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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他的手指一放,只听见嗡嗡的声音,箭如流星赶月,朝西凉的军队飞射而出。 砰! 西凉军营中,正中间的帅旗,在空中晃荡了两下,折成了两半,迎风招展的旗帜轰然倒地。 拓跋思恭冲出帅帐,看到的便是眼前的一幕,他不再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猛地扭头朝灵州看去,见城墙上,少年的银铠在阳光下流淌着如水的光芒,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意气风发,如朝阳还要耀眼。 少年未及冠,鸦羽般的头发束成一条马尾,随风扬起,一双凤眼巍巍,无形的威压,如同山一样,朝拓跋思恭迎面压来。 第532章 猛龙 少年自然看到了拓跋思恭,邪气一笑,拿着弓朝拓跋思恭比了比,便下了城楼。 灵州城里的帅帐之中,萧恂两腿微分,坐在首位上,桌前两侧,一共坐了十来位将军,年纪都不大,锐气逼人,面对西凉十万大军压阵,众人只感到激动不已,热血沸腾。 “大帅,末将愿领三千军为先锋,冲垮西凉的阵营!” “大帅,末将愿率一万军,攻对方西路……” 萧恂抬起手,打断了众位将领的议论,他站起身来,走到堪舆图前,喊道,“孟少卿!” “末将在!” 萧恂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堪舆图上的一点,“给你一千骑兵,你明日早上辰时,赶得到这里吗?” 此处离此地约有三百多里地,孟少卿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跟着萧恂打过数次仗,知道萧恂用兵神出鬼没,不由得精神一震,“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就算了,点兵之后,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是!” “裴无咎!” “末将在!” “守住灵州城,看到本帅的帅旗升起后,领兵出击,否则,死守城楼!” “末将领命!” “其余人跟本帅来!” 萧恂戴上了帽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西凉镇南将军拓跋洪兴带来的十万西凉将士,有一人逃出,是从谁的军阵里出的,谁担责任,在本帅的营帐前,领三十军棍!” “是!”众将齐声,声如春雷。 入夜,一共三支军队从灵州城的南面出城,绕过城墙之后,分别朝东面、西面和北面分开,其中一支骑兵队伍被对方的斥候发现,拓跋洪兴听说萧恂亲自领着一支骑兵来突袭,当下便点兵点将,主动出击。 萧恂麾下只有三千多骑,人人穿着银色的战甲,这一支铁鹰骑,乃是萧恂亲自打造的骑兵队伍,人人悍不畏死。 无定河浩浩荡荡的水,挡住了萧恂三千铁鹰骑的退路。 旭日东升,拓跋洪兴看到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他不但不喜,反而心生恐惧,举起手来,喊道,“停!” “撤!”拓跋洪兴拖长了声音,希望能让这一刻停滞下来,但来不及了。 他的后面,厮杀声大起,陇山之上,无数的大雍兵俯冲下来,手中的长刀砍向了西凉军的后背,而萧恂麾下的铁鹰骑,此时已经扬着手中的利刃长枪挥舞着朝拓跋洪兴砍了过来。 拓跋洪兴不敢恋战,亲兵们保护着他杀出了一条血路,突破重围,朝营地方向奔袭过来,萧恂的铁鹰骑紧紧地跟在后面,帅旗上的黑龙狰狞可怕,似要迎风而出。 站在城楼上的裴无咎看到了黑龙旗帜,知道萧恂得手了,欣喜不已,他连忙冲下城楼,命令打开城门,他骑马冲向了攻城的西凉军,高喊道,“儿郎们,冲啊,西凉大败,大帅赢了!” 裴无咎如同猛龙入江一般,他身后的大雍军蜂拥而出,直接将攻城的西凉军撕裂成两半。 而此时,一只利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越过了西凉的军阵,直奔拓跋洪兴,就在拓跋洪兴率领的残军即将与营地的西凉军归拢时,一支箭带着千钧之力,从他的后背穿透。 拓跋洪兴不敢置信,他扭头看向后方,萧恂扬了扬手中的硬弓,笑道,“欠下的,终究要还回来!” 这一战,萧恂领三万兵,剿杀西凉十万大军,主将拓跋洪兴中箭而亡,十万西凉军中三万战死,七万俘虏全部被射杀。 消息传回大雍,尚在赤峰行宫养病的皇帝,震惊得将手中的药碗摔在了榻上,他不敢相信,再次问了前来报信的兵部尚书张明贺,“你说什么?” 张明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大冷的天,他浑身都汗透了,“灵州大捷,宸郡王领兵三万,破敌军十万,歼灭三万西凉,其余七万,全部射杀在无定河边,无定河上的冰都被西凉将士的血融化了,整条河的水全部都被血染红,惨不忍睹!” 张明贺说完,他将手中的奏报双手奉上,递给皇帝。 皇帝颤颤抖抖,不敢接,旁边,伸过来一只如玉的手,接过了奏报,打开看了看,递给了皇帝,“皇上,是陕西布政使周又颉送来的奏报,拓跋洪兴被宸郡王射杀,灵州大捷!” 皇帝闭了闭眼睛,“奏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射杀俘虏,七万! 萧恂是想做什么?他不介意人对他口诛笔伐,难道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怕被人在历史上记上一笔? 看来,自己对这个侄儿实在是太过宽宥了,才让他如此肆无忌惮! 陆偃又看了一眼时间,“回皇上的话,离大捷过去应当有一个月了。” 张明贺已是看出,皇帝精神不好,西北战场已然失控,宸郡王根本不是个听话的人,一个月过去,谁知道那边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懒得问宸郡王了,他突然问道,“襄王回京之后在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襄王本来一直待在诏狱,听说郡王爷在灵州出现,襄王也不管义武侯了,这些天,牡丹楼出了个新花魁,襄王爷天天在牡丹楼捧场!” “没出息的东西!”但皇帝还是放下心来。 陆偃迟疑了一下,朝地上的张明贺看了一眼,道,“只义武侯不太好!” “如何不好了?”皇帝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明贺很后悔,但此时想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陆偃道,“义武侯可能有些魔障了,他一直在说,诬陷陆秀夫那反贼通敌卖国……是皇上给他下了密旨。” “荒谬!”皇帝勃然大怒,“难道不是他向朕告密,说定远侯通敌叛国,朕才命令他去西疆请定远侯进京,当着朕的面自辩……” 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了,陆偃忙上前,抚了抚皇上的后背,体贴地道,“皇上,臣请郡主来给皇上用针吧?” 皇帝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他摆摆手,“既是,既是疯魔了,不必,不必留了!” “是,臣遵旨!” 第533章 联手 张明贺从御雄殿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草原和山峦,弥漫着黄昏的雾气,若隐若现,高远而又广阔。 他能够预感到,未来,兵部可不是个好待的地方,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谢眺,和他换一换?亦或是,他向皇上提议,让萧恂的丈人谢元柏来坐这个位置? 陆偃迈过门槛出来,走到了张明贺的身边,阴柔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张大人,还记得十三年前,无定河畔,七万冤死的战魂吗?夜半时分,贺大人可曾听到过他们喊冤的声音?“ 张明贺浑身一哆嗦,他扭头朝陆偃看去,陆偃已经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步朝下走去。 阳光照在陆偃的脸上,他眼角的妖魅不知何时收了起来,一点英气聚集,神色变得恬淡起来。 他得到消息,西疆形势一片大好。 萧恂在到处打劫,高筑墙,广积粮,不仅仅是灵州,沿边的几个州城,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老百姓干劲十足,挖土筑墙,给将士们赶制棉衣兵器。 而萧恂则领着麾下的将士们,到处劫杀,整个沿着西北的城池,没有不被他打劫,他将劫来的粮草囤积起来,随时准备大规模出击。 边关一带,与大雍边境交界的回鹘、西凉和北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与萧恂交锋数次,没有占到便宜不说,几乎次次全军覆没。 萧恂,如同死神的镰刀一样,短短时日,令人闻风丧胆。 拓跋思恭! 是父亲的对手!阿恂说他和拓跋思恭交过手,拓跋思恭兵用诡道;阿恂说,总有一天,他们要联手和拓跋思恭决一死战! 陆偃抬头望着天,他好想很快就到那一天,他要割下拓跋思恭的人头,在无定河畔祭奠父亲、母亲和妹妹,还有七万寒羽军将士。。 当晚,皇帝下旨,三日后,起驾回京。 楚易宁请旨去灵州,临走前,绫华将他送到了围场的边缘。 谢知微出事那天,楚易宁得到消息,说绫华被毒蛇咬了,因为治疗不及时,命在旦夕,需要馨槌峰上的赤炎草才能救她的命。 楚易宁想都没想便独自一人去了馨槌峰,他正要攀上去,绫华从一块巨石后面绕了过来,问他,“你要去做什么?”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赤.裸裸地表现出来了,他垂下了脸,不敢面对绫华。 绫华拉着他去见贵妃,当着贵妃的面,他只好将顾忌说了,“臣只是一个庶子,不敢玷污公主的名声,若臣求娶公主,别人不会笑话臣痴心妄想,而是会笑话公主自甘堕落。“ 云贵妃极为感动,她的眼中甚至都含了泪,朝绫华点点头,对楚易宁道,“你所虑极是,可男子汉有了梦想,应当去追求,努力去实现,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本宫相信,你这一生应当不会止步于驸马都尉,本宫三年之内,不会给绫华选驸马,本宫把这三年的机会留给你,你觉得如何?” “臣叩谢贵妃娘娘大恩!”楚易宁真心诚意地给贵妃磕头。 前面就要出了围场,楚易宁勒住了马,他深深地看了绫华一眼,“公主,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再往前走就很不安全了,臣恐怕得再把公主往回送一送了。” 楚易宁难得说一句俏皮话,谁知,绫华听了,却落下泪来。 她将一枚从普宁寺求来的护身符递给楚易宁,含泪道,“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求佛祖保佑你!” 楚易宁痴痴地看着绫华的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她的眼,或许就如萧恂所说的,情不知所起,知道自己对谁一往情深就行了。 他一把拉过了绫华,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了抱,克制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翻身上马,再也不敢看绫华一眼,策马扬鞭而去。 他跑不多时,看到许良在前面等着他,不由得吃了一惊,也懒得问,“走吧!” 一路上,有个伴,也是一件好事。 许良跟在他的身后,显然,方才,楚易宁和绫华告别的一幕,他是看到了,不由得很是艳羡,道,“你说,谢二姑娘为何那么讨厌我呢?” 楚易宁不想和他讨论这种问题,一路上也不说话,等跑了约有半天时间,许良似乎也想通了,“不管了,我好好儿回来了,若她还没有定亲,我就上门提亲,若她已经定亲了,那就……” “算了”两个字,许良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心头一阵酸楚,想着,这次建功立业后,让阿恂帮忙吧! 若说之前,许良只是想和萧恂捆绑得紧一点,那如今,他是真的想把那个倔强的,很讨厌他的姑娘娶回家。 绫华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样,回京的路上,马也不骑了,就歪在车里,没精打采。 谢知慧坐在大姐姐的车上,她掀开帘子,望着窗外,想来的时候,她和大姐姐一起骑着马,与人赛马,官道上一阵阵欢声笑语。 而此时,只有辘辘的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大姐姐,大雍和西凉打起来了,我们会打赢吗?”谢知慧不知道自己担忧的是什么?似乎一颗心空落落的。 “会的!” 萧恂给她来了两次信,信上说了很多邸报上没有写的东西,他开春就会回来了,他已经让襄王去找钦天监算日子,把他们大婚的时间定下来。 十二月初七日,皇帝的车驾进了南熏门,听到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吆喝声,两边的酒楼上,看热闹的人的欢笑声,众人均有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申时时分,马车进了小甜水井街,谢家的大门敞开着,袁氏领着一家老少,翘首以待。 谢明溪看到姐姐的朱轮朱幄车过来,欢喜得跳了起来,老远就在喊着,“大姐姐,大姐姐!” 谢知微吩咐人把马车停了下来,她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朝扑过来的弟弟跑去,一把将弟弟抱在怀里,“溪哥儿,姐姐也好想你啊!” 第534章 回家 待到了大门口,袁氏已经领着钱氏还有倩姐儿,莹姐儿围了上来,袁氏的眼里闪动着泪花,牵起了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着,道,“听说你差点出事了,母亲都快吓死了,幸好没事,回来就好!” 谢知微笑道,“女儿没事,让母亲担忧了,是女儿不孝!” 倩姐儿与莹姐儿二人和谢知慧说完了话,便过来与谢知微见礼,围着谢知微叽叽喳喳,差点把谢明溪挤出去了,谢明溪便拼命地推两位姐姐,“你们快踩到我了!” 谢明溪两三个月的时间,又长高了不少,谢知倩气恼他一直霸占大姐姐,便道,“你都快和我一般高了,我们怎么踩你?溪哥儿,我可告诉你,大姐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两人几乎要吵起来了。 袁氏和钱氏拉着谢知慧说话,“你母亲身子骨儿还好,二房的事情,余姨娘平日里照看着,莹姐儿也能帮衬些,如今你回来了,就都交给你。” “多谢大伯娘,多谢三婶。”她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海氏,便好奇地问道,“四婶呢?” “你四婶有了身孕,怀像不是很好,吃了吐,吐了吃,折腾得不行,等着你大姐姐回来了,看有没有法子呢。”袁氏高兴地道,家里添丁加口,着实是一件喜事。 谢知慧听到了也高兴不已,喊着姐姐,“大姐姐,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从东角门进去,先去宁馨院看了海氏,姐妹俩给海氏见过礼,谢知微给她把了把脉,笑道,“恭喜四婶了,这才不到两个月,总是要折腾几天人的,四婶就先忍着些,若实在是吃不下了,我再帮四婶想办法。” 钱氏在一旁道,“要不要开点保胎药?大夫不是说,胎位不稳吗?” “这才不到三个月,正是坐胎的时候呢。一般这个时候容易出事,故而大夫都说尽量小心,实则,也没必要那般谨慎,日常该如何就如何,如今我回来了,四婶也不必担心,横竖有我在呢!” 海氏一听这话,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起来了,“不瞒大姑娘说,我在这床上躺了快半个月了,你四叔,屋子里的媳妇丫鬟们,个个都像我得了重症,我再好的胃口,都躺没了。” 一行人便来到了扶云院,小厮们把车赶过来,正在从车上卸箱笼,婆子们往院子里抬,谢明溪跟个小大人一样在指挥,哪些抬到倚照院,哪些抬去怡然居。 看到谢知微来了,谢明溪便扑到了谢知微的怀里,“大姐姐,你给我带了一箱笼的武器啊!” “是啊!”谢知微笑道,“还有一些在镇子上买的皮毛,我瞧着不错,是从北边来的正儿八经的,便多买了些,这三箱,芙荷院、三婶和四婶一人一箱,都是风毛出得极好的,留着做镶边或是做几件袄子都不错。” 钱氏道,“大姑娘这出去一趟,让人送了多少好的回来了,上个月才拉了上十车回来了,里头不也有好几张好皮子?这次又买了皮子回来,要不,大姑娘留着自己穿吧!” “我自己有呢!”谢知微笑着,弟弟站在她的身边,她摸了摸弟弟的头。 方才,弟弟和两个堂姐吵架吵输了,这会儿有些不高兴,她便弯下腰来,哄着弟弟,“等天气暖和了,姐姐再带你去上次那个庄子,我们去摘野果子吃!” 谢知微话音方落,谢知倩便过来了,道,“大姐姐,我们也跟你一块儿去吧?” 谢明溪听到,心情更加失落了,便道,“我不去庄子,我要去马场跑马!” “行,就去姐姐的马场,我们去跑马!” 谢明溪高兴坏了,对谢知倩道,“三姐,你会骑马吗?你会骑马的话,你跑得过我的飞电吗?” 谢明溪有两匹好马,一匹是谢知微从马市给他买回来的小马驹,因还不满一岁半,谢元柏让谢明溪先好好养着,别给跑坏了,谢明溪宝贝得不得了,让他娘专门从袁家要了一个养马的小厮伺候着。 另一匹是萧恂给他弄来的一匹三岁的好马,通体雪白,四个黄蹄子,取了个名字叫飞电,是一匹母马,性情温顺,跑起来如同一道闪电,家里的兄弟们人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谢知倩气得想抬手敲他的头,谢明溪便得意地往姐姐身后一躲,露出一张小脸,笑得不怀好意,“三姐,你要是不和我抢大姐姐,我就大发善心,教你骑马,如何?” “不如何,我懒得理你!”谢知倩白了他一眼。 谢明溪见三姐败下阵来,高兴坏了绕到了谢知微的身前,得寸进尺地爬上了她的膝盖,坐在了谢知微的腿上。 谢知微怕他滑下去了,便提着跟秤砣一样沉重的弟弟,往怀里拉了拉。 谢明溪越发得意了,不停地看谢知倩和谢知莹,一脸得意,两只眼睛里全是挑衅,明晃晃地写着,还是我最得宠! 谢知倩和谢知莹看得牙痒痒,却拿他没有办法,难不成她们这么大的人了,还去大姐姐的怀里蹭蹭? 袁氏则气得够呛,真是不明白,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儿子,大聪明没有,小聪明一大堆,也有些自卑,谢家肯定是没有这么蠢萌的人,难不成这是像袁家的人? 将来,相公和公公要是看出谢明溪的这个模样,会不会嫌弃啊? 长房嫡孙呢!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厨房那边问什么时候开席,钱氏两妯娌这才起身,说先回一会儿屋子,让谢知微姐妹俩先去梳洗一番。 谢明溪这才从谢知微的腿上跳下来,牵起谢知微的手,“大姐姐,我送你回院子吧!” 倚照院的五间正房里,早已经生起了地龙,入夜时分,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谢知微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心里想着,还是家里舒服。 “大姐姐,听说姐夫出征了,这是真的吗?他们说姐夫杀俘虏是个坏人,姐夫是不是坏人?”谢明溪有些迷惑,在他的眼里,姐夫可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呢,英雄是好人! 第535章 撕破 谢知微心头警觉,明年开春闱,今冬,很多学子都从各地赶过来了,聚集在京城中,议论国事,针砭时政,发表一些没有油盐的高谈阔论,对家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坏事却绰绰有余。 她摸了摸谢明溪的头,道,“你觉得你姐夫做得对还是不对呢?” 谢明溪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觉得姐夫做得很对,既然是敌人,一下子就要把人打死,要是放过了他,他下次就会偷偷地打你。就像四婶娘家的五少爷,他和我打架,打不赢我,我放过了他,他就偷偷地用棍子绊我的脚,幸好我下盘稳,要不然就摔了。” 谢知微一面欣喜,一面又很心疼弟弟,“溪哥儿真聪明,就是这个道理。西凉与大雍是世仇,打了很多年仗,如果你姐夫这次不把西凉打怕了,他们就总是在你姐夫背后使绊子,谁还能一辈子防贼不成?” 谢明溪如释重负,他挥了挥小拳头,“要是再有人在我面前说姐夫的坏话,我就和他打架!” 谢知微摸了摸弟弟的头,“那倒不用,没有必要和人犯这种口舌之争,就算争赢了又有什么用?你眼下好好读书,苦练骑射,将来长大了,好建功立业!” “嗯!我听姐姐的话!”谢明溪乖巧得不得了。 就在这会儿,外头的廊檐下,传来一道声音,“坏坏,坏坏!” 谢明溪忙跳起来,“姐姐,元帅来找我了,我去看看,它要做什么?” 东次间里,听到玄桃一声惊呼,紧接着便骂道,“将军,看看你做的好事,差点把这琉璃缸摔破了,再这样,我就打你了!” 谢知微的心里瞬间变得非常平静,她看着弟弟跑进了院子,鹦鹉在他的头上盘旋,一面喊着“坏坏”,一面朝外飞,雪花落在一人一鸟的头上,显得那么宁静美好。 谢知慧回芙荷院向肖氏请了个安,肖氏没让她进门,她就在外头的廊檐下,跪在地上给肖氏磕了三个头,便回了怡然居。 刚刚进了院子,便听到里头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说话声,谢知倩和谢知莹正在看自己分到的皮子,两人各看中了对方的一块,便二话不说地交换了。 听到丫鬟的通报声,二人忙起身迎了过来,看到谢知慧,牵着她的手道,“二姐姐,你快过来,这皮子里,有没有你看中的?” 谢知慧摇摇头,“你们自己留着,一时用不上,这又不容易坏,让丫鬟们好生收着,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我是跟着大姐姐去的,大姐姐还会短了我的?” “二婶还好吗?”谢知倩忍不住问道,“二姐姐,我说了,你别难过,听我母亲说,二婶前些日子请了忠靖王府的人来,后来听说,二婶让忠靖王妃给二姐姐寻门亲事,听说忠靖王妃和二婶商议着,是让忠靖王府的庶长子与咱们家结亲。” 意思是,忠靖王妃准备将谢知慧许给王府的庶长子。谢知慧好歹也是谢家二房的嫡女,怎么可能会许一个庶子呢? 谢知倩两姐妹紧张地看着谢知慧,谁知,她只晒然一笑,“她痴心妄想,我的婚事,不说祖父和父亲,大姐姐都不会同意,她做梦呢!” 至此,谢知慧对肖氏便只有面儿情了,她心里藏着悲愤,去了自己住的小楼,让丫鬟抬来了热水,好好沐浴了一番。 明月这次跟着谢知慧去了一趟行宫,做事越发老练,正在指挥她屋里的几个丫鬟收拾箱笼,柳星在一旁啧啧道,“姑娘这次出去,回来的箱笼多了十多个,东西也着实太多了些。” “该入库的入库,别的不说,这三箱皮子是要好好存着的,将来总能用得上。”明月低声对柳星道,“瞧着二太太如今是不把姑娘当回事了,心里不定怎么恨姑娘不帮她说话呢,姑娘这边,也只能靠自己了。” 柳星道,“不是还有大姑娘吗?真到了那时候,大太太和四太太必然要帮忙张罗,倒也不必担心。” “也是这个话。”明月道,“你是没看到,这次二姑娘跟着大姑娘出去,自己的银子没有花上,倒还得了不少好呢!” 两人边说边笑,等谢知慧出来后,屋子里都收拾妥当了,家里给她准备的冬衣还是新的,她穿了一件品月色缎绣玉兰蝶夹氅衣出门,那风毛出得极好,雪白色,将她一张落颊生花,入眸成画的脸,衬得越发娇艳。 当晚,谢家的家宴在正堂后面的大花厅里举行,屋里摆了好几个火盆,屏风围成的宴席厅里热气腾腾,一家人心情都很好,欢声笑语。 卢琦龄也来了,带来了好消息,说是谢三娘被诊出了身孕,因路上雪滑,没敢来,待胎坐稳了再来。 酒过三巡,太太姑娘们这一桌,还在说谢知微带回来的皮子的事,什么皮子配什么料子做什么样式的衣服好看,男人们那一桌,已经讨论起萧恂射杀西凉俘虏的事了。 谢眺刚回来,才听到卢琦龄说这件事,很不高兴,问道,“都是什么人起的头?” 卢琦龄道,“原国子监祭酒郑同和,姑父还记得吗?郑同和的女儿在宫里和三皇子成就了好事,皇上虽然下了旨,让郑同和将女儿嫁给三皇子为妃,可郑荣妃竟然逼着侄女儿自尽,要把三皇子妃的位置空出来,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 御史们蜂拥而上,一个劲儿地弹劾郑同和养女不教,郑同和还如何在祭酒的位置上坐稳? 当然,这其中也有谢家的手笔,若郑荣妃不招惹谢家姑娘也就罢了,竟然生出了那般歹毒的心思,谢眺能忍才怪了。 郑同和丢了祭酒的位置,郑家姑娘羞于见人,据说被逼疯了,成日里在家甩着水袖唱戏,郑家恨死了郑荣妃,郑家的儿媳逢人就没有说郑荣妃好话的。 这算是撕破了脸了。 郑同和这人耿直,学问做得很不错,原本是极好的祭酒人才,只可惜,嫁出去的女儿还给他拖后腿,他一气之下,上了请辞的折子,原以为皇帝会留一留,谁知,没有过夜,折子就批红用印,他不辞也得辞了。 第536章 杀将 郑同和一辈子所有的倒霉事都聚集到了这半年,仕途没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再加上他自己不善于营生,这些年就靠着俸禄过活,家里没有隔夜粮,一旦请辞,生活就没了着落,京城里都过不下去了。 郑同和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耿直的读书人了。他如今,利是求不到了,就想求个名,萧恂下令射杀俘虏的事情一出来,他便在茶馆酒楼里大声发表意见,给萧恂冠上了暴虐之名,称之为“杀将”。 谢元柏冷哼一声,“大约世人是忘了,曾经西凉是如何围歼我七万寒羽军了,今日之事,不过是对往日的回报!” 因是家宴,谢元柏说话便不避讳了些,但谢眺还是抬手让他噤声,对卢琦龄道,“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件事,我们必须引导一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们不能不防来日。” 卢琦龄道,“是,姑父虑之有理,这件事,就交给侄儿来办吧!” 谢元柏起身对卢琦龄行礼,“那就辛苦表弟了!” 卢琦龄回去的时候,谢家备了一车的礼,是带给谢三娘的,他回到家里,让婆子将箱笼卸到了院子里,谢三娘听到动静忙出来,看到院子里的箱笼,不由得问道,“你去我娘家喝酒,空着手去不说,竟然还往家里带,可真是便宜你卢家了。” 卢琦龄握拳遮挡住了唇,笑着道,“这可怨不得我啊,听说是微姐儿带给你的礼物,有一箱笼好皮子呢,我看了一眼,是上上品,你不是说怕孩子出生了,没有好皮子,这下有了。” “谁用新皮子给孩子做衣服?我以前听大嫂说,小孩子是纯阳之体,火气很重,尽量不要用新料子。” 谢三娘边说,边拿起了箱笼里一件纯色无杂毛的狼皮,朝卢琦龄身上比了比,“这件给你做一件大氅。” 卢琦龄见那皮子实在是厚实,也不轻,接过来,放到了箱笼里,握着谢三娘微凉的手进屋里去,他身上一股酒味儿,谢三娘闻了一鼻子,转身便呕吐起来,推着他,“你去梳洗一番,我实在是闻不得杂味儿。” 卢琦龄忙站得远了一些,也舍不得离开,道,“我听四郎说,微姐儿说了,若不是吐得很厉害,身体虚弱,就先忍着些,过三个月就好了。“ 谢三娘已经不想和自家相公说话了,她让婆子扶着她进去,她坐在窗前的炕上,隔着窗户看着婆子们往屋子里搬箱笼,里头吃的喝的都有。 虽说,卢家没有多的人,家里的事,相公全部都交给她做主,上没有公婆,中间没有妯娌,下面没有小姑子,不需要和谁斗气,看谁脸色过日子,她也不缺这点好,但能够被人惦记,还是很让人窝心。 次日是腊八,一大早,正堂后面的廊檐下,摆着的几口大锅里熬着腊八粥,早就散发出了香味,谢知微在一阵甜香中醒来。 外面,传来谢明溪的声音,今日腊八,学堂里放了学,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正在和紫陌说话,问她,“围场很大吗?是不是还有大狗熊?” 紫陌便道,“回五少爷的话,南安伯府楚三公子就猎了一头大狗熊,可大,可重了,比楚三公子还高,不过,那熊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猎的,奴婢瞧着,楚三公子回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那是!”谢明溪深以为然,想了想道,“大狗熊看着很笨,其实非常灵活,我听姐夫说过,猎狗熊一定要射眼睛,不能被它碰到,这就要猎手的身手非常灵活,箭法精准,箭的力道够大,最好能够一击毙命。紫陌姐姐,你可看到,楚三公子是用什么办法猎杀的那头狗熊吗?” “五少爷,这就太难为奴婢了,奴婢是个外行,可真看不出这些窍门。楚三公子去了西疆战场,要不,等楚三公子回来了,五少爷亲自问?” “嗯,也只有这样了!”谢明溪煞有介事,他不耐烦地朝内室看去,“我姐姐怎么还没有起来?她肚子不饿的吗?” 谢知微拉了铃,谢明溪欢喜得快跳起来了,他冲到了门口,想到自己是男子,不应当进女子内室,便站在门口喊道,“姐姐,你起来了吗?” “起来了!”谢知微在里头回答,玄桃忙过来服侍她起身。 待梳洗了,谢知微出来,谢明溪忙牵了姐姐的手,“姐姐,今日我陪姐姐用早膳吧!” 说着,他小大人一样,吩咐紫陌,“紫陌姐姐,把早膳摆上来吧!” 姐弟俩开开心心地用了一顿早膳,谢明溪问姐姐,“大姐姐,你今日有什么安排吗?要不,我们去跑会儿马吧!” 想必小家伙在家憋得太久了,这次皇帝秋狩,不仅仅谢知微和谢眺伴驾,谢元柏作为三大营的指挥佥事,也要负责皇帝的安全,一起去了围场。 谢明溪跟着母亲在家,袁氏每天都要忙家里的事,自然没时间带他出去玩。 外面虽然雪停了,太阳出来了,但地上泥泞,跑马是跑不了,谢知微穿得格外厚,牵着弟弟正要出去,二门上的婆子送来了帖子,衮国长公主府送来了腊八粥,且送来了帖子,邀请谢知微后日去长公主府跑马。 帖子是以郑靖霜的名义送来的,但谢知微想着,恐怕这次长公主府玩,不是那么容易。 “今天是跑不成了,未来几天都不会下雪了,后日天好,我带你去长公主府玩,好不好?” 谢明溪皱着眉头算了算,后日正好休沐呢,且地上的确泥泞多,要是跑摔了,他自己没事,岂不是让飞电有事? 谢明溪点着小脑袋,“嗯嗯,后日姐姐带我去跑马。” 袁氏这边正在分腊八粥,要给亲朋好友们送去,问了谢知微这边,紫陌已经将往年要送的名单送过来了,添了南安伯府的楚易宁,减了承平大长公主府。 傍晚,陆偃从宫里回到旧曹门街的陆宅,米团公公将热好的腊八粥送了过来,配上几样小菜,道,“今日的腊八粥是谢家送过来的,甜度适中,督主尝尝。” 第537章 和离 陆偃配着小菜,吃了一碗腊八粥,米团公公上了茶水,将桌子撤了下去。 陆偃喝了一盏茶,问道,“是谁送过来的?” 米团公公心里为杜沅默了哀,不得不如实说,“回督主的话,是玄桃姑娘送来的。” 陆偃笑了笑,以往谢家来往陆宅的都是杜沅和杜沚,自从他上次将杜沅姐妹扣留在云山居后,谢知微但凡有什么事,就不安排杜沅姐妹了,这是防着他呢! 谢知微在行宫出事,说来说去,还是怪他,他手上不是没有别的人选,却没有考虑周全,而让两个小丫头跟在她的身边,最后几乎酿成大错。 陆偃闭了闭眼睛,心有余悸,“窦秀娘到哪里了?” 米团公公忙道,“明日应当可以进京了,奴才会安排窦秀娘进谢府。” 两日后,正逢休沐,一大早,谢明溪便来到了扶云院拍门打户,袁氏被吵醒了,问道,“是谁啊,这么一大早的?” 昨日夜里,扶云院要了两次水,袁氏累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明知道天亮了,起不来身,自是有些不耐烦。 谢元柏听到外头的声音,知道是儿子来了,他起了身,自己穿好了衣服,梳洗一番,出去,见小家伙已经进来了,他看了看天,见五更时分,问道,“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回父亲的话,姐姐说,读书习武要只争朝夕,儿子已经打了一套拳,蹲了马步,还背了一篇书才来的,父亲,你和母亲在睡懒觉吗?” 袁氏捂住了脸,彻底睡不住了,起来的时候,对服侍她的丫鬟抱怨道,“真是养了个讨债鬼!” 谢知微辰时起来,谢明溪又等着她了,姐弟俩用完早膳,便坐着马车来到了衮国长公主府,郑靖霜亲自来二门口接她,道,“母亲在上房等你,承平大长公主来了,母亲让我跟你说,承平大长公主要跟你说的话,与母亲无关,母亲纯粹是想请你来玩。” 谢知微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笑了一下,带着弟弟去上房给两位公主请安,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承平大长公主,一辈子都被驸马压制,抬不起头的皇家公主,穿着一件香色缎绣梅花蝠金团寿字纹的褙子,头上戴着凤鸟衔鹦鹉笼金簪,容颜显得有些老,倒是一双眼睛里精光四射,威严十足。 衮国长公主坐在下首,她穿了一身绿色缂丝枝梅纹镶貂绒夹褙子,头上戴着八宝金凤钗,看到谢知微姐弟俩进来,忙笑道,“快过来,我早就说请你来玩了,一直不得机会,这是你弟弟?生得可真好,姐弟俩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衮国长公主一面说,一面让人将给姐弟俩的见面礼送上来,是大小一对鱼形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大的一块雕刻成鱼与荷花的团案,小的一枚则是龙头鱼身纹样,寓意极好,玉质上乘,雕工不凡,一看便知是内造之物。 姐弟俩谢了恩,承平大长公主便将头上一根玉簪子拨下来给谢知微做见面礼,将身上的一枚玉珮扯下来,打发了谢明溪。 衮国长公主瞥了一眼,眼中不易察觉的鄙夷,她见谢明溪有些拘谨,便让人喊来郑靖彦,对谢明溪道,“你跟着你靖彦哥哥去骑马去,你靖彦哥哥的骑射都很不错,让他带你玩,让你姐姐陪我们说说话。” 谢明溪一听,高兴坏了,对衮国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臣今日来,带来了飞电,我会和靖彦哥哥比试一番,若是他赢了我,我才会向他学,教我的师傅是宸郡王,本事很大!” 衮国长公主被他逗得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哎呀,你这个小鬼头,本宫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孩子了。” 承平大长公主不以为然,嗤笑一声,没有多说话。 谢明溪跟着郑靖彦离开了,走到了院子里,还在听他说,“靖彦哥哥,你怎么没有去西疆?宸郡王都去了西疆了,我长大了也要去西疆。” 衮国长公主站起身,对谢知微道,“端宪郡主,你今日留在这里用午膳吧,本宫先去更衣,让大长公主陪你说两句话。” 谢知微忙起身道,“是,长公主请便!” 屋子里,只留了大长公主和她身边的嬷嬷,还有谢知微和杜沅姐妹二人,大长公主不满地朝杜沅二人看了两眼,谢知微装作没有看到,道,“不知大长公主有什么吩咐?端宪这两个婢女很懂规矩,端宪曾经带她们进过宫,向来不离左右。” 承平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待心绪平静些了,这才道,“端宪郡主,你如今也是皇家的儿媳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世人都说劝和不劝离,你大表姐和本宫孙儿的婚事,本宫以为你会从中多多劝和。”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大长公主,我大表姐身子受损,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孩子了,这都是拜世子夫人所赐,有个这样的婆婆,谁家舍得把闺女送过去被糟蹋呢?大长公主,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若是将来,清涵姐姐也如此,不知大长公主作为曾祖母,会怎么想?” “都是人生父母养,端宪在此,为大表姐请命,还请大长公主看在过去三年,我大表姐一片孝心,承欢膝下的份上,放我大表姐一条生路!” 端宪说完,站起身来,朝大长公主深深鞠躬! 即便明知道自己不占道理,但被端宪一个小姑娘如此逼迫,大长公主依然气愤不已,她并没有理会,而是端茶抿了一口,平息心头的愤怒,“大雍还从来不曾有过权贵和离,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也知道!” 谢知微抬起眼皮子,道,“大长公主,崔家和谢家都不是权贵,若非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连普通老百姓都不舍得卖儿卖女,更别说崔家和谢家了。“ 见承平大长公主脸含怒气,谢知微也不在意,“若非端宪医术不凡,大表姐这条命,恐怕早就丢在侯府了,说起来,这桩婚事当年还是皇后娘娘点过头的呢,谁能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端宪去行宫前,皇后娘娘还专门问起过这事,端宪也照实说了,皇后唏嘘不已,还说改日要见见大表姐。” 将来见不见且两说,谢知微把话撩在这里了,承平大长公主却不能不多想。 第538章 丢脸 承平大长公主气鼓鼓地离开了,衮国长公主是晚辈,派了身边亲信嬷嬷送她出了门。 郑靖霜问起谢知微,承平大长公主和她说了什么,见衮国长公主也很好奇,谢知微没有隐瞒,将崔南菀的事说了,道,“世子夫人未免太跋扈了些,且看看将来,谁还敢嫁到宣德侯府去?” 衮国长公主道,“说来,还是本宫这个姑母性子太过绵软了,又爱惜名声,生怕落个恶婆婆的名头,对大韩氏也太纵容了些。” 谢知微知道,衮国长公主说这话,都是在往承平的脸上贴金,承平一个不受帝宠的大长公主,皇太后素日里没有给她脸面,大韩氏又是韩进益的嫡长女,她哪里能压制得住大韩氏? 当下,谢知微也没有多说,衮国长公主便掠过了这节,笑着对谢知微道,“本宫听说你有一手好棋艺,不知本宫可有幸与你对弈一局?” 郑靖霜也是个爱棋的,谢知微与衮国长公主下棋,她在一旁观战。 衮国长公主的棋风大开大合,谢知微极为欣赏,两人虽算不得旗鼓相当,但谢知微因要观摩长公主的棋风,下得也极为克制,一盘棋下了近一个时辰。 眼看到了晌午了,郑靖彦陪着谢明溪在前院用了一桌席面。 谢知微肚子饿了,她便快刀斩乱麻,一改温和的棋风,杀伐凌厉,很快结束了这盘棋。 衮国长公主见谢知微三两颗棋子,便让她无路可走,不由得震惊万分,这才知道,方才,谢知微只是吊着她玩而已,有些失笑,她看谢知微的眼神便越发疼爱,笑着起身,“果然名不虚传,改日,你得了空,多来找你霜姐儿玩,本宫还想和你再战!” 谢知微笑道,“端宪有一事请求!” “但说无妨!” “听说长公主骑射刀箭功夫不凡,不知可否指点端宪一二?” “哦,莫非你想夫唱妇随,将来随宸郡王上战场?” 谢知微红了脸,略低头,“端宪知,以端宪如今的年纪,学这些已经有些晚了,但多一门技艺,多一点底气,艺多不压身。“ 将来的西疆一定不太平。 “行啊,本宫教你练武,你陪本宫下棋,至于拜师,就不必了!” “多谢长公主殿下!” 用过午膳,衮国长公主便教谢知微蹲马步,“你以后每日早起迎着东面蹲马步,先是一炷香的功夫,等轻松蹲过一炷香功夫了,本宫再教你别的。” “你可别小看蹲马步,辛苦是很辛苦,等蹲上一年之后,你就知道好处有多少,你如今年纪小,体会不到,等将来,到了生养孩子的年纪,你就知道好处了。” 谢知微羞得不敢说话,郑靖霜在一旁也害羞不已,“母亲,您和微妹妹说这些做什么?” 衮国长公主哈哈大笑,她肤光胜雪,眸光如电,肆意而不嚣张,似乎不论时光如何变迁,她永远是那个尊贵而张扬的嫡公主。 她一个人的身上,似乎有三个人的光影。 晌午过后,衮国长公主要午睡,谢知微便和弟弟告辞,郑靖彦兄妹俩将二人送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谢知微的马车走走停停,弟弟在车上昏昏欲睡,她有些不耐烦,问朱叔,“外面怎么回事?” 朱叔贴着马车壁,低声道,“回大姑娘的话,不知道怎么回事,街上的流民突然多起来了!” 谢知微透过马车帘子的间隙朝外看,果然,看到沿街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的流民。 她去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这么多流民,就好似,这些人是瞬间,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回到家里,谢知微专程来到了七谏斋,祖父休沐在家,听闻谢知微过来了,谢眺忙让沉霜将她请进来。 “祖父,孙女才从衮国长公主府回来,路上突然出现了很多流民,是哪里遭灾了吗?”谢知微关切地问。 谢眺正在为钱的事发愁,幸好福州那边提前设了市舶司,不到两个月,送了十万两银子过来解了急,但明春户部要用的春耕的银子,还没有着落。 西北那边,酒坊里只寒冬一季,便挣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将皇帝的那一部分给了皇上,又多添了一万两银子后,多余的全部送到了西北。 这算是解了谢眺的燃眉之急。 “海州、许州、郑州……一共十多个州府,下了二十余日大雪,雪深丈余,冻死人无数,饿殍亦不可胜数。” 谢眺说得眼中都含泪了,谢知微震惊不已,也羞愧万分,她前世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印象,那时候,她已经被赐婚,每日里就想着将来如何讨夫君欢心,将心思都放在女红,琴棋书画中,连家人都不曾关心,怎么会关心国计民生呢? 十二月二十日,大皇子大婚,皇帝本来要大办,但云贵妃以十多个州府雪灾而拒绝了,宫里只请了二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和命妇观礼,虽不隆重但绝不寒酸。 三日后,二皇子和四皇子同一天娶亲,皇帝是省事了,大臣们忙得脚不点地地贺喜喝喜酒,谢眺一天跑了两家,回来后,累得两条腿都拖不动不说,还丢脸至极。 四皇子的庶妃和正妃同一天进门,三人一起拜堂,这算是在京城引起了轰动,特别是,庶妃还是谢眺的外孙女,一时间,谢家也成了议论的对象。 谢知微听说此事,也是愕然,但也很快就能接受。 前世,萧昶炫为了给薛婉清体面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先是无子而封妃,后来,假装正儿八经侍寝后,因“侍寝有功”而封为贵妃,之后,不满足于妾的名头,将她废掉打入冷宫后很快封后。 谢知微晒然一笑,没当回事。 可进了四皇子府的海雪筠就不一样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堂堂正妃,居然要和庶妃一起进门不说,还要三人一起拜堂。 而洞房花烛的时候,她坐在喜床上,到了子夜都没有人来给她掀盖头。 陪嫁的嬷嬷推开门进来,一阵寒风卷了进来,海雪筠浑身一哆嗦,她心里还抱了一点希望,抬起头来。 嬷嬷关了门进来,低声道,“四皇子妃,奴婢听说四皇子殿下已经在那边歇下了,今夜里是不会来了。” 海雪筠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河水,滚滚而下,她一把扯下盖头,“薛婉清,我饶不了你!” 第539章 从夫 四皇子府的西院里,薛婉清的盖头被萧昶炫用一杆喜秤挑开,大红的喜烛将新房里照得红彤彤一片,薛婉清原本就秀丽无双的脸,如一朵盛开的粉红芍药,令人沉醉。 萧昶炫的脸上满是欢喜,他和清儿终于是拜过堂的夫妻了,不管皇上和世人如何看待清儿,在他的眼里,清儿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了。 薛婉清的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悲哀,她居然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和自己的男人拜堂,这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清儿,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高兴?你不想嫁给我吗?”萧昶炫紧张地问道。 “殿下,我只要一想到,我是和别的女人一起和你拜堂,我心里就格外难过。”薛婉清也知道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她哪怕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也不能把这个男人往外推,至少眼下不能。 更何况,她如今是他的人了,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古代,出嫁从夫,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知道,你已经为我做得太多了,可是,殿下,很抱歉,我就是这样占有欲很强的女人,我只想我的男人是我一个人的。” 薛婉清说完,便靠在了萧昶炫的怀里,萧昶炫只觉得天上掉了个馅饼下来,一下子就被砸晕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比清儿更爱他了! 他的清儿,真是这世上最值得宝贝的女人。 他的初心是只想娶清儿一个,这辈子,他都不需要别的女人了,他的确是委屈了清儿,“你放心,我这皇子府里,不管将来进来几个女人,我想要的永远就只有你一个,我身边,不会有别的女人。” “殿下,清儿信你,只是眼下清儿尚未及笄,不能服侍殿下。” “没关系,那怕和你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我也是愿意的。” 西院的灯熄灭了,海雪筠站在东院正房高高的台阶上,似乎看到了一对交颈鸳鸯双双卧在了大红的锦被之中,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涂了厚厚妆容的脸上因嫉妒而面目可憎。 陪嫁尹嬷嬷站在一边,心里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二姑娘若是不能在这皇子府里立足,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以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眼下,肯定不是和那边硬刚的时候,尹嬷嬷低声道,“皇子妃,眼下哪怕殿下对她一片深情,她还没有及笄,皇子殿下也不可能和她同房,而皇子妃随时都能服侍殿下,皇子妃有的是机会,皇子妃暂且不要着急。“ 海雪筠也知道,如今年龄才是她的优势,只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只怕不到明日,她这场大婚,就会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 “我须得让她吃点苦头才好。”海雪筠却是没有办法,薛婉清不像其他的妾,没有给她这个主母敬茶,就没有名分,她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庶妃,哪怕无品无阶,也有名分。 “明日要进宫谢恩,薛庶妃应当是不够资格,不管她今日如何蹦跶,她始终越不过皇子妃去,皇子妃若是与她一般计较,实在是不值当。” 海雪筠也深知这个道理,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婚房,坐在空荡荡的床上,她想到昨日夜里母亲塞给她的压箱底的书,简直是个笑话! 她得想办法尽快生下嫡子来,女人嫁了人,要在后院里立足,最终靠的不是男人,而是儿子。 谢知微回京后,皇后便派了太监来谢家,宣谢知微次日进宫。 原本这一日是皇家认亲的日子,谢知微不想趁着这一日进宫,无奈,宫里,八皇子殿下染了风寒,小小人儿烧了一天一.夜还没有退烧,谢知微只好跟着来接她的嬷嬷进了宫。 凤趾宫里,皇后急得团团转,八皇子殿下已经半岁了,却是十分瘦小,不吃不喝了两天,蔫得像缺水干旱许久的禾苗,两眼无神,瞧着十分可怜。 “微丫头,你要是再不回来,本宫就要安排人去接你了。”皇后明知,皇帝之所以这么晚才回京,就是因为身体欠安,可是,若自己的皇儿没了,皇帝哪怕龙精虎猛,也只是便宜了别人。 谢知微为八皇子施完针,她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握着八皇子的手,感觉到小小的,柔软的手心里开始冒汗了,她才放下心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皇子的烧彻底退下来了,小皇子瞧着也有了些精神,看着谢知微的两只眼睛黑溜溜的,如同玛瑙一般,盯着谢知微,咧嘴一笑。 看着如此纯净的笑容,谢知微的心里也一瞬间柔软下来,她让乳母抱着小皇子,将药慢慢地喂给小皇子喝,喝了约有小半碗,小皇子便撒尿了。 乳母将小皇子抱下去换尿布,谢知微便又开了一张方子,递给奚嬷嬷,嘱咐道,“这是给乳娘喝的药,千万不能和给小皇子喝的弄混了。再,乳母喝的微甜,小皇子喝的略苦,容易辨别。” “是,奴婢一定不会弄错!”奚嬷嬷顿时觉得肩上担子沉重,她抹了一把冷汗。 谢知微这才对皇后娘娘道,“娘娘,小孩子原本就极容易生病,奴婢听说,好的乳母照顾孩子的经验也丰富些,这实在是大意不得。不过,孩子过了三岁,就会好带些,眼下,娘娘也只有对小皇子多上心,三分饥,两分寒,乳母的饮食最好清淡些,如此小皇子才会少生病。” “你说得有道理,你每次进宫来,本宫这心里就踏实许多。” 不一会儿,云贵妃带着大皇子妃来了,郑荣妃也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敬嫔的身后跟着二皇子和崔氏,四皇子则带着正妃和庶妃一起进来了,认亲的队伍一下子便都到齐了。 谢知微正要回避,皇后娘娘却拉着她的手,“微丫头,你别走,都不是外人,况且你将来也有这么一日,今日就当提前先认识认识了。” 谢知微的脸一红,从善如流,“是,端宪遵皇后娘娘懿旨!” 郑荣妃挑眉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对端宪郡主可真是好啊,这正儿八经的儿媳妇,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第540章 计较 此话一出,正殿里的儿媳妇们都朝谢知微看过来,谢知微嫣然一笑,对郑荣妃道,“不知三皇子殿下什么时候大婚?端宪还等着给郑家姐姐添妆呢!” 郑安雅生生被郑荣妃逼疯了,听说如今,每天甩着水袖在家里唱戏,唱腔优雅,堪比苏九鸣,却只来来回回唱那么几句“挨着靠着云窗同坐,看着笑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那!更闰一更妨甚么……“ 凡听着,没有一个不落泪,京城之中,骂郑荣妃的人也越来越多,连带地,三皇子殿下也没有了好名声。 郑荣妃想着,她母子这事儿,谢家也没有袖手旁观,从中出力不少,早已经将谢知微恨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比起有些人,宫中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她的段位要高许多。 略过此节不提,郑荣妃笑着问道,“前日,襄王妃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恰好和本宫遇到了,本宫问起了郡主和宸郡王的好日子,襄王妃还说,没影儿呢。” 无论有没有影儿,这都是御赐的婚姻,跑不掉! 郑荣妃说这话,也不过是在嘲讽谢知微,还没有过门呢,就不得婆婆的喜欢。 谢知微一笑,“端宪多谢荣妃娘娘关心,端宪离及笄还早着呢,郡王爷如今也正在西疆出力,婚姻之事自有长辈们操心,实在是轮不到端宪过问。” 这方才是世家儿女的风度,不急不躁,非礼勿问,非礼勿闻。 这反而显得,郑荣妃不知礼数,着实不该在一个闺阁女儿跟前谈论婚事。 “好了,人都到齐了,这便开始吧!”皇后发了话,郑荣妃和谢知微自然都不再提,气氛瞬间又变得融融起来了。 二皇子和崔氏尚可,两人都准备充分,特别是崔氏,谢知微今日进宫前,专门让人去跟崔氏说了一声,崔氏便多备了一份礼,轮到谢知微时,崔氏便将给元嘉和绫华等公主们的礼,同样的,给了一份谢知微。 只轮到海氏这边,谢知微突然冒了出来,她一时没有准备,仓促之下,将头上的一根发钗拔下来给谢知微,谢知微哪里好要,“四皇子妃,这便不好了,你是新嫁娘,今日这一身行头,虽说只穿这一次,以后留着还是个念想,是我失礼,这不怪四皇子妃。” 只如此一来,便显得高低立现了,虽然谢知微说不怪海氏,可崔氏却为何能多准备一份礼?这便是崔氏的周到之处了。 萧昶炫顿时很不高兴,他瞪了一眼海氏,便笑盈盈地对皇后道,“母后,儿臣今日把薛氏也带来了,她是端宪郡主的表妹呢!” “哦!”皇后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朝薛婉清看了一眼,“本宫听说了,还不知道原来你还是微丫头的表妹呢,既是进了皇家的门,以后就要遵守皇家的礼数,也不必再说你原先是谁家的什么人,毕竟,你不是正妃,可明白这个道理?” 薛婉清没想到,皇后居然如此斤斤计较,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跪下来,恭敬地道,“是,婉清遵皇后娘娘懿旨!” 这一刻,她才深深地感受到,妻妾之间隔了一道天堑,哪怕萧昶炫以肉身为桥,也并不能逾越。 而她,若是想要上位,唯一的办法,就是萧昶炫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否则,永无可能。 宠妾灭妻,只会让萧昶炫死得更快,从今日起,她怕是要努力了,尽快让皇帝看到萧昶炫的能耐,将来能够封他为太子。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拉一个盟友。 薛婉清不由得抬眼朝谢知微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谢家在立储这件事上,可以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来,谢家从来都是中立,若能够为哪个皇子说句话,皇帝也不得不重视;其次,谢家如今外有萧恂,内有陆偃,凭谢知微与这两人的关系,只要谢知微愿意站在萧昶炫的一边,萧昶炫被立太子,简直是轻而易举。 认亲之后,谢知微从宫里出来,奚嬷嬷亲自送她到了东华门门口,看到谢知微的马车好端端地停在那里,奚嬷嬷的眼角抽了抽,能够走这个门的,恐怕也只有端宪郡主了。 这宫里,里里外外说是皇上掌朝,皇后理后宫,实则,真正的掌权人是陆大人。 “郡主,您路上多多小心,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奚嬷嬷不由得对谢知微越发恭敬了。 “嬷嬷请慢走!” 谢知微坐上了马车,走不出多远,马车便被人拦了下来,对面的车里露出了薛婉清的一张脸,她笑道,“大表姐,前面就是清乐茶坊,里面的茶水和点心都很不错,不知我是否可以请大表姐去喝杯茶?” 清乐茶坊是谢知微名下的产业,她也好久没有去了,见薛婉清突然变了个人,她也的确很想知道,薛婉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吩咐朱叔把车赶过去。 掌柜的看到谢知微来了,殷勤得恨不得谢知微踩着他的背上去,“正好楼上有个雅座,小的带姑娘上去。” 薛婉清还不明所以,心说,她这大表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装酷,一个小小的茶坊的老板面前,她也要装一把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份高贵。 雅间里布置得非常典雅高贵,一色的红木家具,临窗一盆剪枝红梅,呈仙鹤迎客的姿态,朵朵红梅开得明艳芬芳,花香在热气的蒸氲下,香气逼人。 两人在桌前坐定,谢知微也没有要店里的人伺候,玄桃生了小红泥炉子,将茶具摆出来,只要了店里上的新茶,用自带的雪水泡了一壶碧螺春。 “请吧!”待玄桃分好茶后,谢知微端起茶盏,道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 清香浓郁,饮后回甘无穷,谢知微在心里叹了一声好茶,便听到薛婉清笑道,“大表姐还是和从前一样,事事讲究,是不是只有这样,才显得大表姐身份高贵?” 第541章 奇货 谢知微如何听不懂她话语里的嘲讽,她笑了一下,“姑母虽是谢家的嫡长女,实在是可惜得很,祖母修养有限,没有把姑姑教好,她虽然有着谢家的血脉,可骨子里终究还是穷酸败落,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荣的落魄贵族之女,以至于,把表妹也教得不知何为贵贱。” 薛婉清脸色大变,谢知微这是什么意思?是瞧不起她的意思?谢知微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见识,叫胸怀?一个只知道在后院里争风吃醋,争名夺利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破了薛婉清的心思,她笑道,“高贵不是讲究出来的,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不攀,不蔓,不卑,不贱,这就叫做教养!” “你是说,我既然来了茶坊,为何不用这里的茶水?因为谢家有家训,女儿家若无长辈,兄弟陪同,若身边无得力可信的婆子看护,不得在外用饮食茶水。我既是谢家的女儿,自当遵谢家的家训。” 薛婉清嗤笑一声,“大表姐,很抱歉,你说的这些,我理解不了,也不打算理解。你我本不是一路人,今日,我约你,是有一桩买卖要与你谈。” 谢知微倒是好笑了,她微微一笑,“薛庶妃,你知道的,我不做买卖,我名下的产业,自有人打理,我平日里不操心这些。” “不是寻常买卖,而是……,不知大表姐知不知道吕不韦此人?” 谢知微没有说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薛婉清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谢知微饱读诗书,怎么会不知道吕不韦此人?她接着道,“想必大表姐是听说过奇货可居的故事,昔日,吕不韦认为异人乃是奇货,不知今日在大表姐的眼里,何人算得上是奇货?” 薛婉清笃定谢知微不知道《掌中珠》这部书,更加不会想到,书中的剧情,萧恂最终会篡位,谋夺萧昶炫的江山,成为九五之尊。 毕竟,子承父业,萧恂不是皇帝的儿子,哪怕皇帝的儿子死绝了,也未必轮得到萧恂继承皇位,谢知微怎么会押宝押到薛婉清身上呢? 谢知微吃了一惊,果然,薛婉清就没有正常的时候,而这一世的薛婉清和前世相比,变化真是太大了。 谢知微端了茶,这是送客的意思,玄桃忙来请薛婉清出去。 薛婉清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大表姐,我一向敬你博学多闻,才思敏捷,一手好医术,难道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就围着一个男人转,把自己的一生限于后院,将来为丈夫管理妾室,抚养庶子庶女,还要防着他们妨碍自己的儿子,你真的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玄桃真是惊呆了,这表姑娘是疯魔了吧?居然和大姑娘说这些,她忙道,“薛庶妃,您请吧,天色不早了,我家姑娘要回去了。” 薛婉清心知,谢知微这样的人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她不怕,洗脑还有个过程呢,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谢知微一点都想不到,她站起身来,笑道,“玄桃,我这就走,不过,大表姐,我希望你仔细考虑我说的话,女人只要有了权势地位,才能拿捏住丈夫,夫贵妻荣在很多时候,都是一句笑话。” 薛婉清走后,谢知微坐在椅子上良久都没有吭声,玄桃吓死了,后悔不该让姑娘和薛庶妃这种不正常的人说话,她不由得在一旁劝道,“姑娘,您可千万别听薛庶妃的,您和薛庶妃不一样,您将来是宸郡王正妃,哪怕宸郡王将来纳侧妃,也越不过姑娘去。” 谢知微一听萧恂要纳侧妃,就有些不舒服,她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还没到那时候呢,说这些做什么?” 玄桃虽听着姑娘语气不好,但好歹,姑娘没有把那些话听到心里去,松了一口气。 过了腊八便是年了,袁氏越发忙起来,好在家里有钱氏、海氏,还有三个姑娘家能够帮忙,她每日里也还有喘气的时间,晌午过后,她正在扶云院小憩,听说谢知微从宫里回来了,她忙坐起身来,问道,“大姑娘到了哪儿了?” “母亲!”谢知微挑着帘子进来了,在袁氏身边坐下,袁氏见她眉眼间有些疲色,心疼得不得了,将女儿拉进怀里,“你就在我这里睡会儿,看看你,都累成这样了,你说你才多大点儿,成日里操不完的心。” 次日小年,兄弟多一些的人家,都开始吃年饭了,一大早,袁氏在听事堂处理完了事,回到院子里,谢知微已经生龙活虎起来,盯着谢明溪在写字。 袁氏才喝了一口水,正要问家里的灯都整理出来了没有,一会儿要开始换上了,二门上的婆子来了,说是海家二太太求见。 谢明溪一听有人来了,竖起了两只耳朵,眼看他静不下心来,谢知微便正好放他休息一会儿,叮嘱道,“别跑远了,今日这两张字不写完,元宵节,姐姐就不带你去看花灯。” 谢明溪忙钻到姐姐的怀里,“好姐姐,最好最好的姐姐,我保证把字写完,写得好好的,好不好?” “嗯,好,去吧!” 海家二太太事先也没有递帖子,就这么跑来了,还把车停在谢家的大门口,袁氏虽然生气,却不得不让她进来。 谢知微在东次间的大床上歪着,袁氏将海二太太请到了明间,两人说话的声音,谢知微听得一清二楚。 海二太太一进门便哭,“夫人,您是不知道我这心里的苦,您是受过皇上敕封的人啊,正一品的国夫人,您评评理,这天底下哪里有宠妾灭妻到了这种地步的?” 袁氏最近这些日子在家里忙活着,也没有多走动,外头的事,她一概不知,便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海二太太便道,“我女儿嫁给了四皇子殿下为正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女儿是庶妃,薛家大姑娘是正妃呢。薛大姑娘好歹也是在谢家教养过五年的,怎地如此不知礼数?” 第542章 节礼 这是把谢家怪上了,袁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笑道,“二太太,您也说了,是薛大姑娘,这薛庶妃,她可不姓谢啊!哪怕是在谢家教养了五年,她也不是在我膝下教养,海二太太,您把这话,说给我听,这算什么?” 海二太太本来就气得要死,女儿和一个妾一起和皇子殿下拜堂就算了,当她得知,女儿的新婚之夜,四皇子连新房的门都没踏进去,盖头也没有揭,一晚上宁愿陪着一个幼女,也不愿碰女儿,她的心都碎了。 进宫认亲,四皇子居然把薛婉清那个小贱人带了进去,好在皇后娘娘是个知礼的,没有让薛婉清当场认亲。 海二太太是气急了,连谢家都捎带上了,听袁氏这么不认账,她气得笑了,“袁夫人,您这话可就不在理了,说难听点,就凭薛庶妃的娘家,薛家连门楣都没了,若不是谢家,她有资格进皇子府的大门?还封个庶妃?”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不是我养的,我要管我也只能管我的女儿,我还能管到薛家去?”袁氏说话也很不留情面,“不瞒二太太说,哪怕这些话放到老太爷跟前我也敢说,外孙女毕竟是外孙女,可不是孙女儿,想必这道理,海二太太也懂。” 袁氏说完,就端了茶,“这年跟前的,当家主事的都忙,我就不留二太太了。” 海二太太气得腾地站起身来,她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不是气急了,她会上谢家来?谁知,谢家养了薛婉清五年,如今,倒是两手一摊,不想认了,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 苏辛将海二太太送到了门口,正要转身,就听到海二太太声音很大,道,“哎呦,这是谁家送来的节礼?是四皇子府啊,不是才袁夫人说,谢家和四皇子府的薛庶妃没什么关系,外孙女不是孙女吗?这怎么还送起了节礼来?” 来送节礼的是薛婉清屋里的嬷嬷,也不是陪嫁过去的,薛婉清虽然是正儿八经坐了花轿抬进皇子府,但嫁妆有限,陪嫁的人里头,她只带了翠香,这嬷嬷还是皇子府里划拉到她屋里服侍的人。 嬷嬷是个啥都不懂的,以为李氏是在笑话她家主子,一个庶妃,也好往人家二品大员家里送节礼,不由得很是尴尬,讪讪一笑,也不说话。 苏辛一看,头都是大,她忙朝门上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跟长了飞毛腿一样,飞快地就去扶云院禀报,她还没有走到扶云院,遇到了谢知微,忙道,“大姑娘,四皇子府的薛庶妃给咱们府上送来了节礼。” 谢知微听得心烦,皱着眉头道,“怎么来的,怎么送回去,一个庶妃,又不是正妃,让人上四皇子府问问,四皇子殿下和四皇子妃,为何要如此羞辱我谢家?” 这便是一点脸都不打算给薛婉清留了!那婆子应了声是,谢知微又把她喊住了,“去执法堂跟谢嬷嬷或是卢嬷嬷说一声,执法堂那边哪个嬷嬷得了空,帮忙走一趟,也算是给四皇子府一个面子。” 执法堂里的这两个嬷嬷都是曾经跟过卢氏的,婆子一听,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就去了。 谢嬷嬷年纪大一些,卢嬷嬷便自告奋勇地去办这差事,从前卢氏在的时候,她也是卢氏身边得力的人,是卢氏从娘家带来的老人了,极重规矩,来到了门前,与四皇子府的那嬷嬷打了个照面,那嬷嬷便低眉顺目,在卢嬷嬷跟前宛若下人。 “这位嬷嬷,您也是老人了,比年轻的主子们应当懂礼数,主子们做错了事,咱们这当下人的当提点着些,还跟着忙前忙后,这不是陷主子于险地,陷自身于不义吗?” 这嬷嬷一句话都不敢说,唯唯诺诺。 卢嬷嬷便带了这一车节礼,往四皇子府去。海二太太见了,忙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缀着,她倒是要看看,谢家这嬷嬷如何把这节礼送回去,毕竟是四皇子府送出来的,虽说是薛婉清这个庶妃送的,但显然是得到了四皇子的首肯。 卢嬷嬷到了四皇子府,崭新的府邸门前,两个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她将马车停在了此处,拿出了袁氏的名帖,道,“奴婢奉我家主子之命求见四皇子妃殿下!” 海二太太听了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什么意思,这老不吝还想去斥责她女儿不成? 海雪筠不知道节礼这回事,等把卢嬷嬷请了进去不多时,听说母亲来了,她忙让人把母亲请进来,卢嬷嬷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等到她母女二人见了礼,轮到她说话了,她方才将礼单拿出来递给海雪筠。 “四皇子妃殿下,这是府上的庶妃安排人送去的节礼,我谢家世代簪缨,如今更是三位一品诰命,老太爷官居二品,大老爷四品,连我家未入学的少爷都有资格在皇上跟前称臣,不知府上为何要如此羞辱谢家?” 海二太太气得浑身都在哆嗦,她本来上门去质问袁氏,袁氏一推三不管不说,居然还派了个老虔婆前来质问她女儿,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顿时,海二太太拍案而起,“这话真是从何说起?薛庶妃为何要给谢家送节礼?你家主子猪油蒙了心了不知道?呵呵,现在居然还倒打一耙,找到我女儿跟前来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卢嬷嬷眼睛都不眨一下,等海二太太把话说完了,她淡定地道,“海二太太原来还当四皇子府的家?既然海二太太说了薛庶妃是庶妃,这四皇子府里的事,难道奴婢还要去和一个庶妃说?请四皇子妃明示,不知这四皇子府里是皇子妃当家还是庶妃管事?” 海二太太无言以对,海雪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好起身向卢嬷嬷道歉,“是我府上失礼了,这件事恐怕是个误会,改日我必定备厚礼登门道歉,还请嬷嬷回去帮我在袁夫人面前多美言几句,我年轻,才管事难免有疏漏,薛庶妃想必也是才出阁,想着从前谢家对她的养育之情,一时情急,才会失了礼数。” 第543章 深情 等卢嬷嬷走了之后,海二太太气得将手中的茶杯都扔了,怒道,“袁氏真是欺人太甚!” 海雪筠却不这么想,道,“母亲息怒,袁夫人这是在帮女儿呢!谢家不愧为世代簪缨,诗礼传家,一应的规矩都讲礼数。” 海二太太不明白,海雪筠紧紧握着茶盏,道,“我今日才明白,不管我争还是不争,在世人的眼里,我都是这皇子府里当家主事的人,好未必轮得到我,不好一定会算在我头上,就像今天一样。” 海二太太一想,也的确是这个事,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便问女儿,“那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这些礼物,是谁送出去的,我就如何送还,我得让四皇子殿下明白,这府上,一时半刻还少不得我这个正妃。” 海雪筠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她乍然从一个在父母跟前千娇百宠的姑娘,一下子到了一个狼窝一样的地方,得靠自己的智慧才能生存下去,要和强大的对手,打一场没有资源,没有战利品的保卫战,何等艰难。 但,这却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役。 海二太太不由得为女儿感到悲哀,眼下,她也只能安慰女儿,“你尽快想办法要个孩子,一个女儿,唯有靠儿子才能在夫家立稳脚跟。” 她想了想,“实在没有办法,你看端宪郡主能不能帮帮你,毕竟,皇后娘娘是你正经的婆婆,而端宪郡主一向讨皇后娘娘的喜欢。” 可海雪筠却知道,皇家和别的人家可不一样,皇后娘娘是嫡母,但她们这些儿媳妇们,每个月初一十五才进宫向皇后娘娘请一次安,自己又不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儿媳妇,她可未必能帮得了自己。 送走了母亲,海雪筠让人打听着四皇子殿下回来了,就把殿下请过来。 不一时,海雪筠便听说,四皇子殿下去了西院,她深吸一口气,克制情绪,拿着礼单,去了西院。 薛婉清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萧昶炫端着一盏茶,盯着薛婉清,眼里满是温柔,他知道,唯有清儿才知道他想要什么,而唯有清儿才懂得为他谋划。 听说海氏来了,萧昶炫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薛婉清看了他一眼,很是满意,对翠香道,“去把海姐姐请进来吧!” 海氏随着丫鬟进来了,薛婉清不起身也不行礼,她也不介意,向萧昶炫行了礼,将礼单小心地递过去,对薛婉清道,“薛妹妹,你送到谢家去的节礼,谢家退到了我这里。我跟谢家的人说,倒也不是咱们失礼,薛妹妹曾经在谢家受过五年教养,谢家对薛妹妹有养育之恩,薛妹妹无一日忘得了,眼下到了节前,薛妹妹一时想念外祖家心急,这才不顾礼数,送了节礼过去。” 薛婉清没有听懂,萧昶炫却懂了,他顿时大怒,“谢家是清儿的外祖家,哪怕外人再瞧不起清儿如今的身份,谢家也不该随波逐流,装清贵,清儿送礼还送错了不成?” 他说着,腾地站起身,“本宫倒是要去找谢眺问问这个道理!” 薛婉清这才明白,海雪筠这拐弯抹角说的是什么话,她眼泪涟涟,上前来一把抱住了萧昶炫的腰,哭道,“殿下,何苦为了清儿,去做这丢人现眼的事!” 萧昶炫心都碎了,搂着她,声音低沉,“清儿,都是我不好,委屈了你了!” 海雪筠将这二人的深情看在眼里,肺都要气炸了,她真是后悔,什么皇子殿下,什么养在谢家五年极懂礼数,这两人真正是算得上男盗女娼之列了。 海雪筠差点咬碎了一口牙,谁知,薛婉清从萧昶炫的怀里抬起头来,对海雪筠道,“海姐姐,你是故意拿着这礼单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萧昶炫猛地扭头,一双眼睛瞪着吃人的目光看向海雪筠,“谢家既然把礼单退回来,为何退到你那里去?难道不应该是退给清儿吗?你拿着礼单过来,耀武扬威,是想给谁难堪?” 海雪筠气过了头,反而冷静下来了,她福了福身,“谢家是让一位姓卢的嬷嬷前来的,听说是曾经服侍在卢太夫人跟前的老人了,不瞒殿下说,卢嬷嬷当着妾身母亲的面,把妾身好一阵数落,责怪四皇子府对谢家无礼,殿下,妾身不得已赔了不是,这事儿,殿下随便找今日门房上,或是正堂里服侍的人都能打听得到。” 海雪筠前所未有地冷静,薛婉清心里生了警惕,她偷偷地打量海雪筠,见她不怒也不躁,猜测着,估摸是海雪筠觉得,不可能得到萧昶炫的心和身子了,这才死了心,打算在自己手上讨碗饭吃。 既是如此,她也打算暂时留住海雪筠,毕竟,若是萧昶炫丧妻,以他的身份,皇帝必然要为她续娶,而眼下,自己还不够资格上位。 一切都等萧昶炫当上了皇帝再说。 萧昶炫听明白了海雪筠的话,也冷静下来了,谢家可不能对四皇子府有误会,一来清儿将来还要靠谢家抬高身价,二来谢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谢家反对,他的太子梦就不用做了。 “清儿,看来,谢家对你我多有误会,实在不行,你我亲自将这些节礼送到谢家去?” 薛婉清点点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给外祖父磕个头,有些话还是要和外祖父说清楚。” 既然,她找谢知微说不清楚,那就去找谢眺谈谈,她相信,以谢眺的脑子,应当能够听懂她的话。 海雪筠简直是吃惊死了,她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要亲自把礼物送到谢家去。 不过,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萧昶炫和薛婉清两人果然是彼此心意相通,性情相投,寻常人恐怕很难和这两人产生共鸣。 到了年底,谢眺忙得晕头转向,五更天便去了衙门。 萧昶炫和薛婉清亲自带着节礼来到谢家,谢元柏在家,接待了萧昶炫,将他请到了书房喝茶,道,“殿下,小女和薛庶妃向来不和,谢家也不是薛庶妃的娘家,况且皇上素来不喜皇子结交大臣,殿下送来的这些节礼,谢家实在是不能收!” 第544章 外人 正说着,薛婉清进来了,在门口听到了这话,她不由得极为恼怒,故人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书中,谢元柏被继母和妾室所害,可真是活该。 顺势而为,方才是英雄之道。 一味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她真是不知道,谢家怎么还能活这么多年,简直是苍天瞎了眼! “清儿见过大舅舅!”薛婉清无视谢元柏皱起的眉头,施施然地在一旁坐下,“大舅舅,您不必怪底下的人,是我要他们带我来的。” 薛婉清抬了抬手腕,将宽袖理顺,很有一派贵妇姿态,“大舅舅,方才您说,皇上不许皇子们结交朝臣,不肯受我们的礼,难道说,亲戚之间也不走动了吗?” 谢元柏心说,凭你一个庶妃,也没有资格与我谢家亲戚往来,但他是长辈,薛婉清又是个女儿家,有些话,谢元柏不好直接说出来,便端了茶,不吭声。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很压抑,萧昶炫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薛婉清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知道谢元柏为何不接话,好在,她这么长时间了,也知道一些规矩,便冷笑一声,“大舅舅是觉得,我不是殿下的正妃,只是一个妾室,没有资格和谢家往来,是这个意思吗?” “大舅舅,人这一生,时也运也,这一生,多么漫长,我只是一时的鱼困浅滩而已,如果我对大舅舅说,将来总有一日,殿下会得偿所愿,大舅舅觉得,我是不是依然没有资格与谢家来往?“ “礼法所在,末将也没有办法,还请四殿下多体谅!”谢元柏自始至终都没有接薛婉清的话。 萧昶炫气急败坏,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和谢家起冲突,他眼下要得到谢家的支持。 门口,一个小厮在探头探脑,谢元柏朝外看过去,点了点头,那小厮弓着背进来了,向谢元柏道,“大老爷,襄王府送节礼来了,来的王府长史。” “让二老爷出面款待一下。” “回大老爷的话,老太爷和三位老爷都不在家。” 萧昶炫只好站起身来,“谢将军,您请便,本宫和清儿也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谢元柏心说,襄王府更加不是外人呢。 正说着,那长史听说萧昶炫也在,便让人领着他过来了,与萧昶炫行过礼,这才与谢元柏见礼,充满歉意道,“王爷让下官无论如何要与谢将军赔礼道歉,今年是第一年,照理说,节礼应当送早一点,谁知王爷如今迷上了瑞霞班的一曲戏,听着听着,就误了时间,这才送晚了。” 节礼的事,一向都是当家主母的事,想必襄王妃是在从中作梗,谢元柏并未太过在意,道,“王爷客气了,横竖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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