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肯?”说完,萧恒便喊道,“来人,给我教训教训咱们四少爷!” 萧恒的护卫围了过来,那少年连忙握紧了拳头,只他的眼中起了一些怯意,还没来得及防守,便有一个护卫朝他一棍子挥了过来。 谢知微朝杜沅使了个眼色,杜沅冲了过去,一脚将那棍子踢飞了,怒道,“住手!” 众人没想到还有人在旁边偷窥,忙聚拢一起,面朝这边角门。 谢知微走了出来,众人一看,护卫们都不认识,但看这排场,也非寻常人,杜沅道,“看到宸王妃,还不行礼?” 那些护卫们面面相觑,之后,纷纷看向萧恒,萧恒却像是不认识谢知微一般,盯着她看,也不行礼。 谢知微淡淡一笑,朝杜沅看了一眼,杜沅连踢了几脚,那些护卫们来不及防备,纷纷跪下来,膝盖陡然磕在青石板上,传来碎裂般的疼痛。 那少年正要跪下,谢知微抬手虚扶了一把,“你既然是王爷的儿子,见了我,不必行此大礼。” 她说完,淡淡地扫了萧恒一眼,萧恒忙弯腰行了个礼,道,“大嫂,他只是一个贱婢所出,父王没有认他!” 萧惟并没有上皇家的玉牒,因此,对外,很多人知道,襄王有这么一个儿子,但却并没有得到认可,在萧家也未排序,更加没有地位。 谢知微并没有错过萧惟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她斜睨萧恒,“既然是王爷的儿子,王爷不认,他就不是王爷的儿子了吗?贱婢?侧妃在正妃面前也是奴婢,也当得起一个贱字!” 萧惟浑身的怒火,一瞬间被浇灭了,他身上尖锐的气势变得平和起来,眼底有些红,感激地看了谢知微一眼,感激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而他,在王府中,与马夫同吃同住,除了不用做些服侍人的话,和下人没有任何区别。 “王府之中,不许斗殴,若有被我所闻,重罚!”谢知微说完,扬长而去。 萧恒初见谢知微时的惊艳神色,此时被仇恨覆盖,他看着谢知微的背影,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就这么一拳,将谢知微轰飞了。 但他知道,他只能忍着,虽这么几天,但他早就听说,他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将这个女子宝贝得如同心肝。 “萧惟,你找死!”萧恒将满腔怒火朝萧惟发去,抬起拳头就朝萧惟轰去,萧惟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方才的怯弱一扫而光,气势陡然变得强悍起来,将萧恒往后一推,“萧恒,你确定要和我斗殴?” 萧惟将“斗殴”二字重重地吐出来,萧恒已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一把抽出护卫身上的佩剑,正要朝萧惟砍去,一道黑色的人影如闪电般地一晃,萧恒只觉得手腕快断裂了,长剑飞出去,插在了青石砖的缝隙里,剑柄上的流苏在夕阳里晃动。 萧恒握住了手腕,看到现身的黑衣人,怒道,“你是谁?” “郡主才说的话,三公子就敢违逆,看来,三公子是想以身试法了?” 黑衣人正是松风,他笑道,“三公子是觉得,郡主一介女流,说的话,就可以不当一回事了?” 萧恒的眼中浮现出惊骇之色,他不认识松风,可是如此诡谲的身法,如此不凡的身手,还有彩线绣在玄色衣服的衣袖处的茱萸,他就知道,这人是绣衣旗的。 谢知微的身边居然还有绣衣旗的人,可想而知,她在襄王府的地位。 萧恒低下了头,算是认错了,谁知,对方却不肯如此轻易放过,他拿过萧惟手里的马鞭,朝萧恒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萧恒被抽懵了,“你,你竟然敢动我?” “为何不敢?郡主说了重罚!”说完,松风一口气抽了十鞭,萧恒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了。 马侧妃得到通报,不敢置信,回过神来,疯了一样朝这边跑了过来,但她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松风抽鞭子的速度,等她过来的时候,松风已经将鞭子还给了萧惟。 眼见松风要走,萧惟忙撵了上去,喊道,“这位大哥?” 松风想了想,还是停住了脚步,问他,“你是想问我,怎么才能得郡主庇护?” 萧惟红了脸,摇摇头,“不是,无功不受禄,我眼下无事,若是能为郡主效力,便感恩载德!” 松风道,“孺子可教也,你是庶出的身份,王爷虽不是嫡出,可比嫡出更为……眼下也不能用嫡庶来说王爷了,你天生就有优势,何必妄自菲薄呢?” 庶子天生就是嫡子的臂膀。 萧惟站在原地,如醍醐灌顶,松风离开后,他恭敬地朝松风的消失的地方拱手行礼。 马侧妃见儿子浑身血淋淋的,心疼又气愤,差点晕过去了,她伸出双手,想搂抱儿子,却又不敢碰,哭道,“儿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王府之内,怎么会,会,有人把你打成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 若是王爷动手,马氏自然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襄王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哼着歌儿走到了门口,听到里面号丧一样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敢进去,问门房,“谁死了?” 门房道,“才郡主的人把三公子给打了,马侧妃正在哭呢!” 襄王“哦”了一声,朝西边转了几步,正要避开,往沈梦堂去,谁知马侧妃的人守着,早已知道王爷回来了,马侧妃扑过来,“王爷啊,妾身的儿子快要被打死了!您可一定要为三儿做主啊!” 第608章 偷人 襄王愁得拍了拍脑袋,将鸟笼子递给小厮,跟着马侧妃挪着步子过去,看到在地上趴在的儿子,浑身血淋淋的,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没有伤着筋骨。” 马侧妃一听这话,一口气上不来,两腿一软,朝地上趴去,丫鬟忙扶住了她。 “王爷,这是您的亲儿子啊!” “这,谁还不是本王亲生的呢?本王也从来没有侧妃你偷汉子啊!” 马侧妃无语了,她是在说这个事吗? “王爷,郡主也太不讲理了,她的人把恒儿打成了这样,恒儿又没招惹她,她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襄王挠了挠头,问院子里的小厮,“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襄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的心偏得已经没边了,小厮平时都是捡着对萧恂有利的话说,更别说,今日这事,郡主原本就有话在先。 小厮将过程简单地说了一下,道,“郡主身边的人见三公子违背郡主的命令,便重罚了三公子!” 马氏一听这话,就尖叫起来,“她以为她是谁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襄王目光如刀地横了过来,马氏掩住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襄王却半点怜香惜玉都没有,笑着逼问道,“你说她是谁?” 襄王的笑,不是平日里见人都乐呵呵的那种,诡谲得让人毛骨悚然,“她是亲王正妃,你是什么?是她正儿八经的婆婆?从今日起,你们这些侧妃,见了她的面,要正儿八经地行礼,要不然,会被人说咱们襄王府没有礼数惹人笑话。” 马氏晕了,她不敢违逆襄王,可是,谢知微是那个才将她的儿子往死里打的女子,她以后见了谢知微,还要行礼? 襄王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你残了吗?你是不是被打残了?” 襄王一脚朝儿子踢去,马氏看的心头一紧,一声惊呼,却听到襄王道,“你受了多重的伤,本王不知道?你要不是这么一身血淋淋的,本王还会担心,你这副样子,筋骨有没有问题,你自己不知道?” 萧恒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父王,儿子没脸活了!” 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他好歹也是堂堂亲王的儿子呢。 “没脸活,也没人拦着你死啊!”襄王说完,朝自己的鸟笼子走过去,他接了过来,笼子里装着一只翠羽红嘴的牡丹鹦鹉,提起笼子,对上鸟儿后,顿时眉开眼笑,“宝贝儿,想爹爹了吧?” 萧恒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他身上筋骨是没有受伤,但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了,结果,他父王居然不为他撑腰,简直是岂有此理! 母子二人回到了马氏住的院子里,马氏一直哭哭啼啼,萧恒烦得要死,只剩下马氏身边的人了,他一把推开马氏,“你既然没本事护着我,就不要哭!” 马氏委屈极了,“我没本事为你撑腰又怎么了?这府上,除了那个凤凰儿,谁得他喜欢了?” 萧恒不由得想到谢知微,她倨傲的下巴都是那么美好,眼中闪过一道馋意,若是他也能娶那么一个名门贵女就好了,不靠襄王府,单靠谢家,他也能建成今日萧恂那样的功绩。 只这京中,除了谢知微,便再没有第二个女子有她这样的身份,地位和权势了,一手好医术,连皇上都重视。 马氏忙安排人请了太医来,鞭痕不深,只破了皮肉,未伤及筋骨,那太医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道,“想必是王爷父子情深,才没有让人下重手,公子这伤,只要三天不碰水,就能结疤,将来未必会留疤痕呢。” 马氏气怒道,“王爷?王爷会下手打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不是咱们府上,如今娶进来个母阎王,老厉害了,恨不得抽到我这个庶母的脸上去呢!” 太医院里,哪一个太医对谢知微没有感恩之情?若非谢知微,太医院这些年的日子会非常难过,皇后流产,皇帝几次病危,他们谁有谢知微这样的手段? 一旦有个差池,轻则下狱,重则砍头,君不见有谢知微在,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压力吗? 居然敢在他们的面前说郡主的坏话! 太医顿时就收了手,笼起了双手,对马侧妃道,“侧妃,众所周知,郡主贤良淑德,虚怀若谷,若非令公子做了什么不遵法礼的事,郡主如何会动手?既然是郡主动手的,还请侧妃另请高明!” 说完,太医朝医童摆了摆手,那医童即刻便背起了医箱,跟在太医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就出了门,将病人置之不理。 马侧妃呆了,等看不到人影了,这才着急起来,“怎么办?” 萧恒气急了,他稍微一动,身上疼死了,丫鬟用清水为他清洗伤口,萧恒一脚将那丫鬟踢飞,“滚!” 这丫鬟名叫琥珀,生得袅娜多姿,很有几分姿色,年纪也不大,才十五六岁,刚知人事,几次与萧恒眉来眼去,马侧妃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将来给萧恒做屋里人。 琥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萧恒的两只眼里,满是委屈的泪珠儿,我见犹怜。 若是平日里,萧恒肯定要心动一番,但现在,他着实没有这个心情,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骂道,“还不快去保和堂请个大夫来!” 门口的丫鬟忙一溜烟儿地去了。 谢知微回到了凝晖堂,正在看晚膳的菜单,她勾掉几样油腻的菜品,添了几样清淡口味的,对桃夭道,“让顾娘子以后掌厨上的事,几个陪嫁的厨上的,跟着顾娘子做事,王府派过来的厨娘,就说我吃不惯,让退回去!” 桃夭几个素来都是听谢知微的话行事,自然不无反对,领命离开。 百灵挑起帘子进来了,一看,萧恂也在,到了嘴边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知微见了有些好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殿下在与不在,都一个样儿。” 这也是告诉自己的人,以后萧恂无不能知道之事。 第609章 夫妻 “郡主,您从东角门那儿离开后,三公子不遵从您的命令,还要打那个人,松风抽了他十鞭子,马侧妃在王爷跟前告状,王爷没有搭理,请了太医来看,太医听说是郡主的人抽的鞭子,不给疗伤,那边请了保和堂的大夫。” 谢知微笑道,“你的意思,我该让保和堂的大夫也不给治伤?” 百灵被猜中的心思,脸蛋儿一红,低头道,“奴婢没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气不过,马侧妃说郡主的话太难听了。” “这有什么,我抽了她儿子鞭子,她恨我入骨,也是应该的。她伤不着我,就行了。” 萧恂听了这话,脸沉如水,正要起身,被谢知微拦住了,“就要用膳了,你又要去哪里?” 萧恂不说话,他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半句欺骗湄湄的话,谢知微猜中了他的心思,“我都跟你说了,后院的事,你不必插手。” “可是,你丫鬟都说了,马氏骂你!” “她骂我又如何?我也不是银子,人人都喜欢,再说了,父王不也什么话都没有说?你倒是跟我说说,萧惟是怎么回事?” 谢知微朝百灵看了一眼,百灵忙退了出去,将外头的丫鬟都屏退掉,屋子里静悄悄的,只留了萧恂和谢知微二人。 “他是母亲身边花楹的儿子。当年,皇上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的身份,毕竟,母亲的一应举止都太不一般了。虽然,对外说,母亲是父亲强占为妾,可是进了王府之后,依然这般特立独行,哪怕父王再宠爱,也有些过头了。” “有一次,皇上故意来府上,装作无意中去了槛院,迫不得已,花楹便冒充了母亲的身份与父王亲近,谁知,皇上竟然对父王用药,留了人暗中观察,父王只好和花楹成就了好事。” “因为不能再让母亲多一个儿子,花楹暗中怀孕,产子,萧惟便成了母不详的庶子,这么多年,是我们对不住他。” 萧恂看出了谢知微的疑惑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提携他,让他日子好过一点,但他从小这样的身世,虽然都是庶出,却与我不同,他自己也不想办法立起来,一天到晚被萧恒辖制,不懂得审时度势,我能有什么办法?” 谢知微抬手欲抚平萧恂眉间的褶皱,萧恂捉住了她的手,侧身在她身边坐下,“湄湄,我知道很多人为了我,付出了很多。” 谢知微转身搂过了他的腰身,“阿恂,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很多人的希望。你不必把这样的重担压在自己的肩上,要不然,我会很难受。” 萧恂再也忍不住将谢知微搂进怀里,他心里头刚刚才生出的那点委屈和难过,顿时烟消云散了,却为了博取谢知微更多的心疼,故意瓮声瓮气,似乎受到了很多委屈,“湄湄,我知道了,我不会的。” 保和堂的大夫为萧恒上了药之后,萧恒连晚膳都没有用,便睡下了。 马氏越想越气,打听得庄氏那边,谢知微将庄氏安排的厨娘都退回来了,庄氏发了一通脾气,她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荣福堂门口,马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挤出一些眼泪来,等庄氏让她进去的时候,她便呜呜呜地哭起来了,“王妃,请您一定要为我母子二人做主啊!” 马氏母子和谢知微起冲突的事,庄氏自然早就知道了,她没想到马氏来得这么快,问道,“老三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寻常问了两句后,庄氏坐在罗汉床上,别过脸,不看马氏,生气地道,“你也算是长辈吧,你就不能用你的辈分压压她?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马氏气晕了,庄氏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婆婆,都拿谢知微没有办法,她一个侧妃,说好听点是妃,说不好听点,是妾,她能怎么办? 马氏一气之下,也没有行礼,起身就走了。 计嬷嬷看着不像话,在庄氏跟前抱怨一句,庄氏摆摆手,“让她们狗咬狗去,她自己奈何不得谢氏,就想把我当刀使,又不是我的儿子被打,我管她这么多做什么?” 马氏从上房出来,穿过跨院,回到院子里,萧恒已经被人抬到前院去了,屋子里,萧灵愉坐在窗前做针线活,看到马氏回来,忙起身相迎,“母亲,女儿听说哥哥被打了,过来看看,谁知哥哥已经回院子里去了。” 马氏气难平,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便忍不住抱怨道,“真正是,我活了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跋扈的,还说是什么诗礼世家的姑娘,我的天爷啊,一进门,还是个新妇,就敢喊打喊杀,往后,这府上的日子还怎么过?” “别人新妇,连家里的下人都不敢太给脸子,你哥哥还是她正儿八经的小叔子,她竟然就敢动手,你父王根本不肯给我们做主,娘这颗心啊,真是碎了!” 说着,马氏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 萧灵愉腾地站起身来,“母亲先别哭,这事儿,我去问问,我一个小姑子,想必嫂嫂还是肯给三分薄面的。” 马氏一向很看重这个女儿,女儿的脑子一向比她的好使,她用帕子抹了抹脸,“你和你哥哥一母同胞,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你哥哥被人欺负成这样,我这当母亲的没有用,只能靠你了。” 夜幕降临了,凝晖堂里各处都点起了灯笼,挂在廊檐下,小径边,显得喜庆又热闹。 起云园的北面,原先有一个小角门,平日里谢知微近处的时候才会打开,如今关闭得严严实实,跟萧灵愉的丫鬟拍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声。 “既是走偏门不行,我们就从大门走吧!” 谢知微才沐浴过了,坐在灯下擦头发,萧恂从耳房里出来,他自己的头发都没有擦干,接过了玄桃手里的帕子,要帮谢知微,他将屋里的人都屏退了,只剩了夫妻二人。 这对他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时刻了,将谢知微拢进怀里,一只手搂着,一只手慢条斯理,心不在焉地给她擦着,“湄湄,我们明日出去玩吧?” 第610章 芳心 “去哪儿?”谢知微也难免心动。 “随便去哪儿都行,只要和你在一起,要不,我们明日先去城外跑马,去普宁寺吃素斋,再去南山看山桃,好不好?” “好!”谢知微歪在他的怀里,一颗芳心跳得格外厉害,她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可是和萧恂在一起,却并没有羞涩,反而觉得十分甜蜜。 “郡主,二姑娘来了,跪在院子门口不肯走。”玄桃在门外道。 谢知微皱起了眉头,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让雨晴进来服侍自己穿衣,让萧恂先到内室等着。 “把人请进来,让在明间吧!”谢知微也很不耐烦了,语气不是很好。 萧灵愉进了明间之后,丫鬟连茶都没有给她上,她初时没有在意,等谢知微进来了,小丫鬟上来上茶,给她递了一盏,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没有人搭理。 屋子里的一应摆设,让人看着很温馨,银红色的窗纱上透迎着廊檐下灯笼的红光,靠窗前摆放着两盆开得正好的剪枝石榴,绿叶红花,十分喜庆。 以至于她都忘了时间。 “大嫂!”萧灵愉忙起身行礼,谢知微笑道,“坐吧,都不是外人,这般客气做什么?” 谢知微也不问她的来意,萧灵愉顿时就很尴尬,但她极会调整情绪,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大嫂,我今日听说,哥哥和大嫂之间闹了矛盾,哥哥身上的伤势很重,不能前来给大嫂赔礼,母亲让我代哥哥前来,给大嫂道歉!” 说着,她起身福了福身,略有些迟疑,大约见谢知微没有阻拦谦逊的意思,她也难掩诧异。 “都是一家子骨肉,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我身为长嫂,也不是没有气量,既是三叔知错了,我这个当嫂嫂的,也颇感欣慰。” 谢知微说完,端了茶,没有了后话,萧灵愉越发尴尬,她并不是真心诚意来道歉的,她没想到,谢知微竟然能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分明是,她一个刚进门的新妇,令人鞭挞了小叔子,她怎么还像是理所当然? “嫂嫂,不知哥哥他到底错在哪儿?以前,不管谁做错了什么,父王从未令人鞭挞过我们。” 终于直说了。 谢知微脸上的神色也沉了下来,“你既叫我一声嫂嫂,我也不妨担个长嫂的责任,好好儿跟你说道说道,你来之前,可真心把我当嫂嫂了?“ 萧灵愉愕然,没有听懂谢知微的话。 谢知微看了看屋里的钟漏,“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我跟殿下都已经歇下了,听说你来了,在我院子门口长跪不起,我才不得已,复又起身。” 萧灵愉很是不悦,这什么意思?难道还责怪起她来了? “嫂嫂,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匆匆赶过来,正是因为觉得吵到了嫂嫂和大哥,才会在院子前面长跪请罪。” 谢知微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人最蠢吗?并不是生得蠢的人,而是把别人当做傻子的人,你觉得,你说的这些在理,我就该信吗?你要知道,有句话叫合情合理。你可曾想过没有,我若是不搭理你呢?你要在门口跪上一夜吗?” 萧灵愉心说,你敢让我在门口跪上一夜吗? 谢知微看透了她的想法,笑了一下,“你觉得你在我门前跪上一夜,明日,外头就会谴责我对小姑不友爱吗?” “来人!” 屋里,突然就出现了两个生得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婆子,说话如洪钟,“郡主!” “把二姑娘带出去,让她在我的院子门前跪上一晚,明日把话传出去,就说,我惩治对我无礼的三叔,二姑娘为了帮兄长,夜闯我的院子,且看看,外头的人会说些什么?” 婆子笑道,“郡主虽为新妇,做了人家家里的媳妇,只要公公婆婆不说什么,丈夫护着,谁还敢说三道四呢?” 萧灵愉的脸色顿时煞白,眼中淬了毒一样,“嫂嫂,你这是何意?” “何意?我若不做点什么,今日你来我院子门口跪一通,明日她跑来跪一通,我是不是天天得应付你们这些人?” 谢知微说完,便端了茶,婆子们将一块破布,塞进了萧灵愉的嘴里,不让她说话,一左一右擒了萧灵愉拖出了屋子。 三层仪门前,萧灵愉被五花大绑,扔在了门口,她王府的千金,何曾受过这种屈辱?若非发生在她身上,她根本无法相信。 月兔西沉,虽是端午时节,但夜深露重,萧灵愉一身春装,渐渐地冻得牙关直打颤,泪流完了,她开始害怕日出,她不敢想象,到了明日,谢知微让人传的话传出去后,她的名声还有没有?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谢知微根本就不惧怕名声的,她又很不明白,谢知微乃是簪缨世家的嫡长女,这种诗礼传家的世家,难道不应该重视名声吗? 她初是想不明白,渐渐地,她明白过来了,一力降十会,谢知微拥有了今日的地位和权势,谁又敢对她说三道四呢? 只要她不谋逆,不当着众人杀人放火,谁敢说她不是? 想到自己所作所为,在谢知微的眼里,只怕是蠢傻至极,萧灵愉羞愤难当。 萧灵愉的丫鬟反而没有被捆绑,陪着她跪在一边,见左右无人了,那丫鬟劝道,“二姑娘,以后,咱们还是少来凝辉院吧?” 她听说,凝辉院当差的人,月例拿得都很高,她原先还羡慕不已,可是看到端宪郡主的行事之后,她想以后躲得远远地。 次日,辰时时分,总算来了两个婆子,为萧灵愉松绑,又有丫鬟捧来了面盆和巾帕,强行为萧灵愉净面了,婆子道,“二姑娘,您请回吧!” 马氏等了一夜,早上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用膳,听说女儿回来了,她忙走到廊檐下,见女儿一身狼狈,脸色灰白,顿时吓了一跳,上前去,“她把你如何了?” “母亲!”萧灵愉扑进了马氏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女儿没脸活了。” 第611章 襄王 旁边的丫鬟,也是含着泪,将自家姑娘在凝辉院门前跪了一晚上的事说了,马氏只觉得五雷轰顶,她往后退了两步,依然不敢相信,“她,她,她怎么敢?” 萧恂一大早起来,去了襄王的书房。 昨日夜里,襄王和他的牡丹鹦鹉歇在书房里,早起,王爷就在廊檐下逗鹦鹉,教它喊爹。 看到儿子来,襄王震惊不已,“儿啊,这才没有过一月呢,你就被你媳妇撵出来睡了?” 萧恂面皮薄,听到这话,羞得脸红,也不想和老爹谈论自己闺房里的事儿,只当没有听到,问他爹身边的长随,“王爷用过早膳了吗?” “回殿下的话,还没呢!” 萧恂便对墨痕道,“你回去跟郡主说,让郡主那边的厨房,送一桌早膳过来,本王在这边陪父王一块儿用膳。” 襄王也没心情逗鸟儿了,和萧恂一块儿进了书房,父子二人坐定,襄王问道,“家里,又是谁惹你媳妇儿了?” 若惹的是萧恂自己,萧恂三岁就会想办法报复回去了,这么多年了,这王府上下,宁愿惹襄王,也没人敢打萧恂的主意了。 “爹啊,要不,您还是想办法约束一下您那些正妻小妾和儿女们,我担心我若是去了西疆,有人撞在了郡主的刀刃上,郡主想不起儿子来,会手下不留情,伤了谁,惹爹伤心呢。” 凝辉院里发生的事,襄王不可能不知道,昨夜里就有人禀报他了,他懒得搭理,今日萧恂找上门来,他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儿啊,爹年纪大了,年轻时候不知道保养,如今老了,身体越发不好。爹还是这句话,你带话给郡主,你的那些母亲庶母们,横竖都是些女人,活着死了没多大区别,只你的那些兄弟妹妹,好歹也是我生养的,你们俩给留条命就行了!” 话既然说到这里,萧恂知道,以后父子之间再促膝谈心的机会不多了,也就不说这些糟心事,只说些襄王喜欢听的话,哄着襄王开心。 屋子里摆上了早膳,比起王府的早膳,凝辉院那边送过来的,要精致些,偏江南口味,襄王尝了一口,胃口顿好。 父子俩边吃,萧恂问道,“爹,阿恪毕竟是嫡子,爹对他就没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襄王不以为意地道,“建功立业?你二弟猫和狗养得都很好,前日,他来找我,说是想有个庄子专门养猫狗,还说,他的那个什么朵朵,和一只母狗生了窝小狗,一只狗卖了一百两银子,我一看,这也不失为谋生的门道,就给了他一个一百多亩的庄子和一个铺子,以后就专心养猫狗,也还不错。” 襄王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萧恂道,“你也别觉得养猫狗就多没出息,你踢庄家姑娘那一脚踢得好,如今,他母妃不愿给他纳庄家姑娘为侧妃,将来家宅安宁,也是好事,说起来,我也还想拜托你,我看,你媳妇儿把她娘家的几个妹妹都照顾得很好,将来,你这几个弟弟妹妹,若是有投眼缘的,让你媳妇儿帮忙把个关,寻个好人家,我就很知足啦!” “爹!”萧恂真心诚意地喊了一声,他起身离开位置,要朝襄王跪下去,襄王一把拉住了他,“你也别这么傻乎乎的,怎么逢人就跪?我暂时还不想死,你别两膝盖跪下去,把我跪得上西天了。你跟我来!” 萧恂跟着襄王进了他书房后边的小卧房里,他扭头对萧恂道,“把门关上!” 萧恂将门关好,满心狐疑。 襄王弓着身子往床底钻去,他身体实在是太肥硕了,床虽高,也钻不进去,萧恂忙将他爹拉住,“里头是什么,我帮你去拿!” 萧恂还从未钻过床底,钻进去后,在里面摸摸索索,找了个匣子出来,黑檀木红漆雕花匣子上落了一层灰,还有一层蜘蛛网,萧恂嫌脏,递给襄王。 襄王也嫌脏,不接,“你拿着吧,就是给你的,这里头,是我在云南那边的一座金矿,岭南那边还有几座,还有别的地方几座别的山吧,都给你。” 全是矿产,萧恂顿时觉得这匣子很是沉手,犹豫着要还回去。 “西北战事,光指望朝廷,就算朝中有你老丈人,有谢眺,关键时候也未必管用,云南那边的矿山,不知道是不是沐绍琮那厮在中间捣乱,我都两年没有拿到多少金子了,你回头要是有空了,帮我料理一下那厮,吃进去的让他给我吐出来。” “是!”萧恂欲言又止,襄王却不当一回事,“我也不是只有这么点家底,给你的,你就拿着,有好些,也算是物归原主吧!别让爹等得太久了,我怕等不及了!” 萧恂又道了一声“是!” 待萧恂走了后,襄王又恢复了他往日那副样子,对身边的长随道,“去跟郡主说一声,以后,每日里让她那边送一桌早膳过来。” 王爷这是吃上瘾了的意思? 萧恂回到凝辉院,听到东次间里传来说话声,他顿了一下脚步,问道,“是谁?” “回殿下的话,是四少爷来给郡主请安!” 萧恂进了明间,脚步一撇,便去了西次间。 东次间里,萧惟最初的窘迫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没有想到,和郡主说话是如此轻松,谢知微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他想了想,“暂时还没有想那么远。” 谢知微道,“既是如此,那你暂时来我这儿做事吧,我准备找你大哥要几个人,开辟一条从回鹘到真定府的商路,我肯定也不会让你去回鹘,你要不,去真定府帮我瞧瞧,有没有好的铺子,先买下来,看那边做什么生意好?” 萧惟一听,眼睛一亮,道,“大嫂,若是跑回鹘和真定府的商路,要不让我去吧,我回鹘语说得挺好。” “真的吗?你怎么会说回鹘语的?” “以前,京城里有个回鹘人开的杂货铺,我在里头做过几年帮工,掌柜的就是个回鹘人,我跟着他说了几年。” 谢知微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你大哥和回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若是把你抓住当人质,那你大哥是降还是不降?” 第612章 懂我 萧惟心说,大嫂真是太瞧得起我了,就我这,若是被回鹘人抓住了,两军阵前,大哥说不定会先拿箭射死我,免得对方拿我蛊惑军心。 不过,萧惟看得出来,大哥和大嫂的感情很好,他笑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 去真定府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但谢知微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打通两道从南到真定府的商路,再打通一条回鹘往真定府的商路。 萧惟便喊了秋嬷嬷进来,将萧惟交给秋嬷嬷,“麻烦嬷嬷跟骆衡大哥说一声,这次去南边,把萧惟带去见见世面,看他适合做什么,等回来了,跟我说说。” 赵铵带着紫陌去了真定府之后,骆衡便接手了赵铵在京城的部分事务,正忙得不可开交。 秋嬷嬷将萧惟带来后,赵铵带着他谈了几桩生意,见他年纪虽小,为人机警,话少,却很能说到点子上去,又是郡主的小叔子,便教得很尽心。 萧惟离开后,萧恂进来了,很是不解,“你也不必对他如此上心,男子汉,若是想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 谢知微忙起身要帮他更衣,却被萧恂握住了双手,“不必,我自己来!” “我也并没有对他多上心,人与人之间,就是缘分。他若是像二妹妹那样上门来兴师问罪,我自然有的是法子对他,他既然想在我这里谋一条出路,我给谁不是机会?看在花楹姑姑的份上,我为何不能多关照他一点?” 次日一大早,萧惟穿戴好一身后,正要出门,看到襄王从沈梦堂出来,喝住他,“站住,你哪里去?” 萧惟依然穿着一身短衣,腰上一根布带,他淡淡地看了襄王一眼,上前去行礼,“王爷!” “问你呢,哪里去?” “我奉郡主之命,出门跟郡主的奶兄去看南边刚到的茶叶,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我没什么吩咐,你走吧!” 襄王就跟挥苍蝇一样,让萧惟赶紧离开。萧惟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眼里神情冰冷,丝毫没有温度。 他并不知道,襄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纵然,这个儿子,是因一场阴谋而来,彼此之间的血脉牵连却做不得假。 谢知微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她没有睡好。 昨夜,萧恂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拉着谢知微陪他说话,谢知微生怕他做什么怪,背过身去不搭理,萧恂便从身后将她搂进怀里,话说得委屈极了,“湄湄,你不要不理我,我好想在京城陪你,可是,西凉和北契不答应。” 谢知微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任由他就跟蚕食一样,一点一点地将她攒进怀里去,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那一刻,谢知微心里矛盾极了。 她应该听母亲的,让萧恂到榻上去。 第一天夜里,她睡着了,醒来时,萧恂已经躺在了她的身边。 第二天夜里,是在宫里了,那一夜,发生了很多事,他们根本没有合眼,后来,萧恂送皇太后出宫。 等回来后,他们夫妻小别重逢,她哪里开得了口?以后,算是没有机会了。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最起码也应该分两个被窝,但他们一直盖一床被子,她知道萧恂少年血气方刚,也正因此,她才难免会害怕。 “湄湄,你别怕,我怎么也不会动你的,不是因为我答应过谢大人,而是,我怕伤害了你!” 萧恂说完,将她搂得更紧了,下巴在她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却并没有让自己的碰她的身体,这让她有种安全感。 “可是,湄湄,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谢知微不懂他的意思,忍不住扭头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安排丫鬟给你……” 她话音未落,萧恂已经撑起了上半身,含住了她的唇瓣,没让她把下剩的话说出来,萧恂有点凶狠,末了,谢知微感觉到自己的唇瓣都被咬破了,有点疼,也很委屈。 “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萧恂大约是生气了,转过身,没再搭理她,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萧恂的呼吸声,似乎睡着了。 谢知微起床的时候,萧恂还在床上装睡,谢知微几次朝他看去,见他用被子蒙着头,她有点担心他呼吸不畅。 眼看时辰不早了,厨上几次来问,要不要送早膳了,谢知微这才坐在床上,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你起不起来?” 萧恂赌气道,“不起!” 谢知微乐了,凑过去问道,“一晚上了,难道还没有消气吗?” “那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谢知微还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生气的,哄着他道,“知道,我知道哪儿错了。” “那错哪儿了?” “我不该说给你找通房的事。” “为什么不该说?” 谢知微很是为难,寻常人家,若是当妻子的不能服侍丈夫,自然要给丈夫安排通房。她只是不愿,才一直没有安排,难道说,萧恂因此就生气了? 前世,萧恂在她死的时候,都没有娶妻纳妾啊! 谢知微决定装糊涂,“我知道你不想要通房,你以前就没有,是我误会你了,才惹你生气,是我错了!” 萧恂顿时大喜,他翻过身来,一下子将谢知微抱进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将她才梳好的鬓发都弄乱了,“湄湄,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这辈子,就我们俩,我只要你,你也只要我,好不好?” 谢知微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她震惊不已,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谢家无再嫁之女,可这世上却未有不纳妾的权贵,她几乎不敢想象,自己会被这样的幸福砸中。 “你若是说话不算数呢?”谢知微问道,“我又能拿你怎么办?” “我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遭天打……” 萧恂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知微已经捂住了他的唇,“不许说,我信你便是!” “你当然要信我了,我萧恂对谢知微发誓,今生今世,只有谢知微一妻,绝无其他的女子。” 萧恂骄傲地宣誓道,谢知微的心却被这滚烫的深情烫得浑身都在发颤,她忍不住想,若前世,她能够像今生这样,早一点遇到萧恂,彼此的命运会不会被改写? 第613章 出游 萧恂宣了一边誓言,只觉得将自己平生两辈子想说的话,都说了,心中畅快不已,拉着谢知微的手,“湄湄,我们说好了今日出城去玩。” 他凑到谢知微的耳边,“湄湄,今日,你谁都不要带,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事,我服侍你,好不好?” 谢知微有些为难,难道她更衣也要萧恂服侍?不过,看到萧恂充满了期翼的目光,熠熠生辉的眼眸,眼眸中倒映的自己,她就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萧恂喊谢知微的丫鬟进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包袱,如同上次带谢知微去闯牡丹楼一样,包袱里面是一套男装。 玄桃很为难,若说之前姑娘这么调皮,是在谢家的话,如今,主子可是已经嫁为人妻了,若是依然这么离经叛道,被人知道了,好吗? 谢知微也同样纠结地看着萧恂,萧恂却不当一回事,催玄桃,“快点,别磨蹭了!” 他又握着谢知微的手,“湄湄,我们早点出门,我就可以带你在外头多玩一会儿,难道你不想吗?” 想啊,当然想,这对谢知微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婚后生活。 谢知微的心一下子就雀跃起来了,她朝玄桃点点头,二人便去了内室。 里头传来瑟瑟簌簌的换衣服的声音,萧恂听得心头痒痒的,他用手指抠了抠自己的眉心,转过身去,背对着内室。 不一会儿,谢知微便出来了,一身得体的男装,腰间是同色的玉带,活脱脱一个玉秀临风的少年郎。 萧恂一下子看的眼睛都直了,谢知微面儿上害羞,心里却难免有些得意,她在镜子前坐下,任由玄桃为她梳了个马尾,如萧恂从前那样,甩在脑后。 二人出了门,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青幄平顶的马车里,马车出门后,就朝南熏门驶去,待出了城门,跑出了三里远,萧恂便拉着谢知微下车换马。 端午时节的太阳有些烈,但官道两旁的树高大,枝叶繁密,将道路遮挡得严严实实,早晨的露珠在草叶上滚动,偶有东南风吹来,天气正好。 官道上,并排驰骋着两骑,个子略高的少年一身玄色金绣锦袍,骨骼秀气的少年,则是一身白色金绣锦袍,两人均戴了幂篱,看不清面貌,但从身姿上依然看得出丰神如玉。 马儿跑得不紧不慢,两人俨然成为了官道上一道可以移动的风景。 南山离京城不远,约有二三十里地,跑了约有十来里地,路边有个茶寮,萧恂便将马慢了下来,对谢知微道,“湄湄,我们歇一会儿再走吧!” 谢知微知道,萧恂这是怕像上次去雎州那一会儿,骑马里程长了,会伤了她的身体,便也不反对,下了马。 “掌柜的,弄点细料和温水,把马伺候好!” 萧恂将两根缰绳一起递给弓着身迎上来的小二,小二一面接着缰绳,一面请二人里面坐。 里头摆了三四张桌子,有自带酒菜在这里为亲友践行的,也有要进京的人暂时停在这里,喝杯茶,提前了解一下京中情况。 还有一桌,是两个差人,押解一个犯人进京的。 因为没了桌子,萧恂二人不得不与人拼桌,那犯人戴着枷锁,一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靠着窗,边看着外头的风景,边喝着酒,神情苦愁。 别人怕沾了晦气,没人与他同桌,萧恂朝那人看了一眼,很感兴趣,便牵着谢知微过去,“可以与先生拼一桌吗?“ 那人抬起头朝萧恂二人看了一眼,也让谢知微看清了他这张脸,国字脸,两道浓眉,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想是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满脸沧桑,可神情却极为平和。 “只要不嫌我晦气,两位小公子随意!”说完,这人抬了抬手,做了个礼让的姿势。 两人与这人隔了一张桌子坐下,谢知微闻到这人喝的酒,只能算酒糟,颜色暗沉,一碗酒半碗渣,面前一小碟不到一把炒黄豆,用来下酒,两个黑面馒头,用来充饥。 二人一桌,两个差人不停地朝这边看过来,待看到萧恂腰间的玉珮,眼眸眯了眯,不敢再看。 掌柜的屁颠屁颠地过来了,嫌弃地朝这人看一眼,殷勤地招呼二人,“敢问公子要点什么?” “上两笼包子,一壶好酒,几样下酒小菜,拣好的上!” “好咧!” 很快,酒菜都上来了,那人正要端碗喝酒,萧恂将那人手中的酒碗夺了过来,一扬手,将酒碗里的酒糟倒了出去,“相逢即有缘,今日,我请先生喝一杯!” 那人怔愣稍许,很快回过神来,豪爽大笑,“好,相逢即有缘!” 他接过酒碗,一口灌满,咂了一下嘴,“好酒,不过,比起我曾经喝过的桃花酿,真是差远了。” “桃花酿?先生在何处喝的桃花酿?” “在江宁,偶有幸,喝过一盏,便觉平生再无遗憾!” “哈哈哈,桃花酿?这个好说!” 说完,萧恂便两指扣住,在口中吹了一声,他那匹飞云骓便哒哒哒地跑过来了,萧恂从马身上,拿下一个褡裢,从里头摸出了一壶酒,他拍了拍马儿,飞云骓不满地啾啾两声,好像在说“你事儿怎么这么多?” 便转身哒哒哒地走了。 那人眼睛盯着萧恂手中的酒坛子,眼睛都直了,萧恂再次将那人碗里的酒到了,他拍开泥封,顿时,一股奇香便弥漫了整个茶寮,众人如置身在千里桃林之中。 “好酒!” 还未喝,便已醉,不是好酒是什么? 那人,原本还挺斯文的,此时,已经迫不及待了,待萧恂斟完了酒,他便举起了酒碗,与萧恂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咦,这位小兄弟怎么不喝?”那人,这会儿才留意到谢知微,待往谢知微脸上看了一眼,不期然,看到了她耳垂上的孔,笑了笑,“失敬!” 谢知微略微点头,表示不在意。 “先生如何称呼?又是因何而……触犯法令?”萧恂倒没有如对方那样大口喝酒,他还要陪湄湄玩耍呢,自然不能喝得泥泞大醉。 第614章 谶语 “在下元岩,字重山,曾任四川苍溪县县令,半年前,我往京城写了一封密信,告四川巡抚与回鹘和盗匪勾结,鱼肉百姓。密信被人半路拦截,没有送出去,倒是把我自己要送进监狱了,唉!“ 元岩一声长叹,谢知微却是格外愕然,萧恂见此,问道,“先生的信,是让什么人送进京?又打算呈给谁?” 元岩道,“托广元府知府高显臣带往京师,呵呵,应是被诳了吧!“ “高显臣?”萧恂沉吟片刻,问道,“他于去岁进京述职吗?是他自己跟你说的?” “我与他本是儿女亲家,我的大女儿许给他的小儿子为妻,虽未过门,但我与他乃是同科,原先在京城赴考的时候在路上结识,之后一起在大相国寺借住,当时,我刚刚成婚,他说他太太已经怀孕,我们谈论文章,针砭时弊,非常投机,遂约为亲家。” 元岩自嘲一笑,“后来,我被选为庶吉士,在礼部观政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上峰,观政期未满,便被外放到蜀地补为县令,这十多年未曾挪过位置,我原想,哪里为官不是官?我虽是苍溪县县令,但附近两个县出缺,无人递补,我也相当于是半个州官了。前些日子,我发现频频有回鹘人往来,我仔细观察发现,竟然还有回鹘进入成都府,我跟踪至成都府,发现,半夜有回鹘进出布政使司衙门……” 说到这里,一个押解他的差人上前来,用朴刀敲了敲桌面,若非他看到萧恂和谢知微穿戴不俗,特别是萧恂的腰间居然还有一枚透雕夔龙黄玉佩,他早就将萧恂二人撵走了。 元岩一路上无人和他说话,他快憋死了,别说为自己喊冤了,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连上前搭话的欲望都没有。 元岩笑了笑,他这一顿,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连梦寐以求的桃花酿也都喝了一坛子了,哪怕明天赶赴菜市口,他也无怨无悔了。 “小兄弟,今日一别,来日无期!”说完,他朝差人伸出手去,那差人复又给他戴上了枷,牵着一根铁链子,三人一起出了茶寮。 谢知微一口都没有喝,萧恂将酒坛子连带酒碗,往外一扔,放了一块约有五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与谢知微朝茶寮外走去。 二人上了马,继续往南走,待走出一里地后,萧恂打了个手势,一个与松风一般打扮的男子出现了,萧恂对那男子道,“跟上去,打个招呼,保住他的性命,这人,我有用。“ 谢知微没有太过在意元岩,而是道,“若是四川布政使司与回鹘勾结的话,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广元府往北便是陕西兴元府,再往上,便是京兆府。萧恂如今在陕西的行营便设置在京兆府,谢知微难免担忧他的安全。 “不会有事,今日我带你出来玩,咱们不想别的,就好好玩。看,前面就是南山了,山的东面,有个卖米糕的婆婆,我以前经过的时候,吃过她的米糕,特别好吃,贵在东西也挺干净。“ “嗯!”谢知微心说今日幸好没有带秋嬷嬷她们出来,要不然,自己在外头偷偷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只是,两人往前走不远,遇到了好几拨拖家带口的流民,一问,这些人都是从南边来的,要往北边去。 “北边不是在打仗吗?”谢知微很是纳闷,素来只有北边往南边跑的,如今怎么倒转过来了? “小公子你是不知道啊,两江如今是不能待了,赋税收得重不说,因皇上要南巡,在那边修行宫,拉了好多劳力,每日里只给两碗粥喝,劳役又重,年后死了不少人,官府也不管,松江和句容那边听说起了瘟疫呢!” 一个老爷子拖着两个孙子,因要歇脚,便停下来和谢知微二人说了几句话。 旁边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呵呵一笑,道,“老大爷,不是官府不管,那两个知府,听说是白莲教的人,死了的人啊,都去服侍他们那个什么神去了,说人死了都不是真的死了,是福气。” 那青年男子摇摇头,叹口气,“北方虽在打仗,去年一冬,今年一春,没有饿死冻死过人呢,听说,那边的官,不敢让人饿死了,我们这些老百姓,不就图个不饿死,不冻死吗?” “是啊,什么世道哦!那些当官的,自己站出来说,‘昭阳崩,天地灭,萧氏薨,七星复’!” 历朝历代都有谶语,但萧恂和谢知微猛然听到,依然难免惊讶,对视一眼。 那老大爷大约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水喝完了,也不再歇息,顶着大太阳,挑了两个担子,领着两个孙子往北走。 南山上有个亭子,萧恂二人来到南山后,便弃马登山。 南山并不高,但太阳当顶,端午节的太阳已经格外毒辣了,走到半山腰,树边有一块大石头,摸上去冰凉宜人,谢知微便和萧恂打算在路边歇会儿。 萧恂坐在石头上,让谢知微坐在他的腿上,山间的风徐徐吹来,不远处几株野桃树,几点残红点缀其中,风吹过时,花瓣扬落,时光似乎都跟着慢了下来。 谢知微靠在萧恂的肩上就要睡着了,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声。 “你的意思,我救了你的命,就是白救了?做人有你这样的吗?早知道,我就该让你去死了算了,你可知道,你用的伤药可不寻常,乃是端宪郡主亲手调制,要是那人知道,我把他的宝贝伤药偷了,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只剩下亡命江湖的下场!” “那是你的事!”对方简明扼要,显然不屑一顾。 这人急了,说话声音更加急切,“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救的难道是条狗命?你知不知道现在供不应求的酒是谁酿造的?是端宪郡主……” 声音不再逼近,而是停了下来,那人道,“我跟端宪郡主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她!” “怎么没有关系?你要杀的是端宪郡主的丈夫,你把宸王杀了,端宪郡主不就成了寡妇了吗?” 第615章 皇位 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儿浑身僵硬,萧恂实在是无法再偷听了,他抱着谢知微站起身来,转身欲将谢知微放在石头上,谢知微却攀住了他的手腕,朝他摇摇头。 那两人都是高手,自然感知到了这边的动静,双双扭过头来,其中一人的目光在谢知微的脸上扫了一眼,目光凝聚在萧恂的脸上,气势一下子就绷紧了。 “韩落轻,你还没死?”萧恂将谢知微搂进怀里,见对方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他瞥了一眼,道,“韩落轻,本王今日带王妃出来散心,不想跟你这条疯狗动手,你若是今日不来骚扰本王,来日,本王饶你一次剑下不死,如何?” 韩落轻已经不复之前狼狈的样子,一身白袍飘飘,手中提着三尺青剑,他再次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对方眸色澄清,神色不变,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镇定与沉稳,心中惊异,也难免心动,点头道,“好,宸王殿下出京时,最好不要叫我知道了,否则,在下手中青剑绝不再轻饶。” 萧恂感觉到握着谢知微的手被捏得一紧,是谢知微的手不受控地抓紧了他,很显然,她在担心。 而此时,萧恂看到谢知微担心,并没有半点开心,反而一股怒气从心头升起来,他伸出手来,一杆银色带红缨的长枪被一名绣衣卫递到了他的手里,一双冷峻的眉眼,凝出实质般的锋芒,杀气腾腾。 “等我!”萧恂松开谢知微,两名绣衣卫上前来,以保护之势将谢知微拦在身后。 “韩落轻,本王念你是个人才,上一次才没有一枪捅死你,给你留了半条狗命,你今日倒是嘚瑟上了?本王生平头一次生恻隐之心,呵呵,怎么遇到了你这么狗东西,活该被你爹当走狗!“ 韩落轻的脸色大变,眼中闪现出狠厉之色,也浮现出一股不畏死的神色,令谢知微极为担心,有句话叫悍不畏死,一个人不怕死,便极为悍勇。 “温应寒,许落樱在真定府,你要是不想错过的话,现在就去。”萧恂朝另一个青年喊了一声。 方才,与韩落轻在一起的正是温应寒,他不由得跳起来了,“萧恂,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哄你做什么?为了一坛桃花酿,你在京城躲躲闪闪,像只老鼠。” “你才是老鼠,你全家都是老鼠!”温应寒说完,一转身,脚不点地地走了。 韩落轻的眼底浮现出一片血色,问萧恂道,“她还活着,是真的吗?” “你问本王,本王就一定告诉你吗?”萧恂一笑,收起了长枪,侧身将长枪递给一名绣衣卫,朝前走了两步,背着手,“本王为什么要告诉你?本王之所以不想让温应寒在这里,是因为,本王不想在杀你的时候,他还在这里碍事。“ 韩落轻将手中的青剑往剑鞘里一插,朝前走了两步,“萧恂,算我欠你的!” “欠本王的?本王缺什么吗?哦,对了,本王还缺一个皇位,你给本王?”萧恂笑了一下,抬手指着韩落轻,“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人,本王要你这份人情做什么?本王站在这里,所有的绣衣卫都不许动手,单看你能不能要了本王的命?” “我或可助你一臂之力,毕竟,我是他的儿子。” “好啊,你若是能让他起兵造反,本王现在就告诉你,许落樱就在真定府,她活过来了,是本王王妃的外叔祖救了她的命。” “韩进益在真腊村,养了一群昆仑奴,约有三千多人,全副武装,那些昆仑奴卷发黑身,高大威猛,经过训练之后,战斗力非凡,一人可抵三五人,以我这样的身手,若是寻常人等,我可敌百,可对付那些昆仑奴,一二十人,我便不得不避其锋芒。“ 萧恂心头也极为震惊,如此说来,这三千昆仑奴,便是一支万人军队? “真腊村在哪里?”萧恂问道。 “在京城以北,封丘县。” 萧恂朝他拱拱手,“如此,你便去吧,真定府平山,你自己去找吧,若是遇到了王妃的外叔祖,就跟他老人家说,留在那儿等我们过去。” 后面的山路,便没有人打搅了,二人在山上赏了一会儿风景,慢慢地往东面山坡走,到了山脚下,果然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卖米糕的婆婆。 三间茅屋,门口朝官道,一条小路朝门口来,道路两侧种了几棵果树,一株石榴树花儿开得正好,一个幌子挑起在上面,飘飘扬扬几个字“米糕茶水”。 屋子里一个石磨正磨着,旁边的灶台上正在冒白气,一蒸屉米糕正往外冒着甜香气。 “哎呀,是你这个小伙子来了?这就是你说的你媳妇儿?生得可真是俊俏!” 围着蓝布碎花围裙的婆婆将活儿交代给了儿子我,忙过来招呼萧恂,问道,“小伙子身上的伤都好了吧?” 谢知微忙朝萧恂看去,萧恂呵呵一笑,“老婆婆,您又忘了,我哪里受伤了?受伤的不是我同伴吗?” 老婆婆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笑道,“是我老婆子记性不好。” 说着话,她将一个桌子摆在了廊檐下,安放了两个板凳,用一个粗碟,上面垫了干净的艾叶,拣了几块米糕过来,又沏了两碗茶,招呼萧恂二人吃。 米糕里面夹了一层桂花蜂蜜,咬一口甜甜的,香甜可口,入口即化,再喝一口大麦茶,吹着带花香的凉风,只觉得天地之间都变得安静了很多。 两人消磨了一个晌午的时间,眼看太阳西沉,萧恂带着谢知微往回走,走得也不快,沿路欣赏风景,看到湖边有个老爷爷钓鱼,二人还过去看了一会儿,直到老爷爷钓起了一条鱼,二人才笑着离开。 快进城门的时候,朱叔驾着马车过来了,二人便上了马车,从南熏门进去的时候,马车被赶到了一边,停了下来,萧恂撩开车帘子往外看,见曲承裕领着一群东厂番子,一路吆喝着朝南奔驰而出,似乎感应到了这边的目光,曲承裕的马经过时,朝萧恂这边看了一眼,二人一个对视很快就分别转开视线。 第616章 情根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马车外面只听得到嘈杂声,萧恂将谢知微笼在怀里,给她讲韩落轻的事。 “大哥小时候,救过一个道士。道士为了感恩,便收他做了徒弟。那时候,他已经进了宫,他师傅每年来京城住上一个月教他功夫和杂学。那道士还有两个弟子,最大的弟子是许落樱,是个女子,另一个便是温应寒。” “许落樱精通面相占卜,会奇门八卦,她有一次进京,遇到了那时候还只有十来岁的韩落轻。韩落轻被他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当时正好知道,自己母亲就是韩振一剑刺死……” 这些八卦,谢知微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由得很是纳闷,“难道,韩落轻不是韩振的儿子?” “是啊,韩振年轻时候娶的是自己的表妹,小时候我听父王说过一耳朵,说是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后夫妻鹣鲽情深。韩夫人生下两个女儿之后,多年无子,怕死后无人继承香火,便有一次,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服侍了韩振,那丫鬟怀了孕,生下了韩振,韩振知道这回事后,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几次要那丫鬟的命,都被韩夫人拦住了,有一次没有拦住,那丫鬟便死在了韩振剑下。” “这,这真是……千古奇闻!” 萧恂笑着看了谢知微一眼,没再说韩家的怪事,只说道,“那天,韩振陪久病初愈的夫人去法门寺烧香,韩落轻也跟着,不知道怎么又把韩振惹火了,韩振一脚将他踢飞,正好被许落樱给接住了,那一次,没有许落樱,韩落轻估摸着就没命了。” “许落樱是老道士的徒弟嘛,早年给老道士当过药童,会几手三爪猫的医术,不但救了他,还跟他说,他与他父亲有杀母之仇,但眼下不是报仇的时候,叫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算是把小孩子的仇恨给抚平了,后来,又教了他一些内家功法,免得他下次再遭他父亲毒手的时候会伤及脏腑,不小心丢了性命。” “许落樱那年十五岁吧,韩落轻十岁,后来,许落樱几次进京看大哥,韩落轻也守株待兔过几次,不知为何,他虽然知道大哥和他师门有关系,但一直都隐忍不说,最近两年,我也算是看出些门道来了。” 谢知微没有多问,但知道,萧恂所说的“门道”大约是韩落轻对许落樱情根深种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了王府,夜幕下的王府,安安静静,比起往日里的吵吵嚷嚷,平静了许多。 两人梳洗一番,各自换了一身衣服,谢知微让人随意给她挽了个攥儿,斜插了一根朱钗,坐在南窗下看晚膳单子。 单子是玄桃早就拟好了的,送过来,看谢知微有没有添减。 “就这样,天色不早了,我今日跟殿下都没有好生用过膳,即刻就上吧!” “是!”玄桃福身后下去,吩咐尽快摆桌。 萧恂换了一身蓝色锦袍,腰间系了一条白玉带,见谢知微打量他,他一面得意,一面坐下来,将谢知微揽进怀里,“用过膳后,你先歇着,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嗯!”谢知微朝他怀里靠了靠。 外头,已经摆好了桌,二人挨着坐下,桌上摆了十来样菜,品种多,但份量并不大,一大一小两碗米饭。 蜜汁蒸鲥鱼,一碗羊羹,取熟羊肉斩小块,如骰子大,先用鸡汤煨七分熟,再加加笋丁、香蕈丁、山药丁同煨,羊肉没有腥膻味,入口即化;一碟小松菌,用清酱同松菌入锅滚熟,收起,加几滴麻油淋上,极为清香开胃。 再有一样生炮鸡,取的野鸡,斩成小方块,先秋油、酒拌好后封坛子。临吃时取一些,放滚油内灼,起锅后,凉放后再下油锅灼,连灼三回,盛起,用醋、酒、粉纤、葱花喷之,因萧恂喜欢重口味,厨上放了一些辣,这一盘份量也大,萧恂吃得很是开心。 “湄湄,这几样都是你带过来的食单里头的?我们多收集一些食单,等将来,传给我们的儿子和女儿,等过很多年,萧家也能跟谢家一样,成为代代相传的世家。” “好!”谢知微笑道。 二人吃完饭,谢知微便去了她的小药房,她时常为萧恂把脉,他体内的蛊毒暂时没有作祟的迹象,再加上,她也并没有想出万无一失的解毒之法,也因此,她并没有急着为萧恂解毒。 但今日,城外听到的谶语“昭阳崩,天地灭,萧氏薨,七星复”,令她一阵心惊肉跳,可是,解毒的时机却又不能把握不好,“七星复”,一旦萧恂的身世被披露出来,他将来何去何从呢? 前世,萧恂一开始没有反,是因为没有她的帮助吗?既然陆偃是这样的身世,今生他们这么快就相认了,那么前世呢?就算没有她也有陆偃啊! 陆偃将手中的资源给她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要给萧恂?是因为给萧恂,萧恂不要才会给她的吗? 这些,都成为了前世今生,埋在谢知微的心底里的谜,前世没有弄明白的事,今生,不会有人为她解惑了。 萧恂一路飞檐走壁到了旧曹门街陆宅中,陆偃刚刚从宫里回来,沐浴之后,正在穿衣服,感觉到屋子里有了动静,他喊了一声“阿恂?” “大哥,要不要我服侍你?” 陆偃噗嗤笑了一声,他扎好了腰带,披散着头发走出来,赛雪的肌肤,如画的眉眼,优雅飘逸的举止,扑朔迷离的烛火下,他如同从涅槃的火光里走出来的男妖。 萧恂失神良久,待陆偃在椅子上坐下,询问一声,“你这么晚来做什么?”他才回过神来,忙转身与陆偃隔了一张桌几坐下,凑过去讨好道,“大哥,我今天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什么?”陆偃手执起了分茶器,为他和萧恂各自斟满了一碗茶水,自顾自地端起喝了一口,眼睛看着萧恂。 萧恂将韩进益在真腊村有三千昆仑奴甲兵的事说了,“大哥,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我们一直都找不到韩进益的破绽,他也非常清楚,只要他不反,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特别是洪继忠下狱之后,他行事越发谨小慎微,他派韩落轻刺杀我,也是想先搅乱我们的阵脚,而的确,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韩进益的事,韩振的儿子知晓,韩振知不知道呢? 两人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心头也都有了算计。 第617章 温柔 韩进益,韩家曾经只是普通的武将家族,韩进益的父亲乃是九边的一个总兵,韩进益比昭阳帝年长一些。 一次韩进益的父亲进京述职,想趁机给儿子求一个出身,便带了儿子进宫,恰好遇到了时为皇子的昭阳帝,机缘巧合之下,两人比试一番,彼此欣赏,结为好友。 之后,韩进益的父亲立下战功,先帝为了施恩,便选韩进益进宫,为昭阳帝的伴读。 十多年伴读,昭阳帝被封为太子后,韩进益理所当然地成了东宫属臣。 昭阳帝登基,韩进益身为昭阳帝最为信任的臣子,领五万禁军,被封为禁军统领,宿卫京师。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十五年前,时为康王的当今皇帝造反,是韩进益作为内应打开了九门,皇帝不费一兵一卒,包围了皇宫,逼死了昭阳帝。 陆偃想得更为深远一些,皱眉道,“韩进益与韩振,虽为同族,当年韩进益背叛大舅,拉着韩振一起,但这些年来,他们素无往来,这次,为何韩落轻偏偏要告诉你这件事?” 许落樱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性命攸关,他们都不能把人心想得更加简单。 “我也知道这件事并不会如此简单,所以,我才来找大哥商量。” 河北西路? 两人均是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对视一眼。 “宋思颜曾经在五军都督府任记室,那一年,定远侯死,七万寒羽军死在了无定河畔,西面防线无将守边,韩进益虽然把洪言珵派驻在那里,洪言珵到底不是他班底里的人,他随后命宋思颜任副将,后来,或许是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宋思颜被派往河北东路。” 宋思颜在河北东路,是韩进益的人,是以,昆仑奴的事,有了宋思颜遮掩,便一直不为朝廷所知,若一旦哪天,韩进益反,昆仑奴与河北东路便可联成一军。 陆偃面无表情,神色冷静地说完这段话,萧恂一直看着他,心如刀割,他抬手搭在陆偃的手腕上,“大哥,一切因缘因此人而起,我们早点把这个毒瘤拔掉,我们需要过新的生活。” “嗯!”陆偃笑着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回西北战场?你如果在京中,不便于我布局。阿恂,你的婚期已经过了,郡主还小。” 不宜行-房? 萧恂脑补了一句话,脸霎时便通红,他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腾地跳起来,“我又没有说我不去!” 陆偃惬意地朝后一靠,哈哈大笑起来,神色间甚是轻松,他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头发松散着,还没有擦干,用一根同色的丝带束起,垂落在脑后,眼眸间的妖魅被他收敛得一干二净,一双乌黑的眸子干净澄澈得如同流淌在远山幽林间的清泉。 他浑身一派世家贵族公子的矜贵,哪里有半点像一个满眼嗜血,草菅人命的东厂督主? “你早点去把燕云十六州定了,好好经营,我还等着与拓跋思恭一决高下,阿恂,我等得太久了!” 陆偃站起身来,走到了萧恂跟前,他抬手轻轻地搭在萧恂的肩上,“阿恂,你也等得太久了,将来,你还要生儿育女,我们不能让你的孩儿降生在这炮火纷飞,生灵涂炭的世道,我们需要创建一个承平日久的大雍,让他们自由自在地生长。我不想再在这皇宫里待着了,还想四处走走看看,一匹马,一柄剑,一壶花酿,行走天涯,吃美食,喝烈酒,览尽山河日月。” “好!”萧恂眼中含泪,深深点头。 萧恂回到凝晖堂的时候,已近子时,屋子里还点着烛火,映照在银红色的窗纱上,一片温暖,萧恂的心越发急切起来,他进了明间,挥退了闻声进来的丫鬟,将外袍脱下,屏去一身的寒露,进了内室。 谢知微歪在床上看书,听到珠帘响动,抬起头来,明眸皓齿便染上了笑意,“你回来了!” “湄湄!”萧恂扑了过来,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我不想离开了,怎么办?”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也。 谢知微的手摸上了萧恂的脸,她的掌心是如此温暖,细腻如玉,令他的灵魂都跟着如沐春风,舒畅不已。 “你离开了,我不也要跟着离开吗?我们要搬家啦,你留在京中,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年后的时候,把我的大丫鬟紫陌嫁了出去,让她和赵二管事一起去了真定府。前两天,二人寄信回来,说那边已经看中了几个屋子,她帮我挑了真定府东大街上的一处宅子,打算择个吉日开始修葺,我已经跟她说了,这宅子,想必也住不了多久,只翻新即可,不必大费周章。“ 萧恂心里一阵阵地难过,他握着谢知微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湄湄,等我将来为你在燕京建王府,好不好?” “嗯,好!”谢知微有些吃痛,肩头动了动,萧恂连忙松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怎么能这么好?湄湄,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你前世对我很好啊,为我报了仇,我才得以死而无憾! 谢知微心里道,她却笑道,“你我夫妻,我不对你,我能对谁好呢?” “傻瓜,你一定不要这么想,我对你好十分,你才只能对我好一分,要不然,你把我惯坏了,谁负责呢?” 眼看五月将要过完了,娄国已经开始对北契用兵,原本在世人眼中强悍的北契,竟然一败千里,不出一月,上京会宁府便被娄国侵占。 娄国原本只是北契的一个部落,居于滨海实城,生长于黑山白水之间,部落名叫楼钥。 传说东海有神仙,神仙住在海市蜃楼之上,而楼钥人乃是为神仙掌管天门的奴仆。 北契人于一百多年前,攻占了娄国,将其中的强族大姓掳至京师,赐以散官,作为藩篱,而其余人等,则留居在东海之滨,以采集珍珠为生。 逾百年时间,北契人不断地向楼钥人索求贡品,鱼肉百姓,对部落首领肆意羞辱,甚至将部分首领鞭打致死。 十多年前,完颜赞诚的父亲完颜骞昊带领楼钥人奋起反抗,两次大战,击败了北契军队。 十年前,完颜骞昊率领楼钥人越过乌苏里江,占领了北契人的城镇,于皇帝寨越里吉称帝。 北契调重兵进行防御,因听说萧恂于四月十八日大婚,婚后一直滞留京师,北契皇帝前脚令耶律渊为大将,从北面防线抽调了十万大军回守东面,抵挡娄国的进宫,后脚,萧恂便从京师回到了真定府。 第618章 欠债 西凉以为萧恂会趁此机会攻占北契,谁知,萧恂一个回马枪,领兵两万,如从天而降般,越过长城,攻占了夏州,银川,直逼西平府。 就在西凉以为,萧恂会趁机攻打西林京城兴庆府时,萧恂又突然向东,横扫西凉府。 尽管如此,兴庆府依然一片大乱,豪强大富们如同惊弓之鸟,纷纷外逃。 消息传来,不知道是大雍的臣子们考虑到寿康帝今年以来身体很不好,还是别的什么缘由,竟然没有一人将这一捷报禀报给皇上。 宫里开始收拾东西。 天气渐热,皇上的咳嗽一直没有好起来,不耐京城的炎热,决定前往莲花池避暑。 莲花池位于京城以北,出旧酸枣门以外后,往北行一百多里地,便是一大片莲花池。 浩浩荡荡的晋江水滚滚而下,从莲池经过,哪怕是六月流火般的季节,江水依然清寒入骨。 莲池宫苑便坐落在晋江边上,后面龙首山的余脉绵延而至,山上的积雪融化,形成溪流,从宫殿里穿过,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炎炎暑热,如同置身于另一个清凉世界。 从皇帝决定避暑的那天,宫里便传来了旨意,宸王妃医术超群,命随驾,大约想到,宸王不在,圣旨封襄王嫡女萧灵愫为南漳郡主,可随同宸王妃一起伴驾。 这大约是古往今来最随意的一道册封圣旨了,但无论如何,圣旨是真的,郡主的册封也不是儿戏。 霞飞院里,萧灵愫回到了院子里,依然觉得很恍惚,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得到郡主的封号了,想当初,她嫡亲哥哥的世子之位,她母亲费了多少老劲儿都没有争取到,若非她大哥自己让出来,不肯要世子之位,只怕轮不到嫡亲哥哥。 父王根本没有将除了大哥之外的其他儿女们放在心上,父王受皇太后宠爱,只要父王张一下嘴巴,不说父王所有的儿女,至少她一个嫡出女,也该有个爵位。 这是体面。 她今日的爵位,竟然是因了嫂嫂而来的,难道真的如外面所说,端宪郡主乃是福星,谁和她亲近谁就能福星高照? 关键是,她自从二妹妹被羞辱一番后,根本没打算与大嫂走得太近。 香橼却是高兴坏了,兴冲冲地道,“姑娘,才霞飞院的下人们都在说,姑娘得封郡主,应当打赏呢!” 萧灵愫素来不是个把钱财看得多重的人,她虽不太在意爵位,可别人都有的,她却没有,难免介怀,而如今有了,自然也难免高兴。 “看看还有多少银子,都打赏下去。” “姑娘,银子不多了,姑娘每个月就那点月例,平日里不少花费,去年姑娘说要做一身骑装,攒银子攒了三个多月,好容易得了点钱,去做了那身骑装,这个月又说要买几本书,这不,才从四姑娘那里借了二两银子,还没有还呢。” 她居然还欠外债。 她一个王府嫡出的姑娘,母族乃是皇商,她竟然还欠着外债,要向庶出的妹妹借钱。 萧灵愫简直要疯了,只觉得羞辱不堪,问道,“我还欠多少银子?” “姑娘,奴婢看看账本!” 香橼从小服侍萧灵愫,识得字,会算数,咬着笔头算了算,道,“姑娘,您还欠三姑娘十七两银子,之前欠四姑娘的五两银子还没还,总共欠二十五两银子。” 萧灵愫腾地站起身来,快步朝外面走去,香橼忙拦住了她,“姑娘,您要去哪里?” 香橼脸都白了,若是姑娘又去找王妃吵架,回头挨罚的人还是她,“姑娘,您若是没银子还债的话,奴婢,奴婢借给您吧!” “你哪来的银子?” “奴婢一个月还有三两银子的月例,奴婢前次去帮姑娘给郡主送礼物,郡主让玄桃姐姐打赏了奴婢两次,一共得了十两银子,奴婢还有,还有一百多两银子的积蓄。” 一个丫鬟的家当都比她的多,萧灵愫朝屋里看了看,没有什么值钱的摆设,自从她有一次将一个摆设拿去当铺当了,被母亲发现之后,帮她当东西的那个丫鬟就被母亲打了板子发卖了。 向丫鬟借银子自然不是个办法,萧灵愫道,“我不去找她,我去找父王。” 萧灵愫飞奔至襄王的书房里,一打听,襄王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不想回后院,便从书房出来,站在萧恪的书房梦猫斋的门口,萧恪也不在。 萧灵愫随口问了一句,“世子呢?” 门口的小厮回道,“郡主,世子在街上开了个猫狗店,现在每日里一大早,世子爷就去了店里,到晚上才回来呢!” 萧灵愫有些茫然,她的哥哥,王府的世子,竟然在街上开了个猫狗店?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那小厮就欢喜地道,“听说店里,如今每日都有一百来两银子的进项,世子爷也很欢喜,每次都从街上给小的们带些吃食回来呢。” 萧灵愫只觉得世道有点玄幻,她茫然地穿过了庭院,穿过一道小门,从南院马棚前的井边经过,进了东院。 谢知微正要出门,遇到了萧惟从南边回来,萧惟带了好几车东西,正安排人卸车,一面跟谢知微说话,“嫂嫂,我这次从南边回来,见了不少世面。稼穑真是是门大学问,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学会的。从南到北的这条通道是打通了,我在想,我们不如在江陵府、凤翔府、延安府、太原府和真定府建立一些店铺,同时也做一些急传的生意,嫂嫂你觉得如何?” “挺好啊,看来,你这次出门是真的学到了不少,你说的这几个府城,既连接了南北,又与西边挨着很近,打通之后,还可以与东西往来,是个好主意。” 萧惟欢喜不已,正要继续说话,眼角余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萧灵愫,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谢知微朝萧灵愫点点头,萧灵愫忙过来给谢知微请安,并与萧惟见礼,“四弟!” 萧惟喊了声“大姐”,便扭头干活去了,他临走前,谢知微给了他三千两银票,他给谢知微带回来不少南边的东西,一一搬到谢知微的屋里去。 “嫂嫂要出门吗?”萧灵愫问道。 “不出门了,四弟回来了,你大哥不在,我得给老四接风。” 第619章 小姑 萧惟在一旁听到了,唇角不由得勾起来,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 谢知微请萧灵愫屋里去坐,对萧惟道,“四弟,你先回去沐浴一番,换身衣服,回头过来,我让人在你大哥的久麟院西厢房里摆一桌酒席,给你接风。” “多谢嫂嫂!” 萧惟从东院出来,正要回自己住的下人房里去,一个小厮过来了,正儿八经地给萧惟行了个礼,“四少爷,王爷说了,既然四少爷如今给郡主做事了,把这边靠北面的院子拨了一个出来给四少爷住,四少爷的一应东西全部都收拾妥当了,请四少爷住进去。” 萧惟静默了一会儿,他鼻头一酸,眼中竟要涌出泪来,被他忍住了。 院子里依然很简陋,但比起以前和马夫挤在一个屋子里,还是要好太多了。他住了上房三间,明间用来会客起居,一间书房和一间卧室,书房的书架全部空着,卧室里一张填漆架子床上是他昔日的铺盖,简简单单。 这对萧惟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他手上还有没花完的两千多两银子,买一些日常用的,花不了几个钱,但他一点儿家当都不想置,这里不是他的家。 凝晖堂正堂的明窗下,萧灵愫与谢知微坐在大炕上,丫鬟们上了茶,谢知微端茶喝了一口,问道,“怎么过来了?” 萧灵愫很是难堪,不由得红了脸,“嫂嫂,我来是向你道谢的,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被封为郡主。”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你是父王嫡出的女儿,你哪怕不被封为郡主,也有郡主之尊。” 谢知微无意与萧灵愫多说什么,道,“你也别多想了,三日后,我们就要随驾起行了,东西开始收拾了吗?” “还没有。”萧灵愫红了脸,“嫂嫂,我能不能不去?” “自然不能,让你去是宫里传下来的旨意,乃是恩赏,你要知道,不论是秋狩还是冬猎,亦或是盛夏避暑,能够随驾的,均是与皇上亲近之人。” 当然,也有皇上放心不下的,比如说衮国长公主,皇太后离京前,要求皇上赏郑靖彦一个出身,将其派到西疆战场上去,郑靖彦既然上了战场,皇帝这次一反常态,下旨命衮国长公主随驾。 这些,自然不足与萧灵愫道也。 “不过,你可否与我说说,为何不愿去?”谢知微过门之后,也渐渐知道,庄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见这姑娘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她也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便多问了一句。 “嫂嫂,若是出门的话,怕是要花不少银子,我手上没有攒多少银子,怕给嫂嫂丢脸。”说完,萧灵愫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了。 谢知微这才注意到,萧灵愫袖口上磨出了毛边,短了一截,露出雪白的一截皓腕来,她的裙子也短了,若非穿着布袜都能看到脚踝了。 也难怪,从前她在闺中的时候,在外头几乎都看不到襄王府的姑娘。 若此时再去买成衣穿,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就太丢人了。 “你能来跟我说这些很好,你要知道,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家里如何跟斗鸡眼一样儿地地斗,到了外头,在别人的眼里我们都是一家人,正如你说,你若是丢脸了,我也要跟着丢脸。” 萧灵愫不是听不懂谢知微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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