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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上看到过,不过没印象了,原以为是作者杜撰的话,没想到竟然真有其事。” 陆偃唇角含笑,“皇上,臣记得,当日县主为臣沏这盏茶是说,有一句词’金盏酒,玉含春。任他红日长‘,里头有一句玉含春,因沏茶的时候,若水冲泡得法,所有的金藏边都会立起朝一个方向,便如同红日描过地平线,因此才叫玉含春。” 这副画面在皇帝的脑海里呈现,他正要陆偃将谢知微喊过来,为他也沏一杯玉含春,猛然听到一声震响,惊得他差点跳起来了。 只见那花台子上,薛婉清盛装打扮,站在桌后,她手里提着一把精致的小锤子,猛地敲在桌面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方才道,“注意了,大家注意了,今日,我在这里开新品发布会,推出我根据一本古籍研发出来的一款香云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只见,她卖弄了一下玄虚之后,便双手将一张一尺宽三尺长的条幅拿在手里,展示出来。 众人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一片桃林,一阵风来,片片桃花如雨一般,阵阵清香似乎从纸里头透出来,沁人心脾。 “好!” 萧昶炫的声音混杂在其他人的声音里,厅内响起了阵阵掌声,一些人见好多人正在火热地鼓掌,虽觉得挺奇怪的,也只好跟着拍手。 “大姐姐……” 谢知慧忍不住凑到了谢知微的跟前,气愤不已,谢知微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暗示她稍安勿躁。 “大家好!这香云笺的香味,最少可以持续三日,香味可以说经久不散,这纸张的材质,虽然经过了重新制作,但大家放心,纸质不会降低,不会出现不吸墨,流墨等这些缺点,为了感谢大家的捧场,今日所有在场的各位嘉宾,人人有份,送一张这种特大号的纸,大家回去要用的话可以随便裁,无论你裁多小,每一页上总会有一朵桃花。” 薛婉清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朝谢知微姐妹几个这边意味深长地看过来,“谢家几位姑娘,想必你们不会稀罕,正好我这里少了四张,就只好委屈几位表姐表妹了。” “谁稀罕!”谢知倩气冲冲地低语了一声。 谢知微笑着点点头,“表妹客气了,都是自家人,难不成谁还会和表妹争不成?” 幽兰居的下人们一张张分发香云笺。 薛婉清趁机大度地向众人介绍了一下她研制这香云笺的艰难历程,“三日三夜没有离开我的实验室,我的婢女几次催促,说让我把手上的活先放一放,可是,但凡做过研究的人都会体会一点,那就是,每一次失败实际上是与成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怎么能放得下呢?” 皇帝微微点头,低声对陆偃道,“这姑娘,听她的话,挺有韧劲的。” 陆偃笑而不语,正在这时,幽兰居的丫鬟们将薛婉清赠送的香云笺分发下来了,陆偃展开这张香云笺,微微愣了一下。 皇帝“嗯?”了一声,看向陆偃。 陆偃古怪地朝薛婉清看了一眼,低声对皇帝道,“皇上,素日前,这香云笺,臣得了一大叠。” “怎么可能!”萧昶炫听到陆偃的话后,道,“陆大人,不会是有人把薛大姑娘做的香云笺买了去,当做礼物送给你吧?” 陆偃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许良大叫起来,“有没有搞错,这不是四宝斋卖的香云笺吗?不,不是,四宝斋卖的香云笺比这好多了。” “没错,我也在四宝斋买了香云笺,贵是贵了点,可是,有牡丹的,有芍药的,有青松的,还有青竹的,香味淡雅,比这色泽又好,颜色亮丽,瓷釉一般不流墨。” “这就是今天的什么发布会要发布的?哎呦喂,我滴娘啊,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起了个大早,就是来看这玩意儿,还不如去四宝斋门口排个队,我还能买到另外四张我没买到的花色呢。” “这不是仿冒四宝斋的香云笺吗?名字都取得一模一样,可惜这品质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了。” …… 厅内嘲讽声四起,压过了薛婉清的声音,薛婉清茫然四顾,原本该掌声四起,可此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奇怪,彼此交谈边说边嘲讽地看着她。 发生了什么? 薛婉清第一时间朝谢知微看去,见谢知微正端着一杯茶,笑眯眯地看着她,只这笑,无论怎么看都充满着轻蔑与讥讽。 果然,又是谢知微! 是了,那张秘方本就是老太太让人从谢知微那里偷来的,可是,推出香云笺这件事,她做得这么隐秘,谢知微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知微怎么能如此歹毒,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在这里等着她! 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薛婉清浑身的血液都朝头上脸上涌来,她从未如此难堪过,而这一切都是拜谢知微所赐。 “大表姐,是你吗?”薛婉清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四宝斋是你的?你提前在四宝斋卖香云笺?你是如何答应外祖母的?这香云笺古方分明是你把我推进法门寺的池塘给我的补偿,我研制出来了,把法子告诉你了,你居然就这样剽窃我的成果?” 全场一片寂然,连谢知微都懵了,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薛婉清,哪怕她前世与薛婉清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都不得不承认,薛婉清的段数真的是越来越高了。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她都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谢知慧腾地站起身来,“薛大姑娘,请你从今往后不要再说与我谢家是表亲关系,这种时时处处砸石头,挖坑的表亲,我谢家实在是要不起!我大姐姐不曾把你推进法门寺的池塘,是你推她的时候,她抓住你,你们一起掉了进去,我和妹妹们都亲眼看到了。” 第242章 戳穿 法门寺,薛婉清将谢知微推下池塘的时候,除了她身边的婢女没有人看到,可谢知微将薛婉清一脚踹下池塘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 此时,谢知慧竟然为了谢知微而撒谎,她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谎言被人戳穿,她会面临什么?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谢知慧一眼,她神色不动,上前来,将谢知慧轻轻地往后拉了拉,将她拉到身后,“好了,你们去好生坐着吧,这是我和薛大姑娘之间的一点恩怨,与你们不相干。” “可是,大姐姐,我们都是谢家的姑娘……”谢知慧还要坚持,已经被谢知微推到了位置上,她不得不坐下来。 厅中,一个看热闹的女子对旁边的女子道,“不说别的,谢家姐妹这同进退的精神倒是值得人敬佩。” “可不是,我之前听说,她们姐妹之间也不是一直都挺和睦,但眼下在外遇到了事情,倒是能够携手共进,这就很难得了。” 谢知微自然是管不住别人说什么,她温婉大方地一笑,目光灼灼,似寒箭一般看向谢知微,通身一股气派,竟威严煌煌,倒是让皇帝都忍不住正襟危坐,重新打量这位姑娘。 “薛大姑娘,你说这张香云笺的古方,是我把你推下了法门寺的池塘,答应了老太太,给你赔罪的?” “不错!”薛婉清道,“你出尔反尔,是何道理?” “且不说,你我曾经在一个屋檐下同为姐妹,牙齿总有碰到舌头的时候,即便我心狠不.良将你推进了池塘,了不起我得祖父一顿训斥责罚,背家法跪祠堂,也绝不可能将我谢家的传承拿来给你一个外姓人赔礼。“ “谢家的传承?一张用来制作花笺的古方而已,算得了什么谢家的传承?”薛婉清不屑一顾地道。 此时,幽兰居掌柜的徐佩云大家听到动静,出来了,正站在楼梯上,朝下观望,她的目光与谢知微的对接,谢知微福了福身,“徐大家,我有一个请求!” “请讲!” 谢知微指着厅内几乎人手一张的花笺,“请给我一盆清水。” 薛婉清一听这话,有些不淡定了,“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这花笺,不算谢家的传承吗?我现在想告诉你,什么叫做传承?” 一盆清水而已,且皇上也在厅内,既然皇上也在场,又没有发话,徐佩云自然不会为难,不过,她还是小小地为难了一下,“县主,一盆清水,若寻常,县主要,自然是无不遵从,只今日情况特殊,我就先做主把这清水拿来给县主,不过事后,县主须陪我手谈一局。” 谢知微无奈地笑了笑,“多谢徐大家了,事后,我自当奉陪!” 萧昶炫对谢知微深恶痛绝,忍不住道,“这个端宪县主,好歹也是同府的姐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一张香云笺而已,就算薛大姑娘是从谢家拿的,既然派上了用场,证明这古方唯有在薛大姑娘手里才能发挥作用,谢家如此作为,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陆偃微微含笑,扭头看了萧昶炫一眼,“四皇子殿下,世间事,可予,不可夺,此乃天理。” 皇帝听了微微颔首,不满地朝萧昶炫看了一眼,摸着胡须道,“阿偃此言,甚为有理。” 几个皇子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太子之位,亦然! 萧昶炫看着陆偃的背影,眼里冒了火,恨不得把陆偃给烧了,个阉人,除了会巴结父皇,还会做什么? 清水被取来了,谢知微对徐佩云道,“还请徐大家指派两个丫鬟,帮忙取一张大花笺,一人牵一头,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看我给各位变个戏法。” 徐佩云自然无不支持,很快,两个粉衣丫鬟便过来了,拿了一张花笺,两人一头牵着一端,展开。 谢知微走到了这花笺跟前,只见她在水盆里沾了一下手,如葱白一般的指尖沾了一点水,往那花笺的一角,轻轻一弹,那一点水,便晕染在上头,渐渐地划开,众目睽睽之下,巴掌大的一个“谢”字,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全场一片肃静,谁也没有想到,这张纸下,竟然还藏着一个“谢”字。 当下,便有人如法炮制,含了一口茶水,往那纸上一喷,结果只是把水给打湿了。 “茶水起不到这个作用,唯有清水才能够让‘谢’字现出来。”谢知微见此后,提点道,“薛大姑娘,你用我谢家的古方卖钱,我不反对,但你不能诬陷我。法门寺的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将我推进池塘淹死,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与你计较,我只希望你日后行事做人多想想谢家的家训,不要让世人因你而怀疑我谢家的家教。” 谢知微这番话便是在告知所有人,薛婉清自己做的事,与谢家没有任何关系。 薛婉清怔怔地看着谢知微,总觉得她哪里变了,她还是书上说的那个纯良无欺,安顺和善,不与人争的谢知微了吗? 她如此咄咄逼人,行事阴阳诡谲,看起来似乎与某人很像。 薛婉清想到这里,目光不由得朝坐在皇上身边的陆偃,见他一双如同寒潭般的幽眸中,倒映着灿灿光亮,美人如画亦有毒。 “端宪县主,今日之事,明显就是你在陷害薛大姑娘。既然你早就知道薛大姑娘手里有谢家的古方,也明明知道她在改进那些古方,目的就是为了用来挣钱,可你不但不帮她,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又是如何居心呢?”萧昶炫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道。 眼看,所有人对薛婉清已经充满了逼视,眼下听了萧昶炫一番话,很多人又觉得,四皇子殿下说得没有错啊,谢大姑娘这番心机也真是太深了。 特别是昨日在四宝斋的那一番大卖大送,让不少人看出了谢知微的满满心机。 谢知微气笑了,她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里波澜不兴,平静得好似面对一个死人,“四皇子殿下教训得是,四殿下一直对表妹如此爱护关切,端宪感动不已。只是,圣人言,修身养性治家,端宪以为,挣钱是次要的,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方是正道。“ “哼,巧言善辩!”萧昶炫不以为然,甚为不悦。 第243章 剽窃 萧昶炫的一番话,也让薛婉清看到了生机,任何事不能只看两面,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虽然在香云笺上没有占到便宜,可是,皇上既然来了,她绝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她吩咐粉衣侍女拿来笔墨,走到了萧昶炫跟前,福身道,“四皇子殿下,婉清有一首好词,原本是想借今日这个机会,与香云笺一并送给皇上,以贺今朝,婉清的字实在是拿不出手,可否请四皇子殿下赐笔墨?” 萧昶炫能够被薛婉清看上,真是大为荣幸,他连忙站起身来,少年还有些手足无措,“请!” 萧昶炫站在案后,提着笔,墨汁饱满,只听薛婉清道,“《清平乐•画堂晨起》: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 开篇气势不凡,皇帝一听,精神一凛,忍不住对陆偃道,“不错!” 谢知微也有些不敢相信,以前怎么不知道薛婉清在诗词上有如此不俗的造诣? 众人也都正襟危坐,听薛婉清吟道, “高卷帘栊看佳瑞, 皓色远迷庭砌。 盛气光引炉烟, 素草寒生玉佩。 应是天仙狂醉, 乱把白云揉碎。” 当薛婉清吟诵到“天仙狂醉”的时候,她的手朝皇帝那个方位一展,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此时,大家无法再装作不认识了,只得人人都站起身来,跪拜下去,山呼万岁。 皇帝万分激动,他惊喜地看着薛婉清,“薛大姑娘,这首词,是你自己作的吗?” “回皇上的话,是臣女方才一瞬间看到了皇上,一时福至心灵才会有了这首词,作得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薛婉清跪在地上,低着头,已是无法抑制地笑了。她口里说“作得不好”实则心里在得意,这要是不好,从古至今,上下五千年便没有好的了。 寿康帝并非不识货的人,敢说不好? 寿康帝的确没有觉得不好,古往今来的著名诗词,皇帝读过不少,但着实没有听到过如此大气磅礴,气势浩大的词。 皇帝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他听过太多歌功颂德的话,但从来没有哪个人写的颂德文章,如此美妙,如此恢弘,如此得他的心。 一时间,皇帝连为薛婉清捉笔的萧昶炫都看顺眼了,让萧昶炫亲自将那词拿过来,他让陆偃与他展开,细细地看,品,问陆偃,“阿偃,你瞧这词如何?” “没想到薛大姑娘才华横溢,作的词风格也能迥异,依臣看,整个大雍,才子万千,无一人能够媲美薛大姑娘。臣依然记得那首《秋窗风雨夕》,抛开其中的哀怨,意境与词章实在是美妙至极!” 谢知微听懂了陆偃的意思,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做出意境和词章完全迥然的诗词呢? 只是,他们的确从未看到过哪怕与此相似的诗词,也没有任何理由质疑薛婉清。 “哈哈哈,还是你识货!”皇帝示意把这首词收起来,问薛婉清道,“你会唱这首词吧?唱给朕听听!” 薛婉清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向谢知微,“回皇上的话,请恕臣女妄自菲薄,实在是,若论弹琴唱曲,臣女着实不如臣女的大表姐,皇上,还请下旨让臣女的大表姐弹奏。” “放肆!” 陆偃阴柔的声音在厅内骤然响起,他很有分寸,斥责也只对着薛婉清,“抗旨不遵,左右圣意,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的脸也阴沉下来了,晦暗不明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薛婉清,不由得想到,上一次这女子弄了个假白虎,这事儿还没完呢,这女子胆子也的确太大了一点。 居然还敢帮他出主意拿捏人。 只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女子才写了一首歌功颂德的词,皇帝不好当场翻脸。 “陆大人,薛大姑娘年幼无知,不懂礼数,她也并非有意抗旨,只是建议父皇让谢大姑娘弹奏这首词,也绝没有左右圣意的意思,还请陆大人不予计较。” 萧昶炫忙站出来,他只觉得薛婉清真是她的福星,这一次,她点自己写了这首《清平乐•画堂晨起》,父皇看来欢喜不已,以后只要拿出来赏鉴,看到上面的字,就能想起他。 谢知微深深地朝萧昶炫看了一眼,她站了出来,走到皇帝跟前一福身,“皇上,这首词气势浩荡,波澜壮阔,读起来,犹如滚滚江水,从九霄垂直而下。臣女以为,这首好词,当配好字,臣女提议,今日在座的所有公子和公主姑娘们,一人为皇上誊抄一遍,皇上可以择其优者有赏,其劣者勉之。” 萧昶炫被她这一眼看得怒火中烧,不满地道,“端宪,你的意思,本宫的字入不得眼?” “四殿下何必妄自菲薄?”谢知微将薛婉清的话还给萧昶炫,“好不好,大家比试一番不就知道了?难道四殿下怕我们这些人的字超过了殿下,而不敢让我等在皇上面前展示一番?” 元嘉在一旁附和道,“父皇,儿臣的字大有进益,儿臣愿为父皇誊抄一遍,‘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还看父皇!” 她一番插科打诨,将原本就得意不已的皇帝逗得开心大笑起来,大手一挥,“好,今日.你们所有人,都替朕誊抄一遍,头筹有赏,一人一份装订成册,存在这幽兰居中,将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幽兰居的丫鬟们忙碌起来了,将一张张案桌搬出来,笔墨纸砚都备齐全了,一些对自己的字没有信心的姑娘和公子便围观,那些对自己有信心想在皇帝面前展示一番的,自然便提笔准备。 谢知微提了一支大号狼毫,站在一张约三尺长,一尺宽的雪松香云笺前,谢知莹和谢知倩一左一右帮她压着雪笺,看着她将毛笔轻轻地舔着墨砚。 “大公主的字果然有气势,与这首词的意境非常匹配!” “曹大姑娘写完了,太漂亮了,这一手簪花小楷,花的功夫怕是不小。” “惠和县主的字没想到也这么好,写的是行楷,有赵孟頫的风范,快得他精髓了。” …… 谢知微的笔在雪峰纸上落下,许良站在她的身后,紧紧地盯着她的笔,一笔一划,笔法纵恣,笔势连绵,变化莫测,但节律分明,许良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却依然看出了这一泻千里的壮美气势。 “谢大姑娘写的是什么?”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纷纷围观过来,见谢知微笔势飞动,神态自如,每一个字都由一笔呵成;将整首词的雄健、大气刻画得淋漓尽致。 “好!” 收笔的时候,皇帝大赞一声,他走上前来,一字一字地看这些字,若非亲眼所见,他着实无法相信,这样一手字,竟然出自一个不到十一岁的小姑娘之手,雄阔豪放,绝众超美,无人可拟。 第244章 不如 看到这篇字,薛婉清的心里充满了难言的苦涩,她今日又为谢知微做了嫁衣裳? 萧昶炫则气怒不已,特别是看到皇帝对这副字珍爱万分,与陆偃,曾士毅等人一一点评,徐佩云也在一边大加赞赏,萧昶炫恨不得一口将谢知微给吃了。 曾士毅摸着胡须,对自家女儿道,”你看看你还比端宪县主长个一两岁,你一手字,着实是拿不出手,县主这手字,老夫自叹不如啊!“ 曾瑶期娇嗔道,“谁让爹爹您不姓谢呢?” 皇帝哈哈大笑,“老曾啊,你就别怪你女儿了,你女儿说得对,谁叫你不姓谢呢?哈哈哈!“ 曾士毅连忙凑趣道,“皇上啊,老谢这老东西,真是养了个好孙女,真是叫人羡慕嫉妒,这手狂草,临于池,酌于理,师于物,得于心,悟于象,墨池功深,直逼草圣怀素。“ 皇帝深以为然,扭头对谢知微道,“微丫头,你若是个男子,来年春闱,朕当点你为状元。“ 分明是薛婉清做的这首词,谢知微只是将其写了出来,可是皇帝却夸赞谢知微,并未多赞赏薛婉清,薛婉清深知,陆偃一句话,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陆偃之前夸她“才华横溢,作的词风格也能迥异“,听着是一句夸赞的话,实则,一个人的词风怎么会如此大相径庭呢? 寿康帝附庸风雅在诗词一道上钻研颇深,若陆偃不说,他或许不会多想,陆偃一说,他细细一品,自然会生起疑心。 谁也不知道薛婉清这首《沁园春.雪》是如何想出来的,一步成诗,还是剽窃他人? 但谢知微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毫而就,笔势连绵回绕,咸臻神妙。 这些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姑娘公子们,此时,谁不为她倾倒呢? 谢知微连忙跪下来谢恩,“端宪多谢皇上赞誉,端宪不才,只一手字尚且拿得出手,朝廷取士,遵从章法,以六艺杰出者胜之,书以承文,文以载道,小楷之中,蕴含着温良恭谦让的道理,乃君子之则。“ “说得好!”皇帝不吝赞美之词。 萧昶炫的一张脸黑得如同锅底,待看到薛婉清,又心疼不已,明明有状元之才的是薛大姑娘,却被谢知微这个惯会钻营的人占了先机。 他慢慢地退到了薛婉清的身边,低声安慰道,“薛大姑娘,以后有的是机会。” 薛婉清朝他感激一笑,也并没有把他的讨好看在眼里。 “俗话说,见字如见人,以本宫看,微妹妹这手字,狂放不羁,豪迈大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某些人说的那种人,你们说是不是?” 元嘉开口问道,绫华忙道,“大皇姐说的是,我之前的书法师傅就说过,懂得了书法的结字运笔规律,便懂得了为人处世的道理,微妹妹这手字,已经熟练到了骨子里了,可谓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她这样的人,还需要用什么手段去做什么吗?不比有些人,哼,什么都没有,就处处钻营。” 其他的贵女们忙附和,谁让皇帝都说了谢知微有状元之才呢? 皇帝并没有把两个女儿的话放在心上,谢知微这一手字,展现出了谢家深厚的底蕴,气度与不凡。 皇帝在诗词歌赋文章书法上颇有造诣,也信奉字如其人的说法,谢知微这一手狂草出来,他自欣赏不已,吩咐陆偃,将之前萧昶炫写的那字弃了,将谢知微的这字好生包起来,“改日,朕要拿去让谢眺好好看看,问他认不认识?” 只要想起,上次,谢知微留的那个残局,谢眺老半天都解不开,皇帝便乐不已。 他转了一圈,又看了不少闺秀和公子们写的字,有了谢知微这个珠玉在前,自然没有一个再令他感到惊艳的。 谢知微等人正要送皇帝离开,薛婉清将谢知微叫住了,“大表姐,如今国家看似四海升平,实则危机四伏,今冬不少地方大寒,京畿之地自夏末以来,滴水未降,来年或许会大旱,国库多少银两都不够填补,我准备将香云笺卖的银子全部捐出来,没想被大表姐夺了先机。” 薛婉清说完,她微微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知微,也不去看其他人惊诧的眼神。 皇帝的脸越来越黑,不悦地看向薛婉清,他怎么不知道他的江山已经破败到了这种地步?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她抬手提了提肩上的披帛,朝前走了一步,“表妹,你我得逢盛世,何其有幸!何必说这些耸人听闻的话呢?大雍天下之大,四海无边,不可能处处都风调雨顺,每年东边大旱,西边五谷丰登,南边遭受水灾,北边就会牛羊满栏。若哪一年,四下里一片大好,恐怕皇上要睡不着觉了,来年或许就真的会遇到不好的情况了,俗话说,祸福相依,盈亏相抵,才是长存之道。” 皇帝的脸色好看多了。 谢知微转身朝皇帝躬身行礼道,“皇上,才表妹一句话提醒了端宪,皇恩浩荡,端宪一直心存图报。无奈,我年幼,身无长物,只有母亲留下来的嫁妆,这十年来,所有的盈余,尚不知道多少,但一定数目可观,愿全部献出来上缴国库!” 满厅哄然,当年崔氏千里红妆,今日的少年少女们不曾亲眼所见,可也听说过,谢知微竟然要把这十年的收益全部都上缴国库,这意味着什么? 谢知微从未拿到这些收益? 被薛婉清所迫,她一个少女,身无长物,有的只是这些被掌控在长辈手中的钱财,可这多大的一笔数字,她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元嘉第一个恶狠狠地看向薛婉清,将谢知微母亲的嫁妆都逼得拿出来,这种女人,实在是歹毒至极。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国库的确空虚,如今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扣银子呢,谢知微如此大义,他当然却之不恭,“微丫头,你如此大义,朕不好驳回你的请求,那朕就笑纳了!” “多谢皇上成全!”谢知微低下头,唇角微微勾起,她本想如何才能不给冯家一条活路,没想到薛婉清倒是肯帮她一把。 “阿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皇帝也清楚谢家的情况,只是没有想到,谢知微是如此聪颖敏慧。 “臣遵旨!” 第245章 盲棋 皇帝一走,薛婉清便怒而对谢知微道,“谢知微,你什么意思?” 绫华怒不可遏,“薛婉清,本宫和大皇姐跟前,哪有你放肆的份?今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方才是父皇在,本宫和大皇姐不好说什么,你信不信,你要还敢如此,本宫让人把你扔出去!“ 元嘉道,“徐大家,本宫记得,当年姑母在的时候,曾经订下过规矩,没有身份的人不许进来,怎么,冯家现在还是伯府吗?” “我们走!” 薛婉清倒是光棍,深深地看了一眼元嘉和绫华,抬步就往外走,那一眼,含义颇深,似乎在说,若元嘉和绫华如此待她,将来总会让她们后悔。 元嘉和绫华倒也没有把薛婉清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只是,让人觉得很诡异的是,惠和华阳竟然也和薛婉清一起离开了,再加上薛婉霜,一共四人,很快就从庭院里离开。 “薛家大姑娘真是个古怪的人,我以前听说,薛家二姑娘与她关系很恶劣,今天看,怎么突然变好了?” “你们没看到,惠和县主和华阳郡主竟然以她为马首是瞻,连尊卑都不顾了?” “我知道一点,我听说,薛家大姑娘有未卜先知之能,她说明年会大旱,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 …… “闭嘴!”元嘉怒喝道,“今天从这道门出去,方才薛大姑娘的那些话,你们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即便明年大旱,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猛于虎,我想你们都是读书之人,应当能够分晓其中的利害?” 众人面面相觑,没太明白。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提醒道,“往往内心的恐惧比实际的伤害带来的损害更大,薛大姑娘说明年会大旱,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兴许只是她的顺口一说,可若是我们在外面大肆宣传,那些老百姓们会怎么想?一想到明年或许颗粒无收,你们以为,老百姓会怎么做?”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浑身震颤,有人道,“胡说八道,当今圣明,朝政清明,哪里来的天灾i?” 到底是一群少年人,朝政什么的与他们都没有关系,很快各自玩闹起来了。 徐佩云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丫鬟捧着棋盘和棋子过来了,对谢知微道,“县主,择日不如撞日,手谈的日子就在今日如何?” 谢知微忙起身行礼,“恭敬不如从命,请!” 两人净手焚香,徐佩云笑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十多年前,我有幸与令堂在京郊的法门寺那棵老槐树底下手谈过一局,当时没有棋子,令堂提出下盲棋,我们一来一往,一个多时辰方才分出胜负。” 在场众人听得一阵侧目,下盲棋,一个多时辰才分出胜负,这是在讲什么鬼故事?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与我下过如此痛快的棋了!” 徐佩云的语气里,透露出高手寂寞的一抹凄凉。 谢知微想了想道,“不知那一次,是我娘亲赢了,还是徐大家赢了?” “我们下成了平手。”徐佩云略有些得意。 谢知微笑着道,“如此,今日,我便陪徐大家下一局盲棋,我恐不及母亲,请徐大家指点!” 徐佩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谢知微居然提出如此要求来。下盲棋,凭借的是极为可怕的记忆力,不仅要记对手的棋路,还要记自己的,非常人能做到。 谢知微与徐佩云坐在大厅的南窗下,一面喝茶一面下棋,两副棋盘分别摆在北面的东西两角,各自围了一群少年和少女。 少女们这边是谢知莹和户部侍郎家的二姑娘各执黑白落子,而公子们这边则是许良和曹云华分别根据棋路落子,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人人都屏息静气,注意力高度集中。 猜过棋子后,徐佩云执黑,落了第一子,“东五南六!” “东三北四!”谢知微几乎是等徐佩云的最后一字刚落下,她便会落子,一息都不耽搁,杀伐果断,却又云淡风轻,显示出了一代高手的风范。 “北五西三!”徐佩云略停顿片刻,便落了子。 “北五东七!”谢知微笑着,看了徐佩云一眼,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这茶味道有些不好,她微微皱眉递给了服侍在一旁的紫陌。 紫陌忙给她重新沏了一杯茶,谢知微喝了一口,眉眼舒展。 时间渐渐地消逝,日头已经偏西,庭院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围观的人无不惊悚。 徐佩云的鼻尖渗出了一滴汗水,她不由自主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东十七南二十!” 谢知微没有说话,眼睛微眯,看了徐佩云一眼。 徐佩云以为她逢绝路,一口气没有松下来,许良喊了一声,“徐大家,这里已经落了一子了。“ 徐佩云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站起身来,走到棋盘边看了一眼,转过身来,朝谢知微拱手,”端宪县主,承让!“ 谢知微起身回礼,“徐大家,若今日下的不是盲棋,或许该说这句承让的人是我。我祖父常常跟我说,少年时多读书,少年时记忆力好,读的书将终生不忘,年少正是读书时,这话正是这个道理,您并非棋艺不如我,下盲棋,考验的是记忆力。” 徐佩云深深看着谢知微,“你今日赢了我,这话要是传出去,一代女国手就是你了,你为何要谦逊?” “名非我欲也,利亦非我欲也,身为谢家人,我有我要坚守的道义与底线,徐大家,改日若有机会,我再陪徐大家手谈一局。“ “好,我等着!”徐佩云觉得爽快至极,她今日耗神不少,精神也十分不济,但十年来,不曾如此畅快过。 徐佩云顿了顿,道,“县主,今日幽兰会种种状况,但我依然觉得,能将一盘盲棋下得大开大合,气势凌然的人,是不会行小人行径的,有我在一日,幽兰居的大门永远向县主敞开,不必幽兰贴。“ 谢知微笑笑,“多谢徐大家,我自然是要来的,还希望能与徐大家手谈呢。” 徐佩云的眼中现出赞赏之色,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宠辱不惊,又杀伐果断,可谓言语有方,行事有度。 其他人听徐佩云如此说,也是一惊,深以为然。 “县主稍候,我有一物,要转赠县主。” 徐佩云说完,便转身去了后院,不一时就回来了,她用一块蓝布包袱包着一本棋谱,递给谢知微,“这是令堂当年赠给我的,这些年我一直珍爱无比,如今也到了该我赠给你的时候了。” 第246章 遗物 谢知微颤抖着手打开包袱,看到一本线订手抄本的棋谱,上面写着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崔氏二十四”,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谢知微的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 她从未与她的娘亲谋面过,可是,她的才名,德行,留下来的种种一直都在庇护着她。 谢知微朝徐佩云行了个大礼,含泪笑道,“一时失态,让徐大家见笑了,亡母的遗物,端宪感念至深,多谢!”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徐大家送给谢知微的竟然是先崔大太太留下来的棋谱,也难怪端宪县主看到之后就落泪,想到谢知微的身世,众人也都唏嘘不已,难免心生同情。 一局盲棋,下了约有两个时辰,达到了徐佩云的极限,谢知微虽也耗费不少,但尚能支撑。 已经到了申时末,但很多人都没有离开,都在录这盘残局。 元嘉和绫华进宫的时候,宫门差点都要下钥了,两人赶在宫门闭合前,进了宫。 元嘉回到宫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一面嚷嚷地喊道,“饿死我了,饿死我了,母后,我今日一天忙得连饭都没有吃。” 皇后心疼不已,一面让宫人赶紧去御膳房提一碗鸡汤面来给元嘉填肚子,一面问道,“不是出去玩吗?怎地连饭都没有吃上。” 元嘉喝了一口水,大叹一声,“今日真是就跟做梦一样。” 她一面将薛婉清做的事说了,不满地道,“儿臣就不明白了,那个薛大姑娘有什么好的,四皇兄竟然就鬼迷心窍了,处处都维护那个女的,真不知所谓。“ 皇后听在心里,又问道,“后来呢?你父皇早就回宫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母后,儿臣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母后今日不在场,真的是太可惜了。徐大家和微妹妹下了足足两个时辰的盲棋,最后是徐大家弃子认输,母后,微妹妹这脑袋瓜子是怎么生的?” “我记得十多年前,徐佩云与崔若华下了一个半时辰的盲棋,二人打成平手,后来好多人复盘那局残棋,还是惠明寺的空证方丈数月之后解开了那局残棋,你父皇专程跑去请教过。没想到,时隔多年,是崔若华的女儿帮她赢了徐佩云。“ 皇后唏嘘不已,元嘉如同听了一个故事,怔愣良久才道,“母后,这么说来,微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 “自古以来,天妒红颜,当年崔若华琴棋书画惊才绝艳,同样生得貌若牡丹,最后却落了个红颜凋零的下场。你微妹妹,依我瞧着,比她娘亲还要出彩,不知将来会如何?” 元嘉听得心都碎了,过去钻进皇后的怀里,“微妹妹有母后护佑,一定会比她娘亲要好,母后,您说是不是?” 皇后见女儿如此在意谢知微,那又是个伶俐剔透的孩子,也不由得点点头,“你放心,那孩子聪慧得紧,今日不也没事吗?她倒是有崔家的豁达,当年,那笔嫁妆,原本是崔老太太托付到冯氏的手里,为的是用那一大笔嫁妆的收益来保微丫头一条命。崔家倒是大手笔,在他们的眼里,钱财自然不如外孙女的命重要。” “母后,这还用考虑吗?” “那可不一定,崔若华的嫁妆,不是三两个银子,一年三十万两银子的收益是有的,这么大一笔钱,多少人能不动心?更何况,凭什么就给冯氏那老太婆呢?可见,崔家人拎得清。如今微丫头明知道这笔收益就算拿回来,恐怕也落不到一个好名声,索性就不要了,又能用这笔银子来报仇,可见手腕厉害!” 皇后深吸一口气,摸着女儿的头,“你若是有她五分这样的手腕,母后也不用担心你了。” “母后!”元嘉在母亲的怀里扭捏着,“儿臣不是有父皇和母后吗?微妹妹那是因为没有娘亲,没娘的孩子才会那么可怜,不得不比别人多想一点。” “这倒是实话。” 麟德殿的东暖阁里,皇帝正在摆幽兰居方才谢知微与徐佩云对弈的那局残棋,他一人分饰两角,左手拿黑子,右手执白子,一面摆一面问道,“崔若华的嫁妆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百多万两银子,如今说没了就没了?” “皇上,这三百多万两银子,若想拿回来,也不是不能,就是要大动干戈!”陆偃将一杯茶递给皇帝,不紧不慢地道。 “你说说!” “只能落在冯家的身上了,这些年来,据臣所知,谢冯氏算不得一个好的当家主母,也算不得一个好祖母,却着实是一个姐姐,崔氏嫁妆里的这些收益,全部都贴补进了冯家,冯家原本正在凑银子,准备还给端宪县主,已经凑了五十多万两了,若搭上冯家的家底,三百万两应是没有,二百万两还是有的。” 陆偃笑着道,“昨日,沈廷扬才以国库无银,廷谏皇上祭天,若祭天不花国库的银子,看沈廷扬又有何话好说。“ 皇帝眼睛一亮,心情无比畅快,“甚是,昨日廷谏,沈廷扬把你也好生骂了一通,他这个人啊,一向都是个急性子,火急火燎起来,就万事不管,就图一张嘴快活,他说是你谄媚朕提出祭天,这事儿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跟在朕身边,可没少为朕背锅啊!” 陆偃微微一笑,夜风吹来,一缕黑发扫过他线条完美的侧脸,一双妖魅的眸子波光流转,“皇上,天下多少人想帮皇上背着个锅,臣既然为皇上身边的近臣,这些事,自然是臣谄媚谗言所致。” 皇帝被他逗得大笑起来,朝他招招手,“阿偃,你来,你执微丫头的白子,陪朕琢磨一下这局残棋。” 谢知微的马车从西角门驶入,在春晖堂前面的垂花门前停下,她下了马车,径直朝后院走去。 自从老太太的眼睛瞎了之后,她仅仅随众人去看过老太太一次,并没有进老太太的房门。 径直前走,穿越了春晖堂,进了后花园,在越过一个空着的院落,便到了老太太如今住着的清筑院。 第247章 成全 清筑院里,除了常嬷嬷和兰鸢还留着,其余的都是一些生面孔了。 “大姑娘来了!”常嬷嬷看到谢知微,忙将手中的活计递给了旁边的小丫鬟,连忙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谢知微的跟前,“大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叫奴婢们去就是了,何必跑一趟,这大老远的,天又黑,仔细滑了。” “不会的,我母亲滑了一跤,我哪能跟着犯同样的错呢?”谢知微笑着朝屋里看去,问道,“老太太呢?” 常嬷嬷忙殷勤地将姑娘往屋里请,“大姑娘如今好多天没有来了,老太太正想着呢,早就说让奴婢去瞧瞧大姑娘,大姑娘就来了,这是应了那句话,祖孙同心呢。” 谢知微笑道,“这些话是老太太让你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常嬷嬷便如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张了张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知微迈过门槛,环视了一圈屋子,比起春晖堂来,这里自然是寒酸简陋许多。 清筑院因一直以来便是用来给姨娘们荣养的地方,一共三个小院围成的一个院子,老太太占据了最中间的一个,正院面阔三间,明间的正中间放着一架上了些年头的罗汉床,上面铺着秋香色仙鹤大条褥,老太太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正死人一样,靠在罗汉床上。 “谁让你来的?”老太太恶声恶气地道,“是不是谢眺让你来的?” 常嬷嬷吓得两腿都软了,低低地叫了一声老太太,哀求之音令人动容。 谢知微浑不在意,她也没有行礼,自顾自地在地下的椅子上坐了,道,“冯家很快就会被抄家了,原本我是想看在老太太这么多年对我网开一面的份上,留冯家一条活路,无奈,表妹不许。” “你胡说,清姐儿怎么会不许?清姐儿最亲她太外祖母家了,怎么会不许?一定是你,你这个小贱蹄子,当初我就应该把你一起塞进马桶里,把你淹死!” “可惜了,你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谢知微站起身来,走到老太太跟前,杜沅和杜沚二人紧张不已,守在她身边,一旦老太太奋起,她二人好及时出手。 “老太太,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一条烂命,我要了,还会脏了我的手,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今天是冯家,明天你猜会是谁?薛婉清,你最疼爱的孙女,你不是一直想让她嫁个高门大户吗?想让她享尽人间富贵吗?我一定会成全你的!” “你,你,你想怎么样?” 冯氏还不太习惯瞎眼的状态,她慌乱地摸着,谢知微朝后退了两步,没让她摸到。 “你不能动清姐儿,你不能动她,她是你表妹,你不看别的,要看在你死去的姑母的份上,你姑母在天有灵,都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怕,我娘亲会保护我的。老太太,你害了我娘亲的命,我娘亲死在你手里,所有欠过的债,都要还的。” 老太太噗通一声,从罗汉床上翻滚下来,头重重地磕在罗汉床的边缘,血很快就渗出来,将她一头花白的头发染成了红色。 常嬷嬷尖叫一声,正要扑过去,谢知微凌厉的目光一扫,她哆嗦着跪在地上。 “你出来!” 谢知微走出了明间,站在院子里。 常嬷嬷如狗一样匍匐在她的脚边,“大姑娘,请问有什么吩咐?“ “这些年,老太太给了冯家多少钱银子?把账本拿出来!”谢知微冷声道。 “没,没有账本!”常嬷嬷惊恐地道。 “你觉得我会信吗?一共两百二十万两银子,只有少,没有多的。账本拿出来,将来无论如何,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金嬷嬷好,你信不信?” 冯氏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留一手,她就知道有账本,前世,她也是看到了账本才知道,娘亲的嫁妆居然这么多,都被冯氏给挪用了。 谢知微垂眸看着她,常嬷嬷猛地抬头,看到谢知微一双原本应当妖娆的桃花眼,充满了威严,如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她浑身颤抖,“奴婢遵命!” 常嬷嬷将一份用包袱包裹得极好的账本双手奉给谢知微,谢知微朝杜沅示意,杜沅接了过来,翻开看看,见上面一笔一笔记录得非常工整,仔细。 “寿康三年三月十二日,支永昌伯府大太太五万两银,永安钱庄票。” “寿康三年四月初七日,支永昌伯府三老爷一万两银,永安钱庄票。” “寿康三年四月十五日,支永昌伯府大老爷五千两银,永安钱庄票。” …… 谢知微闭了闭眼睛,她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朝杜沅点点头,不再理会常嬷嬷,领着二人出了清筑院。 走出没有几步远,杜沅加快了脚步,追上饿了谢知微,“大姑娘,才旁边的小路上,奴婢看到了老太爷。” 谢知微的脚步微顿了顿,“嗯”了一声,脚步不停。 回到了倚照院,谢知微将账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她手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杜沅,“你跑一趟,去一趟永安钱庄,找到掌柜的,将这个纸条给掌柜的,他知道我的意思,再跑一趟旧曹门街,将这个账本亲手给陆大人。” “姑娘,不说点什么吗?”杜沅觉得不可思议,老是送东西,一句话都不说,怎么回事嘛? 谢知微有些好笑,她想了想,“你去那边屋子里,我才做的两瓶药,你带给陆大人!” “公子他怎么了?他病了吗?”杜沅一听紧张了。 谢知微听她喊出公子,眯着一双眼睛看着她,杜沅见此,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姑娘不要把我和杜沚退回去,姑娘,求您了,我和杜沚一定会好好保护您,只求您允许我和杜沚留在京城,只要留在公子身边,我和杜沚死也甘愿了。” 谢知微捏着手中的杯子,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波光流动,她轻声道,“你们起来吧,陆大人他应当没事,我今日才看到他,观其色还算不错,一瓶迷.药,一瓶解毒药,关键时候救命用的。” 杜沅一听,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去药室拿了药,飞檐走壁地去了马棚,拉了一匹马,便冲出了西角门。 第248章 公子 永安钱庄是京城最大的钱庄,已经逾百年了,经过了改朝换代的战火之后,如同一棵被雷击的老树,不死,便愈发焕发出勃勃生机。 已过戌时,钱庄已经打烊了,掌柜的在一盏烛火下面算账,听到拍门声,他头也不抬地朝外喊了一声,“打烊了”,便继续埋头做事。 “快开门,不开就把你门给拆了!” 门外是个姑娘的声音,蛮不讲理,掌柜的嘀嘀咕咕地埋怨了两句,走过来,从门缝里朝外看了一眼,那姑娘一只滴溜溜的眼珠子与他隔着门缝对视,吓得掌柜的一哆嗦,没好气地道,“干啥?” “掌柜的?你是掌柜的?” “是我!” “我家姑娘让我来见你,你开不开门?”杜沅恼火不已,将一支红翡朱钗拿出来,晃了晃,“认识吗?“ 这是若木之花,身为永安钱庄的总掌柜,崔秉均可以不认识自己的媳妇儿,绝不会不认识这若木之花,他连忙把门板取下来,让出一条道儿,伸手道,“姑娘,请进来说话!” 杜沅挤了进来,四下里环顾一下,若非她手里拿着若木之花,崔秉均都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来做贼的。 “你是永安钱庄的掌柜的?“杜沅问道。 “在下崔秉均正是!” “好吧,这个给你,是我家姑娘让我给你的。”杜沅见他展开这纸条,就着烛火看着,在一旁道,“姑娘说崔家一向做事谨慎细心,这些年过手的银钱应当有个数,请崔掌柜您整理一个账本,能支持就支持一下东厂,毕竟这钱是要入国库的。” 崔秉均吃惊不已,双手捧着纸条颤抖着,“大姑娘这是决定好了?姑爷知道吗?这么一大笔银子,说捐就捐了?” “不然呢?”杜沅不屑一顾地道,“不就是几百万两银子吗?姑娘要银子做什么?姑娘说了,要是这点银子能够给冯家满门送终,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 崔秉均震撼极了,大姑娘比姑奶奶果决多了,当年姑奶奶要是有这股子狠劲的话,至于落到那般境地吗? 崔秉均将纸条放在火上化为了灰烬,他点头道,“请姑娘回禀我家表姑娘,这事儿,在下知道了,明日一早就把东西给东厂送过去。” “你送过去有我送过去方便吗?你给我吧,我一并儿送过去。”说着,杜沅露出怀里的账本,眼巴巴地看着崔秉均。 “这……这是什么?”崔秉均问道,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这是我家老太太亲笔记下的历年的账,全是送钱给冯家花的帐,我家姑娘合计了一下,没有三百万两也有两百五十万两了,就怕中间有个遗漏,所以才会来找你们钱庄。姑娘说,崔老太太当年留了一手,但凡是庄子和田庄上的收益,都要走一遍钱庄,而永安钱庄又是大雍最大的最可靠的钱庄,我家老太太穷怕了,应当多半的都存在永安钱庄,所以姑娘才让我来这边看看,有没有账本。“ “有,自然有,家主早就发下话来,但凡是冯家和谢家老太太进出的帐都单独成册,在下这就给姑娘拿去。” 杜沅拿到一本一看就知道是誊抄本的账本,不得不感叹崔家人做事的细致。 崔秉均还在絮絮叨叨地道,“姑娘,请您回去后跟表姑娘说,让表姑娘放心,这城里头,十之八.九都是崔家的钱庄,每年这帐本都要汇总一次,今年虽没到时候,前些日子,冯家不是出了事吗?在下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这账本不说十分齐全,也差不离了。” 杜沅心说,难怪姑娘钱多得花不完,三百万两银子,说捐就捐了,原来外祖家是开钱庄的。 她接过了账本,揣在怀里,点点头,“行,那我先去了。” 已经三更天了,旧曹门街上,陆宅门前的风灯在风中轻轻地摇曳,杜沅正要翻墙进去,听到动静,她只好落在了门口。 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芝麻的头从里头伸出来,朝外看一眼,看到了杜沅,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又来了?来了也不走正门,你当这里是哪儿?是个人都能翻墙进来?” 杜沅吐了吐舌头,从门外挤进来,问道,“公子睡了吗?” 她边说,边朝院子看去,见陆偃的书房里灯还亮着,她当即就嘟起嘴,“这么晚了,公子怎么还没有睡?” 陆偃揉了揉眉心,听到外头的动静,抬起头来,汤圆公公从外头进来,躬身道,“督主,杜沅姑娘来了!” “嗯!” 陆偃伸出手,米团忙将一个建盏送到他修长的手指上托着,袅袅茶香扑鼻而来,陆偃端起品尝了一口,眼睛不离房门。 杜沅跟做贼一样,溜了进来,看到陆偃,眼睛一亮,快走两步,来到书案前,跪了下来,“公子!” 她得了谢知微的保证,欢喜异常,应对陆偃,也轻松很多。 陆偃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往上翘了翘,问道,“有什么事?” 杜沅从怀里将账本掏了出来,“姑娘让奴婢来的,说让奴婢亲手交给公子!” 不用陆偃示意,米团便将账本拿起来,双手奉给了陆偃。 陆偃翻了翻,有些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翻过几本后,便将账本往外推了推,对汤圆道,“你亲自跑一趟,送去给沈廷扬,让他尽快算一笔账出来,本座明日就要。” 汤圆忙将账本抱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陆偃端起茶盏,这是让杜沅走的意思,杜沅爬起身正要离开,突然想起还有一物,忙又掏出来,双手奉上,“姑娘还让奴婢带了一瓶毒药来,啊,不,迷.药,说是给公子保命用。” 陆偃眉眼间柔和起来了,朝米团瞥了一眼,米团忙小心谨慎地将一个用琉璃瓶子装着的药拿起来,递给陆偃。 陆偃单手把玩着瓶子,晶莹剔透的琉璃瓶,葫芦形状,用一个红绸子包裹的木塞封着,看得出里头黄色的粉末。 他看着看着,黝黑的眸子里渐渐地亮起来,他阴柔的声音道,“大姑娘有没有说怎么用?” 第249章 现报 杜沅想了想,道,”姑娘说了,一指甲壳那么一点,就能够迷倒一头牛,公子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点。“ 她说完,又在怀里掏了一个圆形的瓶子,朝陆偃傻乎乎地一笑,“公子,这里还有一瓶解毒丸,用之前,公子可以在嘴里含上一枚,这解毒丸,姑娘说了,可以解百毒,给公子保命用,免得又像上次。“ 米团有点受不了这傻姑娘了,朝她瞥了一眼,“你就不能一次性把东西都拿出来吗?要不是督主问,你是不是准备把这解毒丸私吞了,督主用迷.药迷别人的时候,岂不是就先把自己给迷倒了?” “怎么会!”杜沅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瞪了米团一眼,“你以为督主像你这么傻?“ 陆偃今日倒是好脾气,只朝杜沅看了一眼,摆摆手,让她先离开。 即便如此,杜沅也依然很开心,她走出书房的门,遇到了温应寒,忙上前两步去给温应寒行礼,得意地道,“我今日去求了姑娘!” “你求姑娘,跟我有什么关系?” 杜沅拨弄着庭院里一株开得正好的十八学子,“只要姑娘愿意留我和杜沚,我们就可以一直待在京城了。” 温应寒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你家姑娘这么好说话?她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她那么聪明,应当早就知道了吧?还愿意留你们?” “你傻不傻啊?就是因为姑娘知道我和杜沚是公子给的,她才愿意留我们啊!” “你家姑娘心倒是挺大的,该不是个傻子吧?”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杜沅冷哼一声,“我家姑娘聪慧至极,她和徐佩云大家下盲棋下了两个时辰,最后徐佩云大家投子认输,我家姑娘过完年才十一岁,你以为都像你啊,大老粗一个!” “好啊,你现在嫌弃我是大老粗,你信不信,我改日去谢家把你家姑娘掳走,你觉得,你和杜沚把你家姑娘弄丢了,他还让你们跟着你家姑娘?” 杜沅顿时不说话了,狠狠地瞪着温应寒,给了他一个“你狠”的眼神,跺跺脚转身就飞檐走壁地走了。 她要回去好好练功,要是她和杜沚把姑娘弄丢了,那她和杜沚就真的没脸留在京城了。 温应寒呵呵一笑,推门进了陆偃的书房,见陆偃坐在书案后面,正聚精会神地把玩一个葫芦瓶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他伸手一把就夺过了瓶子,径直打开了瓶塞,边嗅了嗅,问道,“什么……” 一个“香”字没有说完,他整个人就直直地朝后倒去,米团正要扶一把,陆偃一个凌厉的眼刀子甩过来,米团轻咳了一声,缩回了手,朝后退了一步,眼观鼻,鼻观心。 砰! 温应寒七尺男儿,就这么倒在地面上,头重重地磕在碧绿凿光的地面,发出一声脆响,米团扯了扯嘴角,一阵牙酸。 陆偃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一脚踢过去,“蠢成这样,还掳人?” 他弯下腰,将葫芦瓶捡起来,用塞子塞好,捏在手里,吩咐米团,“扔出去,外头晾一.夜!” “是!”米团心里哀叹一声,想着温公子开什么玩笑不好,非要拿县主开玩笑! 不到一.夜,端宪县主将生母嫁妆十年的收益全部捐献出去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是薛大姑娘逼迫的,十年的收益啊,这是多大一笔巨款!” “你傻不傻?听说当年,是崔家老太太亲手将崔氏的嫁妆托付给冯老太太的,这些银子,估计从来没有过大姑娘的手,还不如一把捐出去。” “户部已经在核算了,听说这些年,冯家从冯氏的手里拿了近三百万两银子,全是冯氏从崔氏的嫁妆里拿出来周济给冯家的。” “崔家这一手是真绝!谢大姑娘也是个厉害的!” …… 冯家,孙氏听到消息后,手里端着的茶盏直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屋子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一股绝望和悲哀的气氛慢慢地弥漫开,进出的下人们蹑手蹑脚,屏息静气,恨不得化为隐形人。 “为什么会这样?”孙氏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已经忍不住颤抖了。 跪在地上的管事浑身也在筛糠,“听说,听说是薛家大姑娘当着皇上的面逼着谢大姑娘捐献,谢大姑娘说她一个女子,身无长物,唯一有的只有这些年先崔大太太的嫁妆收益,她要将这十年来的收益全部捐献给国库,如今账本已经交给户部了,东厂的人,快,快来了!” “薛婉清,这个贱人!”孙氏咬牙切齿,如果没有户部和东厂出手,她冯家凑吧凑吧,凑个几十万两银子,给谢知微交给差,就算他们一时拿不出所有的银钱来,谅谢知微是个要脸的人,也不会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账本,什么账本?”冯二老爷问道,“不会是冯满那个贱.货,还记了一笔账吧?” 管事低下了头,“回二老爷的话,听说大姑奶奶那里有一本账,崔家的钱庄里头也有一笔账,咱们家这是要完了!” 冯家如今所有的家产合起来看有没有两百万两,要他们拿五十万两出去还给谢知微都已经是割肉了,更别说把所有的家产全部赔尽。 孙氏腾地起身,她飞快地朝外走去,她身边的嬷嬷忙拉住了她,“大太太,您要去哪里?您别忘了,你上次去谢家,被谢家人送进了顺天府。” “我要去找冯满,我宁愿被关到顺天府衙门地牢,我也不想进诏狱。”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隔了偌大的庭院,门口,传来了锦衣卫的声音,“从左右进去,所有人听令,锦衣卫执法,只许进不许出!” 锦衣卫来了! 孙氏的双.腿一软,噗通倒在地上。 李宝桢在东厂人的簇拥之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东厂番子,由三个档头率领,一进来,不用李宝桢吩咐,将所有的男人和女眷分别关押。 “抄!”李宝桢鄙夷地环视了一圈正堂上的所有人,阴邪一笑,“督主的话你们可都记住了?抄不出两百五十万两白银,你们自己补起!” 第250章 冯家 孙氏微微睁开眼睛,听到这话,狠狠一闭,再次晕了过去。 嘶喊声,哭闹声,绝望的哀求声在这座传承了数十年的伯府响起,孙氏被放回来,带回来的那点希望之火,此时彻底熄灭。 ”大人,大人,奴家还有一点嫁妆,能不能换奴家的孩子一条命?“冯缵的一个小妾抱住了一个东厂番子的腿,那东厂番子一脚踢出去,将人踢开。 “放心,不要你们的命,还不起债没关系,罚作劳役,一辈子总能还清。督主这是为你们好,欠了别人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是要给人做牛做马的。“ 白梅芷被两个东厂番子推着,与冯家的女眷们一起关在一座破败的敞厅里,她看着一箱箱金银从地窖里抬出来,觉得不可思议。 白梅芷忍不住朝孙氏看了一眼,孙氏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看到这些金银,两眼一闭,又晕过去了。 冯缵躺在地上,已经眼歪嘴斜了,朝金银伸出手,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朝前艰难地爬过去,抱着一个钱箱子死不放手。 两个东厂番子看到后,笑起来了,一起嘲讽一番,其中一人,上前去,一脚将冯缵踢开,将那一匣子金银放回了钱堆里。 “数一数,到底多少银钱?” 汤圆公公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金山银山,尖细的嗓子道,“抄别的家,你们塞点拿点,咱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今日可不成,让户部的人快点算,凑够了两百五十万两,多的可是要交还给督主的,为了一点身外之物,讨了督主的不喜,可别怪咱家不提醒你们!“ 一个东厂番子站出来朝汤圆公公拱拱手道,“汤圆公公,您看您这是说笑了,属下们跟着督主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咱家知道,这些银钱都是端宪县主的,县主如此大义,属下们敬佩还来不及,占谁的便宜也不能占县主的便宜。” “知道就好!”汤圆很满意。 户部这边,沈廷扬派了一个侍郎带着一群主事,正在紧张地核算银钱数量。账本堆得老高,一时半刻,怕是算不完。 锦衣卫将整个冯家围得铁桶一般,冯二老爷准备出去搬救兵,在门口被拦回来了,他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脸灰头土脸,失魂落魄,高一脚低一脚,才走到庭院里,一头朝地上栽去。 “二老爷!”一个下人才将冯二老爷扶起来,看他满脸血,吓得惊呼一声,另一边,就听到有人在喊,“大老爷,大老爷殁了!” “晦气!”一个东厂番子一脚将冯缵的尸身踢到了庭院的角落里。 冯丛韬抱着肩膀,哆嗦着朝人群中挤了挤,眼睛不敢往他爹那边看,似乎那里躺着的死人是他自己。 女眷这边,冯若玉忍不住哭起来,她朝白梅芷一脚踹去,“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家里也不会成这样!” 白梅芷一时不防,倒在了地上,她慢条斯理地爬起来,冷冷地朝冯若玉看了一眼,“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求一下谢家,让谢家给你一个安身之所,你刚才没听说过吗?东厂别的人的面子不给,端宪县主的面子还是会给的。” 冯若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但她想到冯家对谢知微的算计,很快冷静下来,“你在骗我,谢知微她会帮我吗?” “对你我来说是生死大事,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白梅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坐在地上,她脸上蒙着一层面纱,目光不聚焦地看着前面,看着就像是一个死人。 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她还会与谢知微交手吗?应该会的,昨晚,她做了个梦,梦到老太太给谢元柏下了毒,谢元柏成了一个活死人,她与谢元柏虽做了夫妻,可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谢元柏的人。 老太太又让她与冯丛韬行了苟且之事,怀了冯丛韬的孩子,长房的财产全部都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袁氏油尽灯枯,只留下了一个痴傻儿子,被她捏在手心里,原本她可以做个老封君。谁知,四皇子登基,谢知微当了不到一年皇后就被打入冷宫,谢家被满门抄斩,只活了她的两个孩子。 白梅芷从梦里惊醒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耳边却依然回响着老太太的诅咒之词,“清姐儿,你一定要争气,为你母亲,也为外祖母,外祖母在谢家被轻视了一辈子,老太爷何曾把外祖母看在眼里,连带也不喜你母亲,这么多年,你养在我膝下,他还是只喜欢你大表姐,从不把你我祖孙看在眼里。” 她要活下去,她两世都被毁在老太太的手里,她要活下去,只让冯氏瞎了一双眼睛,远远无法平息她心头的恨意。 被罚没教坊司还是被卖作奴隶,白梅芷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想活下去,将来有一日,她要找冯氏报仇雪恨! 上辈子她拿捏了自己一辈子,这辈子她直接毁了自己,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白梅芷抱紧了双肩,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了,而羞耻,她早就感觉不到羞耻了,可活下去的念头是如此强烈,仇恨也是如此强烈。 东厂抄冯家,抄了整整十天。 一共获银一百一十万两,田庄铺子卖了一百七十万两,入国库两百五十万两,剩下的一共五间铺子,十二顷田庄由户部移交给谢知微。 幸而天寒地冻,冯缵的尸身在庭院的角落里躺了整整十天,因冻着,才没有腐臭。 第十一天,昔日的永昌伯府,先帝时冯嫔的娘家,看似穷败,实则藏百万金银的冯家,待两个东厂番子将冯缵的尸身用一领草席卷起扔出来后,关上了大门,贴上了封条。 谢知微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撩开车窗帘子,看着两道醒目的封条贴在门上,门口,用铁链拴着的冯家男女木然的目光也投在门上,眼神陌生的好似隔世而望。 “走吧!”谢知微放下马车帘子,吩咐朱叔。 第251章 弑母 一场沸沸扬扬的抄家,终于在翻过腊月后,落下了帷幕。 谢知微的马车缓缓地驶进了东角门,她才从马车上下来,沉霜过来了,福身行礼,“大姑娘,老太爷有请!” “我知道了!”谢知微应了一声,她从马车上下来,沉霜伸出手,扶住了她。 七谏斋里,老太爷正独自一人坐在南窗前下棋,谢知微走过去行礼,朝棋盘上看了一眼,正是她与徐佩云在幽兰居时下的那盘棋,她将徐佩云的子全部围住,形成了一个围魏救赵之势。 当时,徐佩云估摸着是一时慌乱,才会落子出现了错误,这在下盲棋的时候是必败之举。 而若是换了她,面对那样的局势,未必没有胜招。 老太爷抬头朝她看了一眼,亲切地朝她招手,“来,微姐儿,你来陪祖父下这局棋。” 今日,下了早朝之后,皇上传他进东暖阁,棋盘上就摆着这盘棋,让他执黑子,皇帝执白子,君臣对弈良久,他都没有想出破局之招。 此时,谢知微执白子,轮到她落子了,她轻轻地将子落在了东十三南四,白子如同一条活了的龙,在棋盘上搅动风云。 谢眺的眼睛猛地一亮,不敢相信地看着孙女儿,良久,他哈哈大笑,将黑子往棋盘里一放,“祖父输了!” 谢知微起身,在谢眺面前跪了下来,“祖父,请恕孙女儿弄计之罪,娘亲之仇不共戴天,孙女不能手持利刃杀死仇人,唯有用这种办法,才能一血深仇!” 谢眺老眼中含着泪水,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也僵硬得不知道如何变幻,良久,他才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将手抚摸在谢知微的头上,“好孩子,苦了你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给祖父,祖父会为你的母亲主持公道!” 谢知微惊骇地抬起头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祖父,见他才过知命之年,便两鬓斑白,似乎短短的时日,他就老了好多岁。 “祖父,孙女儿给您开的药膳方子,您没有按时吃吗?” “一直在按时吃,最近公务很忙,为着你这二百多万两银子,皇上准备升祖父的官,要把祖父升迁至户部尚书的职位,祖父快愁死了!” 入主六部,才有入内阁的资格。 谢眺边说,边亲手将谢知微扶起来,让谢知微落座,“之前去请的几个族老都到了,明日,家里会开宗祠,将你二叔和四叔记在你祖母的名下,祖父会给冯氏一张放妻书,之后,她就不是谢家的人了。” 谢知微只觉得胸口的郁气烟消云散,她缓缓地落下双膝,“多谢祖父!” “你不用谢祖父,这是谢家的规矩,若谢家为了颜面,容许这样歹毒的人供奉在谢家的牌位上,祖父将会成为谢家的千古罪人!你要记住,谢家能够传承多年,并非是因为每一辈都有官居高位之人,而是凭借家风家法,你不是把家法堂恢复了吗?这很好,你若是男儿,祖父都要笑醒了!” 谢知微心情一好,也知道害羞了,低下了头,“弟弟们都很好,他们都很好!” 她想了想道,“冯家被查抄之后,还剩了一些铺子和田庄,户部将这些都给了孙女,孙女想拿出来,分给弟弟和妹妹们。“ 谢眺不由得再次对这孙女高看了一些,若说之前冯家吞下的那些钱财,孙女儿明知道不能全部拿回来,才借此机会,既买了名声,又惩罚了冯家,而不贪念财物的话,她说的这些,完全可以不提,而谢家也没有任何人敢置喙一二,可她偏偏提出来要分给弟弟妹妹,这份心胸就很不一般了。 “微姐儿,你心地善良,胸怀宽广,祖父深感欣慰。可你要知道,凡事都要有个度,升米恩,斗米仇,你若偶尔送一匹马,送一些笔墨纸砚,弟弟妹妹们会很感激你,可你若是送田庄送铺子,那下次还能送什么?日后不送了,他们会不会埋怨你?” “不会的!”谢知微坚定地摇头,“他们不会的!”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在冷宫的门口二妹妹对她说的话,哪怕谢家遭受了灭门之祸,弟弟们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她。 如果真的有弟弟怨恨,那她也是活该,是上辈子欠下的债。 谢眺见谢知微眼中滚动着泪珠,他一时也非常感慨,点点头,“你若执意,祖父也不拦着你。” 他吩咐沉霜道,“你去把放在我柜子隔层里的那个匣子拿来给我!” 沉霜应声之后,很快抱了一个紫檀木堆漆嵌玉的匣子过来,奉给谢眺。 谢眺接了过来,也没有打开,递给谢知微,“你拿去,这是你祖母留下来的,你是谢家的嫡长女,这是要给你的!” 谢眺但凡对谢知微说“祖母”自然都是指卢氏,谢知微抱在怀里,就着谢眺扶着她大臂的力道起身,福了福身,“多谢祖父!” 沉霜冲了进来,顾不得仪态体面,急匆匆地道,“老太爷,大姑娘,不好了,大老爷提着剑要冲到清筑院去。” 清筑院?清筑院不是住着老太太吗? 谢知微惊骇得两眼圆瞪,她抱着匣子就冲了出来,看到杜沅,将匣子往杜沅怀里一塞,提着裙子就朝扶云院跑。 谢眺也什么都顾不上了,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平日里养尊处优,到了这关键的时候跑不动,一个趔趄,要不是杜沅手快扶他一把,他就要摔个狗啃地了。 此时此刻,没有谁比老太爷更加后悔没有尽早处理冯氏这个祸害,若是把他最挚爱的儿子害了,这辈子,下辈子他悔都要悔死了。 扶云院里的庭院上,袁氏跪在地上,抱着谢元柏的双.腿,苦苦地哀求,“老爷,你有气就朝着我发吧,要杀就杀我吧,你给两个孩子留条活路吧!” 袁氏不敢说给自己留条活路,只说两个孩子,是心知,一旦触及到了崔氏,谢元柏是谁都想不起来,谁都顾不上,但两个孩子不同。 “放开!”气到了极致,谢元柏看似很冷静,只眼中充满了血丝,让人知道,他此时愤怒得失去了理智。 第252章 兄弟 谢仲柏三兄弟已经闻讯赶来了,冲到了庭院里,看到提着剑一身戎装的谢元柏,他应是刚从校场回来,一身灰尘,两眼充血,眼中滚动着浓浓的杀意,看他们兄弟如同看陌生人,谢仲柏的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大哥,让我去吧!弑母的罪名就让兄弟背吧!”谢仲柏举起空空的双手,低下了头,他让谢元柏把手中的剑给他! 肖氏提着裙子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惊得大叫一声,“老爷,这如何使得?” 谢元柏看看肖氏,又看看肖氏身后的孩子们,再看看跪在他门前的三兄弟,冷笑一声,“你当我不敢?” 说完,谢元柏将手中的剑往谢仲柏跟前一扔,剑在离谢仲柏三步远的距离扎入地砖之中,红缨晃动,雪亮的剑刃迎着最后一抹灿阳,殷红如血。 谢仲柏哀戚地看了谢元柏一眼,他腾地起身朝长剑扑了过去,一把便抓起了手里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大哥,我这辈子对不起你,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谢仲柏闭着眼睛,他能怎么办?难道他真的要弑母不成?可是,他的母亲害了大嫂一条命,害得侄女没有母亲,也几乎毁了大哥的一生。 “老二!” “二叔!” “老爷!” “爹爹!” …… 所有人中,唯有谢季柏静静地跪在地上,双手扣着砖缝,心里充满了悲哀和绝望,身体里有什么喷薄而出,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朝谢仲柏扑了过去,谢元柏冷冷地看着谢仲柏,自然看清楚了谢仲柏眼中那左右为难的悲哀,就在谢仲柏双手往自己脖子上一使力的时候,他只觉得怒不可遏,一脚将谢仲柏手中的剑踢飞。 一道血痕留在了谢仲柏的脖子上,他望着自己的大哥,不敢看他的眼神,心里却有一个声音逼迫他不得不看,若不敢直视那就是懦夫。 “人生有三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三喜我是不奢望了,二喜我谢元柏要定了!” “二弟,今科前三甲一定有为兄的一席之地,哈哈哈!” “我以探花之姿迎娶崔家大姑娘,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 后来,他拿着酒去陪大哥,大哥手里握着酒瓶,胡子拉碴,当年十六岁的探花郎风姿不再,他看着自己苦笑一声,“二弟,人生得意须尽欢,以后我们都不要忘了,得意忘形,乐极生悲,月有阴晴圆缺的道理,我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好事都摊到我头上?” 他说完,仰天,两行清泪迎着清冷的月光,缓缓落下。 谢仲柏看着此时的谢元柏,喃喃道,“为什么?” “你当着我的面寻死觅活算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资格?死?呵呵,懦夫,要是死能够一了百了,我还活到今日?”谢元柏指着清筑院的方向,“与她有仇的不是你,是我!” 肖氏爬了过来,抱住了谢仲柏,“老爷,大伯他没有怪你,他没有怪你啊,你为什么想不开?” 谢元柏的目光落在了谢季柏的身上,他走过去,一脚将谢季柏踹倒在地上,“你呢?你在琢磨什么?想帮我去报仇?还是也想来个自刎谢罪?你配吗?” 谢元柏几乎都没有用力,谢季柏也感觉不到疼痛,他起身就把谢元柏的腿抱住,跟孩子一样,呜呜呜地哭起来了,”大哥,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一剑杀了我算了!“ 谢元柏笔直的的肩背一瞬间垮了下来,他的目光不聚焦,看着前方,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他一把将人掀开,目光坚定,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谢眺站了出来,站在他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去做什么?去把她杀了?”谢眺怒道。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谢元柏后槽牙磨得咯吱响,此时的他抛开了身上的文人气质,是一个杀气腾腾的武将。 “若华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连我都没有想到,她早逝会是因为这个。”谢眺的眼中闪动着泪花,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微姐儿比你更早知道,她一个孩子都知道谋定而后动。谢元柏,你告诉我,你在战场上就是如此冲动,不计后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若是如此,你去向皇上请辞吧!” “你不配做这个指挥佥事,若将来上战场,因你的一时冲动,将万千将士置于险地,会成为千古罪人。我谢家可以有没出息的子孙,却不能出一个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 谢元柏的目光慢慢地移动着,挪向了谢知微,他看到自己的女儿满脸泪痕,目光哀求地看向自己,他的心似乎慢慢地活了过来。 “爹爹!”谢知微走了过来,“爹爹,若娘亲在天有灵,她必然不愿看到您如此,为了她葬送前程,连累妻儿,让家族蒙羞。” “无论如何,如今她是你的继母,占了大义,国法在上,由不得你动用私刑。这件事,为父会给你一个说法,你且待两日。”谢眺说完,朝地上扫了一眼,看向几个儿媳妇,“娶妻不贤祸三代,你们既然为谢家妇,须端正修身,一个不慎,祸害的便是子孙,今日事,所有人不得外传,底下人要约束好了,一旦有什么风言风语,丢的是谢家的脸面。” “是!”袁氏等人忙屈身应是,各人身后的几个嬷嬷悄没声息地下去约束人去了。 谢元柏朝前走了几步,他抬手按在谢知微的头上,另一只手臂一收,将女儿搂进了怀里,哽咽道,“是爹爹不好!” “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内宅本就不是爹爹的战场,以后有女儿和母亲在,爹爹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好!”谢元柏鼻子一酸,眼中已是闪动着泪花,他继而笑起来了,松开女儿,牵起了她的手,“跟爹爹来!” 谢元柏牵着女儿,越过众人,出了扶云院,过仪门,来到了谢元柏在前院的外书房思斋,他仰头看着门楣上的字,对谢知微道,“这两个字,还是你娘亲当年写的,为父听闻你写一手好字,便在想,你像极了你娘亲,她当年常常笑话为父的字不够好,将来为父春闱时,把她带进去,她替为父誊抄考卷。” 谢元柏的字岂会不好?这只不过是年少时两小无猜时用来笑和闹的由头。 说到这里,谢元柏自嘲一笑,他走了上去,推开门,廊檐下挂着的宫灯照亮了一尺见方的地面。 待谢元柏点燃了烛火,谢知微朝屋子里看去,一切都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哪怕谢元柏多年未进来,这里依然如昨日般,不曾离开过主人。 “你跟为父说说,你是怎么想到是她杀了你母亲的?” 父女二人在高几的两侧坐下,谢元柏已经冷静下来了,亲手沏茶,端给女儿一杯。 第253章 有矿 谢知微捂着热气腾腾的茶,她扭头看向父亲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的侧脸,将那天在门口诈冯氏的话说了,又道,“女儿一直在研习医术,听秋嬷嬷说,娘生了女儿之后,坐月子都好好的,出了月子才大出血。当时,娘一直在用崔家的养生方子喝养生汤,虽说娘跟前照顾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可母亲跟前的嫣梅不就是个意外吗?凡事都有意外,难保当年娘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人。” “时隔多年,当年娘跟前服侍的人早就被打发了,虽说她自己承认了,可是如果要她伏法,还是需要找出人证物证,要她签字画押。这事想要查个水落石出必然很难,但也不是没有法子。。”谢知微略一沉吟,道,“爹爹,这件事,交给女儿来做吧!” “好!”谢元柏隔着一张几案,摸着女儿头上的小鬏鬏,“这一次,爹爹陪你一起!” “嗯,如果我需要帮助,我就找爹爹。”谢知微笑着道,“爹爹,这件事最痛苦的,不仅仅是爹爹,还有二叔和四叔,女儿怕两位叔叔会想不开。” “爹爹会抽时间找他们说说的,他们都是大人了,知道该怎么做,你是个孩子,就不要操.他们的心了。” “还有母亲,爹爹,是时候给我和弟弟再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您答应过女儿的,要怜惜眼前人的。娘亲再好,她已经不在了,母亲是为了照顾我才嫁进谢家的,这么多年,她为了我们这个家忍辱负重,爹爹,母亲是个好女人,看在女儿的份上,请您不要辜负母亲!” 谢元柏不由得动容,”你母亲她是个好女人,为父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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