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身边的是俞选侍,才两日功夫,这女子似乎便脱胎换骨,一身华服,头上珠环翠绕,丝毫看不出是船女出身,反而落落大方。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俞选侍一眼,抬眼朝陆偃看去,如玉的侧颜在满殿烛火的映衬下,越发妖冶,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灯影晃动中,似乎有一抹流光从他的唇.瓣流过,诡魅而动人心魂。 似乎有所感应,他眼角余光看过来,不期然间,唇角勾得更高了一些,妖魅从眼底唇角倾泻而出,男妖都不及他这般摄魂夺魄。 谢知微也不由得深深怀疑,这船女真的是船女吗? 这边歌舞升平,飞翠阁里却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薛婉清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畹嫔不管不顾地哭,她顿时有些不解,怎么一切和书上都不一样了呢? 《掌上珠》中,畹嫔哪怕从妓.院出来,被皇帝迎入宫中,也非常受宠,平安无恙地生下了儿子,那孩子甚至差点被立为太子。如今有了她在一旁助力,怎么反而如此不顺呢? 畹嫔的孩子终于还是流掉了。 “我要去见皇上,这都怪端宪郡主,若不是她,我的儿子不会流掉,她见死不救,不配为人!”畹嫔挣扎着要下床。 薛婉清走过去按住了她,“眼下之际,是赶紧把身体养好,等皇上临幸,最好能再怀上一个孩子。” 畹嫔不敢置信地看着薛婉清,她想了想,摇摇头,“不,不会了!” 皇帝如今有了新人,最关键的是,她们打听到,郑长冬被东厂问过话了,令人惊讶的是,郑长冬被东厂放走了,等她们寻人的时候,郑长冬已经不知去向。 “皇上不会再临幸我了。”畹嫔抓住了薛婉清的手,“皇上是不是相信了郑长冬的话?” 薛婉清也很无语,“当初我问你,你说你是孤女,你从未跟我说你还有个未婚夫。你有个未婚夫若是死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活人。”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寻过来,我以为我进了宫,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想他这辈子休想见到我,我不想节外生枝。” 实则,她与薛婉清打交道后,不想把这个把柄握在薛婉清的手里,而且,若没有这次桃花坞出行,正如李畹芬想的那样,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与郑长冬见面,她是皇上的嫔妃,郑长冬只是一个落魄的秀才,若非与郑长冬走散,她也不会落魄到乞讨卖身的地步。 薛婉清也觉得李畹芬说得有道理,若李畹芬早把这件事告诉她,她其实也没有能力去寻郑长冬,眼下,她也不得不放弃这枚棋子了,寻思着该如何建立起自己的事业来,难道说,她不得不依靠萧昶炫? 想到这里,薛婉清一阵心烦,安抚好李畹芬后,她便走出了飞翠阁,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向澹怀殿那边的灯火,她也没想到谢知微竟然能够做到见死不救,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歹毒,看来,书中萧昶炫废后,将她打入冷宫也不算过分。 她竟然走到了如此被动的一步!薛婉清不自觉地握紧了手腕,心头满是不甘,如今只能指望萧昶炫那边了,若是能把谢知微送走,萧恂那边的位置就空了,她便可以抓住机会,让萧恂看到自己了。 第383章 秦晋 宴会的气氛随着义武侯与完颜宗望的交谈甚欢,而渐至佳境,只是,完颜宗望对谢知微的兴趣更浓,今日谢知微的表现大出他的意料,不由得笑道,“本帅实在是不知道,天底下竟然还有端宪郡主如此兰心蕙质的姑娘,若是端宪郡主有兴趣,可到敝国游玩,本帅倒履相迎!” 谢知微捏着筷子,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完颜宗望和完颜赞诚兄妹,完颜宗望的目光倒是非常欣赏,完颜赞诚则是带着审视和打量的目光看着她,而完颜宝现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能不由她深思。 “娄国有什么好玩的?”襄王不等谢知微说话,便开口道,“我大雍地大物博,南北迥异,物产富饶,依本王看,二大帅不如就留在这里,若不然,三公主和四王子留在大雍也行。你们看看,三公主还是棋圣的弟子,在你们娄国说起来多厉害,结果一来,就被端宪郡主比下去了,可见你们那边人才匮乏,见识不广。” 襄王一句话,就把宴会的气氛拉低到了冰点,完颜宗望的脸色非常难看,而完颜宝现更是恼羞成怒,指着谢知微道,“我要与你再比试一场!” 这是发出挑战了! 完颜宝现输了,完颜宗望也觉得脸上无光不说,若长此下去,完颜宝现有了这个心魔,在围棋一道上,怕是再无进展,他也很赞成,起身对皇帝道,“请大雍皇帝陛下成全!” 皇帝不由得看向谢知微,问道,“端宪,你觉得如何?” 谢知微斜睨了完颜宝现一眼,起身对完颜宗望道,”二大帅,没有无缘无故发起挑战的,也没有无缘无故接受挑战的,敢问赢了如何,输了如何?“ 完颜宝现只想凌.辱谢知微,她腾地站起身来,指着谢知微道,“若我赢了,你乖乖地跟我回娄国,从此任我为奴为婢,我若输了,任你处置!” “放肆!”完颜宗望很是失望地看着这个侄女,她往日的风范到哪里去了?可见,从未吃过败仗的人,是不可能有很大的成就,战无不胜,宠辱不惊的人,不是没有,那样的人肯定不是完颜宝现。 完颜宗望愧疚地朝皇帝抱拳,“皇上,请饶恕本帅侄女的无礼,不过,端宪郡主这颗大雍明珠耀眼无比,但凡见识过她风范的人,无一不被其折服,这一次敝国若能捧回这颗明珠,盟约的条件任贵国提,敝国决无异议。” 皇帝大吃一惊,襄王却是怒发冲冠,一双胖得快让人看不见的眼睛圆瞪,恨不得把完颜宗望吃掉。 陆偃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看了萧昶炫一眼,垂下了眼帘。 萧恂坐在位置上,单手紧紧地握住了酒杯,他手中的珐琅彩荷塘酒杯慢慢地开裂,里面盛的桃花酒无声地溢出来。 若是湄湄能够认可自己的话,此时,他岂不是有立场去维护湄湄? 萧恂不由得朝谢知微看去,见她眼帘低垂,满脸平静,似乎众人讨论的人不是她,这就叫人看不懂了。 难道说,湄湄不怕背井离乡,远赴他国? 娄国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萧昶炫高兴坏了,他没想到,娄国为了得到谢知微,居然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来,如此一来,将来大雍收复燕云之后,他也不用费尽心思谋划,如何遵守诺言了。 他虽然看不出谢知微的价值在哪里,他也不用知道,只要能把谢知微弄走,就不怕他的几个皇兄们打谢知微的主意,九五之尊的争夺中,大家就可以公平竞争了。 若非有清儿,他倒是也不排斥娶谢知微,可如今,江山和美人他都想要,都不想放弃,谢知微就显得格外碍事碍眼了。 “呵呵!”萧恂冷笑两声,在空旷静谧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皇帝猛地醒过神来,不悦地问道,“宸郡王,你笑什么?” 就在刚才,皇帝都动心了。 大雍与娄国商讨的协议是,两国联手征伐北契,燕云十六州收复后,归大雍,而大雍缴纳给北契的岁金则归娄国,若说娄国能够答应大雍的任何条件的话,最起码,谢知微可以抵掉大雍每年都必须拿出来的岁金了。 每年三十万匹布,二十万两银,若是能够省下来,最起码可以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而自己想去泰山封禅,户部一直在叫嚣没钱,这笔钱,用来封禅绰绰有余不说,还能干点别的,几处行宫都破败不堪了,宫里几处宫殿总是没钱修缮,包括麟德殿也可以趁机翻修一下……想到这里,皇帝也难掩激动。 寿康帝脸上的神色瞒不过老奸巨猾的完颜宗望,他素闻皇帝不满襄王府,也听说襄王府想聘端宪郡主为儿媳妇,即便不能把端宪郡主弄回娄国,最起码也要让皇上因端宪郡主而和襄王起罅隙。 “两国商议国事就商议国事,扯上女子做什么?臣是在笑话二大帅眼光短浅,听闻二大帅用兵如神,本王期待有朝一日与二大帅沙场上见真章,看看传说中的战无不胜的二太子是否名副其实!” 萧恂后面一句话是对着完颜宗望说的,他浑身杀气腾腾,看在完颜宗望的眼里,完颜宗望便明白,只怕襄王府求娶端宪郡主,正是萧恂的意思。 完颜宗望年纪比萧恂大了至少两轮,他当然不会被萧恂几句话就激怒,反而诚恳地道,”不瞒郡王爷说,这一次,本帅与公主和王子若非端宪郡主,便要把命都丢了,端宪郡主是我等的救命恩人,敝国对待救命恩人便如同再生父母,想供奉救命恩人也不为过,还请郡王爷体谅!“ 皇帝深以为然,也松了一口气,他怕谢知微身上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娄国人知道了,而他不知道。 “父皇,儿臣实在是被二大帅的诚意大动,儿臣以为,端宪郡主身份高贵,正好娄国四王子无嫡妻,不若两国因此结亲,成就秦晋之好!”萧昶炫提议道。 第384章 提议 谢知微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萧昶炫,他笑意盎然的脸,在谢知微看来,可恶无比。 谢知微死死地压住了将手中的酒杯泼向萧昶炫的冲动,正要说话,元嘉站起身来了,“四皇兄,若论起和亲的话,本该是我们这些当公主的义务,其次才是宗室郡主,暂时还轮不到端宪郡主!” 谢知微讶然,吃惊地看向元嘉,元嘉正好看过来,她眼里难掩悲愤,也用眼神死死地压制她,不许谢知微说话。 襄王松了一口气,此时才笑盈盈地道,“元嘉,傻孩子,谈什么和亲啊,还没到那份上,就算和亲,也不一定是要大雍的公主嫁到娄国去,娄国既然带了公主来,自然是准备把公主留下的,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诚意呢。” 元嘉当然不愿去和亲,只是,她更不愿意对不起微妹妹,微妹妹救了她母后两次了,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让微妹妹去娄国和亲呢? 她没想到,四皇兄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她简直是难以想象。 “此乃国事,还需两国详细商量,今日就到此为止!” 皇帝说完,起身离开,陆偃跟在他的身后,一抹大红彩绣麒麟袍的袍摆,划过了高高的门槛,消失在夜幕中。 今日的这场酒宴,真是峰回路转,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桃花酒太过醉人了,两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压制住,而把野心都暴露了出来。 夜色醉人,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花香,一轮淡红色的月牙儿镶嵌在黑丝绒般的夜空,清辉如水,微风轻抚,如丝绦般的柳枝轻轻地拂动,从皇帝的肩上抚过。 寿康帝背着手,他有些忍不住,扭头问陆偃,“阿偃,你说,娄国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陆偃沉思稍许,阴柔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臣没有想过,臣只是好奇,娄国提出如此荒谬,不切实际的的要求,四皇子殿下怎么会乐见其成?” 哪个上位者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年复一年的岁金? 皇帝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皇后说过的一句话,“即便本宫生出了嫡子,四皇子已经长大成人,于他又有何碍?” 不得不说,这句话一开始就在皇帝的心里扎了一根刺,只不过此时,这根刺越来越深,深到足以让他警惕了。 幸好,他这个皇儿年纪不大,还没有很深的城府,否则,今天就不会自己在宴会上提议,而是指使他人帮他把话说出来,皇帝一声冷笑。 果然,他的这些儿子们个个都长大了。 也蠢笨如猪。 如果换成是他,皇帝不由得想到,以皇子之尊,求娶谢知微,以谢家对谢知微的重视,必然会倾尽全力在背后支持这个皇子女婿,谢眺这些年虽然低调,可四大家族的门生故旧也遍布朝野,盘根错节,何愁不成事! 想到这里,皇帝也不由得道,“端宪郡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自古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谢眺也该头疼了。” 陆偃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他抬手为皇帝挑起了一根开满了桃花的桃枝,道,“臣听闻谢大人与崔家有约,因冯氏害死了崔大太太,谢大人为表歉意,愿意将谢家的任何一个女儿嫁给崔家为媳,想必崔家会选谢大姑娘。” 崔家和谢家再次结亲?他们想干什么? 皇帝一愣,他倒是不怀疑陆偃的猜测,换成是谁,都会选一个家族的嫡长女,那都是倾尽一切,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崔家除非眼瞎,才会弃谢知微而选其他。 “老四知道这回事吗?”皇帝哈哈大笑道。 陆偃跟在身后,恭敬地道,“襄王爷也听说了,这些日子急得不得了。” “恐怕今晚之后,他会更急吧!”皇帝不由得很想看看他那个好弟弟,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那副熊样。 谢眺也很急,但眼下,他没有办法,很后悔没有早早地和崔家把谢知微的婚事定下来,将谢知微姐弟俩送回院子后,谢眺轻轻地拍了拍镇定自若的孙女的肩膀,安慰道,“有些事说是说,特别是关乎到朝廷的大事,一向没那么容易定下来,你安心休息,一切尚有祖父。” 谢知微并不急,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都不会轻易地把她交出去,她向祖父道谢后,便领着弟弟进了屋。 谢明溪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谢知微让丫鬟婆子们先帮她梳洗,她一个人坐在东边的书房里,细想今日发生的事,除了感叹萧昶炫的愚蠢,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也清楚,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婚事定下来,让人没有置喙的余地,只是,若说崔家的话,难道她真的要与二表哥或是三表哥成婚? 前世,不管是二表哥还是三表哥都有很好的姻缘,崔家因她而落败,被萧昶炫清洗的时候,两位表嫂身份贵重,却都是不离不弃,她不想破坏这样的好姻缘。 砰砰砰! 谢知微听到有人叩窗,忙抬起头来,透过茜纱窗,她看出来是萧恂,忙过去将窗户推开,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萧恂很不客气地翻了进来,正要说话,外头听到谢明溪委屈地在喊“姐姐”,谢知微听到后,便出去了。 谢明溪已经被秋嬷嬷安置在了碧纱橱里,他闭上了眼睛,伸出手,可怜兮兮地叫着姐姐。 谢知微忙过去将弟弟的手握住,塞进了被子里,在床边坐下来,轻轻地拍着他,让玄桃将屋子里的烛火罩上,一面低声道,“姐姐在呢,好好睡,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谢明溪听着姐姐的话,很快便沉沉地睡去,谢知微等他睡安稳了,这才给他掩了掩被角,回到了书房。 萧恂还没有走,坐在琴凳上,正怔怔地看着书柜发呆,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在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下。 “湄湄,我有一个提议,你想不想听?” 谢知微知道他说的是今日晚宴的时候的事,她也正愁没有主意,总不可能坐以待毙,让皇帝真的把她遣到娄国去吧,便点点头,“你说!” 第385章 定亲 萧恂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白皙的肌肤在烛火下,比上等的羊脂玉还要细腻,如覆上了一层瓷釉般光洁而又娇嫩。 萧恂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他别过脸,灵机一动,道,“湄湄,现在你我都处于困境之中。” 谢知微没有听懂,她现在的确很为难,但萧恂,他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忙问道,“怎么了?你遇到了什么事?” “我父王他非要给我定亲。”萧恂说这话,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他虽不清楚湄湄对他的态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湄湄很关心他,肯定也见不得他为难。 谢知微想到前世,萧恂攻进皇宫的时候,已经年近而立,那时候,他还没有娶亲,也没有听说身边有妾室通房,只是后来不知道,他有没有立皇后? 他若是立皇后,会立谁呢?可怜她那时候被囚禁冷宫十年,早已经不知道京中有什么名门闺秀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前世的苦痛令她非常不快。 一直偷偷地关注谢知微的萧恂,自然是没有放过她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心头就好似有只小狗在撒欢,果然,湄湄不高兴了,一听说他要定亲,她就不高兴了。 谁不知道,他若是真的定亲了,以后肯定要对与他定亲的姑娘好,他以后就不能跟湄湄玩了。 只是,一想到要对别的姑娘好,萧恂就想吐。 除了打架的时候,他一向连和元嘉她们靠近,都会引起他的烦躁。 “和谁定亲啊?”谢知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出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那让人不易察觉的委屈,她也不明白,这一世,萧恂怎么就会定亲了呢? 前世,萧恂有没有和人定亲过? “我也不知道,我父王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可是,我怕她不答应,就说没有,父王就说他帮我寻一个。湄湄……”萧恂急切之下握住了谢知微的手,“这种时候,你应当帮我,权当是在帮你自己。” 谢知微愣了一下,“我怎么帮你?” 看着谢知微澄净的双眼,明亮的黑眸,萧恂想到自己即将行骗的手段,他在心里把自己唾骂了一声,却依然不得不问道,“你若是能帮我,或者说,我们能够互帮互助的话,你会不会答应我?” 谢知微的心思还沉浸在萧恂说,他想到了一个姑娘,就怕那姑娘不答应,有些不舒服,萧恂居然瞒着她,可是,萧恂又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将手抽出来,装作毫不在意地拿起茶壶,给萧恂倒了一盏茶,“你说!” “我不想和一些不认识的,让我讨厌的姑娘定亲,正好,湄湄,你眼下不也很为难吗?这种时候,就算你祖父为你选好了定亲的对象,想必对方也不敢答应了,要不,湄湄,我们俩定亲吧!” 萧恂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身体前倾,眼巴巴地望着谢知微,只要谢知微点头,他的心愿就达成了一半,以后,他可以仗着未婚夫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对湄湄好,湄湄也一定会喜欢上他。 谢知微看着萧恂亮晶晶的凤眼,宛如夏夜天空里的星子一般明亮,眼中的期盼如火一般燃烧,一下子灼伤了她的心,她不由得想起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刻,萧恂提着枪冲进冷宫,看到自己时,眼中的悲痛与绝望,耳边似乎还传来了他的喊声,“谢大姑娘!” 她一个废后,居然还有人喊她“谢大姑娘”。 但,那一刻,她多希望能够回到从前,回到她还是谢大姑娘的时候,一切都能够从头开始。 是不是,那一瞬间的心愿,感动了上苍,她才能够得以重生呢? 这一刻,谢知微什么都没有想,她点点头,真诚地道,“我愿意帮你没错,可是,那姑娘若是知道你和我定亲了,她心里要是也中意你,她会不会难过?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慎重起见为好,别弄巧成拙了。” 萧恂只觉得被幸福砸得太突然了,他有些晕头转向,烛火里,他俊美的容颜如同盛开的一朵牡丹花,艳丽而又华贵,一双凤眸炯炯有神,一刻不舍地看着谢知微,“没关系,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答应我,帮我就可以了。不过,湄湄,你放心,我们俩既然定亲了,只要你不反悔,我就永远都不会反悔,绝对不会坏了你的名声,也不会坏了谢家的名声。” 说完,他生怕谢知微反悔,嘱咐谢知微早点休息,一翻身,就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他一路跳跃着,如同小狗一样,兔起鹘落,便到了山庄外,朝等候在此的墨痕打了个响指,“走!” 墨痕听弦音知雅意,见自家主子兴高采烈得都要上天了,心说,到底什么事,忙趋马上前,问道,“爷,是不是有喜事?” “哈哈哈,就是喜事,快点,别问了,赶紧回去!”他要去找父王,让皇上今晚上就把赐婚圣旨用印。 襄王爷刚刚歇下,就被敲门打户的声音惊起来,听到儿子在外头急得跳脚,还不停地抱怨,“这么早就睡了?爹,快起来,儿子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襄王爷不敢耽搁,连忙披了衣服起身,才把门拉开,萧恂便冲了进来,欢喜得跳了起来,”父王,成了,湄湄答应我了!“ “成了什么?”襄王爷不知道湄湄是谁,但看儿子这副模样,猜也猜到了,“你是说,谢大姑娘答应了?哎呀,这是好事啊,明日爹帮你去讨赐婚圣旨!” “爹,你现在就去,去找陆偃,让他帮忙,把赐婚圣旨要来,免得夜长梦多。” 襄王爷心说,有他在一旁盯着,还怕什么夜长梦多,但一想到,谢家大姑娘如今就跟香饽饽一样,多少人盯着,万一出点差池,就算将来能扭转乾坤,也闹得不好看,说出去不好听,连忙整理了衣衫,让儿子稍安勿躁,他去了乐寿殿。 第386章 恭喜 皇帝还没有睡,正在听俞选侍唱曲儿,陆偃也没有在旁边服侍,跟着的是米团。 “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俞选侍的确有一把好嗓子,若换了别的时候,襄王爷自然也会知情识趣地在旁边听一会儿,等皇上尽兴了,他才进去,只此时,他一刻都等不得了。 米团自然不会轻易放襄王爷进去,两人正在殿外推搡的时候,皇帝早就听到了,见襄王没完没了,俞选侍也停了下来,好心地劝道,“皇上有要事处理,妾身先退下,待妾身喝口水润润嗓子,再唱给皇上听。” 皇帝深吸一口气,沉着脸,吩咐道,“让他进来吧,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重要事?” 襄王狠狠地瞪了米团一眼,一甩衣袖,进了大殿,还告状道,“皇兄,米团这奴才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居然连臣弟都敢拦!” 皇帝没好气地道,“大半夜的,你冲到后宫,到底所为何事?” “皇兄,你之前不是说,只要谢家答应,你就给我儿下赐婚圣旨吗?皇兄,你现在就写圣旨吧!“ 皇帝气不打一处,他这个时候闯进自己的后宫,为的就是一张赐婚圣旨?皇帝张了张嘴,想呵斥他两句,但看到自己这皇弟一副厚脸皮,没人给他上茶,他自己斟茶的样子,就把话咽下去了。 “谢家答应了?”皇帝不太高兴,谢家这个时候答应,很显然是不想把女儿架在火上烤,只是让他放弃岁贡,皇帝又有点不情愿,只觉得,谢家一天到晚一副忠君爱民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候,也还是那么自私地明哲保身。 自古,多少为了民族大义而愿意和亲的女子,谢知微怎么就不行? 襄王朝皇帝看了一眼,飞快地掩饰住眼中的不悦,他催促道,“皇兄,谢家是什么人家,他要是不答应,我能讨这赐婚圣旨?” “大事还没有议定,朕这个时候下旨,是不是太匆忙了一点?” 襄王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什么大事?什么国家大事还跟儿女姻缘有关?皇兄,你不会真的要把端宪郡主送到娄国去吧?你听臣弟一句,你要真这样,不说母后不答应,全天下的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会把你淹没。” 襄王到底没敢说淹死的话,不过,他这话也让皇帝警醒了,他那好儿子萧昶炫到底想干什么?想让天下人把他这个当老子的骂死了,他好继承皇位? 襄王有句话没有说,但皇帝也明白过来了,谢知微是平定雎州疫情的有功之臣,她的名声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已经享誉大江南北了,若他真的将谢知微送去和亲,世人还真会骂他。 如此一想,皇帝也懒得管这事了,吩咐米团把行人司的人传来拟旨,用印,将襄王打发走。 乐寿殿这边的事,瞒不过陆偃,他坐在步云楼的书房里,三彩烛台上的烛火明亮,烛光轻轻地舔着他明艳如花般的容颜,不染而朱的唇瓣,侧颜如画,狭长的眼尾上勾,邪魅而又泛着淡淡的清冷。 米团站在离书案三尺远的距离,禀完之后,督主便没了动静,他也不知道督主听清楚了没有,正不知该如何自处,便听到陆偃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这弥漫着桃花甜香的屋子里响起,“谢家同意了?” “是,襄王爷是这么说的,郡王爷才从听桃山庄回来,襄王爷就闯了乐寿殿,原本襄王爷都就寝了,是从床上爬起来的。听说郡王爷都乐疯了!“米团两腿都在哆嗦,督主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如此……甚好!”陆偃的唇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丝笑意,他很快调整心情,吩咐下去,“圣旨一式三份,一份送往京城礼部备案,两份分别宣旨,督着办好!” “是!”米团战战兢兢地下去,站在廊檐下,他忍不住朝屋里看了一眼,见督主闭着眼睛,一只狼毫笔在他手中被折成两半,如竹节玉雕般的手被戳伤,血滴滴落下。 圣旨到的时候,谢知微已经睡下了,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心头有些不安,自己居然答应萧恂为了帮他愿意与他定亲,两世为人,谢知微做事都不曾这么肆意妄为过,但那一瞬间,她的确不想拒绝。 是不想看到他为难,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到现在,谢知微都不愿意去想,她暂时想当一只鹌鹑。 却又睡不着。 不知不觉,三更鼓声响了,谢知微才闭上眼睛,门就被拍响了,门外是杜沅的声音,喊道,“玄桃姐姐,快把姑娘叫起来了,圣旨到了,是给姑娘的旨意。” 外院的正厅里,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他手里亲自握着一卷明黄色的玉轴圣旨,白皙的手背上,隐约可以看到青筋暴起,他的左手边放着一盏茶,却没有动,坐在椅子上,妖魅的眼睛头一次显得那么冰凉,看着通往后院的门,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眺陪坐在旁边,他不是没有旁敲侧击过圣旨,但陆偃一句话都没有说,这让谢眺非常着急,甚至忍不住想着,若是皇上真的要把微丫头送到娄国去,谢家恐怕不得不抗旨不遵了,哪怕最后挣个鱼死网破也要硬着头皮挣下去,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他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爆出来,颗颗滚落,不时地抬起衣袖擦汗。 香案已经摆好了,一应接旨的准备工作已经妥当,但谢眺却知道,到最后,遵不遵旨两说。 谢知微来得很快,她走到门口,便对上了陆偃那双冰冷妖魅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她的目光就挪向了陆偃的右手,受了伤,草草地包裹了一下,估计是怕污了圣旨。 陆偃在看到谢知微的瞬间,眉眼间的冰霜如遇到了三春暖阳般融化,变得温和起来,右手在触到谢知微的目光时,被狠狠地灼了一下,很快站起身来,走过去,“郡主,恭喜!” 第387章 赐婚 谢知微愣了一下,看向他手中的圣旨,有些不确定地道,“喜从何来?” 若照以往,正主儿来了,陆偃应当展开圣旨宣读了,但此时,他却试探性地问道,“襄王府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 他看着谢知微,妖魅的眼底深藏着关切,若是谢知微不答应,他恐怕不会宣旨。 谢知微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自己固然不知道这件事做得是对是错,但此时,身后有一只手在推着她往前走,便跪了下来。 即便这婚事不是她答应下来的,她也不可能抗旨,谢家一大家子人,怎么会因为她而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呢? 谢眺懵了,脑子里似乎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嗡地叫,吵得他想要炸裂,眼前,陆偃身上的大红彩绣麒麟袍是那般碍眼,刺得他眼睛一阵阵地疼,他都想问陆偃,他传旨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了? 他的孙女只有十一岁,赐什么婚啊? “端宪郡主,听旨!”陆偃展开了圣旨,阴柔的声音在正厅里响起。 条件反射般地,谢眺跪了下来,他紧张地朝孙女看了一眼,虽说比起被人谋算到娄国,嫁进襄王府要好多了,但万一孙女儿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呢? 襄王府有什么好?萧恂虽然贵为郡王,可说到底还是个庶长子,而萧恪,虽是嫡出,这些年在京城名不见经传,想必也不是个出彩的人物,至于襄王的第三子,马侧妃所出的萧恒,那就更不用说了,比起萧恂那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皇帝要是把微姐儿赐给萧恪或是萧恒,谢眺想想都觉得膈应得慌。 他疼了这么多年的微姐儿,还没有疼够,难道说就要成为别人家里的人了? 一瞬间,谢眺对皇帝都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已是三更天,因跟几个小的没有关系,是以,前来听旨的只有谢眺和谢知微,以及随身服侍的下人们,跪在冷硬的凿花地砖上,谢知微低着头,眼睛盯着陆偃脚上的粉底皂靴看。 陆偃阴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朕奉皇太后慈谕:惟尔谢家嫡长女端宪郡主谢知微,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作合春宫,实协三善,曰嫔守器,式昌万叶。备兹令典,抑惟国章,太后躬闻之甚悦,兹以指婚宸郡王,是用命尔为宸郡王妃,责有司择吉期完婚。往,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谢知微听了这圣旨,倒也没有什么,但谢眺则不同,他很快抓住了两个要点,一是孙女果然被指婚给了宸郡王,其次,这既是一份指婚圣旨,又是一份册封圣旨,孙女还没有过门,便被册封为了宸郡王妃。 这是怎么回事? 他毕竟混迹官场数十年,很快就回过神来,不由得再次看向谢知微,见她脸色平静,好似这赐婚圣旨是给旁人,此时已是双手举过头顶,“端宪接旨,谢主隆恩!” 谢眺只好跟着磕头,孙女已经接旨了,他甚至连问一声她到底满不满意都没有机会,又一想,孙女一向有主见,虽说是嫁给宸郡王这个庶子,但好歹,宸郡王人品贵重,文武并举,宫里宫外都受宠,比起被谋算到娄国,简直是要好太多了。 不对,谢眺突然想到,今日晚宴的时候,才出现娄国求要孙女的事,现在连夜圣旨就来了,这其中是不是说明了什么? 难道说,这婚事,其实是孙女儿自己求来的? “恭喜谢大人,恭喜郡主!”陆偃待谢知微和谢眺起身,道了一声喜,他抚了抚衣袖,淡声道,“天色不早了,本座还要回去复命,就不久留了!” “等等!”谢知微忙道,她瞥了陆偃的手一眼,“陆大人,请稍候片刻!这么晚,还劳烦陆大人亲自跑一趟,无论如何,请喝杯茶再走!” 米团公公在一旁惊得同手同脚,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还真没有人敢如此强势地留督主喝茶。 只是,刚刚转身的陆偃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谢知微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一双妖魅的眸子明眸生辉,不染而朱的唇瓣上闪动着烛火的流光,格外明艳动人。 谢知微给杜沚使了个眼色,杜沚快步往后院去了,陆偃重新回到了原位坐下喝茶,谢知微坐在他的右手边,手里拿着圣旨,目光不时朝他的右手滑去。 陆偃浑身不自在,好在杜沚很快就来了,谢知微接过了杜沅拿过来的纱布和药膏,朝陆偃伸出手来,“陆大人,你的手受伤了!” 明亮的烛火之下,谢知微打开了陆偃随意包裹的手,见掌心里被划伤了好大一块,不由得不满地朝陆偃看了一眼。 陆偃低垂眼帘,眼睫毛如同一排小刷子一般,轻轻地颤动着。 谢知微帮陆偃清洗了伤口,好在伤口并不太深,她轻轻地将绿色的膏药抹到了伤口上,用纱布帮他包扎好,在手背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将玉瓶递给米团,“米团公公,一天两次,伤口不能沾水,可千万不能耽误了。” 米团战战兢兢地接过了玉瓶,应下道,“是!” 陆偃看了看手背上的蝴蝶结,又深深看了谢知微一眼,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谢眺起身送了陆偃几步,回过头来,他只当没有看到大孙女与陆偃之间的这份不寻常,而是指着左手下首的椅子,“坐,祖父有话要跟你说。” 谢知微当然知道祖父要问什么,照理,她应当主动跟祖父把这件事说清楚,可是,她要怎么说,难道说,她要跟祖父说,她是为了帮萧恂才会答应这桩婚事的? “微姐儿,这桩婚事,虽算不上好,但方才,祖父心里也想过了,也不算太差。女孩儿长大了,总是要出阁的,一辈子在后院生活,最要紧的不是公公婆婆的喜爱,而是丈夫的珍重。” 谢眺一向觉得自家孙女儿聪慧过人,坚韧果断,但细细一看,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接旨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懵的,心里不由得把皇帝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议亲议亲,讲究的是一个议字,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要把京里京外的世家扒拉一遍,实在是寻不出好儿郎了,才会考虑权贵,世家与权贵门不当户不对,谢眺一向都很反对与权贵结亲。 早逝的女儿就是个典型,虽说孙女儿比起女儿来,妥当了不止百倍,但哪一个给人家当媳妇的女孩儿不吃苦不受气? 更何况,萧恂还是庶长子,在襄王府里的地位本来就很尴尬,而襄王妃还是商户出身,将来孙女儿嫁到那边去了,怎么过日子? 第388章 欢喜 谢眺想想都觉得糟心,又不得不为孙女儿打气,“皇上虽然赐了婚,但你眼下年龄还小,若是成婚,还要好几年功夫,祖父会把你多留几年,无论如何,等及笄,再过两三年,十七八岁了再出阁。” 越想,谢眺就越是觉得可行,兀自说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萧恂还是像现在这样,身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祖父觉得也不妨答应这门婚事,祖父也会想办法让襄王府把你们分出去,萧恂不是自己有王府吗?你们就住到宸郡王府去,若是萧恂不成样子,祖父再帮你谋划。” 谢知微紧紧地握住圣旨,看向谢眺儒雅端方的侧脸,她心里不由得非常愧疚,事先她并没有和祖父商量,便做出了这个决定,原本也是不想祖父为难,谁知,最后还是让祖父担忧了。 “祖父,虽说与崔家结亲是一件最好不过的安排,可是,依孙女来看,皇上未必愿意看到两家结亲。这一次雎州城平疫,赏赐如此丰厚,除了爵位,封邑几乎快赶上郡王了,孙女觉得,空穴不来风,若皇上对孙女没有安排,是不会颁下如此丰厚,超出规格的赏赐。” 谢眺也明白过来了,他素日知道孙女机警聪慧,却没有想到,她已经通达到了如此地步。 “孙女既然被封为了郡主,将来无论婚事如何,不可能不和宫里说一声,都要听从宫中的旨意行事。与其掺和到皇子们中,又或是当那砧板上的鱼肉,被算计到异国他乡,孙女觉得,宸郡王是最好的人选。” 与萧恂订婚,那就是彻底改变了前世的命运了,更重要的是,萧恂是最后的赢家。 到了这一刻,谢知微的脑子这才转过弯来,可以思考,她都佩服自己之前没用脑,居然还敢做出这么大的决定。 回后院的时候,她都在想,是为什么?是因为从前世至今对萧恂的那份信任吗? 前世也是,她想报仇,但凭她一个被囚后宫的废后,不可能撼动得了萧昶炫的太平王朝,她也是如一个赌徒一般,不管不顾地派了内侍出宫,去了燕北,找萧恂联手。 “姑娘回来了!” 一直担惊受怕的玄桃领着人出来迎接,见谢知微失魂落魄,顿时吓得不行,扶着谢知微进了内室。 “我没事。”谢知微将圣旨交给玄桃,“这是圣旨,放好,回去后要供在祠堂。” “是!”玄桃忙将圣旨接过来,放到一边后服侍谢知微躺下,嘀咕道,“什么时候下旨不好,半夜三更的下旨也不怕人一觉醒来,以为这圣旨是个梦。姑娘被吵了这半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好。” “好了,你别抱怨了,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叫人听去了,岂不是惹祸?”谢知微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 玄桃帮她将被子掖好,正要如常一般,将帐子放下来压在被褥下面,谢知微拦住了,“我闷得慌,就这样敞一半儿。” 玄桃才出去,窗户就被人敲响了,谢知微听了一会儿,有些认命,不得不起来给他开窗户,萧恂裹着一身夜色和寒气,翻进来之后,不敢看谢知微。 谢知微怕冷,忙缩到了被子里,拥着被子看他,“你今晚上没打算睡觉了吗?” “湄湄,你听到圣旨了吗?我听说是陆大人亲自来宣旨的,你听到了吗?”萧恂怀里还揣着赐婚圣旨,他扑了过来,两手撑着床沿,似乎只要谢知微说没有,他就要重新展开圣旨给谢知微读。 “看到了。” 谢知微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见他欢喜得紧,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湄湄,以后我们就是未婚夫妻了!” 萧恂的眼里带着期盼,前一刻的紧张与小心翼翼似乎只是谢知微的错觉,谢知微又点了点头,她后背有点冷,便往被子里缩了缩,心里琢磨着“夫妻”二字,一面忐忑,一面脸热,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领口和袖口都用银线绣出云纹,白色掐牙腰带束着他劲瘦的腰身,勾勒出修长的双腿。 乌黑的头发如常一般扎了个马尾,他趴下来的时候,马尾垂落下来,扫在被褥上,眉眼如画,眼睛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 谢知微笑得眉眼弯弯,问道,“可是,你不是说,你有个看中的姑娘吗?你难道不准备管她了?” 萧恂一屁股在脚踏上坐下来,他凑近了谢知微,眨巴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黑凤尾蝶的蝶翼,忽闪忽闪,好看得紧,“嘿嘿,她也订婚了,啊,不是,她也被赐婚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知微抿着唇笑,又有些害羞,便翻身睡下,声音嗡嗡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帮我把帐子放下来,把烛火熄了,出去把窗户关好。” 萧恂见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欢喜不已,只觉得,人生这一辈子,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般甜蜜,令他沉醉,他正要说话,便听到碧纱橱里传来声音,“姐姐!” 两人连忙屏息侧耳去听,谢明溪有些嫌吵,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萧恂走到碧纱橱前,朝里看了一眼,见这小妻弟睡着了,他便回到床前,熟门熟路地将帐子从银钩上放下来,压在了被褥下面,吹灭了烛火,翻身出去,将窗户关好。 他上了院子里一棵大树,蹲在树上,有些不想回去。 听桃山庄的正厅里,微弱的火光从里头透出来,凭他的本事,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去拿到要的东西,但他也不想动。 若这听桃山庄没有被赐给湄湄,他肯定要走这么一次,现在想来,真是有句话没有说错,冥冥中自有天意,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听桃山庄最后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呢。 嗯,没错,虽说是湄湄的,但湄湄的也是他的。 萧恂想到这里,不由的弯唇一笑,一双眼睛比冬日夜空里的星子都还要明亮,他从树上跃下,沿着围墙,飞快地朝外飞奔,朝桃花山庄而去。 第389章 姐夫 夜已交四鼓,李畹芬已经万念俱灰地睡去,薛婉清还没有睡,她出了飞翠阁,披着夜色,再次来到了捉云亭,萧昶炫身披一件大氅,正焦急地等着。 “父皇刚刚下了圣旨,给萧恂和谢知微赐婚。”萧昶炫的脸上有喜色,笑看着薛婉清,“这真是太好了,萧恂是皇叔的儿子,谢知微嫁给他,对我们也就无害了。” 萧昶炫原本谋划的是,他不想要娶谢知微,谢知微也最好不要嫁给他的兄弟们,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竞争,虽然没有把谢知微支使到娄国去,但眼下这个结果,他也很满意。 萧昶炫相信,谢家是怕谢知微真的被送到娄国,才会匆匆地和襄王府定亲。 真是便宜了萧恂这个混蛋! 薛婉清却是直接懵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昶炫,声音因为紧张惊慌而有些破音,“你说什么?谢知微被赐给了萧恂?” “是啊!” 这附近的灯火太弱,萧昶炫没有看到薛婉清的脸色非常难看,脸上一片苍白,浑身都在发抖,他兀自高兴地道,“我原先想到,想把谢知微弄到娄国去肯定不容易,谢家绝不肯善罢甘休,我自己又不想娶她,万一父皇下旨非要把她赐婚给我,我也很为难,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完全照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在发展。” 怎么可能是她想要的方向? 薛婉清看萧昶炫的眼神很冰冷,她觉得萧昶炫完全是不知所谓,而谢知微也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谢家怎么可能这样行事?不想被送到娄国和亲,就祸害萧恂吗? 不知道萧恂会怎么想,也不知道此时的萧恂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谢知微,应该没有,谢知微才十一岁,骄傲自大,狂妄无礼,功不高就想震主,这样的人,萧恂怎么会看在眼里呢? 萧恂应当不会这么浅薄。 “谢家真是欺人太甚!”薛婉清气得浑身发抖,“谢家为了保住谢知微,就能够把萧恂往火坑里推吗?” “是啊!”萧昶炫也想到了这一点,“萧恂可是我皇叔的命根子,他的婚事,我皇叔说了都不算,要是皇祖母知道,谢家这么利用萧恂,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你放心,谢知微将来过了门,肯定讨不到好去。“ 还等谢知微过门?薛婉清气笑了,谢知微要是过门了,她呢?她难道还要给萧恂当妾不成? “谢家虽是我外祖家,可谢家做事一向不地道,我竟然不知道,他们居然还能这样生生地毁掉一个人。” 萧昶炫心说清儿还是那么耿直,见不得这世间的不平事,他难免心疼,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了薛婉清的肩,安慰道,“清儿,你别担心,萧恂他有皇叔和皇太后,吃不了亏去,要闹的话,最后只是谢家没脸。” 但薛婉清还是担心萧恂会不会因此喜欢上谢知微,她没有太多心思在萧昶炫身上,她想找个机会问一问萧恂,这桩婚事,他到底怎么看法。 不远处来了巡视的侍卫,薛婉清便想趁机摆脱了萧昶炫,在没有拿下萧恂之前,她还不想得罪萧昶炫,便将额头在萧昶炫的胸口抵了抵,无力的样子不需假扮,便惹得萧昶炫心疼不已,分开的时候,他频频回头,见薛婉清步履匆忙,很快就消失在桃花林后,不见踪影,他也心满意足地回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完颜宗望这边也得到了皇帝给谢知微指婚的消息,他愕然,没想到,谢家的动作会这么快,而且指婚对象选择的还是萧恂。 “这些士林门阀果然不简单!这桩婚事,到底是端宪郡主求来的还是襄王府求来的?能不能探知消息?” 禀报消息的侍卫摇摇头,“宫里把消息瞒得非常严实,只知道这桩婚事,谢家那边是东厂厂督亲自去宣旨,宸郡王这边是行人司宣旨,别的属下等无能,得不到消息。” 完颜宗望也不在意,他们带来的人有限,能够这么快拿到消息,他已经很满足了,点点头,“那就到此为止,不要打草惊蛇。” 完颜宝现则很不满意,她恨死了谢知微,“王叔,为什么不争取一下?谢知微若是能够嫁给王兄,跟着我们回大娄,比娶一位公主还有用。” 这一点毋庸置疑,娶一位公主,陪嫁的话,钱财仆从必不可少;但谢知微背后是士林,她若是和亲,不说别的,陪嫁的书册肯定不会少,而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名医,若是能够带一些药材,一身医术去大娄,那就赚大了。 而公主有的,谢知微也一样会有,况且听说她本身财富不缺。 完颜赞诚自己对谢知微本来没有太多兴趣,但眼下得不到了,他又很不甘心,只觉得是萧恂从中作梗,不由得怒道,“王叔,这分明是端宪郡主和宸郡王在打我们的脸,他们什么时候结亲不好,非要在议过端宪郡主的婚事之后,才请旨赐婚,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不管怎么说,大雍的皇帝已经下旨了,眼下说再多都没有用了。 不过,有了这一茬,完颜宗望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结盟最可靠的保障便是联姻,他倒要看看,皇上肯不肯让自己的女儿联姻,若是不舍得,那端宪郡主又将如何自处? 皇帝定好了辰时半出发,谢眺让谢知微和谢明澄姐弟二人带着谢家的孩子们跟着皇帝的车驾回京。 有了赐婚一事,眼下自然是尽快回京将消息禀告给家里的长辈们,谢知慧等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家大姐居然已经许婚了,这些孩子里,唯独谢明溪高兴不已。 萧恂前来接谢家姐弟的时候,他连忙跑过去,一改从前喊“郡王哥哥”,自发地喊道,“姐夫,你来接我们了。姐夫,我还准备让你教我骑马呢!” 这声“姐夫”让萧恂兴奋的心情达到了顶点,他忍不住朝谢知微看过来,见谢知微羞得满脸通红,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爬上了马车,萧恂不由得哈哈大笑,“溪哥儿,等回京了,我就带你和你姐姐出去跑马!” 第390章 庶出 回去的路上,还是如来时一般,只不过,几人欢喜几人忧。 畹嫔没有等来皇帝的降位旨意,坐的马车还是来时的那辆,松了一口气,畹嫔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有几分欣喜,想着皇上虽然撞见了郑长冬来寻她,但到底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薛婉清见畹嫔不像昨日那般愁,她冷眼旁观,心知宫里的生活,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即便位份在,可若是不讨那几位主子的欢喜,只要主子们不再搭理,日子都会越过越艰难。 宫里,最是捧高踩低。 她这一次能够跟着畹嫔出来,全是仗着畹嫔之前得宠,肚子里还有个龙子,下一次,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薛婉清撩开马车,看到萧昶炫有意无意骑马走在她的车旁,看着他挺直的肩背,窄腰上没有任何赘肉,两条腿修长,不由得叹了口气,幸好之前没有和萧昶炫闹翻,看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借萧昶炫的势了,如此一来,她也不得不好好为萧昶炫谋划。 若是她能帮萧昶炫让萧恂吃几个亏,萧恂会不会看重她? 这是一个好主意。 她一直没有机会问萧恂,但有一点不容置疑,萧恂暂时还没有看到她的价值,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她能够理解萧恂这样的人,寻常女子是入不了他的眼,希望他不要傻乎乎地以为谢知微就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 谢知微前世蠢得把自己卖了,把崔谢两家往死里坑,说起来世家嫡女,身份贵重,实则,也不过和这个时代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没什么见识。 皇帝回宫得急,路上没有停歇,中午的时候,只是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在马车上随意用了一点点心,申时,马车进了南熏门,萧恂因要随皇帝进宫,谢知微领着弟弟妹妹们回府。 这一次在外面,虽然发生了几件事,但丝毫没有影响谢家姐弟们游玩的心情。 马车进了东角门,在正院停下,袁氏领着两弟妹和家里的丫鬟婆子们等候着,看到女儿和儿子下车,她就迎了上来,一左一右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累了吧?在外头玩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今日一大早,老太爷便派人快马加鞭回来了,说是大姑娘被下旨赐婚给了宸郡王,一直到现在,袁氏都觉得在梦里一样,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眼看就要成为别人家里的人了。 “大姑娘,真是恭喜啊!”肖氏和女儿儿子见过面后,上前来,打量谢知微,都是一家子的姑娘,大姑娘为何就这么命好,来报信的人说,圣旨里,姑娘直接就被封为郡王妃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知微抬眼朝肖氏看去,很不喜她这般打量自己,笑了笑道,“多谢二婶!” 钱氏挤了进来,她喜笑颜开地给谢知微道喜,“真是想不到啊,一眨眼的功夫,咱们家大姑娘就被赐婚了,我以前还在想,这天底下有什么人配得上咱们家大姑娘,宸郡王年轻有为,文韬武略,生得又俊美,还真是好人选。” “只可惜了,是庶出。大姑娘好歹是嫡长女呢,配个庶子,唉!”肖氏接话道。 钱氏的脸涨得通红,三房也是庶出,肖氏这是什么意思? “二婶,这婚事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还请慎言。“说完,她便拉了袁氏的手,”母亲,赶了一天的路,我也累了,先回去吧!“ 海氏因是新嫁娘,没有出来,谢知微回到了倚照院,让人把从桃花坞买回来的一些小东西,吃食,分了一点,让紫陌送过去,“就说是我和五少爷一起买来送给海表姑的。” 她梳洗一番出来,便看到袁氏在屋里等着,知道袁氏是问婚事的事,便主动将那晚的晚宴说了,“比起被遣嫁到娄国,这桩婚事已经是很好的了,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袁氏有些心里过不去,她把谢知微当做亲生的女儿,便觉得全天下的男子没有哪一个是配得上谢知微的。 “宸郡王好虽好点,你二婶说得没错,偏偏他是庶出。” 谢知微想到那个常年在小佛堂里修行的容氏,前世,她都不曾见过容氏的面,只听说,襄王爷深爱着容氏,是强取豪夺才怀了萧恂,最后不得已进门,容氏心中有喜欢的人,对襄王爷从来不假辞色,但襄王爷对容氏矢志不渝。 袁氏是深受过婆婆不喜的苦,“你若是将来过了门,是要服侍嫡母的,容侧妃常年不出面,嫡母肯定不喜你,可如何是好!” “母亲,那都是以后的事,如今还早着呢,祖父的意思,至少也要等我及笄之后,再过个两三年才会成婚,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也是,听说襄王妃是个脾气不好的,这样的人一般都短命,最好啊,等你嫁过去的时候,她都不在了才好。” 谢知微顿时愕然,她母亲一向善良,如今为了她,竟想把人咒死,她抚额道,“母亲,这些话,您可千万别在外头说,此时离成婚还早,您也别自己吓唬自己,宸郡王自己本来就有府邸,实在是合不来了,将来搬离襄王府也不是不行。” 袁氏一听这话,欢喜起来了,拍了一把大腿,“哎呀,是啊,说起来,宸郡王府离咱们家还挺近的,将来搬到宸郡王府,你上头没有长辈,也没有人管你,岂不是好!” 一会儿又道,“明日开始,我得好好把你的嫁妆清点清点了,对了,崔家那边也要派人去送个信,我今日就知道着急了,六神无主,这些事都没有安排下去。” “明日,派人去跟崔家那边说一声,这也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事,表哥和表姐他们要是写信回博陵,顺带写一笔。眼看,四叔大婚的日子到了,母亲还是安心把这桩事办好,我明日也可以帮母亲了。” 襄王府这边,是襄王回府之后,襄王妃才得知这个消息,她一下子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身边的嬷嬷道,“这么说来,我那娘家侄女儿将来只能得个侧妃了?” 第391章 婚事 庄嬷嬷一家都是襄王妃的陪嫁,当年,跟着襄王妃嫁进来之前,襄王妃的母亲庄老太太专门抬举了庄嬷嬷一家,赐了“庄”姓,庄嬷嬷又是襄王妃的奶娘,一向很有体面,也是襄王妃的体己人。 庄嬷嬷不由得很心疼王妃,“大公子不能体会王妃的心思,王妃想把娘家侄女儿嫁给大公子,好缓和和大公子之间的关系,如今只怕不得不让一步了,听说那圣旨里,直接封了郡主为郡王妃,这正妃的位置,怕是很难了。” “我庄家的女儿怎么能当侧妃呢?”襄王妃不由得怒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陪皇上去踏春,怎么还把婚事都给定下来了?” 庄嬷嬷便凑到了襄王妃的耳边,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这谢家也着实是厉害,为了保住自家的女儿,就坑了咱们家郡王爷。“ 襄王妃眯了眼,想起在新春宫里的家宴上见过的那小姑娘,不由得冷笑一声,“可不就是个厉害的?外头这么个传法,说是谢家算计了咱们,照我看,未必呢,想必王爷早就瞧上了人家小姑娘,要不,怎么会专门赐菜呢?” 她想起一件事来,“郡王爷也该回来了,在做什么?” “听前院那边来的消息,说郡王爷一回来,便去了东北角的小院子,这会子还没有回来呢。” “你安排人去盯着去,看郡王爷出来了怎么说,那边有没有派花楹出来说什么?” 东北角的小院子是槛院,容侧妃一向有什么“旨意”都是吩咐花楹出来传达,她和容嬷嬷二人这十多年来,就不曾踏出过院子一步,只在里头静修。 庄嬷嬷明白这意思,忙出去安排去了。 槛院的次间里,青铜烛台上点着蜡烛,烛火将屋子里照得非常温暖。 南窗前的炕上,容侧妃穿着一件丁香色百蝶穿花妆花缎褙子,散花百褶裙,头上梳着坠马髻,插了一把赤金镶各色宝石梳篦,丁香耳环垂落两侧,简单而不失庄重,她笑吟吟地看着儿子,听萧恂在说这次踏春赐婚的事。 “她还问我,皇上给我和她赐婚了,哪个姑娘怎么办?我就说,那个姑娘也被皇上赐婚了啊,娘,您说湄湄她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思?” 已经赐婚了,萧恂在自己最亲近的长辈面前,也就没有避讳谢知微的乳名了。 他真想亲口问问湄湄,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容侧妃见儿子这般急切,喊起未来儿媳妇的乳名也是顺口极了,她朝容嬷嬷笑道,“你瞧瞧,这猴急样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我以前还担心他将来不肯说亲,果然,老祖宗说的话没有错,一根草有一颗露珠,他从前是没有遇到他的那颗露珠呢!” 容嬷嬷笑看着萧恂,眼底不乏慈爱的光,也不乏恭敬,“娘娘说的极是,小主子这是大了呢,当然就知事了。” 萧恂闹了个大红脸,“娘,儿子问您正事呢!” 容氏不由得笑道,“这话啊,我可答不了你,你想知道,就该问正主儿去。娘想和郡主见一面,想看看你的媳妇儿!” 容氏毕竟是侧妃,即便是有品阶的诰命,那也是妾,亲生儿子成亲,这些三书六礼的事,她也没法亲自过问,更别说和亲家母坐在一块儿商量两家儿女的婚事了。 容嬷嬷心里格外难受,叫了一声“娘娘”,容氏朝她摆摆手,见儿子慢慢地过来,在她跟前要跪下,容侧妃拉起了儿子,“怎么了?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这又是在难过什么?好了,你也别为母亲难过,先想想你媳妇儿,咱们这样的情况,本就对不起人家了,你以后啊,可不能辜负了郡主!” “嗯。”萧恂含泪点点头,将脸埋在母亲的膝上,“娘,您想什么时候和湄湄见面?她哪儿都好,对儿子也特别好,您看到她,一定会喜欢她。” “自然是你先和郡主那边说个日子,高娶低嫁,怎么能让人家迁就我们呢?看郡主和袁夫人寻常喜欢去哪个寺庙上香,到了日子,我也去,我们就在寺庙里见一面好了。” 二更天,萧恂从槛院出来,他朝凝晖堂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着该如何把凝晖堂布置修葺一番,心里头已经有了个草案,此时,他心头的冲动难以抑制,却也不得不好好想想母亲说的话,他该如何是好? 旧曹门街的陆宅里,陆偃将皇帝送回了后宫之后,便从东华门抄近路回来了,芝麻迎了出来,将督主手中的缰绳接过去。 汤圆将陆大人迎进去,一面道,“郡主派了杜沅过来问,督主有没有好好上药,还打听督主的手是怎么伤了的,到底伤得重不重?若是铁器弄伤的,说是要开两剂药喝喝才好,怕得了破伤风,将来不好治疗。” 陆偃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容颜绝美的脸在花枝的掩映下,廊檐下的灯笼光照得影影绰绰,就好似从花丛里钻出来的男妖,令人一眼就被迷住。 “跟她说,不是铁器弄伤的,写字的时候,湖笔断了,太过用力,就不小心伤了手。” 汤圆听得心头一阵震颤,督主这是在向郡主解释了,督主从来不喜欢人打听他的事,方才他传话的时候,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惹督主生气了。 “是。奴才这就派人去跟杜姑娘说。”见陆偃也不反对,径直进了书房,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就跑了出去。 陆偃坐在书桌后面,从抽屉里将一个玉瓷瓶拿出来,左手才要解开右手上缠着的纱布,一双如玉般的手边把活接了过去,他抬眼看到萧恂低垂的眉眼,不由得笑了一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他索性放下了左手,任由萧恂帮他包扎伤口,左手端了茶喝,好整以暇地看萧恂笨手笨脚地给他上药,看他低迷的神色,“才赐婚,怎么就不高兴了?” 萧恂把陆偃的手缠成了一个粽子,之后,无力地在书案边上靠着,哭丧着脸,声音里含着无限委屈,“我娘问我是不是想好了?” 第392章 活雁 陆偃的神色一敛,眼角的妖魅收起之后,他整个人便有着世家公子的优雅与端方,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不想逼萧恂,也不忍心看他这般难过,柔声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萧恂闭了闭眼,看向陆偃,“大哥,这些年,你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不好过的,不是我一个,阿恂,那时候你还没有出世,很多事,和你没有关系。娘娘既然问你,我想,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无怨言,我们也一样。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去做,至于结果如何,但看天意。” 萧恂摇摇头,“不,上天若是有眼,十五年前就不会让乱臣贼子上位了,我知道这对湄湄来说很不公平,可是,我想拼一把,如果将来事不可为,我必然会想办法保她一世无忧。” 陆偃笑道,“你这样想,就是最好不过了。阿恂,关心则乱,这门婚事很好,郡主也很好,以后不要七想八想了。你若有这个精力,不如去抓两只活雁,行六礼的时候用得上。” 萧恂挠了挠头,有些后悔,“在桃花坞的时候,我就应该趁着好机会抓几只雁,谁知皇上回来得太匆忙,我正好还有别的事,给耽误了,也不知我爹准备什么时候帮我去提亲?” 陆偃忍不住笑起来,他妖魅的眼底似有流光闪过,提醒他道,“谢大人说,要等郡主及笄之后,多留两年才给人,你现在担心这些,是不是有点早?” “怎么可能!”萧恂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皇上既然赐婚了,湄湄就是我的人了,要养也是我自己养,我不要他帮我养。” 陆偃朝他摆摆手,“你自己找谢大人理论去,我这里还有事,就不留你了,你来去谨慎些,别叫人看到了。” “谁看得到?” 说归说,萧恂也知道事情轻重,离开的时候,也格外谨慎,但他并没有回襄王府,而是来到了谢家,在谢知微闺房后面的海棠树上蹲了一晚上。 同时蹲在树上的还有竹影,今晚是他轮值,看到主子亲自来,他有些郁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趁此机会,休息一下? 昨日回来,谢知微便让杜沅顺便去给崔家下了帖子,她今日一早要过去拜会表兄和表姐,顺便给大表姐把脉。崔家那边,崔南菀的身体已经有了好转,听说谢知微定亲了,也都很着急想知道情况,便让人回来说,让姑娘早些过去。 早起谢知微坐在镜前梳妆,紫陌一面为她梳头,一面絮叨,“那红宝石珠花是姑娘最喜欢的,日常在家的时候戴挺好,好好的一对,丢了一个,这剩下的一个,不如拿去银楼,打个别的发钗或是什么的,等将来姑娘及笄了再戴?” 谢知微看着妆台上单独的一个红宝石珠花,听说这珠花是她娘亲怀她的时候,亲手做的,这些年,若不是出席重要的宴会,邀请,她很喜欢戴,丢了一个,着实可惜。 “紫陌姐姐,姑娘的珠花怎么到外头去了?” 浅眉的手里拿着一朵珠花,从外头进来,谢知微从镜子里一看,她手上的珠花可不是和妆台上的一模一样,若非她亲眼看到珠花落进了朱仙湖,她都要怀疑这就是那一朵了。 “拿来我看看!” 浅眉将珠花递给了谢知微,谢知微细细一看,种种痕迹都在告诉她,这就是她掉在朱仙湖里的那一个,“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就在姑娘的窗台上,奴婢刚从后面的花园来,看到了,还纳闷呢。” 紫陌和谢知微从镜子里对视一眼,对浅眉道,”哎呀,是我顺手放上去的,这真是该死,幸好浅眉看到了,要是被谁拿走了,哪里找去?“ 紫陌是谢知微身边的大丫鬟,素来做事稳妥,知道这事情有蹊跷,怕被人说三道四,便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浅眉无疑有他,况且她只是个小丫鬟,立了这功劳,谢知微随手拿了一对适合小姑娘戴的金银杏珠花赏给她,她便笑嘻嘻地下去了。 谢知微看着失而复得的红宝石珠花,心里泛过一丝甜蜜之后,脸就沉了下来,这珠花虽然是母亲留下来的念想,可东西是死的,难道说要为了这点子死物,去冒没命的风险吗? 朱仙湖最深的地方,据说有数十人深,而她丢珠花的地方,正是朱仙湖最深的地方,潜水下去,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命丢在那儿,萧恂这是在做什么? 谢知微心有余悸,之后,又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开始牵动自己的心了,是因为,他这般冒险是为了给自己找回珠花吗? 梳洗停当后,谢知微用过早膳,便来到了扶云院,袁氏从听事堂回来了,正在和田嬷嬷说谢季柏的婚事,“老爷和海家大爷商量的意思是,提前三日,海姑娘住到崔家去,接亲的日子从崔家那边起身,我觉得这样挺好。” 前世,海家表姑没有机会嫁给四叔,她没了的日子也是在四月里,这一世,她已经被赐婚给了萧恂,再也不会被皇上指婚给萧昶炫了。 谢知微跨进门槛,与袁氏见过礼后,见谢明溪坐在窗前的炕上写大字,他朝自己看过来,眼中满是惊喜,却没有像往常那般丢下功课就冲过来,看着似懂事了许多。 谢知微在炕上坐下来,听袁氏和田嬷嬷说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明溪写完了最后一页大字,便放下了笔,朝谢知微的怀里扑过来,“姐姐,你去崔家外祖家,能不能带我去?” 谢知微担心手里的茶烫到了弟弟发,放下来,抚了抚他的发顶,“你今日不用上学?” “今日休沐,姐夫说要教我骑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姐夫”二字,让谢知微羞红了脸,不等她闻讯,在一旁的袁氏听到了,呵斥道,“你又浑说什么?谁让你喊姐夫的?” 第393章 负荆 谢明溪被母亲呵斥懵了,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明明大哥哥也说,皇上赐婚给大姐姐,以后郡王爷就是他们的姐夫了。 两颗豆大的泪珠在谢明溪一双大又明亮的眼睛里打转转,委屈地看看姐姐,又看看母亲。 袁氏还没什么,谢知微已是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忙将弟弟搂在怀里,对袁氏道,“母亲有什么话和弟弟好好说,他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铁定是别人说,他听进去了,才会这么喊。” 袁氏也心疼儿子,但她更怕儿子浑喊,让女儿难堪,唇瓣嗫嚅两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田嬷嬷见姐弟俩亲热,倒是乐见其成,对谢知微道,“姑娘是要去崔家?不知什么时候启程,送崔家的礼单太太已经拟好了,奴婢拿给姑娘瞧瞧?” “也不用看了,崔家那边让我早些过去,我这就走。”她让小丫鬟过来给弟弟穿鞋,对袁氏道,“母亲,我带弟弟一块儿过去了?” 袁氏自无不可,等姐弟俩出了门,袁氏扶了一下额头,“这孩子,被他姐姐这么宠着,别回头宠坏了。” “怎么会?”田嬷嬷笑道,“大姑娘又不是那等不懂礼数的,奴婢瞧着,五少爷这次跟着大姑娘出去一趟,回来后,倒是懂事多了,听说还得了一个从九品的伴读功名,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啊!” 谁家的孩子五六岁就有功名在身? 也正是因为怕谢明溪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谢眺也没派人回来说,更没有在家庆贺,只当这件事不曾发生。且,谢明溪年纪还小,就算伴读,恐将来也是给皇后的儿子当伴读。 几个成年的皇子,伴读的名额都是满的,除了还没有出世的嫡子,皇帝也不可能眼睁睁地把谢家和哪个皇子轻易地绑在一起。 这伴读,眼下也只是一个功名而已。 但袁氏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都是他姐姐给他挣来的好处,但愿他是个有良心的,将来长大了也能对他姐姐好,唉,想到湄湄要嫁给一个庶子,我这心里,就刀割一般地疼,将来湄湄可是要在嫡母手里讨生活!” 田嬷嬷也觉得这桩婚事实在是不好,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首先这身份上就很不对称,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 崔家这边,谢明溪被崔亭湛带出去玩去了。 谢知微给崔南菀把脉,她的脉象越来越好,精气神儿比三天前也好多了,谢知微便给她调整了方子,表姐妹四人坐在崔南菀的床前说话。 “二舅舅和二舅母什么时候会来?”谢知微问道。 “再过两三日就该到了。”崔南嘉问起了谢知微的婚事,“虽说封了郡王,可出身上到底差了一些,皇上如今对世家是一点脸面都不肯给了。” 但这桩婚事,谢知微却是满意的,她不想听到人说萧恂的不好,道,“婚事虽是皇上指的,但我和郡王爷早就认识,这次平疫,我们相处甚多,比起只知根底,不知人品,还是要好多了。” 崔南菀也很赞同,“从前,家里都说张二公子是宣德侯府,是嫡出,人品贵重,可你们瞧瞧,我嫁过去之后是什么光景?郡王爷既然与微表妹一块儿在雎州城共过事,想必微表妹是知道郡王爷的底细,有了这点情分,将来无论如何都比我要好些。” 听话听音,崔家姐妹三人听谢知微的意思,便知道她对这门婚事没有不满意,也都放下心来。 四人便说起了谢家四爷的婚事来,雪见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跨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脚,幸好谢知微及时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个狗啃地。 “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把你慌成这样?”崔南嘉皱眉道。 “姑娘,不好了,张二公子他,他,他跪在了咱们家的大门口,背上背着一根荆条,说是要请大姑娘回去。” 崔南菀的脸一下子变了,血色褪尽,浑身哆嗦,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知微见此,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安慰道,“大表姐,你别这样,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回去的,你先宽心,别自己吓自己。” 崔南菀却是没法放轻松,她浑身哆嗦不已,唇瓣青紫,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昏厥了过去。 屋子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谢知微忙让紫陌拿来了针包,给崔南菀施针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脸色才稍微好一点,慢慢地,浑身放松后,整个人才沉睡过去。 谢知微将针从她身上拔出来时,已是浑身冒汗,方才,若是她没有守在这里,崔南菀或许就会这样去了,实在是凶险至极。 崔南嘉将辛夷喊进来看着大姐姐,她让雪见带谢知微下去更衣,自己在庭院里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办,六神无主。 若说不管张弘谦,崔家这次在京城就会出名了,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崔家,不管有再多的过往,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崔家也不可能拿崔南菀受过的磋磨去说事,博取世人的同情,世人看到的是张弘谦的负荆请罪。 这世上,帮忙灭火的人少,隔岸观火,站着说话不腰疼,动辄道德绑架的多。 果然,不一会儿,管事婆子就进来了,请崔南嘉的示下,“张二公子说想见大姑娘一面,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他当面与大姑娘说清楚,还说,无论如何,大姑娘都是张二公子的嫡妻,咱们家不管不顾地把大姑奶奶接回来,不让他们夫妻见面,是怎么回事?” “外头的人怎么说?” 管事婆子迟疑了一下,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有说大姑娘是善妒,自己进门三年无所出,听说姨娘怀孕了,就寻死觅活,跑回娘家,实在是不成体统。” 崔南嘉气得脸都绿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这,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谢知微换好了衣服从厢房里出来,管事婆子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也心知是宫里给宣德侯府压力,张弘谦才这么做,只是,张弘谦已经出了大丑了,这样的人,还怎么结亲,她吩咐管事婆子,“您去外头问张二公子,天底下还有谁家,嫁出去的姑奶奶回趟娘家,婆家就这么逼上门的?” 第394章 喜欢 婆子得了令,欢天喜地地去了,崔南嘉却不解,担忧地道,“微表妹,难道还让大表姐跟着这人回去不成?” 这些日子,她们算是看出来了,大姐姐是捡来的一条命,若是还送回宣德侯府,她恐怕是真的会没命。 崔南蔻脸色煞白地从屋里出来,她见识到了京中这些权贵府邸的龌龊事后,就只想回博陵去,哪怕是嫁一个落魄的读书人家的庶子,也比给这些权贵家的嫡子当续弦强。 “微表妹,前日父亲来信,说不日将进京,说是会去与宣德侯府商量这件事,我担心,父亲来了,局势会发生变化。” 崔南蔻有一点没有说的事,信中,父亲将她和大姐姐大骂一通,说崔家的事,怎么容得微表妹一个外姓上蹿下跳,她心里难过极了,为了这事,谢家出面与宣德侯府打擂台,若是父亲一来,割地求和,那时候东楼和谢家的脸面将往哪里放? 她不想去宣德侯府,更不想给张弘谦这样的人当续弦,只是,她一个女子,凡事都由不得她。 崔南菀的一些未尽之言,谢知微都听懂了,她并不担心,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少不得会使出杀手锏了。 前世,陆偃死之前,将朝臣们的把柄都交到了她的手里,宣德侯的一些破事,她都知道;连证据,她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从前,她是谢家的嫡长女,她不想与这些权贵们撕破脸,如今,她还有一重身份,她怕什么? 不过,到底如何做,且等西楼大老爷来了再说。 门口,张弘谦负荆请罪,他不敢抬头,听到崔家的婆子在说,“大姑爷,您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也要等二老爷和二太太到了,和两位掌事的人商量。大姑娘是被接了回来,可难道不是二少爷回来了,说大姑娘多年没见,接回来住几天,顺便把病养一养,怎么就值得您这样了?” 崔家的这婆子很会说话,一说三叹,围观的人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像之前张弘谦说的那般,崔家想棒打鸳鸯,崔家大姑娘善妒之类的,指指点点,开始一面倒地说宣德侯府仗势欺人,姑娘嫁过去了,娘家都不许回云云。 张弘谦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来,祖母非逼着他来,祖父出面都不好使,还说,如果想保住宣德侯府的爵位,就好好地把崔氏接回去。 他来了,做出了这番姿态,谁知,崔家连个正经人都不出,打发一个婆子来跟他理论,简直是岂有此理! “哎呦喂,这难道不是前日挂在城墙上的那位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张弘谦听着声音耳熟,抬眼一看,原来是萧恂这个混世魔王,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里拿着个乌金马鞭,正哒哒哒地过来,那马儿走到他跟前,打了个响鼻,差点没把张弘谦熏晕了过去。 张弘谦一看到萧恂就怒了,他们好歹还是表兄弟,萧恂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什么个道理? 周围的人群,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有人甚至在说,”天爷啊,原来是挂在城墙上的那位,也难怪媳妇要回娘家,要换我,宁愿被休弃都不能和这人过啊!“ “可不是,丢了这么大的丑,不在家躲着,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脸皮比城墙还厚啊!” “崔家怎么结这么一门亲家?连脸也不要了?” “你们知道什么?我们博陵人谁不知道,崔家分东楼和西楼,西楼这边的儿郎们不好好读书,就靠嫁女儿攀附权贵,和宣德侯府结亲的是西楼崔家,东楼这是看不过去了,才把大姑娘接回来的吧?” …… 字字句句如同刀枪在戳张弘谦的心,他也跪不下去了,腾地站起身来,“表弟,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本来就是萧恂挂上去的,萧恂到现在都不跟他解释一下,居然还落井下石。 “当然跟我没关系了,你来负荆请罪,我来走亲戚,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萧恂翻身下马,走上台阶,对那婆子道,“麻烦通禀一声二公子!” 那婆子正要转身进去,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姐夫,姐夫,你终于来了!” 萧恂扭头看去,见谢明溪就跟一只乳燕一样,朝他扑了过来,他忙伸手接过,谢明溪跑到了他跟前,风火轮般刹住了脚,好歹没有冲到他的怀里,他稚嫩的小脸红扑扑的,玉雪可爱,一双酷似谢知微的眼睛令萧恂欢喜不已,他揉了揉谢明溪的头,问道,“你姐姐呢?” “姐姐在里面,我带姐夫进去。” 谢明溪牵了萧恂的手就要走,萧恂却没有挪动脚步,他扭头一看,二表哥不怀好意地过来了,怒瞪着姐夫,谢明溪吓了一跳,忙拦在崔亭湛的跟前,“二表哥,你不许欺负我姐夫。” 崔亭湛真是气晕了,这虽然赐婚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小家伙就把自己姐姐从头到脚给卖了,果然不是一母同胞的,就是不一样。 萧恂一个照面就知道崔亭湛在想什么,他指着张弘谦,“你能不能摆平?不能的话,我就出手了,别又闹到郡主那里去了。” 崔亭湛羞红了脸,眼看大庭广众之下,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他不得不去处理张弘谦的事,“张二公子,有什么事,请里面说,你这样,只会让两家都没有脸面。我大姐姐的身体才好些,你这么闹,是不想让她活了吗?” 张弘谦现在为难极了,继续跪吧,他没脸跪下去了,若回去吧,他没有把崔氏接回去,祖母不会让他进门。 “我是来接南菀的,她在娘家已经住了这好几日了,也不知道身子骨如何了,若是不好,接回去,好歹能请太医,省得让家里的长辈们担心。” 话里话外的意思,崔南菀在崔家,连太医都请不起,崔家怎么好意思留人? 萧恂还没有进门,他听到后,嗤笑一声,“你去问问,这太医院里哪个太医的医术比得过崔家的?再说了,你丢了那么大的丑,被人剥光了挂在城楼上,连那上面的痣都让人看了个分明,哪个姑娘不要脸了还能跟你做夫妻?” 第395章 接你 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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