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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昨日,韩大太太跟丈夫和娘家都说了谢知微的跋扈,今日一早的朝会上,必然会有人要弹劾谢知微,她就要看看一个女子三天两头被人弹劾,她还有没有脸。 为了不生意外,韩大太太特意交代,让张弘谦不要出门,安分在家待两日。 儿子一向听她的话,再说了,外头的小妖精们有什么好的,家里又不是没漂亮姑娘,他们这样的家世,儿子看上了谁,那都是她的福气。 韩氏养了三个儿子,照理说,应当是小儿子最受她疼爱,但小儿子出生的时候是难产,她不喜欢,大儿子不和她一条心,她也不喜欢,幸好还有二儿子,孝顺至极,她焉能不喜? 韩氏没当一回事,用过早膳便让人去打听宫里的消息,看今日的朝堂上,皇上如何处罚谢知微这个小蹄子。 陆偃快马加鞭地从朝阳门回来,走新宋门大街,完美地错过了南熏门外的一场热闹。 他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虽行路匆匆,但鬓发不乱,眉眼收敛了邪肆妖魅后,显得格外冷清,若非身后那扬鞭策马的一众东厂番子,谁能想到,眼下这个绝色昳丽的青年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 未及三刻时间,陆偃便一阵风一样上了御街,沿途的摊贩行人纷纷避让,及至东掖门前,东厂番子纷纷勒马,陆偃一骑飞跃,冲了进去,在长庆门前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扔给了过来服侍的小太监,快步往里走。 汤圆早就得到了消息,赶紧过来,边接过了督主扯下来的披风,边道,“督主,昨日郡主与宣德侯府起了冲突,今日朝会上,两方的御史差点打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能叫二十四衙门只呼爵位不道封号的也只有谢知微一人了,陆偃眉眼微沉,浑身杀气凌然,不似往日。 汤圆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经过说了,正准备问询,身后快步走来一个东厂番子,附耳过来,将南熏门外发生的事与陆偃说了。 陆偃不染而朱的唇角微微勾起,他对汤圆道,“进去禀报吧!” 朝堂上,参谢知微的御史与弹劾宣德侯府的御史几乎扭打在一起了,皇帝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地下的一切,脸色越来越黑,几乎滴下水来。 陆偃不在,昨日发生的事,到了今日,皇帝都不知道,一边是宣德侯府一边是端宪郡主,一边是宣德侯府,一边是谢家和武安侯府联盟,皇帝如何判决都不好。 一个小太监快步过来,喊道,“启禀皇上,东厂督主陆偃求见!” “快,快宣!”皇帝连声道,他松了一口气,阿偃为了娄国那几个权贵暗地里来大雍的事出京这几日,皇帝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陆偃快步走了进来,青年身形欣长,龙行虎步,步履不疾不徐,俊美妖冶的脸庞映照在透过窗棂斜射进来的朝阳里,越发夺目,麟德殿里上下辉煌的彩绘壁画都因此而显得黯然失色,沦为他的陪衬。 “臣参见皇上!”陆偃行过礼,皇帝连忙叫起,“阿偃,你总算回来了,差事办得如何?” 第358章 惊吓 “幸不辱圣命!”青年阴柔的声音响起,皇帝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今日早朝上的第一个笑容,忙道,“那就好,阿偃,你到朕身边来!” 陆偃重新站回了他的位置,李宝桢如释重负地从阶陛上下来。 “陛下,皇太后回京了,在南熏门外出现了一点意外。” 皇帝一听,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他是知道皇太后得知萧恂从雎州城回来了,这才匆匆从五台山赶回来的,“你说什么?什么意外?” 阶陛下,两方人马厮杀得厉害,刀光剑影,寸步不让,此时听到这话,都噤声不说了,也纷纷担心,皇太后年事已高,都到了城门口了,能出什么意外? “皇太后受了惊吓!”陆偃妖魅的眼角微挑起,朝阶陛下的宣德侯世子看了一眼,“宣德侯府二公子把皇太后吓到了!” “你胡说!”宣德侯世子怒发冲冠,无礼地指着陆偃,“陆偃,你这个阉人,休要血口喷人,我儿子好好儿在府中,一大早,他到南熏门做什么?” 皇帝怒道,“张延庆,在朕的面前,你如此出口无状,传朕的旨意,张延庆罚俸三年!” 要不是看在十五年前的那场功劳,今日宣德侯的爵位未必能保得住。 陆偃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幽芒,一抬手,便有两个内侍一左一右,将宣德侯架起来,推出了殿门。 争执了一早上,昳丽青年三言两语,便将宣德侯打回原形,众朝臣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掌印使。 皇帝站起身来,“二品以上文武百官随朕一起出宫迎皇太后。” 南熏门外,皇太后的鸾驾才走到离城门不到一里地的地方,便被如海一般的人潮给拦住了,鸾驾不得不停了下来。 皇太后年过六旬,精神劲儿还好,火急火燎地从五台山赶回来,此时到了城门口进不去,不由得恼怒,“发生什么事了?” 刘侦仲的心里,一个“裸”字投下的阴影面积很大,想当日,他是差点被萧恂逼着裸奔了,因此,萧恂让他把张弘谦剥光了挂在城门上,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将张弘谦摆了个“大”字挂着,正好在城门上,进出的人都得从他胯-下经过。 这谁乐意受人胯,下之辱? 韩信非凡人,不是人人都当得起韩信。 今日第一个入城的人,看到第一个出城的人,就乐了,指着还从昏迷中醒过来的张弘谦笑道,“哎呀,这位大哥,你瞧瞧上头!” 那一身锦袍的大哥,摇着扇子,顺着这人指着的方向一看,顿时怒不可遏,一扇子就挥上去,想将张弘谦惹事的家伙废了,只可惜,准头太差了。 如此一来,这地方就热闹了。 皇太后才掀开车帘子,老人家耳聪明目,一眼看去,正好看到了张弘谦那地儿,哎呦一声,捂住了眼睛,顿时怒道,“青天白日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负责皇太后关防的是锦衣卫千户牧剑锋,连忙安排人快马加鞭过去问清楚了,回来禀报,“皇太后,被挂在城门上的是宣德侯府二公子,听说是与人有了过节,这才被挂上去了。” 正说着,萧恂快马过来了,老远就喊道,“皇祖母,您想死孙儿了!” “哎呦喂,皇太后,是宸郡王来了!”跟皇太后的胡嬷嬷眉开眼笑,心说,宸郡王来得是真好,要不然眼下这可怎么办才好! “快,快请进来!” 外面这种状况,皇太后哪里还敢掀开帘子出去?她今日被拦在这里,还不定外头的人怎么传呢。 萧恂上来就给皇太后跪下,“皇祖母,孙儿是给皇祖母赔罪的!” “赔什么罪?你有什么罪,胡说什么,快进来,让祖母瞧瞧我孙儿这两个月是不是长高了?” 萧恂忙进去了,被皇太后一把搂进怀里,就跟抱了个金元宝一样,方才的那恼怒早就被她扔到了九霄云外,只捧着萧恂的脸看了看,又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笑呵呵地问道,“好孙儿,雎州城那么危险,这满朝上下的文武大臣都死光了,你皇伯父把你派过去?” “不是啊!”萧恂扭捏地道,“孙儿也不全是去平疫的。” 果然,皇太后惊喜地道,“难道真的像你父王说的,你是跟着谢家大姑娘才去的?” “皇祖母,小点声,被人听到了不好!”萧恂是真的羞涩了,只觉得自家父王那张大嘴巴真是,一点事情就恨不得嚷嚷得天下皆知。 这也是皇太后这次回来的目的,一来确认孙儿是真的好,二来孙儿的终生大事要定下来了。 “哈哈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不过,说归说,皇太后还是很尊重孙儿的意愿,低声道,“是谢家大姑娘?听说这次立了大功,被你皇伯父封为郡主?谢家的姑娘好,谢家这一辈的姑娘没错,什么时候,祖母叫进宫里瞧瞧?” 萧恂这厢逗得皇太后欢笑晏晏,那边皇帝急着朝城门奔过来。 牧剑锋已经让人把张弘谦放了下来,用一张布裹好。从始至终,牧剑锋也不知道张弘谦是真的晕还是装晕,反正整个过程,他就没有睁开眼睛过。 此时,皇帝过来了,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骑在枣红大马上,跟在皇帝的身边,他妖魅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妖冶,比墙头的红梅还要艳丽十分。 牧剑锋连忙上前,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宸郡王赶过来了,这会儿正陪着皇太后。” 皇帝松了一口气,他勒马站在了城楼下,翻身下马,领着文武百官,急匆匆地朝皇太后的鸾驾走了过去,在皇太后跟前行礼,“请母后恕儿子迟迎之罪,儿子给母后请安!” 鸾驾里头,半天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皇太后幽幽一声,“这春意料峭的,你出城做什么?朝堂上没事了?” “母后回宫,儿子来接,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也罢,那就回去吧!” 皇帝骑着马行走在鸾驾的一侧,陆偃跟在他的身边,听到鸾驾里头,不停地传来皇太后的笑声,皇帝忍不住朝跟在身后的萧昶炫兄弟几个横了一眼,他也养了这么多儿子,合起来都顶不上老四一个庶子。 快到了宫门口,萧珗才急匆匆地赶过来,拦住了皇太后的车驾,喊道,“母后,儿子来迟了!” 第359章 妻妾 皇太后连忙掀开帘子,朝跪在地上的儿子看去,心疼不已,“这么冷的天,就这么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皇帝抬头望天,一阵无语,方才在城门口,也没见皇太后心疼他这个儿子。不过,皇帝已经习惯了,对他来说,皇太后不关注他,一心都挂在老四父子身上,也未尝不好。 到了这里,文武百官们都可以回去了,皇帝兄弟二人和几个孙子奉送皇太后回宫,一顶肩辇将皇太后抬到了庆寿宫门口,皇后已经领着嫔妃们恭迎着了。 “你来做什么?” 看着皇后怀身大肚的,皇太后吓了一跳,“你这不是存心让我不安吗?皇帝,你陪着你媳妇回去,让老四和阿恂陪我说说话,回头你再来请安!” 皇帝自然不会不答应,亲自送皇后回去后,才匆匆赶来,正好说到了今日在南熏门前的事,萧恂道,“皇祖母,孙儿要给皇祖母赔罪就是赔这个,那张弘谦是孙儿挂上去的,冲撞了皇祖母。” 皇帝顿时怒道,“阿恂,你都多大的人了,和张弘谦有什么过节也不能做下这样的事来,把你皇祖母冲撞了,也枉你皇祖母疼你一场。” 皇太后不乐意了,“这跟我的阿恂有什么关系?皇帝,虽说大长公主是你姑母,是你的长辈,可张延庆是你臣子,你看看他是怎么教儿子的,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在家里宠妾灭妻,成日里眠花宿柳,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光了,你要是管不住张延庆,哀家帮你管!” 皇帝噗通连忙跪在地上,萧珗不想跟着跪,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面朝宫门,假装没有看到,萧恂被皇太后搂在怀里,皇太后一下一下抚摸在他的背上,自然是不会舍得让他跟着跪,满殿里头,也就只有皇帝领着一干宫人跪着。 皇太后这次是真生气了,她都年过六十的人了,百无禁.忌,可皇太后尊荣无比,哪里受过这种冲撞,只觉得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让她难受。 “你姑母堂堂一个大长公主,亏得还是皇家的公主,管不住自家男人也就罢了,在儿媳妇跟前都立不起规矩来,要她何用?” 皇太后凌厉起来,威严无比,“你起来,她韩氏不是厉害吗?如今皇后有身孕,你让云贵妃问问,她是怎么相夫教子的?“ “是,儿子这就去办!” 从庆寿宫出来,皇帝没有察觉到萧珗黏在他的后背上的怨恨的目光,只觉得晦气,心里把宣德侯恨了个底朝天,顺脚去了云贵妃的宫里,云贵妃和女儿绫华正在挑选头饰,见皇帝来,忙将首饰匣子推了,领着女儿行礼请安。 “参见皇上!” “参见父皇!” “起来吧!” 皇帝俯身,一手一个要将女儿和爱妾拉起来,云贵妃已经抢先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皇帝的手,询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皇帝看着云贵妃高冷明艳的面容,忍不住笑道,“朕就不能来吗?” 云贵妃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道,“瞧皇上说的,果然,臣妾不受宠,就连关心的话都不入皇上的耳了,臣妾敢质问皇上吗?臣妾不是关心皇上才多了一句嘴。” “你呀!”皇帝拿云贵妃没有办法,“朕也是和你开了句玩笑,你就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通。” “哼!”云贵妃端起了茶盏,自己抿了一口,也不管有没有人给皇上上茶,索性闭嘴不说了。 皇帝只好道,“朕是奉了母后的命来的,皇后有孕,后宫里的事,爱妃你就多担待。眼下就有一桩急事,你把韩氏招进宫里好好说说,这相夫教子的活干不了,朕就帮宣德侯世子再选一个能干得了的。“ “这事儿臣妾可干不了,陛下也太偏心了些,得罪人的活尽让臣妾去做了。” “这怎么是朕安排的呢?这是皇太后吩咐下来的。” “谁知道皇上在皇太后跟前说了什么,皇太后才把这苦差事派给臣妾。”云贵妃越说越是气愤,“臣妾一向与韩氏不合,皇上难道不知道吗?张家这档子事,也就只瞒着皇上罢了,说什么韩氏不会相夫教子,她会不知道?不过是对皇上当年,让她儿子娶了崔家的姑娘不满罢了。” 皇帝还真不知道后院这些事,一听这话,怒了,“到底怎么回事?崔家姑娘哪一点配不上她儿子了?” “瞧皇上说的这话,天底下哪个当母亲的不是觉得自己儿子天下无敌,在那些村野愚妇的眼里,人家说不定还觉着皇上不如她那大字不识一个的儿子呢。” 云贵妃又喝了一口茶,冷笑一声,“崔家姑娘当年德才双馨,名满博陵,生得也是花容月貌,得体守礼,进了宣德侯府三年,第一胎被大韩氏立规矩磋磨没了,好容易得了第二胎,被大韩氏一碗虎狼药差点把命都丢了。昨日,崔家兄妹和谢家大姑娘一块儿去张家看望姐姐,大韩氏只差没有指着人家端宪郡主的鼻子把人骂出来,端宪郡主也是个直脾气,崔家兄妹也有骨气,把姐姐给接了出来。” “听说今日早朝上,宣德侯府还让御史参端宪郡主一本,大韩氏怎地还有这个脸啊?换成是臣妾,羞都要羞死了,不过,臣妾没有儿子,也没有儿媳妇好磋磨。皇上,您说,这大韩氏不是对这门婚事不满,还是怎么滴,要臣妾说啊,皇上还不如开个恩,下旨让张家和崔氏和离算了。“ “这怎么可以!”皇帝对张家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但也绝不能出尔反尔,毕竟当年的赐婚圣旨也是自己下的。 这一刻,皇帝也觉得,皇太后的话有道理,他这个姑母啊,真是个没用的。 “那是臣妾又多嘴了,臣妾只要想到臣妾的绫华将来遇到个这样的婆家,臣妾就想把绫华留在宫里过一辈子了。“云贵妃边说,边抹着眼泪。 皇帝没办法,只好从云贵妃的宫里出来,去了凤趾宫,说了皇太后的旨意,“母后虽然体谅你,但贵妃训斥外命妇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就只要劳烦皇后了。” 第360章 女诫 皇后也听说了今日早朝上,宣德侯府弹劾端宪的事,也愿意为谢知微撑腰,笑道,“皇上这话说得就见外了,这些事原本就该臣妾为皇上担待,臣妾虽有孕在身,孩子还算乖巧,一些事还是能处理的。” “那就好!” 等皇帝走了,皇后的脸沉了下来,吩咐奚嬷嬷,“嬷嬷派两个人去一趟大长公主府,将《女诫》送过去,把这事儿跟大长公主说一声,就说若姑母不方便教训儿媳妇,本宫就少不得要奉太后懿旨了,毕竟,本宫也不好抗旨。” 虽说皇太后非常厌恶大长公主,这一对姑嫂,一向就不对付,连带的,这些年,大长公主府与宫里来往也不多。 大长公主府里,奚嬷嬷被迎了进去,双手将《女诫》奉上,对大长公主道,“奴婢见过大长公主,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来的,世子妃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些。皇太后下了这样的懿旨,皇后也不能抗旨,若真的遵旨了,又是对大长公主这个姑母不敬。” 大长公主不待奚嬷嬷把话说完,脸都黑了,强撑着笑脸听完了,让人恭恭敬敬地把奚嬷嬷送出门,扭头就吩咐身边的嬷嬷,“去跟韩氏说,本宫的意思,让她这就进宫里去庆寿宫前跪着去,这《女诫》什么时候抄完一百遍,什么时候来见本宫!” 宣德侯府的事,从前她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连太后都惊动了,大长公主能不知道吗? 她跟前的嬷嬷见大长公主气成这样,不得不安慰道,“大长公主,想必那崔家的姑娘的确是不怎么好……” “你别说了,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心事吗?从前是我看走了眼,才为世子选了这个蠢妇,我原想到魏国公府的嫡长女配我儿也勉强,谁能知道,到底是腿上的泥都没有洗干净,哪里知道什么叫知书达理,成日里眼皮子浅成什么样?”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她啊,是一面恨我去给她儿子求了这桩婚事,一面又恨崔家的姑娘一身风范盖过了她的,她见本宫喜欢崔家的姑娘,就把人往死里磋磨。” 张弘谦被人抬回来后,就寻死觅活,他丢了这么大的人了,从今往后还能怎么在京城里走动?还有脸见人吗? 大韩氏听到儿子受了这样的罪,抱着儿子哭得声嘶力竭,“我苦命的儿啊,你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个魔王?你得罪谁不好,得罪他做什么?” 若是张弘谦没回来前,大韩氏恨得牙痒痒的是谢知微,这会儿,谢知微已经算不得是个事儿了,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吃了萧恂的肉,喝了他的血。 “母亲,萧恂他欺人太甚,儿自认从未得罪过他,儿子都半年没见他的面了,哪里去得罪他去?”张弘谦红了眼睛,推着他母亲,“我与萧恂势不两立,我活不了,我也不让他活!” 他挣扎着要去取墙上用来装饰的宝剑,没有看到他的父亲进来,只听到一声冷哼,张弘谦一阵气血翻滚,惊骇地一看,看到了他父亲,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爹,儿子好苦啊!” 张延庆冷冷地扫了抱着儿子的妻子一眼,见儿子还不得消停,“你去找萧恂报仇,我不拦你,不过我可告诉你,萧恂十岁徒手擒猛虎,十二岁挑三庄十八寨,去年枪挑宁王麾下第一猛将,生擒宁王,去年秋打败了刘兴军的儿子,出了名的点苍枪刘侦仲,羞愧得刘侦仲差点自杀,你拿什么去和萧恂拼命?” 刘侦仲是谁,张弘谦不认识,不过,不妨碍他知道了萧恂的实力,张弘谦怔愣了一下,眼泪鼻涕糊满脸,委屈地道,“难道儿子就只能白吃了这个亏?” 张延庆也咽不下这口气,但眼下能怎么办?谁都在说,宣德侯府因为对皇帝的赐婚不满,才会不把崔家的女儿当回事,眼下京城里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张延庆只得把满腔的怒火都烧到大韩氏的身上。 “这要怪就要怪你母亲,听说这次萧恂去平疫,染上了瘟疫,若不是谢家大姑娘,他一条命就丢在了雎州城,哪里有立功的机会?你既然平日里没有得罪萧恂,那就是萧恂在为谢大姑娘打抱不平了。” 张延庆说完,冷冷地看着大韩氏,“母亲派人传来命令,你进宫去庆寿宫请罪吧!” “妾身做错了什么?”大韩氏惊呆了,也愤愤不平。 “你做错了什么?蠢妇,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情况吗?谦儿这次惊扰了皇太后就不是一件小事,你以为现在还是侯府的家事?” “谦儿是被萧恂挂上去的,宫里偏心也不能偏到这份上。妾身平日里对大长公主还不够孝顺吗?到了这会儿,不但不说心疼一下谦儿,也不肯为妾身说句话……” “啪!” 张延庆一耳光扇在了大韩氏的脸上,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大韩氏是如此蠢过,怒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插手儿子们房里的事,你从来不听,我也跟你说过,崔家西楼虽然不堪了些,可东楼还在,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不是他们不重视崔氏,而是没到时候,你从来不听。” “你还敢质疑母亲,你信不信我敢休了你!” “你休啊,有本事你休啊!”大韩氏哭道,“谦儿这样,以后没脸见人,妾身也不想活了,横竖宣德侯府的脸面都丢光了。” “若非你这个蠢妇,宣德侯府何至于如此,宫里说你不会相夫教子,你果真如此!” 不论大韩氏如何抗拒,宫里来了两个嬷嬷,最终大韩氏不得不进宫,她按品大妆,下了马车,众目睽睽之下,在宣佑门前跪下,面前摊着一本《女诫》。 这一日,宣德侯府倒是成了权贵豪门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谢知微一大早就来到了崔家,为崔南菀诊脉后,施针,调整了药方,才休息了一会儿,百灵就匆匆地进来了,把街头巷尾听到的闲话说了一遍,“才奴婢在街上遇到了督主跟前的芝麻公公,奴婢问了,这些都是真的呢。” 第361章 东厂 屋子里,崔家四兄妹吃惊不已,崔亭湛震惊地道,“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说的督主是陆大人吗?” 敢向陆大人跟前的人打听宫里的消息,崔家兄妹不得不佩服百灵的勇气。 床上,听了宣德侯府的遭遇,情绪都没有多大起伏的崔南菀此时激动得咳嗽起来,微弱的声音道,“表妹,你这个丫鬟,胆子太大了。这样会惹祸的。” 百灵一听急了,急急地道,“表姑娘,督主身边的人,对奴婢们都很好的,之前奴婢在街上遇到米团公公,正好他手里提着吃食,送给奴婢,让奴婢拿回去给屋里的姐姐妹妹们吃。东厂的人可好了!”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东厂吗? 崔亭湛有些迷惑,他指着百灵问谢知微,“你这丫鬟,成日里没什么事,天天儿都在街上闲逛?” 谢知微端着茶在喝,将百灵急得面红耳赤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着摇摇头,“这丫头平日里主要张罗一些上街的事,要买个针头线脑的,就是她跑腿,才在外头走动多一些。” “我听着她声音清脆,若黄莺出谷,说话也利索,是个聪明的,想必也不会做出给表妹惹事的事儿来。”崔南嘉知道兄长和姐姐们在担心什么,且不说这丫鬟如何,只说,表妹就不是个简单的,否则在宣德侯府也干不出那么果决的事来。 她这么一说,崔南菀和崔亭湛都明白过来,也忍不住笑了,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表妹年纪虽小,却是个有决断的,这样的人,岂会不明白这些简单的道理。 崔南菀的心情好起来了,病抽得也快些,两日功夫,就能进食了,谢知微看着她吃了小半碗燕窝粥,这才放心离开。 才到门口,遇到了被秋嬷嬷差遣来报信的采葛,“宫里大公主派人来,说是自从姑娘正月里去了雎州城,大公主就没有再见过姑娘了,心里惦记得很,请姑娘明日里进宫玩一天去。” “嗯,知道了,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元嘉姐姐和绫华姐姐了,原本就准备明日进宫。” 谢知微便说好,回头与送她出门的崔家兄妹道,“等从宫里出来,我再来看大表姐。” 等上了车,谢知微才细细地问了百灵她打听来的事,得知现在大韩氏还在宣佑门前跪着,不由得微微勾唇,大韩氏虽说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女,可也是个蠢的,以为崔家如今在朝堂上没有话语权,便可劲儿地折磨大表姐。 而大表姐对这桩婚事哪里又会满意呢?她有着世家嫡女的清高与傲气,宁折不弯,心中想必也觉得,与其过这样的日子,没有个盼头,还不如死了算了。 人,若是没有了求生欲.望,便是连神仙都救不活了。 谢知微的车从东角门进,在仪门口下车,她先去了扶云院,袁氏正在和几个管事媳妇说话,见谢知微来,忙将那些媳妇们都打发了,拉过谢知微的手,将她搂进怀里,先问了崔家的事,“你大表姐的身子好些了吗?我说要去瞧瞧,又怕扰了她清净。” “我.日日去,母亲也不必客气。过不了些日子,二舅和二舅母就要来了,到时候在家里摆两桌,给他们接风,顺便把大表姐也请过来松快松快。” 袁氏便叹了一声,“唉,你大表姐也是神仙般的人物呢,落到那泥淖里,也是可惜了。” 见谢知微皱起眉头,袁氏怕惹女儿难过,便换了个话题,“大公主让人来请你,明日让你进宫去呢,才不久,皇后娘娘也让我明日进宫,明日,我就跟你一块儿进宫去。” “好啊!”谢知微欢喜地道,“母亲多进几次宫,就会觉着,这进宫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皇后娘娘人好,不必害怕!” “嗯!” 去年冬至日,袁氏进了一趟宫,今年正月里,娘家请拜年客,那会儿,微姐儿去了雎州城,她和相公带着谢明溪回娘家。 往年,只有她带儿子回娘家,不管娘家嫂子如何给她做脸,七大姑八大姨特别是同辈的姐妹们谁都看不起她,但今年,一个个围上来,对她亲热得很,都夸她会过日子,丈夫对她体贴,儿女们对她孝顺云云。 说了没一会儿,便人人都问起她冬至日宴会上吃什么菜,喝什么酒,权贵妇人们都穿什么衣服打扮之类的,可见她进宫参加冬至日宫宴,是多让人羡慕。 而她能够进宫,也是多亏了湄湄在皇后跟前立下大功,袁氏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份荣耀,但她在意湄湄对她的好。 “你说去皇庄,决定什么时候去?” “赶在上巳节前吧,后日走。” “那我还得给你好好收拾,准备。你弟弟说要跟着你去,我让他别去,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休息这一阵子,他跟着去,吵得你烦不过。” “我本来就要带弟弟一起去,母亲让他跟我一块儿吧,他要不去,我也觉着没意思。” 袁氏见拗不过女儿,只好答应下来,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知微听说几个妹妹在倚照院等她,她便起身和母亲告辞。 袁氏待谢知微走了,又将谢知微要带去皇庄上的东西清点了一遍,她从正月过了就开始给女儿做春衫,已经做了不下五套了,都摆出来,让人送到倚照院去,若是有哪里不妥,还能改一改。 晌午过后,谢明溪就回来了,一到家就来磨袁氏,“母亲,就让我跟着姐姐去吧,姐姐身边怎么能没有男子相陪呢?多不安全,儿子现在已经学了骑射了,遇到坏人能保护姐姐了。” “你豆丁一样,还想保护你姐姐。你也别磨我了,我说了也不算,你姐姐今日已经跟我说了,非要带你去,你就知足吧!” “哇喔!”谢明溪蹦了起来,一蹦三尺高,转身就朝外冲去,“我去找姐姐。” 倚照院里,谢家姐妹三人下了学便过来了。 谢知微一连几个月没有去上学了,她虽然从雎州城回来了,但事情忙,谢眺又没有发话,徐先生对这个弟子宽容得很,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彼此就装作不知道还有上学这回事。 第362章 婚期 紫陌给姐妹几个上了茶,又上了茶点,屋子里墙角掐丝珐琅麒麟熏香炉里燃起袅袅香烟,与欢快的气氛一起,在屋子里蔓延。 “大姐姐,我娘已经在帮我准备行装了,我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娘让我来问问大姐姐。”谢知倩道。 “我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谢知莹也羞涩地问。 “无外乎是衣食住行,我们一共去五日,路上两日,在皇庄住三日,你们想想,要准备什么?被褥要带上,用自己的会习惯些,内外的衣服不用说了,庄子上会有吃食,但日常用的碗碟茶具还是用自己的妥当,回头我们多带一辆马车,把大家的东西用一辆马车装起来。” 谢知微板着手指头一一数着要带的行李,谢知慧用笔记录,说完,已经记了满满一张纸,她看了一眼咂舌道,“还是大姐姐懂得多,换成是我,我怎么也想不起这些来。” 正说着,外头丫鬟进来禀报,“海姑娘来了,五少爷也来了。” 谢知微忙带着妹妹们迎出来,见海慕青牵着谢明溪的手进来,笑道,“弟弟怎么淘气淘到表姑那边去了?” 谢家与海家的婚事定在四月十八日,最近海氏一直在准备嫁妆。 谢知微想到海氏如今手里估摸着也没有什么钱财,若是准备嫁妆也不知道如何准备起,便从袁氏娘家今年给她送的料子里头挑了几匹好料子,又将一顷田地和一个糕点铺子拿去给她,说是给未来弟弟或是妹妹的。 海氏一开始不要,后来听说家里的弟弟妹妹都有,又得知这是从哪儿来的,便没再推辞,等谢知微走了之后,她跟嬷嬷道,“若海家也跟谢家这样,连钱财这些黄白之物都不放在眼里,不窝里斗,只跟外头争的话,何至于到今日!” 长房这边,自从海氏的父母过世之后,兄妹两人可以说在海家受尽了欺压,手上已经没有余财了,否则何至于眼看婚期到了,还要寄居在谢家? 当日,海氏便去寻了兄长,将兄长攒的一点银钱分了一半给兄长,约有一两百两银子,她道,“哥哥和我如今是什么样子,谢家的人能不知道吗?也犯不着打肿脸冲胖子了。别人如何,我也不在意了,长房没有嫌弃,四老爷也没有嫌弃,我便觉得无所谓了。” 海慕弦听了这些,当下便震惊不已。海家的那些亲人们将他们兄弟的荷包都刮干净了。谢家长房却还在给弟弟妹妹们发田庄铺子,而妹妹能够嫁进这样的人家,他也放心了。 之后,海慕弦便没再操妹妹的心,一心一意用功,他知道,眼下他也唯有多用功,将来考个好名次,方能给妹妹一些依靠。 谢知微将海氏和弟弟迎了进来,丫鬟们重新上茶,海氏端到手里,见是极品大红袍,不由得再次打量谢知微,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大族的嫡长女,这份尊荣怕是宫里的公主都未必比得上。 “姐姐,母亲说你答应带我去皇庄玩了?”谢明溪不懂什么是极品大红袍,端正坐了不到两息功夫,就朝谢知微的怀里拱,谢知微搂着他,笑着在他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说不带你去啊,急什么?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读书?” “一直都好好在读书,夫子今日还夸我,字写得有了长进。”谢明溪两眼像是有小钩子,在钩谢知微说,快夸我,快夸我! 谢知微没有让弟弟失望,揉了揉他的头顶,“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紫陌,去把我才得的那徽墨那一锭过来给五少爷!” 那墨拿过来的时候,一阵清香,是上好的松烟墨。 见此,谢知慧几个姐妹便忙要自己丫鬟回去给谢明溪拿奖励,谢知微摆摆手,“他一个小孩子,别给他那么多好的,我这算是个意思,你们要是都跟着来,把他的心都惯使大了,这样就不好了。” 谢明溪自己也不在意,横竖他从来也不缺好东西。 谢知慧姐妹三人得了谢知微的话,便都赶紧回去准备了,这次出门不比去法门寺上个香,跟着长辈去做一场法事,走的路远不说,在外头过的日子也长,若是准备不充分,在外头短缺点什么,就很不方便。 东西带多了,一路跋涉也不合适。 屋子里只留下了海氏,谢知微方问起她的来意,海氏笑道,“也没什么,我就过来问问,你出门的话,可要我帮忙做点什么?” “表姑的嫁衣绣得如何了?”谢知微边说边笑着,端起茶盏,遮住了半边脸,她开这样的玩笑也还是有点害羞。 海氏的脸果然就红了,将帕子朝谢知微甩过去,“你还笑话起我来了,我是好心来问问你。你再打趣我,我就走了!” 海氏说着装作欲站起身来,谢知微忙两只手扒住了她,”好婶婶,可别这样啊,侄女儿是跟婶婶闹着玩儿的!“ “越说越不成体统了,仔细我去告诉你母亲去!” 秋嬷嬷进来,笑着道,“海姑娘快别跟姑娘生分了,姑娘平日里在人前也不这样的,是跟海姑娘不见外才会说这些玩儿。再说了,海姑娘可不是就快成了咱们家的人了吗?这都是早晚的事,闺阁中说说笑笑,逗个趣儿呢!” 海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也不过是和谢知微逗趣儿,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海氏便起身告辞。 待她走了,秋嬷嬷才低声对谢知微道,“这些日子,海姑娘在屋子里做绣活,天儿还是有点冷,要了点炭,结果,家里管炭的是二太太那边的陪房,送过去的是黑炭,才燃起来,就满屋子黑烟。“ 谢知微不悦,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狠狠地一放,问道,“母亲怎么说?” “大太太那边怕是还不知道。” “母亲还是手软了一些,让人送几篓子银霜炭过去,再吩咐下去,管炭火的我记得是洪娘子吧,扣三个月的月钱,这差事既然做不好,就换一个,让她去洒扫去,把负责洒扫的春嫂子提起来,管炭火。” 秋嬷嬷深吸一口气,劝道,”姑娘何必呢,这是把二房往死里得罪了呢!“ “嬷嬷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如今这家里是长房在管事,就嬷嬷方才说的,海家表姑已经是谢家的人了。我方才还好奇,她忙成这样,如何回来,想必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她怕是以为长房在中间虚与委蛇,若不想得罪四房,势必就要得罪二房,素来没有两头讨好的事,我们只能寻求一个公平公正。” 第363章 问罪 不多时,雨晴便进来禀报,说是肖氏领着洪娘子来了,谢知微听说后,冷笑一声道,”请进来吧,我倒是要听听,她想说点什么?“ 彼此见过面后,谢知微请肖氏坐在炕上,洪娘子噗通就跪了下来,“大姑娘,奴婢冤枉啊!” 谢知微朝肖氏看去,笑道,“这是二婶的陪房吧?有什么冤情,不跟二婶说,跑到我这里来说什么?” 肖氏见谢知微不客气,她也忍不住变了脸,“大姑娘既然记得洪娘子是我陪房,自然也记得老太爷早就说过了,这中馈是交到了你和你母亲手里。洪娘子虽然是我的陪房,昔日也是家里管炭火的,今日就为了个炭火的事,大姑娘罢了她的差事,她不来你跟前说,跟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原是如此!”谢知微没把肖氏的不满放在眼里,她转动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道,”那就说说,冤在何处?“ 洪娘子在旁边微微弯了腰,一张嘴倒是利索得紧,“大姑娘,您是年轻未经过事儿,不知道家事远不是那么简单。就说这家里的炭,上好的银霜炭都是几个正主子屋里才有的,每年都有定数,中等的红罗炭,是姨娘们屋里才会用,也都有定数,每年采买炭火都是入秋的时候,用上一冬,到了春日里,谁还用炭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每年出了正月,我们都没怎么用炭,可我问你,今年冬至日开始,我就不在家里了,我份例里的炭到哪里去了?我也不信,每年就正好掐着那点数来买,半分都不多出来。你那点心思,就不必在我跟前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凡办不好差事,就换个位置,这家里总有人办得好差事。你若是不服,就去家规堂问问,想必你不懂的事儿,二婶当懂!” 肖氏的脸胀得通红,“大姑娘,你是打量洪娘子是我的人,这采买冰炭的活儿又是个肥差,才会揪着这个由头把人换了吧?” 谢知微顿时惊讶得不得了,她斜睨着肖氏,冷笑道,“二婶,我母亲嫁妆上的那些收益,这些年老太太到底给了多少你了,你有没有点数?看在二叔和几个弟弟妹妹的份上,我没有计较,二婶心里没数吗?” 肖氏腾地站起身来,“大姑娘,你说的是什么话?老太太就算贴补了我些,那也是我从老太太手里拿的,又能贴补多少?再,那次你逼着老太太把你母亲的嫁妆给你,老太太给了你六万多两银子,那银子就是我拿出来的。就算欠,我能欠你多少?” 到底老太太拿了多少银子,肖氏补贴了多少银子,谢知微还是能打听出来的,见肖氏信口胡说,谢知微斜睨了她一眼,“二婶,若是如此,我们算一笔账吧,老太太还活着呢,她眼虽然是瞎了,可心应当还没瞎,要不要我们去问问?” 肖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想到老太太到底是如何到了今日这一步的,和眼前这看上去无害的小姑娘不无关系,“大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眼看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一个姑娘家,名声尤其重要。这次的事,二婶也不跟你计较了。“ 肖氏灰溜溜地领着洪娘子走了,秋嬷嬷送出去后,紫陌进来了,低声对谢知微道,“姑娘,才二太太来的时候,汤嬷嬷也来了,没进来,在外头拉着玄桃说了问了好些话。” “说了什么?”谢知微不是很高兴,原以为敲了老太太这座大山之后,能够震住肖氏这头老虎,没想到,这人蠢到了这种地步,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她想做什么? “问玄桃家里还有几口人啊,父母都在哪里当差,家里有没有给她定亲之类的。”紫陌说得有些生气了,“姑娘,您说这汤嬷嬷是怎么回事?哪有这样问人的?” “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百灵在旁边听到了,瘪了瘪嘴,“紫陌姐姐是大惊小怪了,前日奴婢在园子里逛着,也遇到了二太太那边的陪房媳妇,跟奴婢打听,问除夕那日姑娘院子里的人谁分了多少银子,谁分了多少银子,奴婢说奴婢一个人分了二十两,她就连忙跟奴婢打听,有没有定亲?” “呵,这是都瞅上我屋里的丫鬟了?”谢知微好笑道,问紫陌,“汤嬷嬷有个儿子,听说办差事还算不错,不过,将来你们几个都要跟着我走的,你去跟玄桃说一声,即便许配人,许个奴才还轮得到汤嬷嬷的儿子?哪里遇不到一个好的。” 谢知微话音方落,玄桃便挑起帘子进来了,朝紫陌啐了一口,“就你嘴快,她不过是白打听几句,我还会动了心不成?将来姑娘去哪儿,奴婢跟着去哪儿,姑娘就算撵奴婢,奴婢也不走的。” 谢知微笑着打量了玄桃一遍,“你每日里在我跟前当差,也给自己留个心眼吧,人家紫陌都知道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你就死心眼儿地,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难不成当真要跟着我跟老?” 一句话,屋子里的姑娘们都笑起来了,玄桃哎呀一声朝紫陌扑去,“好你个小蹄子,我就说那日那一包袱东西是从哪里渡进来的,又是鞋袜又是裙子,你还骗我说是包嬷嬷给捎带来的,我还信了,敢情你瞒我瞒得好紧啊,你还不交代,到底是谁?” 原是赵家老太太让人捎进来送给紫陌的,紫陌这会儿被玄桃说出来,羞得满脸通红,跺脚就往外走。 百灵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枉我成日里在外头打听消息,原来是个灯下黑呢!” 她忙过来拉着谢知微的双手,“姑娘,快跟奴婢说说,到底是谁?” 屋子里的姑娘都在猜测是谁,有说这个的,也有说那个的,就是没有一个人说中的。 谢知微端着茶盏但笑不语,不时目光扫向谢明溪两眼,见他捧着一本《山海经》看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有将屋子里的喧闹放在心上,不由得微微点头。 杜沅一进来,见屋子里闹腾得很,听了一会儿,听出点名堂来,便道,“你们是在说紫陌姐姐的那位啊,我知道啊,就是姑娘身边的赵二管事啊!” 第364章 进账 屋子里难得出现了短暂的平静,众人出现了悟的神色。 玄桃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气愤地朝紫陌扑过去,“好你个小蹄子,你居然还敢瞒着我们……” 姑娘们都和紫陌闹去了,杜沅过来道,“姑娘,老赵管事来了,求见姑娘!” 谢知微琢磨着,老赵头这两日也该来了,她起身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门,紫陌过来噗通跪在她的跟前,便哭了起来,“姑娘,若是……若是,求姑娘留奴婢几年,奴婢不想这么快离开姑娘。” 谢知微有些好笑,“你放心吧,我眼下自己都没人用,哪会把你放出去?你先安心当差,什么时候我手上有用的人了,你再来求我!” 紫陌窘得只想地上裂条地缝钻进去,捂住脸后,一颗心放下来,在人看不见的掌心里,她忍不住笑了。 老赵头穿了一件羊皮袄,滴翠亭旁的明月轩等着了,见谢知微来,忙起身。 “奴才给大姑娘拜年了!” 老赵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谢知微笑着从玄桃的手里拿过一个封红笑着递给他,“这是在提醒我呢,去年我让管事们来见我,没有让你来,原是想着让你今年来的,谁知一下子耽误到了现在。” 老赵头笑呵呵地接了过来,虽然轻飘飘的一个荷包,但老赵头知道里头是张银票,道,”庄子里都好,旧年的收成还不错,收了好些年货,按照姑娘的意思,全部都卖了,总的收成是五千三百二十两银子,都在耿先生那里入了账。“ “这我知道!” “奴才这次来,把老大带过来了。”怕谢知微不记得,老赵头提醒道,“旧年,他奉姑娘的意思去南边张罗占城稻的事,到了正月里,那边化冻了才回来,原本是要当时赶过来给姑娘请安,谁知姑娘去了雎州城,后来赶着要整田,又怕买回来的种不好,前两日好容易出了芽,比平日里咱们用的稻子是要不一样些,这才过来跟姑娘报一声。” “怎么不见人呢?” “在外头候着呢,奴才不敢随便让他来见姑娘。” “去请进来吧!”谢知微吩咐玄桃道。 等玄桃去了,老赵头又讪讪地笑道,“大姑娘,有件事,奴才不敢开口,可又不得不说。” “是为我跟前紫陌的事?” “是,奴才把老二骂了一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竟是打起了姑娘身边的人的主意了,这不是背主吗?” “背主倒是谈不上,赵二管事的胆子的确不小。这要是都像他,我手边还有人用吗?” 老赵头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后背都汗湿了,额头上也滚下汗珠来,“是奴才管教不严,求姑娘责罚!” “你起来吧,你素日做事用心,去年的收成也还不错,今年要是能够更上一层楼,这事儿我也不是不会考虑。紫陌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又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人,等闲我是舍不得!” “是,是,奴才知道!”老赵头听谢知微谁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一口回绝,松了一口气,“奴才回去一定好好督着老二好好给姑娘用心办差。” 赵铨进来了,谢知微便终止了这个话题,让老赵头起来,赵铨给谢知微磕头行礼,谢知微也让玄桃递给他一个封红,“这是该给你的,这一趟去南边,也是出了不少力,我听说这占城稻出芽还是不错的?” “是,奴才去南边后,也寻访了好些种占城稻的庄子,这种子在那边也没有全兴盛起来,不过,但凡种了的都说还不错,每亩地要多产两三成粮呢。” 谢知微顿时吃惊,她名下也有一万多顷良田了,南方那边的良田占多数,去年一年,亩产最高的也就十石,若是能够多出两三成来,这是不小的增产了。 “那为何那边的人没有都种的呢?”谢知微不解地问道。 “大姑娘不知,老百姓都靠着这地吃饭呢,若是种下去,误了一季那就是误了一年,一年没有粮吃,一家人可不得饿死,谁敢随意种呢?如今试种的都是些大户,有的是拿一个庄子出来种,有些也就敢种几块地,等知道习性了再多种也不迟。” “是这个道理,那今年,咱们就拿多少出来种?” “奴才的意思,今年就拿几块地出来试试,毕竟那边种的人多,咱们这边还没有多种的,保不齐习性就不适合,岂不是误了一年了?” “也行!” 商量定了之后,谢知微便赏了一桌席面给父子二人,她回了倚照院。 秋嬷嬷已经将出行要打点的都打点齐全了,明日进宫穿的衣服要戴的首饰也都选出来,眼看时辰不早了,谢知微稍微休息片刻,便来到扶云院用膳。 老太爷屋里的沉霜正在给袁氏回话,炕上的小几上放着一张帖子,谢知微扫了一眼,是义武侯府送过来的,她也没有在意,听沉霜在说庐州老家那边的事。 “……都定好了过门的日子了,未婚夫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过世了,三房老太爷和老太太过世后,三娘又落了个克父克母的名声,二房老太爷哪怕放出话来,说将来三娘出嫁的时候,把三房的资产全部陪嫁,其他几房再各补贴五百两银子,也没有人应婚,眼看三娘今年都十七了,再留下去就成了老姑娘了,二房老太爷没办法,年前就写信给老太爷,把三娘送到京城来,看能不能许给人家,不必多好,只身家清白人品端正就行,老太爷答应了,眼下人在路上,不日就到了。” 怕谢知微没听明白,袁氏便给她解释,“三娘是你父亲的三堂妹,庐州老家那边三房的,老太爷这一辈里头,咱们家占的是长房。” 说完,沉霜还在等着袁氏的话,她便道,“你回去跟老太爷说,就说我这边会收拾出屋子来的。三娘也是个可怜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说不得三娘的姻缘就在这京城里呢?” 沉霜得了话,就回前院去了。 这边,母子三人用过了膳,谢知微将炭的事说了,嘱咐袁氏道,“母亲以后也不必怕得罪了二婶,只要咱们做到公平公正,就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第365章 湄湄 袁氏自然是羞愧不已,满口答应下来,等谢知微走了后,她早早睡下,对服侍她的田嬷嬷道,“以后这种得罪人的事儿也不能叫湄湄去做了,唉,我也是个没用的,竟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儿。她居然还好意思带着人去质问湄湄,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了?” 田嬷嬷道,“这事儿,大姑娘想必也是心里有数的,大姑娘没有发作,也是看在二老爷和哥儿姐儿的份上,依奴婢的意思,从前老太爷要给二老爷寻一房良妾,二太太可是安分了好些日子,如今这事儿没影儿了,二太太这是又抖起来了!” 袁氏也觉得可惜不已,叹气道,“咱们出手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传出去也不好听,要不然,她连自己屋里的事都理不顺,还怎么管这家里的事呢?” “二太太也是个蠢的,海家姑娘都是家里的人了,将来都是要做妯娌的,何苦还得罪人呢?” “她什么时候聪明过?” 袁氏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女儿不是个简单的,不说别的,单看老太太,单看崔家的大姑奶奶,但凡招惹她的,哪一个落到好了? 谢知微从扶云院出来,便回了倚照院,睡前,她早早地就把丫鬟打发了,拿了一本书躺在床前看,近一更天的时候,窗上又被敲响了。 谢知微不得不起身,推开窗户,果不其然看到了萧恂。 “湄湄这是在等我吗?”说完,萧恂很不客气地翻进来了,不等谢知微说话,就问道,“你明日要进宫?什么时候出去?” “后日,我弟弟妹妹都要去,没问题吧?” “这有什么问题?许良他们也都要去,人多热闹。” 谢知微吃了一惊,“我第一次去那庄子,我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虽说已经派人提前去看过了,就怕万一到时候招待不周,怎么办?” “你放心,庄子上的管事汤敬安是陆淮中带出来的人,做事很得力。那庄子前后一共七进,左右还有两座偏院,屋子也有一百来间,你还怕住不下那么多人?” 谢知微吃惊不已,“这么好的庄子,皇上怎么舍得给我?” 萧恂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他好看的凤眼低垂,半晌才道,“那皇庄,原先是先帝赏给昭阳帝的,后来……这次赏给你也算不得什么。” 原是如此! 谢知微深深看了萧恂一眼,换了个话题,”你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我需要收拾什么?带两身衣服不就行了?再说了,那边的集市虽说比不上京城,也挺热闹的,什么买不到?”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得谢知微又困了,打起了呵欠,萧恂再次扮演了贴身丫鬟的角色,服侍她睡下,将她手边的书拿走,轻车熟路地放下了帐子,吹灯,关窗户。 不过,这一次,萧恂并没有即刻就走,而是在那棵大海棠树上盯着谢知微的窗户良久,他就不懂了,他在谢知微的眼里,到底算什么?男手帕交?还是没把他当男人? 带着这个疑惑,萧恂蔫头蔫脑地回到了家。 久麟院的廊檐下,容婆婆站在灯笼底下,含笑看着萧恂。萧恂的脚步顿了一下,又飞快地跑去过,“婆婆,我娘她……” “娘娘请大公子过去呢!” 萧恂顿时喜不自禁,欢喜得有点同手同脚了,“这,这就过去吗?” “公子请!” 萧恂跟在容婆婆的身后,从久麟院出来,穿过了整座王府,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东北角处的槛院。 廊檐下,花楹打着灯笼等着萧恂,看到他来了,忙笑着上前来行礼,“大公子来了,快进去吧,娘娘等着呢!” “娘还没有睡吗?这么晚了啊!” “娘娘每天要到二更天才睡呢,这会儿也还不到时辰。” 萧恂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娘今日想见我,我方才,方才……” 容婆婆笑道,“公子快别说,婆婆知道,公子是去偷偷地看人家姑娘了!” 萧恂平日里脸皮子厚得堪比城墙,眼下,窘得低着头不吭声,任由容婆婆和花楹笑话他。 一跨进屋子里,迎面便是一阵好闻的檀香味儿,屋子里温暖得很,地上一方宣德炉里头,升起了袅袅的青烟,薄烟的后面,容氏坐在红木镶云石七屏风罗汉床,朝他伸出手来,“快过来,让娘瞧瞧,长高了没有?” 萧恂扑了过去,膝行几步,扑到了容氏的怀里,哽咽着喊道,“娘!” “这是怎么了?多大的人了,要是叫人看到了,岂不是笑话?”说着,容氏自己也红了眼圈儿,她摆摆手,屋子里,容婆婆和花楹轻轻地退了出去。 “孩儿想来给娘请安,娘为何一直不让?难道过年了,孩儿也不能来看看娘吗?” “你知道,娘也不是不想你,咱们……到底不一样,何必给王爷添麻烦?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一年里头总能见几次面,要是惹得人注意了,反而不好。” “不就是庄氏吗?哼!” “不许这样!”容氏揉揉儿子的头,将他的头搂进怀里,“不能这样,若非王爷,你我母子没有今日,王妃无论如何都是王爷的嫡妻,别人如何我们不管,你不能对她无礼!” “孩儿知道了,孩儿现在就去请旨,孩儿领兵出去打仗,将来,将来总能打出一片天地!” 萧恂起身就要走,容氏一把拉住他,笑道,“傻孩子,不想要媳妇儿了?” 萧恂顿时全身都软了,跪在地上,低着头,嘀咕道,“到底是谁啊,到处说!“ 容氏看着长大了的儿子,眼里充满了愧疚与怜惜,”王爷来过,说是谢家的大姑娘,极好的一个姑娘。娘虽不曾见过,可既然是崔氏的女儿,便必然是极好的。“ 萧恂一听这话,好奇地问道,“娘认识湄湄的娘亲?” “原来那姑娘的小名儿叫湄湄啊?”容氏促狭地看着儿子,见儿子羞红了一张俊脸,也不再逗他,“当年,娘在闺阁中的时候,与若华也是极好的手帕交呢!” 第366章 太后 萧恂被“手帕交”三个字刺激了一下,委屈地道,“娘,湄湄只怕也把儿子当做手帕交呢。” “哦,这是怎么回事啊?” 萧恂自然不会跟自己娘亲说,湄湄把他当丫鬟使唤,扭扭捏捏半天,最后只道,“横竖,她对别的人都挺生分的,就是对儿子一点儿都不设防。” 容氏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疑惑地问道,“这难道不好吗?难道非要人家姑娘对你生分,敬而远之,你才乐意?” “不是啦,她难道看不出来儿子是个男子吗?” “她和你……” “哪有?”萧恂义正严词地打断了他娘的话,“湄湄不是那样不规矩的女孩,就是,就是她在儿子面前,经常使唤儿子,一点儿都不生分。” 容氏着实是想象力有限,既然人家姑娘对儿子没有排斥,这就是好事,小儿女的事,她也就懒得管了,时辰也不早了,便说起了正事,“你这次要去桃花坞那边的皇庄?” “嗯,那庄子被赐给了湄湄,也是……天意!”萧恂的眼中闪过一道冷意,嗤笑一声,“天道轮回,居然给了孩儿这样的机会,可见,老天爷还是站在孩儿这边的。” 容氏深吸一口气,抚摸着儿子的发顶,“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大意,对娘来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可孩儿不想,不想每天对着一个杀父仇人跪拜谢恩,若孩儿不能,孩儿枉为人子。” “可你也要知道,你活着并不是只为了复仇。好孩子,若是你执意如此,那就是娘不对,娘不该把那些过往告诉你,娘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 萧恂抬头看向母亲,三十岁刚过的年纪,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他眼中顷刻便渗出泪来,“便是孩儿不能报仇,也不能让娘一辈子过这样隐姓埋名的日子,孩儿想娘能够扬眉吐气地活着。” “傻孩子,你忘了你还有喜欢的姑娘了?这是好事,以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学会谋定而后动,我想你父皇在天之灵也不愿意你为了他而丢了性命。” 萧恂垂下眼帘,这一刻,他不得不扪心自问,他这样的人,值得得到谢知微吗? “别怕,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那一步。你不是说,有了七星草吗?那姑娘还给了你压制七星海棠的药,她或许心里有数。” 这也是萧恂吃惊的一点,他忍不住问道,“娘,您说她为何会知道的?” “这娘也不知道啊,你只有问那姑娘了,就看你能不能争取到这样的机会呢。”容氏笑道,“好了,娘喊你来还有个事情,你附耳过来!” 萧恂披着一身夜色从槛院离开,他似乎从红尘之外走了回来,重新融入这红尘之中,连这春夜似乎都变得温暖了起来,不似槛院庭院中那般清冷。 次日,谢知微和袁氏进宫的时候,特意走了东华门,不出意外,东华门口值勤的小太监殷勤地将她和袁氏迎了进去,领着她去凤趾宫。 从这边走,便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宣佑门,令谢知微吃惊的是,大韩氏居然还跪在宣佑门口,看到谢知微来,眼中满满都是恨意。 谢知微没觉着什么,恨就恨吧,还有人恨真金白银呢,倒是袁氏,被大韩氏这满眼的恨意吓了一跳,心说活该! 跪了这一天一.夜后,大韩氏只剩下了一口气,便是恨也做不了什么,谢知微朝她看了一眼,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这份笑意刺激得大韩氏越发愤怒。 才过了宣佑门,便遇上了匆匆赶过来的奚嬷嬷,竟然亲自来接谢知微,“皇后娘娘等着呢!” 谢知微和袁氏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到了凤趾宫,行过礼,皇后娘娘打量了袁氏一番,一眼看出这人是个耿直本分的,便拉着谢知微的手对着袁氏,足足夸了谢知微一盏茶功夫,才让谢知微给她请脉。 “娘娘的身体很好,再过三个月就该分娩了,想必太医已经嘱咐娘娘要多走动,将来生产的时候,才好用力。” “可不是,只是,郡主也知道,这宫里啊,能走动的地方也小,娘娘如今也就在院子里转个圈儿,前两日还差点摔了一跤,可没把奴婢吓坏了。” “娘娘,端宪原先在崔家的时候,崔家的小舅母正好怀小表弟,快到生的那两个月,天天打一套妊娠戏,生产的时候,就很顺利,端宪看的多了,也记住了,不如教给娘娘?” 谢知微便花了一个多时辰,教皇后娘娘学会了,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戏,皇后娘娘累出了一身汗,直喊好久没这么舒畅了,便打发了袁氏和谢知微,自己去歇会儿。 元嘉不放谢知微离开,谢知微只好拜托元嘉安排人送袁氏回去,自己陪元嘉玩一回儿。 “你进宫后,我母后才这么开心。”元嘉和谢知微在御花园里边散步,边说话,说了没两句,庆寿宫里的大宫女来了,说是皇太后有请。 元嘉顿时有些蔫,“好容易才找你说会儿话呢!” 两人不得不一块儿去庆寿宫,萧恂正好在,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皇太后大笑,刚刚进门就听见了。 “皇太后,大公主和端宪郡主来了呢!” “快请!” 谢知微进去,第一眼便与萧恂对上,她忙不动声色地挪开,上前与皇太后行礼,三叩九拜没做完,便被皇太后让人搀起来了,“这孩子,礼数倒是周全!” 皇太后常年礼佛,连自己的几个亲孙女都不乐意见,今日居然宣召她,谢知微难免心中疑惑。 见皇太后上下打量自己,谢知微也不紧不慢,宠辱不惊,安之若素地任由皇太后打量。 皇太后很是满意,对着萧恂点点头,道,“是个好孩子!” 谢知微难免朝萧恂看去,正好见他满脸通红,不由得越发好奇,萧恂也有难为情的时候啊? “皇祖母,您和五皇兄打什么哑谜啊?”元嘉性子直爽,忍不住问道。 皇太后笑道,”哀家听说,这一次雎州城的疫情多亏了端宪郡主,就好奇了。哀家这一看,这孩子果然是个好的。听说你们要去桃花坞玩?哪些人去呢?“ 第367章 极美 这话,元嘉信,谢知微不信。 她习惯性地扭头去看萧恂,正好对上萧恂一双笑眯眯的凤眼,只觉得这眼睛好看极了,她微微一笑,萧恂竟然红了脸。 这就更奇怪了,她原本以为萧恂会用眼神告诉她,为何皇太后会把她叫进宫里呢。 两人的这番眉眼官司,皇太后看在眼里,见这小姑娘眼神澄清,目光坦荡,有着世家大族嫡女的大气,又不失婉约,不由得格外喜欢,将手腕上一个水头极好,色彩鲜艳,质地细腻的红翡凤镯褪下来戴在谢知微的胳膊上。 “这是我当年进宫的时候,孝康皇后赏给我的,我年纪大了,不适合戴这样颜色的镯子了,只是戴习惯了,舍不得拿下来,你带上,以后多进宫来瞧瞧我这个老太太,让我看着也欢喜。” 皇太后口中的孝康皇后指的是先帝的元后,先帝也只有元后一个皇后,亲自抚养了四个孩子,其中三个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伪帝昭阳帝,还有一个便是当今皇帝。 皇太后当年在宫中的时候,与元后姐妹情深。 待谢知微和元嘉从皇太后的宫里出来后,皇太后就对萧恂道,“祖母瞧着这小姑娘真是个不错的,你还不赶紧地把这婚事定下来,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便是我出面都不太好使了。” 一句话,把萧恂说急眼了,“祖母,您可得帮帮孙儿啊,皇伯父非说要谢家同意了才肯赐婚。” “你不要听你皇伯父说,谢家这样的清贵人家,怎么会愿意把女儿嫁给皇室呢?你没看谢眺,唯一的一个女儿,当年嫁给了宁远伯府,后来人前人后就再也不提这个女儿了。” “万一,湄湄要是嫁给了我,谢家也不认她了怎么办?” “这个小姑娘,谢家不认,应是不舍得。再说了,我孙儿怎么能跟宁远伯世子那货色比?认不认的,还不得看是什么女婿?你放心,这婚事,祖母帮你盯着。” 萧恂连忙跪下来,开开心心地给皇太后磕了三个头。 等萧恂欢天喜地地离开了,皇太后怔怔地看着宫门口,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胡嬷嬷深怕太后又多想,过来给皇太后递了一盏茶,笑着道,“才多少日子没见,郡王爷已经窜得好高了,也比以前俊俏了好多,好在眉眼深刻,瞧着倒不像个女子。郡主也是个好的,在一块儿,郎才女貌,真正是天生一对!” “是啊,是个好的!”皇太后冷哼一声,“打量我不知道,眼瞧着这个姑娘好,就不肯指给小五,想自己留着?哼,我就不能凡事让他如愿,成日里只会欺负他弟弟。“ 胡嬷嬷叹了口气,劝道,“皇太后,都是从您肠子里头爬出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若是想把谢家姑娘留给郡王爷,跟皇上说一声就是了。“ “我若是跟他说,他又变着法儿说我疼老四。你过两天提醒我,把谢大姑娘的母亲喊进来我瞧瞧?” “是!” 谢知微跟着元嘉从庆寿宫里出来,迎面看到了来找她们玩的绫华公主,元嘉就跟看到了盟友一样,拉住绫华,“三皇妹,你说气不气人,微妹妹和五皇兄他们约好了要去桃花坞玩,结果提都不跟我们提一声。这是要瞒着我们自己去的意思?” 绫华一听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谢知微,让谢知微顿时有种罪恶感,她嗫嚅道,“不,不是,你们在宫里,平时出宫一趟都不容易。” “所以,你也问都不问我们一声?哼,微妹妹,你也太不仗义了,还记得上次的白虎吗?我知道了,就巴巴地跑到谢家去喊你,带你进宫看热闹。” 元嘉和绫华都是一脸愠怒,谢知微也觉得自己的确是做得过分了一些,只好诚心诚意地邀请,“两位好姐姐,明日我们去桃花坞,两位姐姐要不要一块儿去玩?” “这事儿,我们也做不得主,要去请示父皇。” “什么事要请示朕?” 三人猛地扭过头去,见皇帝朝这边走过来,身边跟着畹嫔,陆偃随侍一旁。 谢知微一眼就看出,畹嫔有了身孕,两三个月的样子,她也只看了一眼,忙跟着两位公主请安。 “免礼!”皇帝抬了抬手,没让三人把礼行周全。 “父皇,真是凑巧,可见父皇一定会答应的。”元嘉和绫华对视一眼,无视畹嫔,二人上去一左一右抱住了皇帝的胳膊,撒着娇儿,“父皇,微妹妹要去桃花坞,我们也想去。” “桃花坞?”皇帝扭头对陆偃道,“阿偃,朕记得朕之前是把桃花坞那个皇庄赐给了端宪了?” “皇上,那边一共四个皇庄,一座行宫。这些日子,桃花坞里的桃花次第开放,想必应当是极美了。”陆偃道。 一阵风来,送过来几片飘落的海棠花瓣,正好一片落在了元嘉的头顶,皇帝抬手将女儿头上的花瓣拿下来,看着娇嫩的花瓣,又看看畹嫔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走形了的腰身,难免心动。 “你们几个小姑娘倒是会玩,不知后面几天天气如何?” 陆偃忙上前道,“钦天监的折子上说,未来几日,都是大好晴天。” 皇帝便不多犹豫了,”今年还没有出过门,原本说要在玉浸园摆个春宴,结果拖到现在,嗯,去桃花坞倒是好主意,阿偃,你吩咐下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朕也和微丫头他们一块儿去桃花坞散散心。“ 元嘉和绫华高兴坏了,抱着皇帝的胳膊差点蹦起来了,好话也是一箩筐一箩筐不要钱地往外说,皇帝被两个女儿逗得开怀大笑。 谢知微低垂着眼帘,掩饰住眼中的震惊,一国之君,怎么能说出宫就出宫啊? 畹嫔则不高兴了,看向元嘉三人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凌厉的杀意,她挤了过去,一抬肩膀,将绫华拐到了一边去,嗲声嗲气地道,“皇上,您说好了带嫔妾去方池泛舟的。” “哈哈哈,朕自然不会说话不算数,这次去桃花坞,路途不远,沿途都是官道,朕带你一块儿去!” 第368章 等候 畹嫔不由得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端宪郡主,你帮我瞧瞧,我这身子骨儿能不能跟着皇上去桃花坞?打紧不打紧?” 说着,畹嫔便朝谢知微伸出一截皓雪般的手腕来,示意端宪为她诊脉。 冬至日的宴会上,畹嫔让谢知微为她诊脉,谢知微不但没有遵命,反而还羞辱了她一番,此时,她看着谢知微,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锋锐,似乎在说,看你敢不敢不遵? “也罢,微丫头,你就为畹嫔诊个脉吧,朕看皇后的身子在你的调理下,越来越好,气色红润,能吃能睡。” 谢知微忙福身道,”是,端宪遵旨!“ 谢知微三根手指头搭在畹嫔的手腕上,畹嫔只觉得一股刺痛传来,她的小腹处猛地一缩,不由得尖叫一声缩回手,转身扑到了皇上的怀里,“皇上,端宪郡主想谋害嫔妾!” 谢知微忙噗通跪在地上,“皇上,端宪不敢!” 说谢知微对畹嫔下黑手谋害,简直是胡说八道! 元嘉气愤不已,怒道,“这么多人都在,父皇也在,微妹妹给你把脉,大家都有目共睹,微妹妹手里是拿了刀还是拿了枪要谋害你?分明是你诬陷!” 畹嫔的脸色却非常难看,白得像张纸一样,她脸上淌着泪,柔柔弱弱地哭道,“皇上,嫔妾没有说话,就方才端宪郡主给嫔妾把脉的时候,嫔妾觉着腹中刺痛,嫔妾恐腹中龙子不保!” 皇帝自然不信她这番鬼话,也并不在意,吩咐陆偃安排人来把她抬走,送回宫里去。 “微丫头平身吧!” 闹了这一曲,皇帝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见谢知微,不愠不怒,小小年纪,宠辱不惊,让皇帝很是惊讶,等回到了东暖阁里,皇帝不由得问陆偃,“太医怎么说?” 陆偃知道,皇帝问的是畹嫔,恭敬地回答,“是王世普给畹嫔娘娘请的平安脉,想必是水平有限,倒是没有查出什么异样来。” 皇帝摆摆手,“你和朕都在场,朕若是老眼昏花了,你瞧出点什么没有?” 陆偃沉思片刻,“皇上,臣倒是听说冬至日那晚,畹嫔娘娘让端宪郡主为她请平安脉,说既是为皇后娘娘都诊得脉,为何与她诊不得,当时大公主好言劝住了,想必是当日闹的不愉快,今日才让皇上为畹嫔娘娘出出气。” 皇帝一听,气了个倒仰,“敢情朕倒是成了她手里的一把刀了,这女人啊,真是宠不得,一宠就上了天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端宪郡主为何给皇后诊脉治病,一来是看在元嘉的份上,二来都是世家大族,彼此之间总是难免守望相助,她一个……想什么呢?”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皇帝倒是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如今畹嫔有了身孕,也服侍不了他,往日里的那些不好,也都浮上来了,顿觉不喜。 以往还是荒唐了些。 “陛下,明日随驾的人,除了大公主和三公主,畹嫔娘娘,还点哪些人?” 皇帝便觉得无趣,他在临窗大炕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谢家大姑娘和阿恂肯定是要去的,其他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从麟德殿出来,陆偃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午后的微风吹拂着他大红彩绣袍摆,如同一片肆意绽放的曼殊沙华。 米团从东华门那边过来,在陆偃跟前打拱恭敬地道,“督主,郡主的马车在东华门前,已经停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一直没有动。” 陆偃忙抬脚朝东华门走去,他素日里说话走路均是不疾不徐,此时却步履匆忙,出东华门的时候,脚绊在门槛上,若不是小太监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这个谪仙般的人物,恐要摔一跤。 谢知微挑开了帘子,露出了一张明媚的笑脸,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看到陆偃的瞬间,眼睛一亮,喊了一声“陆大人”,忙从车上下来。 陆偃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恢复了以往的镇定神色,步履变得闲适,朝谢知微走了过去。 谢知微忙福身行礼,抬起眼,对上他明眸若寒星般的眸子,只见他微微一笑,眉眼柔和而少了平日里的妖魅,顿时看得有点傻眼,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郡主!”陆偃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谢知微才想起来,她朝陆偃伸出手来,陆偃愣了一会儿,才将手递给她,谢知微先是给陆偃把了脉,约有三息的样子,眉眼间渐渐地溢出了些笑意。 陆偃和她打交道的时候多了,便知道,这是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满意的样子,神色间也不由得添了两分自满,自从知道雎州城要解封后,汤圆提醒了他好几次,郡主要回来了,他也比平时要早睡半个时辰。 突然,一股针尖刺一样的感觉传来,陆偃的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谢知微忙松了手,什么话都没说地看着他。 陆偃明白过来,柔和的双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如同包裹着一轮明月一般,“没事。” 谢知微抿了抿唇,“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要是去的话,也没有关系。” 陆偃点了点头,明白她是在告诉自己,这对畹嫔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影响,若畹嫔跟着去,也无碍。 陆偃妖魅的眼中,一片异彩如流光闪过,他声音越发柔和,”明日就要启程了,郡主早些回去做准备吧!“ “嗯!”谢知微乖巧地点头,转身往车上爬去,她踩上马车的时候,脚往下一滑,杜沅吓得惊呼一声,不等她反应过来,陆偃已经一把扣住了谢知微的大臂,将她提上了马车。 “呼呼!好险!幸好我没事!”谢知微坐在马车里,抚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脯,调皮地看着陆偃笑道。 陆偃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平息了心头的悸动,他无奈地看了谢知微一眼,转身离开时,妖魅的眼尾飞出了两柄凌厉的小刀,杜沅杜沚两姐妹顿时觉得后背一凉,浑身一颤。 回到谢家,谢知微先去了七谏斋,正好谢眺在和谢仲柏说朝堂上的事,喊了谢明澄在一旁听着,听得孙女儿从宫里回来,忙道,“快把大姑娘请进来!” 第369章 伴驾 谢知微进来,先给祖父和二叔请安,谢明澄起身给谢知微行礼,“大姐姐!” 彼此见过礼后,谢眺笑着吩咐沉霜,”把前日的明前龙井给大姑娘泡一盏来。“ 茶上来了,谢知微闻了一鼻子清香,抿了一口,赞道,“还是祖父这里的茶好。” 谢仲柏笑道,“我和你大弟弟来了,只配喝六安茶,你来了,你祖父才把这明前拿出来,你说好不好?” 谢知微笑起来,“二叔,您是在吃醋吗?谁让我是女孩儿呢?女孩儿自然要比男孩儿要讨人喜欢些。” “这倒是实话!”谢仲柏说着,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跟你祖父说吗?为明天出行的事?才你祖父跟我和你大弟弟说了,给你安排三十个护卫,让你大弟弟护送你们姐弟几个去。” “护卫倒是不用那么多。”谢知微想到,皇帝出行,陆偃肯定要随行的,萧恂身边还有人,自己犯得着带一大堆平时无用,遇到了劫匪自己都保不住的这种寻常护卫吗? “我来是想跟祖父说,祖父恐怕也要整理一下行装了。方才,皇上决定了明日也去桃花坞散心,才让陆大人张罗,皇上既然出行,肯定要带随行的人,说不好,祖父也要伴驾。” “什么?” 谢眺顿时吃惊不已,“皇上什么时候说要去的?你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皇上决定了?怎么这么匆忙?” 谢眺自从办好了平疫的差事,被调任户部,任二品户部尚书,等和沈廷扬交接好了之后,他才知道,这户部尚书可不是个好位置,户部满共下来的银子不到十万两,库房里能够跑马,就算他能生银子,也没这么快啊! 沈廷扬外放两广总督,风风光光地要去做封疆大吏去了,昨日离京,谢眺去十里长亭送他,沈廷扬总算是给他说了一句真心话,“老弟啊,真是对不住你了!” 谢眺此时想哭的心都有了,“马上开春了,各地的灾情才汇总上来,赈灾的银子也没有着落,去年一冬,今年一春,连两湖那边的灾情都很严重,皇上这个时候出游,这朝廷上的大事……” 说到这里,谢眺愁死了,从正三品升到正二品,朝中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养了个好孙女,这一次平疫,要不是孙女儿,满朝不得人仰马翻,又是在京城附近,传到了京城,那可真是不得了。 谢知微捐了两百五十万两白银给朝廷,这一次又立了大功,而他这个总调度自然也少不得跟着沾光,皇帝怎么会不升他的官? “祖父,您是不是为朝廷没有银子的事在愁啊?“谢知微看着祖父愁得眉头都起了个”川“字,不由得用帕子掩着嘴唇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了。 谢仲柏笑看着侄女儿,“你这小促狭鬼,这是在嘲笑你祖父吧?” 谢知微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清了清嗓子,坐端正了身子,“祖父,您这时候接手户部,其实是个挺好的时机,毕竟前面沈廷扬并没有做出什么业绩来。” 谢眺为难地道,“即便如此,如今祖父对户部的事也还没有个章法,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比沈大人做得更好呢。” 谢眺被调任户部,之前虽然说早有风闻,可六部调动非同小可,这次,皇帝更是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在大朝会上委任,着实让谢眺猝不及防。 “孙女读史书,历史上的户部尚书所做之事,无非就是请裁冗食,平赋役;严盐法、钱钞之禁;清仓场,广屯种,以给边苏民,且便商贾,以增加朝廷收入,若这些做好了,的确可以减轻老百姓的负担,令国库充盈,但这些都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如今首辅暂时还不是祖父,诸多事做起来,难免受掣肘,若想短期就有进项,以孙女看,不若便商贾来得快!” 谢眺听谢知微三言两语,便将户部的章程说得清楚透彻,他心情越发不好了,眸光隐晦地看了谢明澄一眼,怎么孙女儿就不是个孙儿呢? “你且说说,如何便商贾?” “自然是贸易,分边塞贸易和海上贸易。”谢知微道,“边塞贸易的话,孙女的想法是开放边塞,让九边安排人护送那些商贾进出边境一面收取保护费,一面抽赋税,既起到了‘便’的作用,同时也增加了赋税,减轻百姓的负担。” 谢眺不由得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下去,“这可行吗?” “祖父,这事可以提议,由皇上派遣人在九边选取一关试试看。“ 若尝到了甜头,皇上自然乐意。这话谢知微并没有说出来,但谢眺却是听出来了,顿时,笑眯眯地摸着胡须,“那海上贸易呢?先帝可是说过,片板不得下海!” “此一时彼一时也!”谢知微道,“建元三年,大雍方建朝,尚有诸多割据不肯归顺,与西凉、北契、回纥和南诏之间纷争不断,内乱尚且顾不上,如何顾得上琉球这些海贼们的骚乱滋扰,一时顾不上才会下了这样的海禁政策。” 谢仲柏也忙道,“这倒是实话,爹,要不试一下?” 谢眺本来有点心动,但听儿子这么一说,有些不满,斜睨了他一眼,问谢知微,“如今呢?如何此一时?” “如今,与西凉之间虽然尚战乱不止,北契也才有三五年的和平,但大雍境内已经没有了内乱,南边是袁家任福建总兵,据孙女儿所知,海禁虽然限制了琉球等这些海贼们上岸,但也限制住了内外贸易和渔民们的渔业,受苦的还是那些老百姓,而海贼和那些大胆的商人们,没有受任何影响,甚至获利甚大,否则如何敢铤而走险?” 谢知微抬头看向谢眺,“祖父还记得前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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