵器。 而萧恂则领着麾下的将士们,到处劫杀,整个沿着西北的城池,没有不被他打劫,他将劫来的粮草囤积起来,随时准备大规模出击。 边关一带,与大雍边境交界的回鹘、西凉和北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与萧恂交锋数次,没有占到便宜不说,几乎次次全军覆没。 萧恂,如同死神的镰刀一样,短短时日,令人闻风丧胆。 拓跋思恭! 是父亲的对手!阿恂说他和拓跋思恭交过手,拓跋思恭兵用诡道;阿恂说,总有一天,他们要联手和拓跋思恭决一死战! 陆偃抬头望着天,他好想很快就到那一天,他要割下拓跋思恭的人头,在无定河畔祭奠父亲、母亲和妹妹,还有七万寒羽军将士。。 当晚,皇帝下旨,三日后,起驾回京。 楚易宁请旨去灵州,临走前,绫华将他送到了围场的边缘。 谢知微出事那天,楚易宁得到消息,说绫华被毒蛇咬了,因为治疗不及时,命在旦夕,需要馨槌峰上的赤炎草才能救她的命。 楚易宁想都没想便独自一人去了馨槌峰,他正要攀上去,绫华从一块巨石后面绕了过来,问他,“你要去做什么?”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赤.裸裸地表现出来了,他垂下了脸,不敢面对绫华。 绫华拉着他去见贵妃,当着贵妃的面,他只好将顾忌说了,“臣只是一个庶子,不敢玷污公主的名声,若臣求娶公主,别人不会笑话臣痴心妄想,而是会笑话公主自甘堕落。“ 云贵妃极为感动,她的眼中甚至都含了泪,朝绫华点点头,对楚易宁道,“你所虑极是,可男子汉有了梦想,应当去追求,努力去实现,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本宫相信,你这一生应当不会止步于驸马都尉,本宫三年之内,不会给绫华选驸马,本宫把这三年的机会留给你,你觉得如何?” “臣叩谢贵妃娘娘大恩!”楚易宁真心诚意地给贵妃磕头。 前面就要出了围场,楚易宁勒住了马,他深深地看了绫华一眼,“公主,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再往前走就很不安全了,臣恐怕得再把公主往回送一送了。” 楚易宁难得说一句俏皮话,谁知,绫华听了,却落下泪来。 她将一枚从普宁寺求来的护身符递给楚易宁,含泪道,“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求佛祖保佑你!” 楚易宁痴痴地看着绫华的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她的眼,或许就如萧恂所说的,情不知所起,知道自己对谁一往情深就行了。 他一把拉过了绫华,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了抱,克制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翻身上马,再也不敢看绫华一眼,策马扬鞭而去。 他跑不多时,看到许良在前面等着他,不由得吃了一惊,也懒得问,“走吧!” 一路上,有个伴,也是一件好事。 许良跟在他的身后,显然,方才,楚易宁和绫华告别的一幕,他是看到了,不由得很是艳羡,道,“你说,谢二姑娘为何那么讨厌我呢?” 楚易宁不想和他讨论这种问题,一路上也不说话,等跑了约有半天时间,许良似乎也想通了,“不管了,我好好儿回来了,若她还没有定亲,我就上门提亲,若她已经定亲了,那就……” “算了”两个字,许良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心头一阵酸楚,想着,这次建功立业后,让阿恂帮忙吧! 若说之前,许良只是想和萧恂捆绑得紧一点,那如今,他是真的想把那个倔强的,很讨厌他的姑娘娶回家。 绫华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样,回京的路上,马也不骑了,就歪在车里,没精打采。 谢知慧坐在大姐姐的车上,她掀开帘子,望着窗外,想来的时候,她和大姐姐一起骑着马,与人赛马,官道上一阵阵欢声笑语。 而此时,只有辘辘的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大姐姐,大雍和西凉打起来了,我们会打赢吗?”谢知慧不知道自己担忧的是什么?似乎一颗心空落落的。 “会的!” 萧恂给她来了两次信,信上说了很多邸报上没有写的东西,他开春就会回来了,他已经让襄王去找钦天监算日子,把他们大婚的时间定下来。 十二月初七日,皇帝的车驾进了南熏门,听到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吆喝声,两边的酒楼上,看热闹的人的欢笑声,众人均有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申时时分,马车进了小甜水井街,谢家的大门敞开着,袁氏领着一家老少,翘首以待。 谢明溪看到姐姐的朱轮朱幄车过来,欢喜得跳了起来,老远就在喊着,“大姐姐,大姐姐!” 谢知微吩咐人把马车停了下来,她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朝扑过来的弟弟跑去,一把将弟弟抱在怀里,“溪哥儿,姐姐也好想你啊!” 第534章 回家 待到了大门口,袁氏已经领着钱氏还有倩姐儿,莹姐儿围了上来,袁氏的眼里闪动着泪花,牵起了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着,道,“听说你差点出事了,母亲都快吓死了,幸好没事,回来就好!” 谢知微笑道,“女儿没事,让母亲担忧了,是女儿不孝!” 倩姐儿与莹姐儿二人和谢知慧说完了话,便过来与谢知微见礼,围着谢知微叽叽喳喳,差点把谢明溪挤出去了,谢明溪便拼命地推两位姐姐,“你们快踩到我了!” 谢明溪两三个月的时间,又长高了不少,谢知倩气恼他一直霸占大姐姐,便道,“你都快和我一般高了,我们怎么踩你?溪哥儿,我可告诉你,大姐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两人几乎要吵起来了。 袁氏和钱氏拉着谢知慧说话,“你母亲身子骨儿还好,二房的事情,余姨娘平日里照看着,莹姐儿也能帮衬些,如今你回来了,就都交给你。” “多谢大伯娘,多谢三婶。”她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海氏,便好奇地问道,“四婶呢?” “你四婶有了身孕,怀像不是很好,吃了吐,吐了吃,折腾得不行,等着你大姐姐回来了,看有没有法子呢。”袁氏高兴地道,家里添丁加口,着实是一件喜事。 谢知慧听到了也高兴不已,喊着姐姐,“大姐姐,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从东角门进去,先去宁馨院看了海氏,姐妹俩给海氏见过礼,谢知微给她把了把脉,笑道,“恭喜四婶了,这才不到两个月,总是要折腾几天人的,四婶就先忍着些,若实在是吃不下了,我再帮四婶想办法。” 钱氏在一旁道,“要不要开点保胎药?大夫不是说,胎位不稳吗?” “这才不到三个月,正是坐胎的时候呢。一般这个时候容易出事,故而大夫都说尽量小心,实则,也没必要那般谨慎,日常该如何就如何,如今我回来了,四婶也不必担心,横竖有我在呢!” 海氏一听这话,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起来了,“不瞒大姑娘说,我在这床上躺了快半个月了,你四叔,屋子里的媳妇丫鬟们,个个都像我得了重症,我再好的胃口,都躺没了。” 一行人便来到了扶云院,小厮们把车赶过来,正在从车上卸箱笼,婆子们往院子里抬,谢明溪跟个小大人一样在指挥,哪些抬到倚照院,哪些抬去怡然居。 看到谢知微来了,谢明溪便扑到了谢知微的怀里,“大姐姐,你给我带了一箱笼的武器啊!” “是啊!”谢知微笑道,“还有一些在镇子上买的皮毛,我瞧着不错,是从北边来的正儿八经的,便多买了些,这三箱,芙荷院、三婶和四婶一人一箱,都是风毛出得极好的,留着做镶边或是做几件袄子都不错。” 钱氏道,“大姑娘这出去一趟,让人送了多少好的回来了,上个月才拉了上十车回来了,里头不也有好几张好皮子?这次又买了皮子回来,要不,大姑娘留着自己穿吧!” “我自己有呢!”谢知微笑着,弟弟站在她的身边,她摸了摸弟弟的头。 方才,弟弟和两个堂姐吵架吵输了,这会儿有些不高兴,她便弯下腰来,哄着弟弟,“等天气暖和了,姐姐再带你去上次那个庄子,我们去摘野果子吃!” 谢知微话音方落,谢知倩便过来了,道,“大姐姐,我们也跟你一块儿去吧?” 谢明溪听到,心情更加失落了,便道,“我不去庄子,我要去马场跑马!” “行,就去姐姐的马场,我们去跑马!” 谢明溪高兴坏了,对谢知倩道,“三姐,你会骑马吗?你会骑马的话,你跑得过我的飞电吗?” 谢明溪有两匹好马,一匹是谢知微从马市给他买回来的小马驹,因还不满一岁半,谢元柏让谢明溪先好好养着,别给跑坏了,谢明溪宝贝得不得了,让他娘专门从袁家要了一个养马的小厮伺候着。 另一匹是萧恂给他弄来的一匹三岁的好马,通体雪白,四个黄蹄子,取了个名字叫飞电,是一匹母马,性情温顺,跑起来如同一道闪电,家里的兄弟们人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谢知倩气得想抬手敲他的头,谢明溪便得意地往姐姐身后一躲,露出一张小脸,笑得不怀好意,“三姐,你要是不和我抢大姐姐,我就大发善心,教你骑马,如何?” “不如何,我懒得理你!”谢知倩白了他一眼。 谢明溪见三姐败下阵来,高兴坏了绕到了谢知微的身前,得寸进尺地爬上了她的膝盖,坐在了谢知微的腿上。 谢知微怕他滑下去了,便提着跟秤砣一样沉重的弟弟,往怀里拉了拉。 谢明溪越发得意了,不停地看谢知倩和谢知莹,一脸得意,两只眼睛里全是挑衅,明晃晃地写着,还是我最得宠! 谢知倩和谢知莹看得牙痒痒,却拿他没有办法,难不成她们这么大的人了,还去大姐姐的怀里蹭蹭? 袁氏则气得够呛,真是不明白,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儿子,大聪明没有,小聪明一大堆,也有些自卑,谢家肯定是没有这么蠢萌的人,难不成这是像袁家的人? 将来,相公和公公要是看出谢明溪的这个模样,会不会嫌弃啊? 长房嫡孙呢!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厨房那边问什么时候开席,钱氏两妯娌这才起身,说先回一会儿屋子,让谢知微姐妹俩先去梳洗一番。 谢明溪这才从谢知微的腿上跳下来,牵起谢知微的手,“大姐姐,我送你回院子吧!” 倚照院的五间正房里,早已经生起了地龙,入夜时分,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谢知微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心里想着,还是家里舒服。 “大姐姐,听说姐夫出征了,这是真的吗?他们说姐夫杀俘虏是个坏人,姐夫是不是坏人?”谢明溪有些迷惑,在他的眼里,姐夫可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呢,英雄是好人! 第535章 撕破 谢知微心头警觉,明年开春闱,今冬,很多学子都从各地赶过来了,聚集在京城中,议论国事,针砭时政,发表一些没有油盐的高谈阔论,对家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坏事却绰绰有余。 她摸了摸谢明溪的头,道,“你觉得你姐夫做得对还是不对呢?” 谢明溪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觉得姐夫做得很对,既然是敌人,一下子就要把人打死,要是放过了他,他下次就会偷偷地打你。就像四婶娘家的五少爷,他和我打架,打不赢我,我放过了他,他就偷偷地用棍子绊我的脚,幸好我下盘稳,要不然就摔了。” 谢知微一面欣喜,一面又很心疼弟弟,“溪哥儿真聪明,就是这个道理。西凉与大雍是世仇,打了很多年仗,如果你姐夫这次不把西凉打怕了,他们就总是在你姐夫背后使绊子,谁还能一辈子防贼不成?” 谢明溪如释重负,他挥了挥小拳头,“要是再有人在我面前说姐夫的坏话,我就和他打架!” 谢知微摸了摸弟弟的头,“那倒不用,没有必要和人犯这种口舌之争,就算争赢了又有什么用?你眼下好好读书,苦练骑射,将来长大了,好建功立业!” “嗯!我听姐姐的话!”谢明溪乖巧得不得了。 就在这会儿,外头的廊檐下,传来一道声音,“坏坏,坏坏!” 谢明溪忙跳起来,“姐姐,元帅来找我了,我去看看,它要做什么?” 东次间里,听到玄桃一声惊呼,紧接着便骂道,“将军,看看你做的好事,差点把这琉璃缸摔破了,再这样,我就打你了!” 谢知微的心里瞬间变得非常平静,她看着弟弟跑进了院子,鹦鹉在他的头上盘旋,一面喊着“坏坏”,一面朝外飞,雪花落在一人一鸟的头上,显得那么宁静美好。 谢知慧回芙荷院向肖氏请了个安,肖氏没让她进门,她就在外头的廊檐下,跪在地上给肖氏磕了三个头,便回了怡然居。 刚刚进了院子,便听到里头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说话声,谢知倩和谢知莹正在看自己分到的皮子,两人各看中了对方的一块,便二话不说地交换了。 听到丫鬟的通报声,二人忙起身迎了过来,看到谢知慧,牵着她的手道,“二姐姐,你快过来,这皮子里,有没有你看中的?” 谢知慧摇摇头,“你们自己留着,一时用不上,这又不容易坏,让丫鬟们好生收着,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我是跟着大姐姐去的,大姐姐还会短了我的?” “二婶还好吗?”谢知倩忍不住问道,“二姐姐,我说了,你别难过,听我母亲说,二婶前些日子请了忠靖王府的人来,后来听说,二婶让忠靖王妃给二姐姐寻门亲事,听说忠靖王妃和二婶商议着,是让忠靖王府的庶长子与咱们家结亲。” 意思是,忠靖王妃准备将谢知慧许给王府的庶长子。谢知慧好歹也是谢家二房的嫡女,怎么可能会许一个庶子呢? 谢知倩两姐妹紧张地看着谢知慧,谁知,她只晒然一笑,“她痴心妄想,我的婚事,不说祖父和父亲,大姐姐都不会同意,她做梦呢!” 至此,谢知慧对肖氏便只有面儿情了,她心里藏着悲愤,去了自己住的小楼,让丫鬟抬来了热水,好好沐浴了一番。 明月这次跟着谢知慧去了一趟行宫,做事越发老练,正在指挥她屋里的几个丫鬟收拾箱笼,柳星在一旁啧啧道,“姑娘这次出去,回来的箱笼多了十多个,东西也着实太多了些。” “该入库的入库,别的不说,这三箱皮子是要好好存着的,将来总能用得上。”明月低声对柳星道,“瞧着二太太如今是不把姑娘当回事了,心里不定怎么恨姑娘不帮她说话呢,姑娘这边,也只能靠自己了。” 柳星道,“不是还有大姑娘吗?真到了那时候,大太太和四太太必然要帮忙张罗,倒也不必担心。” “也是这个话。”明月道,“你是没看到,这次二姑娘跟着大姑娘出去,自己的银子没有花上,倒还得了不少好呢!” 两人边说边笑,等谢知慧出来后,屋子里都收拾妥当了,家里给她准备的冬衣还是新的,她穿了一件品月色缎绣玉兰蝶夹氅衣出门,那风毛出得极好,雪白色,将她一张落颊生花,入眸成画的脸,衬得越发娇艳。 当晚,谢家的家宴在正堂后面的大花厅里举行,屋里摆了好几个火盆,屏风围成的宴席厅里热气腾腾,一家人心情都很好,欢声笑语。 卢琦龄也来了,带来了好消息,说是谢三娘被诊出了身孕,因路上雪滑,没敢来,待胎坐稳了再来。 酒过三巡,太太姑娘们这一桌,还在说谢知微带回来的皮子的事,什么皮子配什么料子做什么样式的衣服好看,男人们那一桌,已经讨论起萧恂射杀西凉俘虏的事了。 谢眺刚回来,才听到卢琦龄说这件事,很不高兴,问道,“都是什么人起的头?” 卢琦龄道,“原国子监祭酒郑同和,姑父还记得吗?郑同和的女儿在宫里和三皇子成就了好事,皇上虽然下了旨,让郑同和将女儿嫁给三皇子为妃,可郑荣妃竟然逼着侄女儿自尽,要把三皇子妃的位置空出来,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 御史们蜂拥而上,一个劲儿地弹劾郑同和养女不教,郑同和还如何在祭酒的位置上坐稳? 当然,这其中也有谢家的手笔,若郑荣妃不招惹谢家姑娘也就罢了,竟然生出了那般歹毒的心思,谢眺能忍才怪了。 郑同和丢了祭酒的位置,郑家姑娘羞于见人,据说被逼疯了,成日里在家甩着水袖唱戏,郑家恨死了郑荣妃,郑家的儿媳逢人就没有说郑荣妃好话的。 这算是撕破了脸了。 郑同和这人耿直,学问做得很不错,原本是极好的祭酒人才,只可惜,嫁出去的女儿还给他拖后腿,他一气之下,上了请辞的折子,原以为皇帝会留一留,谁知,没有过夜,折子就批红用印,他不辞也得辞了。 第536章 杀将 郑同和一辈子所有的倒霉事都聚集到了这半年,仕途没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再加上他自己不善于营生,这些年就靠着俸禄过活,家里没有隔夜粮,一旦请辞,生活就没了着落,京城里都过不下去了。 郑同和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耿直的读书人了。他如今,利是求不到了,就想求个名,萧恂下令射杀俘虏的事情一出来,他便在茶馆酒楼里大声发表意见,给萧恂冠上了暴虐之名,称之为“杀将”。 谢元柏冷哼一声,“大约世人是忘了,曾经西凉是如何围歼我七万寒羽军了,今日之事,不过是对往日的回报!” 因是家宴,谢元柏说话便不避讳了些,但谢眺还是抬手让他噤声,对卢琦龄道,“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件事,我们必须引导一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们不能不防来日。” 卢琦龄道,“是,姑父虑之有理,这件事,就交给侄儿来办吧!” 谢元柏起身对卢琦龄行礼,“那就辛苦表弟了!” 卢琦龄回去的时候,谢家备了一车的礼,是带给谢三娘的,他回到家里,让婆子将箱笼卸到了院子里,谢三娘听到动静忙出来,看到院子里的箱笼,不由得问道,“你去我娘家喝酒,空着手去不说,竟然还往家里带,可真是便宜你卢家了。” 卢琦龄握拳遮挡住了唇,笑着道,“这可怨不得我啊,听说是微姐儿带给你的礼物,有一箱笼好皮子呢,我看了一眼,是上上品,你不是说怕孩子出生了,没有好皮子,这下有了。” “谁用新皮子给孩子做衣服?我以前听大嫂说,小孩子是纯阳之体,火气很重,尽量不要用新料子。” 谢三娘边说,边拿起了箱笼里一件纯色无杂毛的狼皮,朝卢琦龄身上比了比,“这件给你做一件大氅。” 卢琦龄见那皮子实在是厚实,也不轻,接过来,放到了箱笼里,握着谢三娘微凉的手进屋里去,他身上一股酒味儿,谢三娘闻了一鼻子,转身便呕吐起来,推着他,“你去梳洗一番,我实在是闻不得杂味儿。” 卢琦龄忙站得远了一些,也舍不得离开,道,“我听四郎说,微姐儿说了,若不是吐得很厉害,身体虚弱,就先忍着些,过三个月就好了。“ 谢三娘已经不想和自家相公说话了,她让婆子扶着她进去,她坐在窗前的炕上,隔着窗户看着婆子们往屋子里搬箱笼,里头吃的喝的都有。 虽说,卢家没有多的人,家里的事,相公全部都交给她做主,上没有公婆,中间没有妯娌,下面没有小姑子,不需要和谁斗气,看谁脸色过日子,她也不缺这点好,但能够被人惦记,还是很让人窝心。 次日是腊八,一大早,正堂后面的廊檐下,摆着的几口大锅里熬着腊八粥,早就散发出了香味,谢知微在一阵甜香中醒来。 外面,传来谢明溪的声音,今日腊八,学堂里放了学,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正在和紫陌说话,问她,“围场很大吗?是不是还有大狗熊?” 紫陌便道,“回五少爷的话,南安伯府楚三公子就猎了一头大狗熊,可大,可重了,比楚三公子还高,不过,那熊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猎的,奴婢瞧着,楚三公子回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那是!”谢明溪深以为然,想了想道,“大狗熊看着很笨,其实非常灵活,我听姐夫说过,猎狗熊一定要射眼睛,不能被它碰到,这就要猎手的身手非常灵活,箭法精准,箭的力道够大,最好能够一击毙命。紫陌姐姐,你可看到,楚三公子是用什么办法猎杀的那头狗熊吗?” “五少爷,这就太难为奴婢了,奴婢是个外行,可真看不出这些窍门。楚三公子去了西疆战场,要不,等楚三公子回来了,五少爷亲自问?” “嗯,也只有这样了!”谢明溪煞有介事,他不耐烦地朝内室看去,“我姐姐怎么还没有起来?她肚子不饿的吗?” 谢知微拉了铃,谢明溪欢喜得快跳起来了,他冲到了门口,想到自己是男子,不应当进女子内室,便站在门口喊道,“姐姐,你起来了吗?” “起来了!”谢知微在里头回答,玄桃忙过来服侍她起身。 待梳洗了,谢知微出来,谢明溪忙牵了姐姐的手,“姐姐,今日我陪姐姐用早膳吧!” 说着,他小大人一样,吩咐紫陌,“紫陌姐姐,把早膳摆上来吧!” 姐弟俩开开心心地用了一顿早膳,谢明溪问姐姐,“大姐姐,你今日有什么安排吗?要不,我们去跑会儿马吧!” 想必小家伙在家憋得太久了,这次皇帝秋狩,不仅仅谢知微和谢眺伴驾,谢元柏作为三大营的指挥佥事,也要负责皇帝的安全,一起去了围场。 谢明溪跟着母亲在家,袁氏每天都要忙家里的事,自然没时间带他出去玩。 外面虽然雪停了,太阳出来了,但地上泥泞,跑马是跑不了,谢知微穿得格外厚,牵着弟弟正要出去,二门上的婆子送来了帖子,衮国长公主府送来了腊八粥,且送来了帖子,邀请谢知微后日去长公主府跑马。 帖子是以郑靖霜的名义送来的,但谢知微想着,恐怕这次长公主府玩,不是那么容易。 “今天是跑不成了,未来几天都不会下雪了,后日天好,我带你去长公主府玩,好不好?” 谢明溪皱着眉头算了算,后日正好休沐呢,且地上的确泥泞多,要是跑摔了,他自己没事,岂不是让飞电有事? 谢明溪点着小脑袋,“嗯嗯,后日姐姐带我去跑马。” 袁氏这边正在分腊八粥,要给亲朋好友们送去,问了谢知微这边,紫陌已经将往年要送的名单送过来了,添了南安伯府的楚易宁,减了承平大长公主府。 傍晚,陆偃从宫里回到旧曹门街的陆宅,米团公公将热好的腊八粥送了过来,配上几样小菜,道,“今日的腊八粥是谢家送过来的,甜度适中,督主尝尝。” 第537章 和离 陆偃配着小菜,吃了一碗腊八粥,米团公公上了茶水,将桌子撤了下去。 陆偃喝了一盏茶,问道,“是谁送过来的?” 米团公公心里为杜沅默了哀,不得不如实说,“回督主的话,是玄桃姑娘送来的。” 陆偃笑了笑,以往谢家来往陆宅的都是杜沅和杜沚,自从他上次将杜沅姐妹扣留在云山居后,谢知微但凡有什么事,就不安排杜沅姐妹了,这是防着他呢! 谢知微在行宫出事,说来说去,还是怪他,他手上不是没有别的人选,却没有考虑周全,而让两个小丫头跟在她的身边,最后几乎酿成大错。 陆偃闭了闭眼睛,心有余悸,“窦秀娘到哪里了?” 米团公公忙道,“明日应当可以进京了,奴才会安排窦秀娘进谢府。” 两日后,正逢休沐,一大早,谢明溪便来到了扶云院拍门打户,袁氏被吵醒了,问道,“是谁啊,这么一大早的?” 昨日夜里,扶云院要了两次水,袁氏累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明知道天亮了,起不来身,自是有些不耐烦。 谢元柏听到外头的声音,知道是儿子来了,他起了身,自己穿好了衣服,梳洗一番,出去,见小家伙已经进来了,他看了看天,见五更时分,问道,“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回父亲的话,姐姐说,读书习武要只争朝夕,儿子已经打了一套拳,蹲了马步,还背了一篇书才来的,父亲,你和母亲在睡懒觉吗?” 袁氏捂住了脸,彻底睡不住了,起来的时候,对服侍她的丫鬟抱怨道,“真是养了个讨债鬼!” 谢知微辰时起来,谢明溪又等着她了,姐弟俩用完早膳,便坐着马车来到了衮国长公主府,郑靖霜亲自来二门口接她,道,“母亲在上房等你,承平大长公主来了,母亲让我跟你说,承平大长公主要跟你说的话,与母亲无关,母亲纯粹是想请你来玩。” 谢知微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笑了一下,带着弟弟去上房给两位公主请安,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承平大长公主,一辈子都被驸马压制,抬不起头的皇家公主,穿着一件香色缎绣梅花蝠金团寿字纹的褙子,头上戴着凤鸟衔鹦鹉笼金簪,容颜显得有些老,倒是一双眼睛里精光四射,威严十足。 衮国长公主坐在下首,她穿了一身绿色缂丝枝梅纹镶貂绒夹褙子,头上戴着八宝金凤钗,看到谢知微姐弟俩进来,忙笑道,“快过来,我早就说请你来玩了,一直不得机会,这是你弟弟?生得可真好,姐弟俩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衮国长公主一面说,一面让人将给姐弟俩的见面礼送上来,是大小一对鱼形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大的一块雕刻成鱼与荷花的团案,小的一枚则是龙头鱼身纹样,寓意极好,玉质上乘,雕工不凡,一看便知是内造之物。 姐弟俩谢了恩,承平大长公主便将头上一根玉簪子拨下来给谢知微做见面礼,将身上的一枚玉珮扯下来,打发了谢明溪。 衮国长公主瞥了一眼,眼中不易察觉的鄙夷,她见谢明溪有些拘谨,便让人喊来郑靖彦,对谢明溪道,“你跟着你靖彦哥哥去骑马去,你靖彦哥哥的骑射都很不错,让他带你玩,让你姐姐陪我们说说话。” 谢明溪一听,高兴坏了,对衮国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臣今日来,带来了飞电,我会和靖彦哥哥比试一番,若是他赢了我,我才会向他学,教我的师傅是宸郡王,本事很大!” 衮国长公主被他逗得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哎呀,你这个小鬼头,本宫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孩子了。” 承平大长公主不以为然,嗤笑一声,没有多说话。 谢明溪跟着郑靖彦离开了,走到了院子里,还在听他说,“靖彦哥哥,你怎么没有去西疆?宸郡王都去了西疆了,我长大了也要去西疆。” 衮国长公主站起身,对谢知微道,“端宪郡主,你今日留在这里用午膳吧,本宫先去更衣,让大长公主陪你说两句话。” 谢知微忙起身道,“是,长公主请便!” 屋子里,只留了大长公主和她身边的嬷嬷,还有谢知微和杜沅姐妹二人,大长公主不满地朝杜沅二人看了两眼,谢知微装作没有看到,道,“不知大长公主有什么吩咐?端宪这两个婢女很懂规矩,端宪曾经带她们进过宫,向来不离左右。” 承平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待心绪平静些了,这才道,“端宪郡主,你如今也是皇家的儿媳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世人都说劝和不劝离,你大表姐和本宫孙儿的婚事,本宫以为你会从中多多劝和。”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大长公主,我大表姐身子受损,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孩子了,这都是拜世子夫人所赐,有个这样的婆婆,谁家舍得把闺女送过去被糟蹋呢?大长公主,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若是将来,清涵姐姐也如此,不知大长公主作为曾祖母,会怎么想?” “都是人生父母养,端宪在此,为大表姐请命,还请大长公主看在过去三年,我大表姐一片孝心,承欢膝下的份上,放我大表姐一条生路!” 端宪说完,站起身来,朝大长公主深深鞠躬! 即便明知道自己不占道理,但被端宪一个小姑娘如此逼迫,大长公主依然气愤不已,她并没有理会,而是端茶抿了一口,平息心头的愤怒,“大雍还从来不曾有过权贵和离,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也知道!” 谢知微抬起眼皮子,道,“大长公主,崔家和谢家都不是权贵,若非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连普通老百姓都不舍得卖儿卖女,更别说崔家和谢家了。“ 见承平大长公主脸含怒气,谢知微也不在意,“若非端宪医术不凡,大表姐这条命,恐怕早就丢在侯府了,说起来,这桩婚事当年还是皇后娘娘点过头的呢,谁能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端宪去行宫前,皇后娘娘还专门问起过这事,端宪也照实说了,皇后唏嘘不已,还说改日要见见大表姐。” 将来见不见且两说,谢知微把话撩在这里了,承平大长公主却不能不多想。 第538章 丢脸 承平大长公主气鼓鼓地离开了,衮国长公主是晚辈,派了身边亲信嬷嬷送她出了门。 郑靖霜问起谢知微,承平大长公主和她说了什么,见衮国长公主也很好奇,谢知微没有隐瞒,将崔南菀的事说了,道,“世子夫人未免太跋扈了些,且看看将来,谁还敢嫁到宣德侯府去?” 衮国长公主道,“说来,还是本宫这个姑母性子太过绵软了,又爱惜名声,生怕落个恶婆婆的名头,对大韩氏也太纵容了些。” 谢知微知道,衮国长公主说这话,都是在往承平的脸上贴金,承平一个不受帝宠的大长公主,皇太后素日里没有给她脸面,大韩氏又是韩进益的嫡长女,她哪里能压制得住大韩氏? 当下,谢知微也没有多说,衮国长公主便掠过了这节,笑着对谢知微道,“本宫听说你有一手好棋艺,不知本宫可有幸与你对弈一局?” 郑靖霜也是个爱棋的,谢知微与衮国长公主下棋,她在一旁观战。 衮国长公主的棋风大开大合,谢知微极为欣赏,两人虽算不得旗鼓相当,但谢知微因要观摩长公主的棋风,下得也极为克制,一盘棋下了近一个时辰。 眼看到了晌午了,郑靖彦陪着谢明溪在前院用了一桌席面。 谢知微肚子饿了,她便快刀斩乱麻,一改温和的棋风,杀伐凌厉,很快结束了这盘棋。 衮国长公主见谢知微三两颗棋子,便让她无路可走,不由得震惊万分,这才知道,方才,谢知微只是吊着她玩而已,有些失笑,她看谢知微的眼神便越发疼爱,笑着起身,“果然名不虚传,改日,你得了空,多来找你霜姐儿玩,本宫还想和你再战!” 谢知微笑道,“端宪有一事请求!” “但说无妨!” “听说长公主骑射刀箭功夫不凡,不知可否指点端宪一二?” “哦,莫非你想夫唱妇随,将来随宸郡王上战场?” 谢知微红了脸,略低头,“端宪知,以端宪如今的年纪,学这些已经有些晚了,但多一门技艺,多一点底气,艺多不压身。“ 将来的西疆一定不太平。 “行啊,本宫教你练武,你陪本宫下棋,至于拜师,就不必了!” “多谢长公主殿下!” 用过午膳,衮国长公主便教谢知微蹲马步,“你以后每日早起迎着东面蹲马步,先是一炷香的功夫,等轻松蹲过一炷香功夫了,本宫再教你别的。” “你可别小看蹲马步,辛苦是很辛苦,等蹲上一年之后,你就知道好处有多少,你如今年纪小,体会不到,等将来,到了生养孩子的年纪,你就知道好处了。” 谢知微羞得不敢说话,郑靖霜在一旁也害羞不已,“母亲,您和微妹妹说这些做什么?” 衮国长公主哈哈大笑,她肤光胜雪,眸光如电,肆意而不嚣张,似乎不论时光如何变迁,她永远是那个尊贵而张扬的嫡公主。 她一个人的身上,似乎有三个人的光影。 晌午过后,衮国长公主要午睡,谢知微便和弟弟告辞,郑靖彦兄妹俩将二人送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谢知微的马车走走停停,弟弟在车上昏昏欲睡,她有些不耐烦,问朱叔,“外面怎么回事?” 朱叔贴着马车壁,低声道,“回大姑娘的话,不知道怎么回事,街上的流民突然多起来了!” 谢知微透过马车帘子的间隙朝外看,果然,看到沿街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的流民。 她去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这么多流民,就好似,这些人是瞬间,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回到家里,谢知微专程来到了七谏斋,祖父休沐在家,听闻谢知微过来了,谢眺忙让沉霜将她请进来。 “祖父,孙女才从衮国长公主府回来,路上突然出现了很多流民,是哪里遭灾了吗?”谢知微关切地问。 谢眺正在为钱的事发愁,幸好福州那边提前设了市舶司,不到两个月,送了十万两银子过来解了急,但明春户部要用的春耕的银子,还没有着落。 西北那边,酒坊里只寒冬一季,便挣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将皇帝的那一部分给了皇上,又多添了一万两银子后,多余的全部送到了西北。 这算是解了谢眺的燃眉之急。 “海州、许州、郑州……一共十多个州府,下了二十余日大雪,雪深丈余,冻死人无数,饿殍亦不可胜数。” 谢眺说得眼中都含泪了,谢知微震惊不已,也羞愧万分,她前世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印象,那时候,她已经被赐婚,每日里就想着将来如何讨夫君欢心,将心思都放在女红,琴棋书画中,连家人都不曾关心,怎么会关心国计民生呢? 十二月二十日,大皇子大婚,皇帝本来要大办,但云贵妃以十多个州府雪灾而拒绝了,宫里只请了二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和命妇观礼,虽不隆重但绝不寒酸。 三日后,二皇子和四皇子同一天娶亲,皇帝是省事了,大臣们忙得脚不点地地贺喜喝喜酒,谢眺一天跑了两家,回来后,累得两条腿都拖不动不说,还丢脸至极。 四皇子的庶妃和正妃同一天进门,三人一起拜堂,这算是在京城引起了轰动,特别是,庶妃还是谢眺的外孙女,一时间,谢家也成了议论的对象。 谢知微听说此事,也是愕然,但也很快就能接受。 前世,萧昶炫为了给薛婉清体面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先是无子而封妃,后来,假装正儿八经侍寝后,因“侍寝有功”而封为贵妃,之后,不满足于妾的名头,将她废掉打入冷宫后很快封后。 谢知微晒然一笑,没当回事。 可进了四皇子府的海雪筠就不一样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堂堂正妃,居然要和庶妃一起进门不说,还要三人一起拜堂。 而洞房花烛的时候,她坐在喜床上,到了子夜都没有人来给她掀盖头。 陪嫁的嬷嬷推开门进来,一阵寒风卷了进来,海雪筠浑身一哆嗦,她心里还抱了一点希望,抬起头来。 嬷嬷关了门进来,低声道,“四皇子妃,奴婢听说四皇子殿下已经在那边歇下了,今夜里是不会来了。” 海雪筠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河水,滚滚而下,她一把扯下盖头,“薛婉清,我饶不了你!” 第539章 从夫 四皇子府的西院里,薛婉清的盖头被萧昶炫用一杆喜秤挑开,大红的喜烛将新房里照得红彤彤一片,薛婉清原本就秀丽无双的脸,如一朵盛开的粉红芍药,令人沉醉。 萧昶炫的脸上满是欢喜,他和清儿终于是拜过堂的夫妻了,不管皇上和世人如何看待清儿,在他的眼里,清儿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了。 薛婉清的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悲哀,她居然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和自己的男人拜堂,这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清儿,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高兴?你不想嫁给我吗?”萧昶炫紧张地问道。 “殿下,我只要一想到,我是和别的女人一起和你拜堂,我心里就格外难过。”薛婉清也知道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她哪怕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也不能把这个男人往外推,至少眼下不能。 更何况,她如今是他的人了,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古代,出嫁从夫,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知道,你已经为我做得太多了,可是,殿下,很抱歉,我就是这样占有欲很强的女人,我只想我的男人是我一个人的。” 薛婉清说完,便靠在了萧昶炫的怀里,萧昶炫只觉得天上掉了个馅饼下来,一下子就被砸晕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比清儿更爱他了! 他的清儿,真是这世上最值得宝贝的女人。 他的初心是只想娶清儿一个,这辈子,他都不需要别的女人了,他的确是委屈了清儿,“你放心,我这皇子府里,不管将来进来几个女人,我想要的永远就只有你一个,我身边,不会有别的女人。” “殿下,清儿信你,只是眼下清儿尚未及笄,不能服侍殿下。” “没关系,那怕和你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我也是愿意的。” 西院的灯熄灭了,海雪筠站在东院正房高高的台阶上,似乎看到了一对交颈鸳鸯双双卧在了大红的锦被之中,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涂了厚厚妆容的脸上因嫉妒而面目可憎。 陪嫁尹嬷嬷站在一边,心里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二姑娘若是不能在这皇子府里立足,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以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眼下,肯定不是和那边硬刚的时候,尹嬷嬷低声道,“皇子妃,眼下哪怕殿下对她一片深情,她还没有及笄,皇子殿下也不可能和她同房,而皇子妃随时都能服侍殿下,皇子妃有的是机会,皇子妃暂且不要着急。“ 海雪筠也知道,如今年龄才是她的优势,只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只怕不到明日,她这场大婚,就会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 “我须得让她吃点苦头才好。”海雪筠却是没有办法,薛婉清不像其他的妾,没有给她这个主母敬茶,就没有名分,她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庶妃,哪怕无品无阶,也有名分。 “明日要进宫谢恩,薛庶妃应当是不够资格,不管她今日如何蹦跶,她始终越不过皇子妃去,皇子妃若是与她一般计较,实在是不值当。” 海雪筠也深知这个道理,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婚房,坐在空荡荡的床上,她想到昨日夜里母亲塞给她的压箱底的书,简直是个笑话! 她得想办法尽快生下嫡子来,女人嫁了人,要在后院里立足,最终靠的不是男人,而是儿子。 谢知微回京后,皇后便派了太监来谢家,宣谢知微次日进宫。 原本这一日是皇家认亲的日子,谢知微不想趁着这一日进宫,无奈,宫里,八皇子殿下染了风寒,小小人儿烧了一天一.夜还没有退烧,谢知微只好跟着来接她的嬷嬷进了宫。 凤趾宫里,皇后急得团团转,八皇子殿下已经半岁了,却是十分瘦小,不吃不喝了两天,蔫得像缺水干旱许久的禾苗,两眼无神,瞧着十分可怜。 “微丫头,你要是再不回来,本宫就要安排人去接你了。”皇后明知,皇帝之所以这么晚才回京,就是因为身体欠安,可是,若自己的皇儿没了,皇帝哪怕龙精虎猛,也只是便宜了别人。 谢知微为八皇子施完针,她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握着八皇子的手,感觉到小小的,柔软的手心里开始冒汗了,她才放下心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皇子的烧彻底退下来了,小皇子瞧着也有了些精神,看着谢知微的两只眼睛黑溜溜的,如同玛瑙一般,盯着谢知微,咧嘴一笑。 看着如此纯净的笑容,谢知微的心里也一瞬间柔软下来,她让乳母抱着小皇子,将药慢慢地喂给小皇子喝,喝了约有小半碗,小皇子便撒尿了。 乳母将小皇子抱下去换尿布,谢知微便又开了一张方子,递给奚嬷嬷,嘱咐道,“这是给乳娘喝的药,千万不能和给小皇子喝的弄混了。再,乳母喝的微甜,小皇子喝的略苦,容易辨别。” “是,奴婢一定不会弄错!”奚嬷嬷顿时觉得肩上担子沉重,她抹了一把冷汗。 谢知微这才对皇后娘娘道,“娘娘,小孩子原本就极容易生病,奴婢听说,好的乳母照顾孩子的经验也丰富些,这实在是大意不得。不过,孩子过了三岁,就会好带些,眼下,娘娘也只有对小皇子多上心,三分饥,两分寒,乳母的饮食最好清淡些,如此小皇子才会少生病。” “你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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