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上的活,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姑娘站着不动,就是在服侍皇上了。” 乔氏不由得轻笑,偷偷地瞥了萧恂一眼,见萧恂闭着眼睛,眉眼轮廓明朗得如同一副画,一时间不由得看痴了。 “萧怀怎么还不来?” 李宝桢忙道,“皇上,孟津郡王在筹备婚事,怕是有些忙,若不在王府里待着,着人去寻,就会费时间些。” 正说着,萧怀已经连滚带爬地进来了,“皇,皇上!” 萧恂睁开了眼睛,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问道,“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经妥当了,只等着请期了!” “请什么期,朕看这个月都是好日子,趁早把事儿给办了!” “是,谢皇上!”萧怀高兴坏了,这可是皇上的口谕啊,他这算是被赐婚了,连磕了三个响头。 萧恂指着乔氏和张清蓉,“这两人,你带回去吧,你大婚,朕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两人是太皇太后为朕精挑细选的,朕一时也用不上,就赐给你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震惊不已,乔氏最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厉地喊道,“皇上,妾身乃是皇上的人……” “放肆!”李宝桢吓晕了,冲上去就朝乔氏掌嘴,“皇上既未要你侍寝,也未册封你,你敢胡说,污蔑皇上,当面欺君!” 乔氏捂着脸,依然眼泪汪汪地望着萧恂,只可惜,萧恂看都不看她,一双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李宝桢,把人送走!”说完,萧恂便起身朝后殿走去。 谢知微已经回来了,听说萧恂领了两个女子回来,她面儿上没当一回事,心里却是格外难受。 她做着针线,几次将手指头给扎了,扎最后一次的时候,萧恂一进门就看到了,忙冲了过来,握住她的手指头,塞进了嘴里。 萧恂抬眼看向她,见谢知微眼圈儿都红了,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阵阵沾沾自喜,却故意装作不知道,问道,“湄湄,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谢知微咬着唇瓣,眼神充满了深意地看着他,透着委屈,萧恂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难道不知道湄湄对他有多在乎吗?又何必再次试探?只为了满足自己这点虚荣心吗? 这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为何要让她担惊受怕受委屈? 萧恂将谢知微一把搂进了怀里,“那两个女人我让萧怀带出宫去了,我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们,你别胡思乱想,你应当知道我的心!” 谢知微越发觉得委屈,双手环过了他的脖子,“你刚才就是故意的!” “是啊,我是故意的,我有一百种法子不把那两个女人带出乐寿宫,可我偏偏这么做了,我其实就是想让你担心。可我现在后悔了,湄湄,我真混账!” 谢知微捂住了他的嘴,带着哭腔道,“你不许骂你自己!” 萧恂握住她的手,在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好,我不骂自己,我知道我是你的,你说不骂就不骂,但你不能再难过了,要不然显得我很……混账!“ 第959章 名门 只有试过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这个人! 当初,萧恂刚从陪都回来的时候,谢知微自己在内心里和他闹脾气,那时候,谢知微没有这么难过,就想晾一晾他,大约也是因为自己还有底气,知道他不会轻易那么快就不顾自己的承诺。 可是今日,她是真的怕了,若是萧恂真的把人领到了前殿,成就了好事,自己该怎么办? 和他怄气?当做不在乎,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一心抚养孩子,将来继承皇位?最后回到和前世一样? 那自己这一生重活,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非要较真的话,真的到了那一步,她重活一生的意义便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将来要想尽一切办法护住孩子和谢家! 可萧恂呢?她真的要把他从自己的生命里撵走吗? 谢知微只要想想就觉得心痛,什么时候,这个人在她的生命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她自己都不知道,萧恂于她生命里的意义,和生命一样重要。 “皇上,都说一言九鼎,你今日说的话,就是圣旨,将来你会不会不承认?”谢知微问道。 听到谢知微喊自己“皇上”,萧恂有些好笑,她从来不在没人的时候这么称呼自己,往常是因为,她把自己当做丈夫,今日她是在给自己下套呢! “湄湄,我在你面前不是什么皇上,是你的夫君,我做皇帝还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我是你的夫君,永远一言九鼎,我刚刚说了什么?” 他低下了头,抬起了她的下巴。 不知何时,谢知微已是泪流满面,萧恂闭上眼,吻在了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说你是我的,这句话,你永远都不许反悔,永远都不许不承认,永远都不许说话不算数。” “好!”萧恂将谢知微搂在怀里,一阵笑声从他的胸腔里透出来,振聋发聩,深深地印在了两个人的心底,“我是你一个人的,是湄湄一个人的,我萧恂一言九鼎,说话永远都算数!” 说着,萧恂抱起了谢知微,两人进了内室,他将谢知微放在床上,低下腰来,凑到她耳边,“不过,你也要答应我!” 谢知微迷惑地看向他,难道还有什么条件不成? “把我喂饱!”萧恂一本正经地道。 谢知微只觉得眼前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她红了脸,别过头去,“你的意思,我要是不,你就……” “你要是不,我就只好劳烦你的这只手了!”萧恂嘻嘻一笑,握住了谢知微的手,谢知微惊恐不已,收回手来,萧恂趁机覆身上去。 萧恂走后,乔氏还要以死明志,李宝桢是什么人,怎么会让她撞死在养心殿里呢?忙一甩拂尘,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上前将她拦住了。 “哎呦喂,乔姑娘,知道您是贞洁烈妇,可您在养心殿里死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家不想让外头的人知道,您是死是活,世人都不知道,这多不值当!” 乔氏愣住了,但也相信,李宝桢这老太监说的是事实,她噗通跪下来,恳求道,“公公,妾身对皇上一片真心,恳请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赐给妾身一个服侍皇上的机会。” 李宝桢怜悯地看着她,“乔姑娘,不是咱家不肯帮姑娘美言,您若是有别的请求也就罢了,您想服侍皇上,这是多大的痴心妄想啊!您好歹也照照镜子,瞧自己配不配呢,都说纳妾纳色,您连皇后娘娘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您说,皇上看着您哪里能有兴致?您还怎么服侍皇上?” 乔氏一张脸唰地就白了,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当年谢知微及笄时的样子,面若芙蓉,明艳如海棠,一身气质雍容华贵,站在太和殿的丹陛之上,如君临九天的神祇,凝重庄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当时,她还没有进宫的心思,只觉得,有这样一个女子在,天底下的男人怕是不会多看她们这种庸脂俗粉一眼了。 后来,母亲说想让她进宫。 乔家乃是燕云之地的富户,皇上迁都来这里,不论是新君勋贵,还是曾经跟随大雍的那些富贾商户怕是都容不下他们,乔家几代人的基业不能毁于一旦。 若是她进了宫,旁人看到她乃是皇上的女人,便不敢对乔家虎视眈眈。 但是她已经有了未婚夫,原本还很犹豫,可是母亲一句话就让她打消了犹豫,母亲说,“这天底下有几个男儿能和皇上比?皇上文韬武略,俊美无俦,又重情,实在是世间最好的男儿!” 后来,每一次看到皇上,她的眼睛都挪不开,他的眼睛好看,五官秀美却又不柔美,反而透着一股子英气,身上凝练着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铁血气质,让人一眼便沉沦。 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实在是不配,乔氏伤心得落下泪来,可是,要她如皇后那样,出身名门,艳若明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绝,又气质容华,她又如何做得到呢? 张清蓉面如死灰,她是庶女,原以为因此可以一步登天,谁知,最终却要沦落到与人做妾? 张清蓉比乔氏还要明白一点,孟津郡王已经聘了谢家的女儿做嫡妃,她与乔氏过门,只是当妾而已。 “公公,我与皇后娘娘有旧,可否容我给皇后娘娘磕个头再走?”张清蓉明白,她不能把自己摆在妾室这个位置,这是皇后娘娘所不容的,也是宫里的人所不容的。 若说,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都要听从皇后娘娘,维护皇后娘娘,只能说,皇后的本事是真大,她们想在后宫里翻出一点浪花,就是痴心妄想。 “这……”李宝桢摇摇头,“张姑娘,您的话,咱家会带给皇后娘娘,只眼下,皇上让两位尽快出宫,还是请吧!” 萧怀冷冷地看着这两个女子,眼下是在宫里,他收拾不了她们,可要是出了宫,回到了孟津王府,可就由不得她们了。 李宝桢是个办事利索的,一口气将三人塞进了一辆马车里,马车驶出了宫门,等太皇太后知道的时候,萧怀已经和两个妾室同居一室了。 第960章 忤逆 太皇太后恼怒不已,气得用拐杖戳地,“他就把她看得跟心肝儿一样,舍不得她谢知微受半点委屈?“ 看到萧恂将两女带走,太皇太后初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想到男人哪有不一样的,都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不说诞下一儿半女,便是因此打一下谢知微的脸也可。 谁知,萧恂竟是转手就将两女送给了萧怀。 这分明是在打太皇太后的脸。 还有一层,太皇太后没有说出来,那便是萧恂是半点颜面都不打算给她了,或者说,一开始太皇太后就估算错了,以为萧恂要面子,但眼下看来,萧恂是不要脸的。 无论哪一代皇帝都以孝治天下,不敢公然违逆长辈,萧恂却不同,他从始至终都没把她这个当祖母的放在眼里。 这话,太皇太后也不敢说出来,宫里现在虽然明面儿上不尊重她的人没有,实则,她也能感觉到,乐寿宫里的人在外头被掣肘得厉害,已经有人生出怨言来了,若是让人察觉出萧恂对她的不恭敬,她以后饿死在乐寿宫都有可能。 任她手里掌控了江南和浙江两省富庶之地又如何,萧恂可不是她的儿子,尚且念一点母子情分。 胡嬷嬷心里明镜儿一般,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劝阻,太皇太后就问道,“清河郡王怎么还没有进宫?” 太皇太后宣清河郡王进宫,结果,旨意到了郡王府里,说是清河郡王出京了,今日才回来,太皇太后就很不高兴,眼下还是给先帝守孝呢,清河郡王什么事忙成这样? 别人不给先帝守孝,难道身为先帝的儿子,也不给先帝守孝吗? 萧昶曜出京是和高斌一起去巡视京郊附近的水利,他和高斌乃是志同道合之人,说起话来格外投机,不知不觉就耽误了回宫的时间。 等太皇太后的人来清河郡王府传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拨了。 崔南嘉抱着阿菟去兰萱堂给方氏请安,“母妃,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有什么事,今日已经是第二次来人宣旨,让郡王爷即刻进宫。” 方氏从陪都进京就被萧昶曜接进了府中,初时,萧昶曜还担心萧恂为难,若是把方氏控制在宫里,捏在他自己的手里,自己怕是不得法,谁知,到底是他多虑了。 萧恂回了京即刻就封了敬嫔为静太妃。 方氏一心向佛,往日里万事不问,只每日里想见一见孙子,看到阿菟来,高兴得不得了,才把孩子抱在怀里,听崔南嘉这么一说,她的脸就沉下来了。 阿菟很乖,也很会察言观色,忙问道,“祖母,谁欺负您了,阿菟打他!” 方氏被孩子逗得笑起来了,“好,等阿菟长大了,祖母告诉阿菟,阿菟帮祖母打她。” 她说着就把孩子给了香稠,示意她抱出去玩,她扶了自己的额头,靠在罗汉床上,脸色说不好就不好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吓得崔南嘉大惊失色,“母妃,您怎么样了?” “我怕是有些不好,你去把府医请来,再就是派人守在城门口,若是阿曜进城,你让他赶紧回来,不要耽搁!” 这说的,就好似要萧昶曜尽快赶回来给她送终,纵然崔南嘉心头千百个疑惑,她也顾不得许多,让人扶着太妃去了内室。 萧昶曜快马加鞭回来,刚刚进了正阳门就被两拨人拦住了,一拨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一拨是郡王府里出来的。 “太皇太后有旨,清河郡王回城即刻进宫觐见!” “郡王爷,太妃娘娘身子不适,急着见您!” 萧昶曜来不及思索,便对宫里的人一拱手,“母亲有疾,当儿子的不得不回去见母亲一面,皇祖母那里若有急事,待本王给母亲侍疾之后再进宫请罪!” 说完,他翻身上了马,朝澄清坊飞奔而去,前来传旨的太监面面相觑,简直是不敢相信。 其实,萧昶曜是个直肠子,也没有多想,太皇太后无非是要他进宫做点什么事,他还未必办得成,可母亲那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的。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很想念母亲,每次他格外想念的时候,母亲都会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眼面前,偷偷地给他递一点碎银子,或是一些吃食,偶尔一件衣服,都要悄悄儿地告诉他,先藏起来,等内侍们不注意的时候再拿出来穿。 有一次,他连着十天都没有看到母嫔了,很着急,他在福宁殿附近左右转,直到一个小太监偷偷地告诉他,母嫔生病了。 他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福宁殿,却不知道哪个殿是母嫔的,还是香稠姑姑出来将他带走,告诉他,母嫔只是稍感风寒,并无大碍,还将一包窝丝糖递给他。 很久后,他才知道,那窝丝糖是母嫔听他说,大公主在外头买了窝丝糖回来吃,他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看到了,他还说没有吃过,他自己都忘了,母嫔却记在了心里。 萧昶曜在门口下马,来不及换口气就冲了进去,皇上派来探望的使臣已经到了,皇后娘娘托人送来了药材,还说若是不好,让崔家的三公子过来帮忙看看。 “母亲,儿子该死,儿子昨天应当回来的!”萧昶曜跪在床榻前,悔不欲生。 “回来了就好!”方太妃伸出手握住了儿子的手,她朝崔南嘉使了个眼色,崔南疆忙将屋子里的人都带出去,体贴地关上了门。 萧昶曜抬起头来,看到方太妃略有些苍白的脸,心里充满了疑惑。 “你起来坐着说话。”方太妃欲起身,萧昶曜忙将一个大迎枕拿过来发,放在了母妃的身后。 “你出门这两天,太皇太后两次派人宣你进宫,不知你做何想?”方太妃问道。 萧昶曜浑身一哆嗦,他低下了头,“母妃,刚才在正阳门门口,儿子也遇到了宫里宣旨的人,儿子惦记母亲,才不顾一切地回来了。” 方太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萧昶曜还是不解,“母妃,或许,皇祖母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见儿子呢?”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何时为太皇太后办过什么事了?”方太妃的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太皇太后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办?在太皇太后的眼里,你唯一的作用,或许就是你这点子血脉了!” 第961章 抗衡 萧昶曜的脸涨得通红,他张大了嘴,喃喃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孝道使然,也因他也不得不承认,母妃说的话,不无道理。 “我在宫里二十多年,从跟着皇太后身边当宫女开始,对太皇太后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世上,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太皇太后更自私的女人。为了权势和富贵,她连亲生儿子都舍得让出去,更别说你只是个孙子了。” 方太妃严厉地看着儿子,“当今皇上和当年的昭阳帝是一个性子,在他们的眼里,无不可对人言之事,行事光明磊落,哪怕行军打仗都是阳谋。可皇上毕竟不是昭阳帝,他这江山是他自己打来的,也是他十多年卧薪尝胆谋划而来,若他再吃一次他父皇那样的亏,你觉得,他能有今日吗?” 萧昶曜摇摇头,“陆大人也还睁着眼睛呢!” “不错,皇上和陆大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还有崔谢两家。”方太妃看着儿子,苦口婆心地道,“再者,这江山本就当是萧恂的,你父皇窃位十多年,又为天下百姓做了什么?我听说,当今江浙两省还握在太皇太后的手里,每年向朝廷纳的赋税不过两百多万两白银,你可知道建元爷的时候,这两省一年的赋税是多少吗?一千多万两白银啊!” 萧昶曜是个书呆子,听得这话,简直是震惊不已,他不由得想到萧恂继位前,国库亏空上千两银子,可萧恂继位后,国库不但有盈余,还能从容地拿钱出来疏浚河道,赈灾救民。 而这个时候,江浙两省的赋税竟然全部都进了太皇太后的私库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萧昶曜腾地站起身来,“母妃,若是如此,儿子更是要进宫了!” 方太妃知道自己激起了儿子的正义感,早知道,她就早点跟儿子说了,欣慰地点点头,“你还是要好好和你祖母讲道理,不要一下子把你祖母气出个好歹来,免得连累了皇上和皇后。” “儿子知道分寸!” 萧昶曜从站在神武门前,看着眼前偌大的,崭新的,气势恢宏的皇宫,他听高斌说,皇上修建这座皇城,没有花老百姓一钱银子,全是从西凉和北契抢来的财物修建起来的。 高斌说,皇上说过了,惟以一人养天下,不以天下养一人。 所以,是不是因此,萧恂才会将自己所得全部拿出来赈济百姓,为天下谋福利? “郡王爷,您怎么来了?” 守宫门的人迎了上来,乐呵呵地问萧昶曜,“您是要去养心殿还是去宁寿宫,还是去慈宁宫?” “我要去乐寿宫,太皇太后几次宣我进宫,公公可否帮忙通禀一声?” “这有什么不能的?”内侍忙让人小跑着去了,不一会儿,方榈手下的人亲自来了,迎了萧昶曜去宫里,路上难免责备道,“太皇太后惦记您和大皇子殿下,从昨日想到了今日了,您总算是来了!” “哪有什么大皇子殿下?”萧昶曜厉声呵斥,“你再如此说话不知轻重,本王就启禀皇上让你去守皇陵去!” 那内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郡王爷饶命!” 萧昶曜这一刻才意识到,跟在萧恂等人身边的人,和跟在太皇太后跟前的人是何等不一样,他打小就在陪都的皇宫里生活,对宫里的氛围是太了解了。 这里却不同,沿途都能看到走路轻快,说话轻声细语的宫人,不乱了规矩,但却让人很舒服,少了几多戾气。 “孙儿拜见皇祖母!”萧昶曜在太皇太后的跟前跪下来,太皇太后的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喝了一口,嫌甜了,递给胡嬷嬷,“你吃了吧!” 她似乎才看到萧昶曜,“哟,是曜儿啊,快起来,你看看皇祖母,老眼昏花了,这是多早晚来的?怎么跪在这里这么久了,也没人跟哀家说一声?” 太皇太后作势要亲自扶着萧昶曜起来,萧昶曜一撑着地面,起了身,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孙儿才来不久,祖母没有看到,是孙儿的错!” 太皇太后很满意,“听说你出城了,是做什么事去了?” “修河道,孙儿和工部主事高斌一起,去城外看看今年还有那些地方的河道需要疏浚,趁着农闲,把这些都做了。” “很辛苦吧?”太皇太后意有所指。 “不辛苦!” “怎么会不辛苦呢?比起那些老百姓们,自然是不辛苦,可若是比起天天儿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怎么能说不辛苦?” 萧昶曜不说话了,太皇太后见他低着头,以为他是听到了心里去,故意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拉着坐在了自己的座上,“都是太祖皇帝的血脉,你父皇是坐过龙椅的,你也是龙子,你真的甘心这天下给别人坐,不是你的?” 萧昶曜想说,他并不是父皇的长子,更加不是嫡子,就算论资排辈也轮不到自己,可是,他不想把大皇兄拉进来,只好道,“皇祖母,江山已定,孙儿要什么没什么,如何和皇上抗衡?” 他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太皇太后的眼睛,见她一双老眼里闪过精光,一抹算计得逞的喜悦浮上来,萧昶曜心里不由得一沉。 眼下这样不好吗?太皇太后住的乐寿宫可以说是宫中宫,城中城,在这座宫城里,是最奢华的宫殿了,比皇太后住的慈宁宫都要好。 足以见皇上奉养太皇太后的一片孝心。 “唉,这要怪也只能怪你们父皇,当初对萧恂实在是太信任了,以至于对他都没有设防。你也不妨在外头问问那些大臣们,当年先帝对他们都不好吗?为何就不念一点君臣之心呢?” 萧昶曜道,“皇祖母,父皇为了大位背叛了大雍,朝臣们没有拿孙儿和大皇兄开刀,都是皇上压制,孙儿难道要再做忘恩负义之事?” 太皇太后怒不可遏,腾地站起身来,一耳光扇在了萧昶曜的脸上,“你在说什么?子不言父过,你是如何当儿子的?” 萧昶曜索性也站起身来,他脸上火辣辣地疼,“皇祖母,不知若天下百姓知道江浙两省的赋税都捏在您的手里,会做何想?” 第962章 元嘉 太皇太后腾地起身,她震惊不已,这件事,萧昶曜是怎么知道的? 对了,一定是萧恂,他把这件事说出去了,他就不嫌丢人吗?堂堂一国之君江浙两省的赋税都不能入国库,他就不怕世人对他的评价? 萧昶曜一看太皇太后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心痛不已,“竟是以全国奉一人,不,奉一家,这天下到底是殷氏的天下,还是萧家的天下?也难怪,太皇太后一直要孙儿去抢那皇位,原来不是为了孙儿,也不是为了父皇,而是为了殷家。” “是不是五弟要朝江浙两省动手了?也是,五弟那样的人,自己都不舍得取老百姓的一丝一线,不舍得吃老百姓的一饭一粒,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太皇太后如此鱼肉百姓,拿老百姓的血肉供养外戚!” 萧昶曜轻笑一声,紧接着,这笑声竟是止都止不住,从他的胸腔里震出来,他轻蔑而又冷漠地看着太皇太后,“天道有公,到底不忍心弃了百姓,才会让五弟登上皇位,太皇太后,这个忙,孙儿无论如何帮不了,孙儿想孝顺也不能在这上头孝顺,孙儿告退!” 说完,他连礼都不行,掉头就走。 太皇太后退后两步,两腿无力,坐在了宝座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出了门的萧昶曜,愤怒地道,“这是老大养的儿子,养了个好东西!他以为,没了他,这皇位就没人坐了吗?” 胡嬷嬷递了一碗茶给太皇太后,安慰道,“清河郡王不愧是太祖血脉,知道心系百姓,只是太不知轻重了一点,太皇太后多往好处想!“ 这算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太皇太后猛地将碗往地上一扔,“你这是说哀家没有心系百姓了?” 胡嬷嬷噗通跪下来,可怜她年纪大了,这么多年服侍太皇太后有功,又是身边跟了一辈子的老人,太皇太后少有这么发作她的,这猛地一跪,也幸好地上的地衣厚,才缓冲了一下,即便如此,一双膝盖也疼得她额上冒了冷汗。 “太皇太后息怒,奴婢不会说话,太皇太后别和奴婢这蠢人一般计较,平白气坏了身子。” 太皇太后看着她额角的细汗,半晌,才不甘心地道,“起吧!” 胡嬷嬷却不敢起来,“奴婢该死,太皇太后就让奴婢多跪一会儿吧,奴婢是老糊涂了!” “是啊,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跟了哀家一辈子,你对哀家是什么心,哀家哪里不知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他们这是嫌弃哀家活得太久了啊!” 同住在宫城里,太皇太后的的乐寿宫和襄王住的宁寿宫只是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但襄王基本上不到乐寿宫里来。 说来说去,母子一场,却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 太皇太后心中满满都是恨意,无处排揎。 “去让靖江郡王进宫来见哀家,哀家不信,就没有一个人不动心的。他算个什么东西,被封了个清河郡王,也不过是宫人生下的儿子,浅薄至极!” 太皇太后这是对萧昶曜恨上了。 萧昶曜从宫里出来,转身就去了清河郡王府。这里是萧恂刚刚赐下的王府,在澄清坊的最边上,都挨着照明坊了,元嘉和沐归鸿刚刚到,准备梳洗一番进宫去见皇上。 萧昶曜看到妹妹一家回来,高兴不已,连方才在乐寿宫里生的一肚子气都顾不上了,抱了沐归鸿的长子,逗着他喊“二舅”。 “快喊,喊了,二舅带你去买好吃的。” 孩子只有一岁多,嘟囔不轻,又有点认生,嗫嚅一声后,就朝母亲看去,瘪嘴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元嘉心疼得不得了,忙接过了孩子,“二哥来得不凑巧,我和王爷要进宫去呢!” “算了,我跟你们一块儿进宫吧,我给你抱孩子。这小家伙生得有些单薄了些,你是没看到皇上的一双儿女,结实得不得了,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调皮的。” 沐归鸿心急如焚,催道,“那就快进去,我怕去晚了,阿恂会怪我呢!” 萧昶远想了想,既然二弟都去,他也跟着进宫去好了。 萧恂正在养心殿后殿里陪谢知微说话,听说南平王和大公主回来了,和靖江郡王和清河郡王一块儿进宫来,他激动不已,忙道,“快,带他们进来,皇后娘娘也想大公主了,让他们先来这里。” 谢知微的眼睛一亮,急得忙站起身来,吩咐胡桂,“你赶紧去楚家,请绫华公主和驸马进宫,就说元嘉公主回来了,让他们进宫,今日设宴给他们接风。” 萧恂不由得问道,“设宴还来得及吗。“ “有什么来不及的,都是兄弟姐妹,他们还争吃什么不成?不过是凑个热闹。” 两人忙出了门,站在廊檐下,不一会看到几个人联袂而来,还没走近,元嘉就喊了一声,“微妹妹!” “元嘉姐姐!” 谢知微忙奔过去,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一下子将一群男人吓得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好半晌,谢知微才松开元嘉,眼里都是累,上下打量元嘉,“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元嘉哭得不能自已,自己都泪流满面,却帮谢知微擦眼泪,“我就是太想你们了,才回来的。” 谢知微道,“回来好,回来好,我帮你在绫华的公主府旁边留了一栋公主府,都修葺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了住!” 元嘉听说,眼泪又刷刷刷地流下来了,“有公主府,我就不回云南去了,你都不知道,那地方除了金子多,啥都没有!” 把谢知微都逗笑了,元嘉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两人含泪而笑,握着的一双手,不舍得分开。 元嘉的儿子见母亲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吓着了,这会儿哭起来,伸手要娘亲。 元嘉忙接过来,指着谢知微让儿子喊“舅母”,小孩子吐词不清晰,小心地喊了一声,谢知微看着生得白白的,很秀气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牵了孩子的小手,“我让他们去把表姐,绫华,还有孩子们都带进宫来,一会儿去请娘和父王过来,今日就在这里开两桌席,一家人热闹热闹!” 第963章 赏人 “好啊!”元嘉自然是无不可,两人进了燕喜堂,萧恂才领着众人进来,在燕喜堂里落座。 萧恂和三个王爷坐在明间,谢知微和元嘉带着孩子去了次间。 “太子和大公主呢?”元嘉问道。 谢知微才想起来,忙让人去把太子和大公主接过来,紫陌亲自带着太子过来,大公主则是米团公公亲自护送过来的。 元嘉一手抱着大公主,一手抱着太子,越看越喜欢,问儿子,“这是表弟,这是表妹,喜不喜欢?” “妹妹好看!”小家伙站在榻边,凑近了和两个孩子玩,两个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也盯着小家伙。 谢知微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元嘉道,“叫晚童,早产了几天,身子骨一直不好,这次我不打算带他来的,后来一想,就带过来吧,横竖还有你,看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他生得壮实一些。” 谢知微牵了晚童的手过来,不动声色地把脉,也未见异常,便道,“没什么,小孩子若是能吃能玩,精神好,没别的毛病就行了,多动一动,将来身体自然就好了。” 元嘉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崔南嘉带着阿菟来了,绫华带着阿丑也来了,一时间,燕喜堂的次间热闹得不得了。 玄桃进来道,“皇后娘娘,慈宁宫那边,皇太后请几位王爷和公主们去那边,说是那边宽敞,一会儿宴席就摆在那边。” 谢知微让人请了萧惟和萧灵愫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慈宁宫。 皇太后站在廊檐下等着,看到元嘉和沐归鸿二人,也激动不已,二人带着孩子要给她下跪,她忙一手拉着元嘉,一手抱着孩子,“就算行礼,也要等进去啊,这光溜溜的跪在地上,膝盖不疼?” 等皇太后落了座,晚童被皇太后抱在怀里,元嘉和沐归鸿倒是不好行礼了,谢知微过去把晚童抱开,两人恭恭敬敬地给皇太后行了礼。 “去把东西拿来!”皇太后吩咐了一声,容嬷嬷便去拿了一个匣子来,皇太后递给元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出阁,我也没有送你,娘家人就只有你大哥一个,委屈了你这孩子了!” 元嘉落下泪来,“侄女没有什么委屈的,微妹妹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从京城万里迢迢地送了嫁妆过去,没有比这更妥帖的了!” “都是一家人,就不说这些了。你这嫁得山高水远的,以后要见面是真不容易。不过,京城里,给你留了公主府,你以后要回来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宫里都是你的娘家!“ 元嘉扑进了皇太后的怀里,喊道,“大伯娘,我知道了,以后我常回京城看望您和微妹妹!” 绫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见皇太后的眼里噙着泪水,她生怕皇太后年纪大了,伤了心就不好了,忙道,“不是说有好吃的吗?我都饿了!” 皇太后破涕而笑,“你这个贪吃的,都当娘了,也不怕阿丑笑话你!” 阿丑听到自己被点名,有些不明所以,扭头看向皇太后,“外祖母,阿丑很乖哦!” 众人不由得大笑起来,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好了很多,元嘉只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的了。 不一会儿襄王就来了,穿着一身粗布衣,头上还戴着一个斗笠,进门与皇太后见过礼,喊了声“嫂嫂”,就对几个王爷道,“你们是不知道啊,后面什刹海里的鱼是真多,我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钓了好几条回来,才让人送到御膳房去了,一会儿我们就吃这新鲜鱼。” 元嘉和沐归鸿领着儿子过来给他行礼,襄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元嘉,“你出嫁的时候,也没有人给你添妆,拿去买首饰去!” 元嘉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忙道,“皇叔,这太重了!” “重什么重,女孩儿家家的,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 一家人聚在一起,分两桌,热热闹闹地用了一顿饭。 天色已晚,元嘉又是长途跋涉而来,皇太后就早早地打发他们去休息,谢知微留元嘉在宫里住,元嘉没有拒绝,谢知微便让人将懋勤殿收拾出来,供她一家先住下。 次日,崔南嘉和绫华也带了孩子进宫,四个人领着孩子在养心殿待了一天,有着说不完的话,待了整整一天,用过晚膳,才散。 萧恂和三位郡王,两位驸马,一起去西山打猎,也是至晚方回。 离封后大典越来越近,整个燕京城都很兴奋,新帝和皇后的大典分别在前后一日,之后,将是论功行赏的封诰,怎么能不让人激动? 庐州谢家二房在京中的宅子位于宣北坊西斜街上,不似谢家长房在皇城之中,但也是好地方了。 谢从筠在闺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怒道,“他竟然敢这样欺我,娘,您让人去孟津王府,这婚事,我不要了,我要退婚!” 洪大太太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婚事可不是儿戏,哪是你说要就要,说退就退的?将来别人怎么说咱们,你还想找到一门好亲事吗?” “找不到就找不到,总比现在这样被人笑话强。”谢从筠哭得不能自已,“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我呢,特别是明婉,不知道暗地里怎么笑话我,呜呜呜,娘,这分明是大姐姐要对付我,故意把给大姐夫的女人塞给了郡王爷!她分明是嫉妒我!” 洪大太太也是气得浑身哆嗦,心疼女儿,怒道,“我这就去找你大祖父,让他评评理去!” “娘,我也要去!” 母女二人便坐了车去了南熏坊的谢家,正好谢老太爷下了衙回来,正在书房里和谢元柏说话,听说宣北坊谢家的来了,他皱了皱眉头,“让进来吧,看有什么话说?” 等洪大太太进来了,两人坐着都没有起身,洪大太太和女儿气冲冲地来,随便福了福身,便道,“大伯父,他大伯,我来呢是想找你们帮忙评评理,筠姐儿的婚事眼见就在眼前了,皇后娘娘这是怎么说,皇上赏了两个女人下来,她不但不拦着,还连气儿都不通一下,这还是一家人吗?” 第964章 乖孙 谢元柏一听她开口就指责女儿,手里端着茶,往桌上狠狠地一放,“你若是来吵架的,我让人把你带去找袁氏,你来这里,发什么火?开口就指责皇后娘娘,这是你能说的吗?” “哦,敢情你是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国家国家,先国后家,连最起码的尊卑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谢眺坐着不吭声,只当没有听见,他是极为厌烦了宣北坊那边了,等谢元柏把话说完了,他方才挑起眉道,“洪大媳妇,皇后娘娘虽然是谢家的女儿,也是萧家的媳妇,你若是兴师问罪,还是去宫里问罪去,你找我们说这些,站在我们的角度,皇后娘娘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错!你若是没有别的话,你就请吧!” 洪大太太见是这样,气得浑身哆嗦,她腾地站起身来,对女儿道,“我们走,我们这就进宫说理去,我就不信了,皇后娘娘连娘家都不要了!” 不等洪大太太走出屋子,谢眺喊道,“来人,把这屋里用水冲一遍,乌烟瘴气的,熏死人了!” 洪大太太的脸唰地就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 谢从筠一个小姑娘,哪里受过这等气,泪水汪汪的,“以为家里出了个皇后,就有多了不起吗?一家子骨肉,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洪大太太向慈宁宫递了牌子,皇太后很诧异,“你说是皇后娘家隔了房的婶子?她不去见皇后,来找我是怎么回事?” 容嬷嬷道,“听说递牌子前,是去了南熏坊谢家的,听说闹得不开心。是要告皇后娘娘的状呢!” 容嬷嬷低声将之前谢从筠想给萧恂做小的事说了,又道,“这次是皇上把太皇太后赏下来的两个人要给孟津郡王做小,听说是为这事,说皇后娘娘不地道!” 皇太后气得笑了,“这可真是稀奇古怪的事年年都有,今年是格外多了,既然她要来告皇后的状,就让她进来吧,我也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容嬷嬷服侍皇太后多少年了,一看就知道皇太后是动了真气了,怕她气出好歹来,道,“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没两天了,等过了这两桩事,又是过年,来年,皇太后还会不会带奴婢们出去逛逛?” “你是说去真定府啊?我想带皇后一起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行呢?去还是要去的,我还想往西边走走呢,北边听说没什么好玩的,西边我想去看看。” “皇太后想皇后陪您去,谁知道呢,要是明年开年了,又有好消息传来,皇太后就又白盼了一年!” 皇太后果然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促狭,是说到我心里去了,要是真有那好事,我重重赏你!” 容嬷嬷忙谢恩,“奴婢这赏赐是得定了的!” 偏殿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皇太后和容嬷嬷忙快步走了进去,奶嬷嬷已经把句奴抱起来了,皇太后忙接过来,“哎呦喂,我的乖乖,醒了啊,叫祖母了?祖母来了,祖母等着乖乖起来呢!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去?” 句奴在祖母怀里就不哭了,那模样儿可爱得不得了,皇太后心都化了,问奶嬷嬷,“吃过奶了吗?吃得多不多?” “回皇太后的话,太子吃得多呢,吃了两人份的,才是没有看到皇太后才哭了。” 句奴伸手要捉皇太后耳朵上的银丁香,皇太后顺手拿了一柄玉如意递给句奴,“这银丁香啊,等我句奴长大了要娶媳妇了,祖母再给你好不好?” 句奴也没有听懂,但却不妨碍他笑得开心,抓住了玉如意,往外一扔,好好一柄玉如意就砸在了地衣上,哐当一声就断了。 容嬷嬷心疼得不得了,皇太后却不以为然,“孩子喜欢,想砸,就让砸呗,将来我库里那些,不都是给他们的吗,我还带走什么不成?” 皇太后看都不看一眼,容嬷嬷只好把玉如意捡起来,让人送去修一修,用金嵌好连起来,就是一柄金镶玉的如意了。 不一会儿,洪大太太和谢从筠就顺利进宫了,来到了慈宁宫。 皇太后正抱着句奴在大殿里转来转去,隔着窗户,指着外头的景致告诉他,“这是花儿,那是草儿,那是树,我们句奴聪明,记住了吗?” 洪大太太不由得瘪瘪嘴,一个奶娃子,知道什么花鸟树木? 两人上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看看怀里的孙儿,笑了一声,“怎么,不认识太子吗?” 洪大太太有求于皇太后,又是国法,忙又领着女儿给句奴请安,“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皇太后不冷不热地道,赐了座,等上了茶,她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听说你们才从南熏坊那边过来,不知亲家夫人如何了?” 洪大太太根本没去见袁氏,却不敢说,忙讪讪笑道,“大嫂一向身子骨康健,今日瞧着气色也好!” “那就好!”皇太后说完,便端起茶来,自己抿了一口,见句奴盯着她手里的茶碗,她不由得好笑,“孙儿乖,你现在还不能喝茶,你要是渴了,祖母让人给你喂水喝,好不好?” 她将茶碗端得远远的,吩咐道,“以后不要上这么滚的茶水了,要是不小心把我宝贝孙儿烫着了,可怎么得了?” “是!”容嬷嬷接过了她手里的茶碗,故意道,“皇后娘娘要是知道您又是这么疼爱太子,怕是又要说您太宠孩子了。” 皇太后笑得眉眼都舒展开了,“皇后那孩子,就是这么孝顺,她是怕我为了太子,让自己不自在,哪有那么多事儿?不过是一口茶的事。” 皇太后说完这些,还没完,对洪大太太道,“南熏坊谢家这边,长房这一支的姑娘是真好,皇后娘娘就不说了,我听说啊,永新伯世子夫人也是个极好的,三姑娘和四姑娘都说了好婆家,那两个孩子我也见过,都是知书达理的!” 皇太后看到谢从筠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目光为之一冷。 第965章 猛药 若是换了别的人,听了皇太后这么一说,纵然受了再大的气也要咽下去了,可洪大太太却没有这份玲珑心思。 谢从筠在一旁轻轻地踢了她一脚,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对皇太后道,“皇太后,南熏坊谢家这边的姑娘到底好不好,妾身就不说了,妾身今日来,是想找皇太后评评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不照顾自己妹妹的长姐呢?” 她先是将自家与孟津王府有亲事的事说了,又说孟津王府是多么重视这门婚事,如何准备聘礼,多么尽心,生怕委屈了新娘子,到了最后才说,宫里居然有了旨意,要将太皇太后给皇上准备的两个女子送给孟津郡王。 “且不说,皇后娘娘的妹子还没有过门呢,孟津郡王不该在新娘子进门前纳妾,只说哪有当姐姐的如此不把妹妹当回事呢?将来过了门,孟津王府的人还会把妹妹放在眼里吗?”洪大太太边说边抹起眼泪了。 皇太后这才明白为何南熏坊谢家与二房这边不来往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同样是姓谢,这差别也太大了些。 皇太后若是想处罚洪大太太着实是太容易了些,但投鼠忌器,毕竟都是谢姓的人,她忍了又忍,对洪大太太道,“做母亲的,要教导女儿不妒忌,此是犯了七出之条。天底下的母亲哪有不疼爱自己的女儿的,听说洪大太太就这一个女儿,多宠爱一些,原也正常,只是,天下做父母的当为女儿计之以深远。“ 洪大太太见皇太后板着脸说话了,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了,忍不住嘟囔道,“皇太后,皇后娘娘不也没有为皇上纳侧室吗?” 皇太后的眉眼一横,冷笑一声,“帝后之事,岂是你能够议论的?今日若非不想伤了皇后的颜面,你母女在我跟前的这副模样,你以为你能出得了这宫门?” 洪大太太这才知道害怕了,噗通跪了下来,谢从筠也吓得满脸煞白,跟着母亲跪下。 “就冲这善妒的性子,与孟津王府的这门婚事,你的这女儿都不是良配!” 洪大太太还等着女儿嫁出去后,将来回了庐州,能够在乡邻面前长脸,她可是郡王爷的丈母娘呢,庐州知州都要把她当座上宾。 洪大太太忙磕头,“请皇太后看在皇后的面前,饶恕妾身母女,妾身回去后,一定对女儿严加教导,不能让她善妒。” 皇太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和这母女说,让人将她们带出去,吩咐道,“把这边的事,找人透露给养心殿那边。” 皇太后知道,皇后从来不在她这边安插什么人,也从来不打听慈宁宫的事,这件事,若是她特地安排人去给谢知微说,谢知微必然会面上过不去,若是不说,这又是娘家人,背地里使坏,万一被着了道,就不好了。 谢知微虽不打听慈宁宫的事,但什么人进出了宫,她身为后宫之主还是知道的,娘家的人进了宫,不来见自己,反而去见了她婆婆,为的是什么,不用脑袋想,她都知道。 杜桂这边也得到了慈宁宫有心人的通风报信,很快就来养心殿。 日上三竿,谢知微还在睡,萧恂就跟吃了猛药一样,把她折腾得不轻。 她一觉醒来,日头都已经快上中天了,用被子捂住了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匆匆忙忙地梳洗过后,玄桃让人端来了一碗粥,谢知微随意吃了两口,问起玄桃,“亲事订在什么时候?” “腊月里!”玄桃的脸通红,她不想这么早出宫,可是竹影那边催得急,说什么,娶个媳妇好过年。 还说,要是她不答应,他就求到皇后娘娘跟前来,她能不答应吗? “等过了大典,你就出宫去吧,京中陪嫁的宅子你都知道位置,把宅子好生打理一下,就在宅子里安心待嫁,我让秋嬷嬷出宫安置你,家里有个长辈,也是个主心骨。” 秋嬷嬷是该出宫荣养了,谢知微也在京城给秋嬷嬷置了宅子,还有两顷良田。 前些日子,秋嬷嬷为儿子相中了雨晴,雨晴也看中了骆衡,说是等谢知微这边再挑好了人,她就帮儿子向谢知微求娶雨晴了。 谢知微高兴不已,当下就做主为两家订下了这桩婚事。 雨晴的爹娘还在谢家,她还有个弟弟,若是能给秋嬷嬷当儿媳妇,将来出去了与娘家走动也极为方便。 谢知微这些丫鬟里头,雨晴是有福气的那一个。 秋蔓、采葛和桃夭年纪要小一些,如今也都历练出来了,谢知微将浅眉和甘草两个小的补了上来,这两个这几年跟着她学了些医术,年纪大了,做事也沉稳,是当得起大任的。 玄桃的眼窝发热,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吩咐小丫鬟们做事,站在廊檐下,好久,才将要流出来的泪逼下去。 跟了皇后娘娘一场,她比起一些普通的权贵人家的千金要好多了,两万两银子的嫁妆,用宫里嬷嬷们的话说,赶得上郡主县主们的嫁妆了。 她这一生,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报答皇后娘娘的? 谢知微用完了一碗粥,玄桃就进来服侍谢知微漱口,擦过嘴,百灵进来了,“皇后娘娘,杜桂公公有事要见!” “进来!”谢知微歪在榻上,有些没精神,她怀疑自己迟早要死在萧恂的手里。 杜桂进来,将慈宁宫那边的事说了,“不是奴才打听的,是慈宁宫的公公特意找到奴才说了这件事,还说一定要告诉皇后娘娘,省得着了人的道。” 谢知微心里虽气,倒也不至于多气,她想到肯定是婆婆让人来通知她的。 “百灵,你拿一百两银子给杜桂,让他想法子怎么感谢一下慈宁宫的那个公公。再,我还是那句话,皇太后和父王那边的事,你们都不要去打听,我知道了是不依的。” “是,奴才明白!” 杜桂接过了银票,就办事去了。 玄桃和百灵都很紧张地看着谢知微,谢知微笑了一下,“没想到皇上无心之举,居然还伤了我这个好妹妹,这可真是……她以为,没有我,她能在孟津王府站稳脚跟?” 第966章 封后 谢从筠过门的日子是在十二月初二日。 在此之前,是登基大典。 礼部将最后一版礼仪送了上来,萧恂做了最后的定夺,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定在了同一日。 所有的仪式一模一样。 甚至,谢知微和萧恂一起接受百官朝贺,只不过,比登基大典多一道礼仪的是,谢知微要接受内外命妇们的朝贺,宫里的内命妇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内命妇的朝贺可以省了,外命妇们将在百官朝贺之后,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升座,接受朝贺。 “皇上,这怎么可以,从古至今,唯有皇上先登基,再册封皇后,皇后怎么能坐龙椅?” “皇后不能坐龙椅,那皇后坐在朕的腿上总可以吧?”萧恂怒不可遏,将那折子往张权谨的脸上一砸,“你若是不想做这差事,你就递辞呈好了,朕告诉你们,这礼仪就照着朕的旨意办,朕能坐的地方,皇后都能坐!” 萧恂就这么将满朝文武百官撂在了太和殿里。 陆偃走上前来,站在丹陛之上,环视了一圈文武百官,“你们觉得你们可以用什么来辖制皇上,让他对你们言听计从?皇上不是建元帝,不需要听武将们的,对士族举起屠刀;皇上也不是昭阳帝,当年,昭阳帝也是乾纲独断,他唯一的弱点便是重亲情,武将们便蛊惑先帝做下了通敌叛国的蠢事,一辈子被抓住把柄。” 陆偃道,“当今的皇上,唯一的弱点便是妻儿,可惜,他有足够的的自保能力,你们以为,皇后的母族是士族,你们便可以此要挟?” 谢眺上前一步,“陆大人,臣老矣,不能食饭,这是辞呈,想请侯爷在皇上跟前美言两句,赐臣致仕告老还乡。“ 众人震惊的目光下,陆偃接过了谢眺的辞呈,一双冷魅的眼睛扫过所有人,“大雍大半壁江山都是皇上打下来的,这宫城是皇上私库的银子做的,赈灾的银钱是皇上掏的腰包,国库里的余钱是皇上捐献的,尔等若是还有颜面,就安分守己,把自己的事做好,不必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 这番话,说得所有文臣都低下了头,楚易宁上前一步,“侯爷,有句话你说错了!” 陆偃“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大雍大半壁的江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打下的,皇后娘娘虽然没有上战场,但战场上活下来的多半的将士们都是皇后娘娘活的命,没有皇后娘娘的伤药,送上战场的良医们,今日,末将也无法与众卿同列!” 陆偃点头,“本侯的确错了,本侯一直记得皇后娘娘的大义,只是今日站在这大殿中的,除了跟着皇上喋血沙场的将士们,更多的还是饱读诗书的士大夫,本侯之所以没有提皇后娘娘,是怕将来,史书上有人会写下一笔,皇后娘娘牝鸡司晨!” 卢琦龄上前一步,笑道,“定远侯多虑了,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无耻,我相信,有良心的人还是占多数。” “未必!”陆偃说完,朝卢琦龄拱了拱手,拿着谢眺的辞呈就走了。 张权谨很想也朝陆偃砸一杯辞呈,但,他到底没有这个底气,若是萧恂批了,他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辞职不成? 养心殿里,陆偃将谢眺的辞呈递给了萧恂,萧恂看都没看,扔在了一边,“我一会儿去一趟谢家,问问祖父到底怎么回事?” 谢知微亲自为他们上了茶,在一边的小杌子上坐下,问道,“阿恂,你若是去谢家,我也想去。” 萧恂朝她看去,“皇后不能随便出宫,要不,你扮成个小厮模样,我带你出宫?” 谢知微白了他一眼,“皇上身边哪里有什么小厮?要不,我扮成个公子吧,相信明日满京城的老百姓都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咱们英明神武的皇上竟然是断袖,难怪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陆偃正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来,幸而萧恂避让及时,要不然喷了他一身。 他跳起来,还不忘皮,“哎呀”一声道,“这可真是个好理由啊,我都不知道我还是个男女通吃的,大哥……” 他朝陆偃抛了个媚眼,陆偃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腾地起身,“玉兔儿该醒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 谢知微换了一身男装,头发梳成了男子的模样,跟在萧恂的身后出了皇宫,因南熏坊就在宫城的隔壁,又是月圆之夜,两人便白龙鱼服,步行出了宫。 句奴被送到了陆偃这里,用萧恂的话说,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将来三只羊还是这么放。 纵然有了两只羊,陆偃也只想放一只,因此,句奴这只羊被放在摇篮里躺着,米团在一边轻轻地摇,逗着句奴说话,而玉兔儿则待遇完全不同,陆偃抱着她趁着天气好,在园子里逛着。 “玉兔儿喜欢哪些花?将来爹爹在侯府的后花园里,造一个湖,堆一个假山……,不,不能堆假山,那太危险了,我们建一个牡丹园好不好?有了牡丹园,还要有芍药园,爹爹给你的院子取名叫灵犀院好不好?灵犀!” 玉兔儿转过脑袋看向陆偃,她伸出粉嫩的手,抚上了陆偃的脸,手指头戳进了陆偃的嘴里,陆偃忙腾出手要把她的小手挪开,玉兔儿却不肯,挣扎着非要把手塞进陆偃的嘴里。 陆偃对玉兔儿是没有任何抗拒力的,他只好微微启唇,玉兔儿的手便伸进去了,她乐得咯咯咯地笑,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拍着两只小手,明亮的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儿。 陆偃的眼里盛满了笑意,无奈地道,“爹爹能拿你怎么办?” 句奴则在屋里哭得震天响,米团和芝麻两人急得团团转,芝麻将句奴抱起来,“太子殿下,您就别哭了,您这一哭,奴才也想哭了!” 句奴一把抓住了芝麻的帽子,挥手就把他头上的帽子挥掉了,小手朝门外伸去,芝麻哪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哭丧着脸,“祖宗啊,您到底要做什么?” 第967章 大典 芝麻朝奶嬷嬷狠狠地瞪了一眼,“你们这些随身服侍的,就不知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 奶嬷嬷小心地道,“这,这,每日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都,都在园子里头玩。” 米团松了一口气,“好勒,奴才就驮着太子殿下去园子里玩去。” 陆偃听到句奴哭声的时候,玉兔儿也听到了,双胞胎容易受感应,她瘪了嘴就想哭,陆偃哪里舍得宝贝儿哭呢,只好抱着她朝远处走,避开句奴。 一片树叶落下来,风吹着,在陆偃的头顶徘徊,玉兔儿看到了,伸手就去抓,树叶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面,从她的视野里消失,玉兔儿没有看到,急了。 一直关注着玉兔儿的陆偃只好伸手摘了一片叶子给玉兔儿,玉兔儿拿到了就往嘴里塞,陆偃吓得魂都快没了,从玉兔儿的手里抢走了叶子,玉兔儿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双滚动着泪花的眼睛望着陆偃,忍了一会儿,还是嘴巴一张哭起来了。 陆偃的鬓角渗出了层层细汗,他抱着玉兔儿忙道歉,“是爹爹不对,玉兔儿听爹爹解释,这树叶子不能吃,玉兔儿乖,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句奴被芝麻抱了过来,他出了门就不哭了,此时听到了玉兔儿的哭声,竟然咯咯咯地笑起来了,玉兔儿哭得更大响声了。 陆偃突然就很厌烦这臭小子,对芝麻吼道,“还不快抱远点儿!” 芝麻和米团照顾过句奴不止一次了,真心疼爱太子殿下,不由得很是为太子殿下委屈,多大的孩子,就两个多月,喜怒哀乐都是天性,能知道什么,督主也太过分了一点。 “奴才这就抱太子殿下离开!”芝麻说着,和米团一块儿抱着太子殿下走了。 陆偃让人拿了一片碧玉雕的玉叶子来,洗得干干净净给了玉兔儿,“爹爹错了,爹爹向玉兔儿道歉!” 玉兔儿拿到了玉叶子,方才破涕为笑,塞进嘴里啃起来,啃着没什么味儿,她手一扬,玉叶子扔到了地上,听到一声脆响,逗得她笑起来了。 陆偃这才发现,自家的闺女居然喜欢听玉碎的声音。 玉兔儿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起风了,又到了她睡觉的时间,看着女儿打呵欠了,陆偃这才抱着她回了屋子,等她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进了摇篮,嘱咐奶嬷嬷在一旁看好。 书房里,还有一大堆政务要处理,陆偃快刀斩乱麻,做得差不多了,吩咐人去请清河郡王和沐王爷过来。 萧昶远和沐归鸿难免有些胆战心惊,一来是最初寿康帝在世的时候,对陆偃这个掌印使根深蒂固的忌惮,二来两人都知道,萧恂这人大气,不喜计较,可陆偃不同,心眼比莲藕的孔还多。 “坐吧!” 意外的是,陆偃对二人还算友好,吩咐人上了茶之后,他随意问了云南两句,便加重了语气,“听说离云南最近的蒲甘国是产玉石的,蒲甘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云南与蒲甘比邻,对这一方面,沐归鸿是很清楚的,挪了挪屁股道,“侯爷,您问我,可算是问对了,蒲甘那地方,别的不多,玉石很多。那个国家不大,北抵云南,东接真腊,西接孔雀王朝,一共十八个属国,两百九十八个部落,九个城镇。阿奴律陀为国王,信奉大乘佛教。” 萧昶远在云南呆了这么久,可以说,把云南都逛遍了,几次都逛到了蒲甘王国和云南的边界上,要不是他身份太敏感了,他还真想去蒲甘王国看看。 “侯爷,蒲甘不光玉石多,那边主要生产稻米,小麦和甘蔗,天气比我们中原地带要炎热,水果很丰盛。” 陆偃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而是问道,“麻烦两位王爷跟蒲甘王国说一说,让他们每年给我们进贡玉石,另外,把蒲甘王国的情况摸清楚,如果进攻这个国家,需要多少兵力,将来需要委派多少官员治理?” 沐归鸿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了,萧昶远也震惊不已,想不明白,为何突然想到要攻打蒲甘王国。 虽说蒲甘王国比起如今的大雍来说,是弱了一点。 可好歹,人家也是一个国家啊,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远征呢? “侯爷,可否明示,这是为何?” 陆偃想了想,不能说他女儿喜欢听玉碎的声音,这样会坏了女儿的名声,便道,“不为何,听说那边的气候好,玉石多,将来征用过来,也可作为大雍的粮仓。” “可是侯爷,蒲甘气候是好,一年四季都不用着冬衣,但是,山脉居多,虽产大米,但可耕地面积不多,其中南部的海岸线也很长。” 陆偃才不会担心这些呢,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若是蒲甘愿意将每年产出的最好的玉石全部进贡给大雍,本侯也不耐烦去要这么个弹丸之国。只不过,在本侯的眼里,想要的还是要抓在自己的手里才是靠谱的。” 萧昶远和沐归鸿对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操的是什么心?要打就打,定远侯说得对,不过是个弹丸小国而已。 况且,陆偃也不是那不知轻重,横征暴敛之人,大雍已经吃下了西凉和北契,多一个蒲甘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两人站起身来,萧昶远道,“侯爷,您交代的事,我和南平王会去办好,您什么时候想攻打蒲甘了,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做先锋。” 萧昶远浑身的热血都被点燃了,他突然觉得,若是在西南面打上一仗也是一件好事呢! “嗯,若是蒲甘识趣,我们也未必一定要侵占,若是他们敢把好玉石留着不进贡,本侯不介意亲自领兵。” 他女儿想要的,必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哪怕那玉石是她用来砸的,也要是极品的红翡玉翠。 送走了两人后,陆偃就去了玉兔儿的屋子,玉兔儿已经醒了,吃过了奶,正躺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说话。 没有人听得懂,奶嬷嬷在旁边看着笑,见陆偃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第968章 皇权 玉兔儿看到陆偃,咧嘴一笑,一双眼睛像谢知微像极了,陆偃看着这双眼睛怔了一会儿,方回过神来,伸手温柔地抱起了女儿,“想爹爹了没?” 玉兔儿咯咯笑地挥舞着小手,碰到了陆偃的脸,陆偃将脸颊轻轻地在她的小手上蹭了蹭,眉眼间如沐春风。 玉兔儿喜欢和爹爹一起玩,陆偃用膳的时候,她跟着喝了一点米汤,没什么味道,但是与奶不同的食物,陆偃用勺子沾了一点给她尝了之后,她就急不可耐地要。 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要等待,急得只哭,陆偃顿时哭笑不得,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养的竟然是个小馋猫呢。 一顿饭下来,玉兔儿喝了不少米汤,陆偃被她闹得满脑门汗,等玉兔儿不闹了,又歪在他的怀里睡着了,陆偃只好抱着她放摇篮里,才放下,玉兔儿就醒了,哭,陆偃只好抱起来。 这么抱着睡不是个事儿,陆偃主要怕对玉兔儿的骨骼生长不好,只好放在床上,陪着她午睡,玉兔儿的小脑袋往陆偃的怀里拱,陆偃只好搂着她,看着女儿的小鼻子小嘴,他渐渐地也睡着了。 谢知微和萧恂到了谢家,谢家的门房哪有不认识姑爷的,但看姑爷身边的男子有些面熟,待仔细一看,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都不问,直接将姑爷和姑奶奶请进了七谏斋。 谢眺正在看书,见到来人,惊得站起身来,再看到谢知微,沉下脸,骂道,“简直是胡闹!” 谢知微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委屈地朝萧恂看了一眼,那意思,都怪你! 都怪我! 萧恂忙道,“祖父,这不怪湄湄,我有事要过来找祖父,湄湄知道了,想回来瞧瞧,若带她出宫多有不便,便想出了这样的权宜之计。” 谢眺哪里舍得真骂孙女儿,无外乎是担心孙女儿这般出格的做法会让萧恂不耻,将来一旦恩情薄了,这些都是到嘴边上的错处。 既然萧恂将过错一揽子地揽过来了,谢眺就坡下驴,也就不多说了,“你既然是这么来的,就不去后院了,你母亲很好,最近在忙你妹妹的婚事。” 说完这些,谢眺便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向萧恂行礼,萧恂哪里会让谢眺当着谢知微的面如此,忙扶住了他,“祖父,你若是如此,以后我和湄湄都不敢回来了!” 谢眺坚持,“皇上,国礼就是国礼,这是谢家这么多年来立身处世的根本,请皇上成全!” 萧恂便道,“朕就下旨,免礼!” 谢眺方才作罢,他亲自为萧恂和谢知微奉茶,两人均是站着双手接过茶,之后,谢知微要给他行家礼,谢眺扶住了孙女儿,“你虽是谢家女,却是萧家妇,这不可!” 萧恂道,“算了,大家坐下来说事吧,别这么推来推去了。祖父,我来,是想问你,为何要递辞呈?” 谢眺道,“皇上,大雍未来十年内,是否还会有战事?” 萧恂想了想,“小的,我不敢说,大的应当没有。” 谢眺点点头,“皇上文治武功,远迈前朝。自太祖以来,皇位传了六代,从建文、昭阳和寿康三朝来说,西边是西凉,北边是北契,终日为患,建文帝时,甚至用皇室公主和亲,为的是换取几年太平,那时候,朝中多赖武将出征,文臣们尚且不敢说什么。” 谢知微听到这里便明白了,谢眺接着道,“但今后,不管皇上有没有打算用兵,用兵都不是朝中的重要策略了。皇上可以马上打天下,对大臣们来说,皇上万万不能马上治天下,从皇上大批选任官员便可看出一点。而皇上选用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文人。”萧恂也明白了,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朕可以单枪匹马打江山,却不能单枪匹马治理江山,祖父,您是说这个道理吗?” “皇上英明,臣说到这里,皇上应当明白了。自古以来,文人都是抱成一团,哪怕他们自己斗得你死我活,但在面对皇上时,他们就是一个整体。这也是臣为何推选曾士毅为次辅的缘故,曾士毅性子柔弱,非强势之人,将来等他被攻讦下台的时候,至少也要两三年,届时,皇上已经基本理顺了朝政。” 他自嘲一笑,“臣也明白,皇上在朝中的威望直逼太祖,甚至胜过太祖良多,但将来太子继位呢?他是否有皇上这样的威望?臣能为皇上谋略的也不过这些了,朝代更迭下来,每一个朝代都有不少弊端,汉朝外戚专政,前朝倒是避免了外戚,但出了武弱文强,最终导致积贫积弱的局面,先是丢了半壁江山,后又亡国,等到了本朝,太祖吸取前朝的教训,杀伐士族,却也让武将气焰嚣张。” 萧恂初继大统,处理朝政并不多,且他一言九鼎,脾气强横,文臣中又有谢眺为他撑腰,是以,可以说政令通畅,金口玉言,是有史以来最不受掣肘的皇帝了。 他哪里想到还有这些! 他也聪明绝顶,谢眺稍微挑拨,他便明白了其中的诀窍,不由得笑了一声,“太祖命令废丞相,文宗皇帝差点把自己累死了,弄了个内阁出来,本来是好的。建文帝眼见内阁权力越大,官员的任免都不由自己,就弄了个司礼监出来,好嘛,这左手和右手打架也有打架的好处,却也弄得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他身体前倾,“祖父,那您琢磨了这么多,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谢眺道,“皇权被分裂成了票拟和批红权,皇上想收回批红权,倒也不难,定远侯明显志不在权利,想必等大公主将来出宫的时候,定远侯会将这份大礼送给皇上,这非难事。可若是从全天下的士子手里抢夺回票拟权,皇上须考虑两件事。” 说完,谢眺看向萧恂,见萧恂略有所思,便明白,他已经懂了,也在考虑对策。 谢眺便不再多说,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皇上,臣这个时候递辞呈,是不想皇上为难,也不想把谢家牵扯这场战争中。臣的长子与臣不同,他不是文臣,是个武将。” 第969章 皇后 皇权是什么? 天下的权利,说直白一点,无非就是用钱与用人。 这个道理萧恂是早就明白了的,他很少在皇权上琢磨,便是因为他不需要琢磨这些,眼下掣肘他的不是天下的士族,而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没有明面儿上掣肘,她用的就是依附她的这些士族们。 张权谨,张明贺,还有别的人。 内阁一共五人,太皇太后就占了两人,剩下的,谢眺毋庸置疑是皇帝的人,曾士毅虽然性子绵柔一点,但是个聪明人,他两边都不站队,而池裕德向来依附谢眺。 萧恂稍微动了一下脑子,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张权谨和张明贺恐怕不是不愿意站在他这边,而是他们老早就站在了太皇太后那边,现在想下船也来不及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或者说是小问题,随随便便找点理由可以把人打发,关键问题是,他现在能够镇压住内阁,但将来呢? 若是句奴,或是句奴的儿子孙子不像今日的他这样乾纲独断,那时候,皇帝岂不是成了内阁们的吉祥物? 当了父亲之后,萧恂就害怕想这些问题了。 每每一个朝代到了终结的时候,土地兼并是最大的祸根,老百姓没有土地,无法生存下去,最后只能揭竿而起。 土地兼并最大的得益者是谁?若说是勋贵的话,一个朝代的勋贵能有多少?有哪些士人们多吗? 谢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皇上,趁着如今这大好的形势,皇上不妨重新丈量土地,至不济也能做到心中有数,天下的土地看看豪强富族们占了多少,看看老百姓们手上有多少?” 萧恂道,“眼下,有西凉和北契的土地,土地还是不少的,老百姓们想要有地种,这些都不是问题。朕要想的是内阁,任何一个群体,不能只有一个声音。” 谢眺忙道,“皇上所虑极是,不知皇上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自然是再扶持一个和内阁一样,却能为朕所用的机构,朕在想,有这样一个机构,为朕参赞军机,不如就叫军机处吧!” “皇上以何种理由设立这个军机处呢?” 萧恂道,“理由不重要,总是人想出来的,况且眼下,祖父不是给朕想了个好理由吗?既然要丈量土地,那就交给军机处来处理吧!” “若是如此,臣的辞呈,皇上这个时候可暂时不批准,臣愿意再多等两天。” 萧恂明白谢眺是想帮他在朝中多镇内阁和那些文人们几天,他却不愿将谢家拖下水,“祖父年岁大了,早该回乡荣养,朝堂上的事,今日了了这件,明日还有那件,何时是个头,朕就不留祖父了!” 谢眺跪下来谢恩! 谢家,他这一代,能够如此从朝堂上体面退出,便是极为荣耀的事。 萧恂回宫之后,便批了谢眺的辞呈,消息传出,满城哗然,谁能料到,眼看封后大典在即,谢眺竟然从首辅职位上退下来了。 首辅,一向由廷推,不是不可以由皇帝指派,而是在那些士大夫们的眼里和笔下,昏君才会如此。 皇帝是上天的儿子,被派下来管理百姓,士大夫们是专门辅佐皇帝管理百姓的,所谓的天子就是士大夫们吹嘘出来的,眼下成了什么? 皇帝只是个吉祥物,士大夫们却是真正的受益者,武将们还需要冒生命的风险去博一个爵位,活到最后才有,死了就白搭上一条性命,但士大夫们不同,十年寒窗哪有一条命值钱,在他们的眼里,却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这个世界,人人都活得很糊涂,只有读书人活明白了。 萧恂回到养心殿里,久久不能平静。 谢知微亲自沏了一杯茶,递给萧恂,“若是想不出来,就暂时别想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谢知微知道,萧恂这是为子孙计,只是这一日还远得很呢。 她让奶嬷嬷将句奴抱过来,放到了萧恂的怀里,“大哥每天都亲手带玉兔儿,你可别被大哥比下去了。” 萧恂嫌弃地看着句奴,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流口水了,还朝这他傻笑,看着儿子喜滋滋的笑脸,他再多的烦恼都没了。 他抱着儿子,逗他道,“你是男孩子,不要和你妹妹比,男孩子要先爱人,再爱己,在咱们家呢,我们爷俩首先要爱你娘,然后你再爱爹,最后才爱你自己。爹也一样,先爱你娘和你,再对自己好,明白了吗?” “男孩子心胸要宽广,不要听你娘的!” 谢知微在一旁笑,“你在和儿子胡说些什么?” 封后大典那一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云。 原本头一天乌云密布,眼看一场雪要落下来,钦天监的人都要自己捧着脑袋递上来了,结果,到了正日子,一大早醒来,竟然保住了脑袋。 头一日晚上,谢知微和萧恂歇在乾清宫里,次日一大早,谢知微便和萧恂一起起来。 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一般仪制,这就意味着,今日一天,谢知微和萧恂都要如影随形,萧恂做什么,谢知微做什么。 两人先是穿了一身孝服去奉先殿祭祀列祖列宗,又去祭祀了各路神灵,半天过去了,谢知微也累得不行,萧恂心疼不已,早知道,他就精简一点仪式,当初之所以定这么繁复,主要是流程就是这么回事。 且,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同时举行,他把规模搞大一点,也是想向世人昭示,他萧恂的妻,大雍的皇后,是何等煌煌可威。 礼部的官员去天坛、农坛以及太庙告祭,萧恂和谢知微也正好回宫,用过膳,来不及休息,尚宫局派了人来给她梳头,穿上了凤袍,头上戴着二龙九凤冠。 等礼部的官员回来,钟鼓声敲响了,气势恢宏的钟声响彻整个宫城。 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朝奉天门走去,他紧紧握着谢知微的手,低声道,“别怕,要是累了,我就搀着你,湄湄,我们要搀着走一辈子呢!” 第970章 龙椅 谢知微抬头看向萧恂,他戴着冕,从她的角度却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坚毅的侧脸。 奉天门城楼上,已经摆上了香案,楼下左边站着文武百官,右边则是命妇们,众目睽睽之下,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缓步朝城楼上走去。 阳光照在谢知微的凤冠与凤袍上,她明艳的脸如同国色天香的牡丹,一身气质足以配萧恂一起君临天下。 上香,祷告,并非是萧恂先,谢知微后,而是萧恂与谢知微一起。 命妇们震惊不已,群臣们则是没眼看,帝后就宛如天和地,天总应当是在上面,地才是在下面,皇上若是连天尊地卑都不遵从的话,又该如何治理这国家江山? 当然,这些都是文臣们的想法。 朝中的旧武将,已经被寿康帝清算得差不多了,当年但凡跟着他篡位过的武将已经一个不剩下,站在前列的均是跟着萧恂打江山的武将,这些人谁没有被谢知微的药救治过? 谁不欠谢知微一条两条命? 这些人自然乐见其成谢知微与萧恂并肩而立,并觉得,皇后娘娘有这个资格! 祭拜过天地和各路神灵后,萧恂在太和殿升座,文武百官将在这里参拜新帝,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在众臣们惊骇的目光中,帝后二人行皇道入,一同坐在了龙椅之上。 谢知微极为不自在,但这种场合,她也不能公然反对萧恂,只扭头去看他。 萧恂握了握她的手,“你我夫妻一体,我能去的地方你也能去,我能坐的位置你也能坐!” 谢知微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目视群臣,没有看到萧恂眼中溢满的笑意,他喜欢对湄湄好,也喜欢湄湄能够明白他的心,愿意和他同心。 “皇后乃是庐州谢家,前首辅谢眺之孙,今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谢元柏之女,为朕正妃,辅佐朕逾五年,朕西征西凉,北克北契,无后顾之忧,济朕于艰难之中,同勤于大雍天下,朕既登大宝,允赖相成,宜正位号。金朕亲自奉金册、金宝立你为皇后,以奉神灵之统,母仪天下,表正后宫!“ 陆偃亲手捧着金册和金宝进来了,众臣这才看到,原本应当是金宝龟纽的金宝竟然被升为盘龙纽。 张权谨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不由得愤怒地看向曾士毅,他不信,曾士毅乃是礼部尚书,会不知道皇上将金宝升为盘龙纽的事。 张权谨正要上前出言反对,张明贺拉了他一把,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萧恂亲自将金册和金宝递给谢知微,谢知微正要跪捧,萧恂却拉住了她,让她端正地坐在龙椅上,将金册和金宝放到了她的手里。 谢知微明明在笑,可眼中却有泪珠儿打转。 前世,她也被封为皇后,皇帝遣礼部和鸿胪寺官前来册封,她跪在地上接过金册金宝,教坊司设中和韶乐和大乐,那一刻,她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松了一口气。 乐声响起,这里是太和殿,自然奏响的是九韶乐,曾士毅和谢元柏率先率领文臣武将跪了下来,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萧恂和陆偃各自站在一边,唯有谢知微一人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礼毕,礼部和鸿胪寺官捧着诏书立在奉天门下昭告天下: “朕荷天地神灵祖宗庇佑继承大统,华夏肃清,稽于鼓点,虞夏殷周之盛,亦资内助以致雍熙……朕正妃谢氏,厚德嘉贞,壶仪懿范,同朕恭勤,保兹天命,君临尔万姓之上,是用于昭微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奉金册、金宝立谢氏为皇后,正位中宫,共承宗庙,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满天下的女人们没有不羡慕谢知微的,被一个男人宠爱,算不得什么,被一个帝王宠到了天上去,简直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谢知微却知道,她两辈子都不曾修过来生。 夜里,萧恂的索取也是惊心动魄,带给谢知微的感动丝毫不亚于今日的一场封后大典。 “同朕恭勤,保兹天命,君临尔万姓之上?”太皇太后听得怒火中烧,“让皇后在太和殿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接受册封,从古至今哪有天子亲自捧金册金宝册封皇后的?皇后坐龙椅,竟然还昭告天下,让谢氏同他一起君临天下!” 太皇太后怒道,“他怎么不直接把这皇位让谢氏来坐算了?” 胡嬷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得不说,皇上这么做是太过分了点。 况且,萧恂居然将自己的年号定为“昭微”,用了昭阳帝的“昭”字,加上了谢知微的“微”字,历来,帝王的年号都是由礼部拟定之后,由皇上选一个,但这年号,突如其来,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张权谨怒不可遏,在内阁值房里质问首辅曾士毅,“曾大人,您不要告诉我,这年号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曾士毅在萧恂批准谢眺辞呈的当天,未经过廷推便由萧恂乾纲独断,定了曾士毅首辅的位置,曾士毅也知道,他这个首辅,恐怕以后会当得越发窝囊,没有了文官集团的支持,他将寸步难行。 但,没有关系,上头还有皇上撑腰。 池裕德有些看不惯张权谨这副嚣张样,“张大人,您也是内阁阁老,皇上定年号的事,跟你吱声过吗?新帝登基,要拟定年号,在此之前,谢大人在的时候,就提过这件事,但皇上一直不置可否,若皇上下旨,礼部只是拟定几个年号,最终还是要由内阁票拟,眼下,皇上直接略过了票拟一关,这与曾大人一个人有何关系?” 池裕德这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但张权谨却很不舒服,池裕德居然和曾士毅站在一条战线上! 他不由得看向张明贺,谁知,张明贺就跟没听到一样,也不抬头,更加没有声援他,张权谨不由得将一腔火撒到了张明贺身上,“张大人,方才在大殿上,您为何要拉扯我?莫非张大人也觉得,后坐龙椅,配盘龙纽金宝是理所应当?” 第971章 封爵 这一场封后大典,几乎是扇了所有文臣们的耳光。 张明贺如何不知道张权谨这是在迁怒自己?他也有些看不惯张权谨这副嚣张的样子,抬起头来,目光冷峻,“张大人,本阁听说,皇上之所以将自己的登基大典推迟,就是为了和封后大典定在同一天,而封后大典之所以推迟,那是因为这盘龙纽需要时间雕刻。” “原本尚宝司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准备,但这盘龙纽乃是皇上亲手雕刻。不知张大人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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