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珀小说

碎珀小说> 据说我是大魔王[快穿] > 第12章

第12章

种滔天的罪来?” 对于《秋窗风雨夕》惹出的笑话,谢仲柏和谢拾柏的感触最深,他们深深地记得,当时,听说弹唱这首曲子的人是谢家的表姑娘,且这表姑娘在谢家养了五年时,众人那怪异的目光,简直是比凌迟的刀还要锋利。 谢仲柏很赞成,“父亲,虽说清姐儿还年幼,儿子这当舅父的不该与她一般计较,她也是个有才华的,儿子想,那首词如此情真意切,绝非一日之功能够酝酿出来,儿子觉着,升米恩,斗米仇,别人家的姑娘,咱们还是不要养在府里了,免得以后酿出大祸来。” “是啊,儿子也这么想。这家里,一大家子的,若说养在家里也不多了她一口饭吃,可家里的孩子们本就多了,姐妹兄弟朝夕相处,这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这清姐儿如此不懂事,丝毫不顾谢家的脸面不说,如今薛家做出这样的事,事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是要把我谢家满门都拉下地府吗?” 谢拾柏一向与兄长们共进退,再加上,方才他听父亲说宫里的事,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 谢眺点点头,“这件事我会跟你们的母亲说清楚。清姐儿是我的外孙女,桃娘过世之后,我也很心疼,但外孙女终究只是外孙女,她祖父母和父亲都健在,实在没必要养在家里。不过,你们也不必多想,依我看,她并没有要来住在家里的意思,如今姑娘们都大了,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想必是准备留在家里的了。” 薛式篷并没有真的胆大包天,他也是被一步步推着走上这条路,被太监们从宫里扔出来后,看到外头的艳阳天,薛式篷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生平第一次面圣,差点把命丢了。 薛婉清忍着满腔的屈辱站在宫城外,薛家的那辆破马车来接她了,她坐上了马车,看着对面摊成一摊泥的薛式篷,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133章 搜府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 谢知微的父亲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被点为探花,去边关五年,不足而立之年,便已经官居四品,被皇上委以重任。而她的父亲呢,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今日多好的机会啊,就被他的胆小怕事全部都给毁了。 薛婉清自然不会将事情败露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她直觉,若非父亲当时泄气求饶,今日皇帝肯定就趁此下台,将来薛家被封赏,便没有半点悬念。 而她,不但被人看见才华,说不定还会像谢知微那样,被封一个女爵位。 如今,一切都成为了泡影,他们什么都得不到不说,还不得不帮皇上圆这个谎。 父女二人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薛家,看到门楣上“宁远伯府”的牌匾还在,二人均松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薛式篷也没有了别的法子,若是被家里知道,他父女二人不但没有为家族带来好处,还差点把一家老小拉下地狱,他恐怕会被父亲和族人打死。 “清姐儿,你看现在怎么办才好?” “父亲,一来,铺子的事父亲得赶紧帮忙张罗了,有钱了什么都好说,将来不管走谁的门道,都要花钱;二来,这件事现在还没有个定论,荣辱都系于皇上的一念之间,在宫里没有旨意下来之前,依女儿的意思,父亲最好报喜不报忧。” “可是,若有个万一呢?” “父亲,女儿只想问,如果父亲把今日发生在宫里的事说出去,不管是祖父也好还是叔父们也罢,会不会帮衬父亲一把?” 薛式篷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这就是了!”薛婉清内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原主这父亲,是怎么活到三十多岁,还娶妻生子了的,思想单纯得如同一个稚儿,她突然觉得好累,难道她要和这样的人做一辈子家人吗? 或许,从谢家回来,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呢? 可是,寄人篱下,薛婉清又不愿意。 父女二人各怀心思回了薛家之后,一人就近去了妾室的屋里,一人则回了屋里,累了这好些日子,不管明天天会不会塌下来,最起码,先休息一番。 麟德殿的东暖阁里温暖如春,走到外面一阵寒风凛冽,今秋的风似乎比往年要更冷一些,天边已经挂了两颗稀松的星子,夜也比昨日来得早些了。 罗纲等在殿门口,看到陆偃出来,忙迎了上来,拱手行礼,“督主?” 陆偃抚了抚大红彩绣麒麟袍的袍袖,抬起头,站在高高的宫阶上,看着远处的夜凉如水,“皇上的旨意,命东厂搜府,你领锦衣卫全力配合!” “是!”罗纲抱拳领命。 辰时时分,左掖门前一片躁动,陆偃领着东厂番子,罗纲麾下领锦衣卫,齐聚此处,杀气腾腾,气势汹涌。 时辰到了,陆偃扫了一眼众人,见人到齐了,便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骏马扬起了蹄子,向东而去。 他身后众人,也都驱动马儿,手中的马鞭高高地扬起,吆喝着,马蹄声阵阵,一路扬尘,紧紧跟随。 薛家在外城,金辉门附近的牛行街上。 一行人从内城到外城,所过之处,无不是门户紧闭,人人避让,闻之色变。 东厂出没,也不知这一次倒霉的又是谁家?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陆偃等人便到了薛家门口,门楣上还挂着“敕造宁远伯府”的黑底金字牌匾,门口两盏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光影也在牌匾上晃来晃去,显得格外讽刺。 纵然家里有爵位又如何,在东厂人的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陆偃勒住了马僵,马儿停了下来,他盯着牌匾上的字看了一瞬,方才举起手,轻轻地挥了一下。 罗纲冲了出去,吆喝一声,他麾下的锦衣卫便一分为二,分别从左右将宁远伯府团团包围。 待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陆偃身后,汤圆公公才驱着马,哒哒哒地上前,在宁远伯府的大门前下了马,上前去,将门上的铜兽首扣得砰砰响。 “谁呀!”门里,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了,揉着惺忪睡眼的门上的小厮伸出脑袋朝外一看,只见灯火通明,配绣春刀,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举着火把将门前一块地照得亮如白昼,正对着大门,一个身穿大红彩绣麒麟服的青年,身后一溜儿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的东厂番子,正面目森冷地看着他。 小厮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已经痴傻了! 汤圆公公朝他踢了一脚,尖利的嗓音喊道,“装什么死,还不快进去禀报,督主来了,不让进还是怎么地?” 那小厮被踢醒了,不想死在当场,忙答应一声,起来后,连滚带爬地进去,喊道,“老伯爷,世子爷,快起来,东厂厂督陆大人来了……” 整个宁远伯府,四处的灯都亮了! 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陆督主的大名呢?陆督主轻易不会去哪个大臣家里,但凡去了,除了谢家那样的,一准儿没有什么好事,不是抄家就是灭族,往往,吵架和灭族都占全的,还是多数。 陆偃大晚上的跑到薛家来,绝不会像去谢家,是去喝喜酒的。 宁远伯薛磐一面系着腰带一面急匆匆地往外跑,他身后,几个儿子也跟了上来,薛式篷走在最后,他是从第六房小妾的房里出来的,衣衫还没有整理明白,脚步虚晃,一步一步好似踩在棉花上,让他心里非常不踏实。 薛磐首先看到了已经下了马站在门口寒风地里的陆偃,忙上前去,恭敬地向陆偃拱手行礼,“陆督主,大晚上的,大驾光临,还请屋里坐!” 薛磐穿着一身对鸡对羊灯树纹锦袍,腰间系着一条丝绦,年过半百的脸上,少见皱纹,颌下长须垂胸,一双深陷眼窝的眼睛闪过精光,他面上虽镇定,心中却是巨浪翻滚,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权臣,而惹来这滔天大祸? 第134章 下狱 “伯爷不必客气,本座今日前来,有两桩要事!”说完,陆偃眼尾余光朝汤圆撇了一下。 汤圆忙上前一步,掏出了奏折,喊了一声,“宁远伯府接旨!” 府里又是一阵忙碌起来,摆香案,喊阖府的人出来接旨,人仰马翻了一阵,等宁远伯府的主子们都跪在了地上,汤圆方才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远伯世子薛式篷,在得封世子之位后,不思忠君报国,在领押送白虎神兽的任务时,依然行酗酒狎妓之事,触犯神兽。着虢夺世子爵位,押送昭狱,以图后审!钦此!” 薛婉清也跪在人群之中,她听到圣旨后,顿时懵了,猛地抬起头看向陆偃,只见他唇角微微含着一丝笑意,红灯笼里的光打在青年的脸上,令他这张绝美的脸上显得朦胧而生出妖魅,而让人忘乎所以。 可他分明又是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浑身上下被温柔包裹着凛冽的杀意。 “为什么?”薛婉清不自觉地问出声来,她望着陆偃,只觉得他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美得不可方物,那浑身上下随时都会乘风归去的漫不经心却好似一柄带血的刺刀,要剜去人的心。 陆偃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好似看一只苍蝇从自己的眼前飞走,除了恶心,便没有别的情绪。 “带走吧!”陆偃柔声地下了命令。 青年生就了一身好皮囊,脸庞白皙如玉,浓淡相宜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风扬起了灯笼,一抹红色的浅光如情人的手轻轻地抚过他不染而朱的唇瓣,勾人魂魄。 两个锦衣卫冲了进来,一左一右钳起了薛式篷。 薛式篷便如死狗一样,被人拖了出去。 “老爷!”庞氏一声凄厉的叫声喊起,想到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她顿时起身,扬起手,狠狠地一耳光扇在薛婉清的脸上,“贱人,若不是你,老爷会有今日?” 薛式篷带薛婉清出门,为那什么神兽的事,别人不知道,她身为当家主母,不可能被瞒过。 就算这祸事不是薛婉清惹来的,庞氏也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宁远伯府是她儿子的,她不能让宁远伯府被这小贱蹄子给祸害了。 薛婉清一下子被扇懵了,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又一巴掌打过来了,她没来得及躲闪,脸上连挨了两下,两边的脸眼见地就鼓起来了。 庞氏还要打,薛磐喊了一声,“住手!”,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埋怨地朝庞氏看去,东厂厂督还在呢,家里就这么闹起来了。 薛磐起身走到了陆偃跟前,他偷偷地将一个玉扳指摘下来,与陆偃行礼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递过去。 陆偃似笑非笑,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一直跟在陆偃不离左右的米团忙上前将薛磐推开,“说话就好生说话,一身臭气,别熏着了督主。” “米团,怎么说话的呢?”陆偃笑着,柔声说了一句。 他笑靥如花,背着手跨步进了正堂,香案前,跪着的宁远伯府众人纷纷朝后退去,如摩西分海一般,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径直走到正堂前最上方的太师椅上坐下来,自有随行的小太监赶紧送上来茶具,将沏好的一杯茶送到了他的手边。 陆偃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握住了茶碗,另一只手用碗盖轻轻地拨动浮起来的茶叶,气质悠然,神情散淡,好似一个坐在自家庭院赏花品茗的世家公子。 薛磐见此,脸上一黑,正要跟上前去,陆偃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过来,站在门口的两个手持绣春刀的东厂番子便上前,一左一右用刀架着将薛磐隔开。 “放肆!”薛磐彻底怒了,他一边挣扎着,一面对着陆偃喊道,“放开我,我要进宫见皇帝,我宁远伯府到底犯了什么事?我要进宫去见太妃娘娘!” 陆偃一抬手,那两个东厂番子便放开了他,也不拦着,薛磐知道事不可为,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朝门外走去。 他的身后,传来陆偃云淡风轻的一个字,“搜!” 门口的厂卫一拥而上,人人眼中大放精光,如同那许久不见女色的七尺大汉,猛然看到眼前居然有位不着寸缕的妙龄女子一样,手持刀鞘凶神恶煞,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薛磐被逼着步步后退,除了厂卫之外,门口还有将宁远伯府围得铁桶一般的锦衣卫。 薛磐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出不去了。 “督主,饶命啊!”薛磐转身又朝陆偃扑了过来,站在门口拱手求饶,“督主,是不是敝人或是府中有哪个不肖子弟得罪了督主,还请督主明示?” 陆偃坐着慢悠悠地喝茶,也不搭理他,只吩咐汤圆,“人都挤在这里不好,把府里的女眷都请去安置起来,别把人冲撞了,男丁都集中到庭院里去,其他的人搜的时候,注意些儿,别随便损坏了些东西!” 薛婉清被请走的时候,忍不住回过头来看陆偃,她不明白,陆偃到底要做什么? 似乎很多事和书上写的不一样了,唉,想必是自己穿来的缘故,改变了书上的剧情。这对自己很不利,薛婉清不得不想,如何才能回到书上设定的剧情中去? 难道说,自己一定要回到谢家? “小的们办事,督主请放心!”汤圆笑眯眯地拱手应诺,紧接着,一众厂卫们便各自领命四散开来纪律森严。 薛磐靠着门框,双腿失去了力量,慢慢地下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充满了绝望,已是面如死灰。 薛家的其他人,男人们被圈在庭院里头,一群亮着刀的东厂番子看守着他们,没有人敢说话,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如刀子一般割在他们的身上,彼此只听得见对方牙齿打颤的声音。 虽然没有人说话,却并不代表这些人的心里没有想法,人人都在想,家里为何会惹来这样的祸事? 宁远伯府这些年式微,没有人敢在外面胡作非为,强抢民女的事都没有怎么做过了,杀人放火更是不敢! 方才说,是世子为白虎的事惹怒了皇上,白虎是怎么回事? 第135章 抄家 东厂番子面儿上虽然和气得很,话也说得好听,叫人快着些,别让他们这些下贱的东西把夫人姑娘们给冲撞了,实则,手里的佩刀没有轻重地拍在她们的身上,如同赶牲口一样地将人撵到了一个敞厅里,没有火盆,里头四面来风,冷得如同冰窖。 一群人不分彼此,都挤在一起,伯夫人年纪大些,被挤在中间,也不算太冷。 薛婉清被挤到了最外面,迎着北风吹,她纵然衣服穿得多些,这大晚上的,没多大一会儿全身也冷得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心里将陆偃往死里恨。 陆偃此举,分明就是在为谢知微撑腰。哼,寿康帝也是个蠢货,居然由着他这样公报私仇,也难怪,好好的江山最后会落到了萧恂的手里。 想到萧恂,薛婉清的心顿时就柔下来了,若他把自己放在心上了,若他知道自己这般受苦,会如何? 薛婉霜受不住,扑进了庞氏的怀里哭起来了,“母亲,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害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薛婉清,她顿时被这一群虎视眈眈的目光给吓得动弹不得了,不过,她薛婉清是谁? 站在历史长河尽头的人,见过多少世面! 很快,薛婉清镇定下来了,她略微扬起了下巴,“祖母,方才母亲说是我,祖母,我一个闺阁女子,何德何能,能为家里招来这等祸端?” 这话有道理! 庞氏却不愿放过这等好机会,“不是你?当初到底是谁跟你父亲说铁围山上有白虎?又是谁和你父亲一起去请白虎?哼,白虎没有请回来,把你父亲请进了昭狱,我真是想不到,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做女儿的,谢家不是书香门第,士族门阀,养了你五年,就教会了你如何坑杀父亲?” “别吵了!”伯夫人叹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好在还没有到最绝望的时候,太妃娘娘还在宫里,云寿长公主也不会视而不见,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听了这话,众人都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当今太后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当今皇帝,听说当年太后生皇帝的时候难产,因此很不喜欢。皇上打小儿就抚养在先皇元后的膝下。 后来太后生了襄王,宠爱襄王,哪怕皇后薨逝,也没见太后多喜欢皇帝。 皇帝登基后一面感念良太妃抚养十二公主的功劳,一面是一腔孺慕之情无处宣泄,因此对母妃良太妃很是孝顺。 三年前十二公主下降,皇帝更是封了薛氏为良太妃,是宫里仅有的两个太妃之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敞厅里非常安静,越是安静,外面的声音便越是听得清楚,四处都传来声音,“这里没有,往哪里去搜”,“大家都看仔细了啊,别错过了哪一处”,“那边,看看那只大箱子”,”这块地砖空着,撬起来看看”,这分明是要把薛家掘地三尺。 “呜呜呜……” 一道声音哭了起来,瞬间,悲哀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薛家二太太美艳的脸上已经看得见条条清晰的皱纹,似乎这一晚上的时间,她就老了十岁,不安地对伯夫人道,“母亲,这是要抄我们的家啊!” 不用她说,伯夫人已经想到了,不止伯夫人想到了,其他的人都想到了,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眼前亲眼看到的这一幕。 明明,他们家的爵位才说要再延续一代。 家里庆贺得封世子时候的红灯笼都还没有拆下。 怎么就能被抄家了呢? 人人的心里都涌上了绝望和惶恐,若是被抄家,不管是男人被发配,女人被罚没入教坊司,还是最后满门抄斩,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 “太妃娘娘呢?我们要见太妃娘娘,让我们出去,我们要求见太妃娘娘!” 死亡的恐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三房的太太已经失去了理智,腾地站起身来就朝外冲,“我们家老爷可是良太妃的嫡亲侄儿啊!太妃娘娘啊,有人要抄您的娘家了啊!” 声音穿透了夜空的沉寂传了出来,良太妃三个字如同溺水人手中紧紧抓住的一根稻草,原本被圈在庭院中,心如死灰的薛家男人们也都精神一震。 “我们是太妃娘娘的侄儿……” “还有谢家,我们家可是谢家的姻亲,我堂姐是端宪县主的表妹,难道谢家要眼睁睁地看着薛家被抄家吗?” 陆偃站起身来,他慢慢地踱到了门外,看着庭院中如牲口一般被圈着的众人,不由得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喊出“端宪县主”的少年身上,是薛家二房的长子薛令籍。 那少年看到屋檐下的陆偃,脖子就好似被人掐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看着红灯笼里的光照在长身玉立的青年身上,一身大红彩绣麒麟服,身后的黑色披风飞扬,一头银线绣的雄鹰欲展翅翱翔。 他黝黑的眸子里似乎含着笑意,却令薛令籍感觉自己好似一头被猛兽锁定的小小猎物,一阵胆寒。 薛令籍浑身一哆嗦,再朝陆偃看时,那一处哪里还有人在?就好似刚才他看到的那个绝艳的青年,只是一个梦。 陆偃回到了正堂,他并没有在原处落座,而是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漆黑的夜。 薛磐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力气,还想去陆偃那里争取一番,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圆脸太监快步走了进来,越过他,走到了陆偃身边,“督主,小的们在府中东北角的一处小院子里发现了一座庵堂。” 来的是芝麻,他边说,看向薛磐的目光,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陆偃剑眉微挑,看向薛磐,问道,“怎么回事?方外人士,尽量不必打搅!” “督主,若是寻常的庵堂,小的们自然要敬几分,只是这庵堂里虽然供奉的也是菩萨,也有尼姑,只是却不是普通的尼姑。” 芝麻一言难尽地朝薛磐看去,那薛磐闻言,忙上前来,解释道,“督主,这些尼姑是奉太妃娘娘的命,从江南寻来的,据说是观世音菩萨的转世,颇有些缘法,养在家里是为了不时进宫给太妃娘娘诵经,为当今皇上祈福。” 第136章 投缘 薛磐觉得机会就在眼前,他一脸淫笑着道,“督主,那尼姑原先也不是尼姑,江南那边的老爷们都有些怪癖,喜欢把人打扮成尼姑,厨娘或是戏子们的模样,增加些情趣。这几个也都是调教好了的,督主若是看中了谁,那是她的福气。” 宫里但凡有头有脸的太监,不是在宫里有结对食的宫女姑姑,便是在宫外成家立业。陆偃的前任陆淮中家里便有一个正室,三个偏房。 陆偃如今位高权重,想把嫡女嫁给他的勋贵权臣不计其数,他一直都看不上,兴许便是有点特殊的癖好。 若是果真能够投了陆偃的缘,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今日的抄家谁说不是因祸得福了呢? 陆偃抬步往东北角走,薛磐一看,高兴坏了,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不时往前引路。 芝麻打着灯笼,小心地走在督主的前面,陆偃的脚步不疾不徐,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似乎在欣赏薛家这夜幕下的景致。 薛家曾经也风光过,第一代伯爷是跟着太祖皇帝起家的,当年赐下的府邸也没有缩水,虽说方位不佳,但占地极广,进了后院,亭台楼阁,雕廊画栋,格局恢弘,依稀可见昔日的辉煌。 从后宅出去,穿过一道院门,便是花园,穿过了扶疏的树木,便看到东北角上有一个庵堂,空气中散来佛香的味道。 芝麻一路上不时提醒督主脚下小心,一个坎子,一块石头,一道门槛都不时做些提醒,周到至极。 庵堂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只见正面一道门,门楣上是“梅影庵”三个字,门前两株松树,掩住了门边的两个石狮子,一树红梅从里头伸出枝丫来。 站在门口,目光越过庭院看到大殿里,供奉着一座塑金身的如来佛坐像。 守着庵门的是两个锦衣卫,看到陆偃来,忙神色恭谨地行礼,门内则乱哄哄地一团,聚着一群美貌的少年和尚,人人都剃着光头,只头上没有点戒疤。 不是说是尼姑吗?现在怎么弄出一堆和尚来了? 一个锦衣卫百户忙上前解释,“督主,这东北角上是个庵堂,属下等在西北角那边又发现了一个寺庙,发现了这些人,想着这大冷天的,不能叫督主从这边再往那边去,便把那些人都赶过来了。” 说话间,喧闹声越发大了,几个厂卫将原本聚集在庵堂里的尼姑们都撵出来了,驱赶着,如同牲口一般,聚在了庭院里,只不过和这些少年和尚们分开两处。 “爷,奴家走不动了,爷扶奴家一把!”一位美貌尼姑身子一软,就朝一个厂卫身上歪了过去,那厂卫往旁边一挪,避开了,那尼姑也很快就站稳了身子。 这边的和尚,其中一个披袈裟的,看到陆偃来,惊为天人,朝陆偃扮了个风骚的姿势,撅起嘴,送了一个吻后,连抛媚眼。 芝麻吓得魂都快没了,生怕这不怕死的把督主给冲撞了,赶紧上去,送了这少年一脚,“看什么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哎呦喂,天爷啊,你怎么能对奴家这么粗鲁呢?”那少年和尚痛呼着扑倒在地,朝前爬了两步,歪在地上,将自己身上的袈裟一扯,露出了裸露的胸膛, 他一双眼睛秋波如水,哀怨地看向陆偃,抬起的一条腿上,没有穿裤子,光洁如玉,我见犹怜。 “公子……” 陆偃的眼角抽了抽,神色诡异地朝薛磐看了一眼,面色不改地跨步从那少年和尚的腿上越过去,进了庵堂。 “督主!” 接收到了陆偃的眼神,薛磐浑身抖了个机灵,连忙醒过神来,快步追了上去,“督主,这些人都是,都是给,给……” 薛磐不敢说,又不得不说,支支吾吾个不清楚,陆偃也不着急,四下里看看,目光落在正中间的如来佛坐像上,手指头轻轻地敲在佛龛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陆偃似乎无动于衷,薛磐急了,眼睛一闭,心一横,道,“都是给皇上备下的。” 陆偃也不说话,只转过头来看了薛磐一眼。 薛磐以为陆偃不信,恨不得举手发誓,“这些孩子们平日里养在薛家,每一旬,老妻就会带一个进去给太妃娘娘请安,皇上会在那会儿去见太妃,便和这些,这些孩子们玩闹……” 这些尼姑也好,和尚也好,都是薛家遵从良太妃的要求从各地搜罗来的,先在寺庙尼姑庵里教养个两三年,多少通一些佛性后,再请高人调教一番,学一些伺候人的本事,这才敢把人往宫里带。 薛磐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看陆偃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来,索性便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平日里也会做些生意,若有那带进去一次,皇上没什么兴趣,敝人就把人卖了,多少换些银子,或是积攒点人脉。” 薛磐说到这里,见陆偃并没有好奇的意思,便明白过来,陆偃掌管东厂,这朝中天下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耳目,只怕他早就知道了,甚至都是些什么人从他这里买过人,他都了如指掌。 是以,自己说的事,他才会全然不放在心上。 “本座整日服侍皇上,怎地不知道皇上何曾去过良太妃殿里?良太妃非皇上生母,只是抚养十二长公主才有功得以封太妃。你自己行这些龌龊肮脏之事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打着皇上的幌子?” 陆偃的声音不急不慢,眼神睥睨,他虽看着温和清雅,可是字字森寒,令薛磐心生绝望。 “督主,这些都是真的。我若敢有一字虚言,便是欺君,薛家满门都会不保……” “你薛家已经有人欺君了,还怕多这一次?”陆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这些话置皇上于何地?” 薛磐听到这里已是懂了,浑身冷汗如雨,顷刻,身上的衣服便全部都汗湿了,在这寒秋里,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浸泡在水中,而头上的冷汗还在滚珠般地往下落。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也不敢再多说,只道,“督主,方才是敝人失心疯了胡言乱语,还请督主不要当真。皇上面前,督主若肯美言两句,敝人必定永世难忘,良太妃也一定会记在心里。” 第137章 后患 陆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依然站在这塑金身的佛菩萨跟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磐看着他的背影,便知道,不管是尼姑也好,还是和尚也罢,陆偃并没有看在眼里。他这样的人,说起来也实在是难伺候,自己本就生得绝色无双,这世间的女子,也没有几个能入他的眼。 想到这里,薛磐只得狠下心来,正要上前,陆偃猛地转过身来,看向薛磐。 “督主,我还有两个孙女,虽年纪小了些,可生得国色天香,特别是大孙女,天资聪慧,出口成章,弹唱出色……” 陆偃听到这里,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灯光下,他的肤色如雪,衬得这红唇如烈焰一般,闪着一种诡谲的光,身上又有一种与暗夜极为契合的气质,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薛磐高兴坏了,难道说,陆偃真的对自己那大孙女有兴趣?他那大孙女是谢家养大的,自然有些才气,所以说,陆偃喜欢的是有才气的姑娘? 陆偃笑了一下,轻启红唇,“把宁远伯带下去吧!” 不等薛磐反应过来,便有两个厂卫过来,一左一右钳起他,倒拖着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修罗离自己越来越远。 陆偃淡淡地朝薛磐瞥了一眼,便从佛菩萨坐像边走开,他出了正殿,站在廊檐下,再次转过头看向那佛菩萨,里头的灯映照出来,光线洒在他的身上,如一位横刀立马的将军,却又似腹有诗书的世家公子,优雅如兰。 “督主!” 曲百户急匆匆地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到陆偃身边,陆偃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问道,“怎么?” 曲承裕摇摇头,“到处都找遍了,连密室也翻了个底朝天。” “还是没有结果?” 曲承裕单膝跪下,“请督主降罪!” 陆偃望着正殿里的佛菩萨,邪魅的黑眸中浮现出一道流光,幻彩如梦,他不染而朱的唇瓣轻轻地翕动了两下,缓缓地道,“把这尊佛像砸了吧!” 若果真菩萨有眼,自然不愿看到人间众生颠倒,礼崩乐坏至此! 佛菩萨? 曲承裕抬头望去,看到了那尊塑金身的如来坐像,他愣了一下,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看看这些服侍佛菩萨的弟子们,这尊佛像已经被玷污了,想必如来佛祖也不愿意看到这般景象,去砸了吧!若有报应,便应在本座……” “督主!” 曲承裕喊了一声,打断了陆偃的话,他冲上前去,用身上的佩刀猛地朝佛菩萨砸去,只见金身泥佛顷刻泥归泥,土归土,而神龛的正中间,出现了一个金嵌宝石藏经盒,上面落了一把锁。 曲承裕一喜,想着今天总算是有点收获了,他连忙回头,见督主一步步走了进来,便忙往一边挪去,将位置让开。 铜锁已经泛绿,经年已久。 陆偃看着这铜锁,眸光闪动,他握住锁头,也不知怎么转动了两下,那锁片便从匣子上落了下来。 罗纲得到消息也过来了,此时,正殿里的人目光都聚集在这经盒上,只见陆偃打开了匣子,只看了一眼,便顷刻盖上,一双乌黑的眸子中闪过了一道流光,便垂下眼帘,掩去了其中光彩。 汤圆忙上前要抱起匣子,陆偃并不假他手,而是亲自抱在怀里,他转身出了正殿,只吩咐道,“继续搜!” 罗纲其实不知道还要搜什么,他怀疑督主带走的,或许就是他们此次要搜的东西,却什么都不敢说,朝曲承裕看去,见曲承裕弓着身子,也看不清他的脸色,便打定了主意,跟着曲承裕混,他让搜什么,就搜什么? 薛家已经穷得都开妓院小倌馆了,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成? 薛婉清看到陆偃抱着一个匣子走来,那匣子在灯光下金光闪闪,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见。她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瞳孔猛地一缩,顷刻便是脸色苍白。 她居然忘了一个剧情,书上,那件东西的确是在薛家,可是,没有人关注。 当今已经坐稳了江山,谢家领着天下士林投诚后,皇帝已经不在意这江山是怎么来的了。 一直到最后,有人隐约提了一句,说当年建元帝留下来的东西在薛家,已经登上了帝位的萧恂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烧了吧!” 薛家,曾经的宁远伯府,被一把火烧了,那东西到底在哪里,没有人在意。 如今,为什么?为什么会被挖出来? 当晚,天已交四鼓,不知为何,皇上还没有睡,依旧在东暖阁里,陆偃不在,没有人不怕死地进去提醒皇上该歇息了。 陆偃进来,将那个金嵌宝石藏经盒轻轻地放在榻几上,皇帝听到声音醒来,朝那匣子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原本俊朗的脸上,似乎有光影在明灭。 陆偃站在旁边,低声道,“薛家把这东西藏在一尊塑金身的佛菩萨的肚子里,臣差点没有找到。这一次的事了,从今往后,皇上也可以放心了!” 皇帝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他脸上显出了一阵狂喜,百感交集的心情,十多年来的不甘也在此时随着一阵大笑,宣泄而出, “阿偃,真是太好了!” 皇帝大笑之后,看着陆偃,眉眼柔和,他身边这么多身居高位的权臣,这么多身手不凡的武将,可是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为他着想至此。 如今的朝堂内外已经全部掌控在他的手里了,这里面的东西对他而言可有可无。虽然良太妃如今不肯交出来,可是他也知道,给薛家一百个胆子,薛家也不敢拿这个东西威胁他。 良太妃不过是怕年老色衰,帝皇的恩宠不再,才会用这点东西拿捏他,原先他也想着,这正合了他的心意。 可当良太妃娘家的人带那些和尚和尼姑进宫,行这媚上之术的时候,他就察觉不太对劲了。 也幸好,阿偃提醒了他,也行雷霆之举,为他绝了这后患。 第138章 自荐 皇帝接过来,一点点地转动玉轴,打开圣旨,重新看到上面熟悉的字体,皇帝久已经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他看了良久,内心里一面愤怒,又一面狂喜,满脸潮红,额头上青筋跳动,哈哈大笑,“这天下事朕的天下,这江山是朕的江山,朕才是真龙天子,父皇,您看到了吗?这盛世江山,您看到了吗?” “唯有朕,才能创出这盛世天下,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做得到?” 皇帝狂笑之后,握着圣旨,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眼中光影变幻,似乎这十多年来的一幕幕重现在了他的眼前,最后,他才回过神来,“火盆呢?” 陆偃朝门口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很快,火盆被端了上来。 皇帝似乎倦了,他靠在榻上,合上了眼睛,随手一扔,将那圣旨扔进了火盆,又在桌上一扫,那经盒也跟着飞落进去。 看着火焰将圣旨和经盒全部都吞了,好似曾经的过往也被一把火烧得干净,皇帝的一颗心方才安定下来,他看向陆偃,“阿偃,你又立了大功。” 陆偃的目光从火盆中离开,还有火光跳跃在他如墨般的眸子里,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比璀璨的繁星还要漂亮。 “皇上,薛家已经不足为患,只是良太妃如何处置?”陆偃问道。 皇帝沉默良久,问道,“阿偃,良太妃是父皇的妃子,你在薛家还发现了些什么?” “臣什么都没有发现!”陆偃将一盏热茶递到皇帝的手里,他心里已经有了数,看来良太妃的手段还是很高明,多少还是笼络到了皇帝的心,他不由得想到那些尼姑和和尚,想必皇上还无法割舍,便道,“皇上,薛式篷却不能姑息了,神兽一事总是要给个交代的,至于薛家其他人,臣以为倒是可以看在良太妃养育十二长公主的份上,网开一面。” “如今天下盛世,皇上一代明君,也的确不好兴大狱。只是臣以为,薛磐內帷不修,着实该罚!” 皇帝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阿偃,到底如何,交给你处置吧,这等小事,不要拿来烦朕了。” 皇帝心头的那些情绪起起伏伏好久,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精神很差,便着实不愿为这些琐事费心。 薛家的爵位要不是他网开一面,早就该断了,一个没落贵族,皇帝平日里也着实想不起来。 “是,皇上,马上要早朝了,皇上好歹还是先歇一歇,臣送皇上回宫?” “不了,就在这里歪一歪,阿偃,你也累了一晚上,你先下去歇息吧,若把你累出病来,朕怕又得去求谢家那小丫头了。” “是!”陆偃的眼眸闪动了一下,他退下的同时,朝两个小太监打了个手势,两人便上前来,一人抱着火盆出去,另外一人收拾桌上的茶盏,一齐跟在他的身后出了东暖阁。 昨日一夜,薛家天都塌下来了,谢家虽起了些波折,但一切都还顺当。 酉时初刻,陆偃带着人从宫里出发的时候,七谏斋的讨论方才停下来。 沉霜在门外禀道,“老太爷,各位老爷,大姑娘,才大太太那边让人传话来,说大花厅已经收拾好了,要开席了,让移步过去呢!” 谢眺站起身来,“我们过去吧,宫里发生的事都过去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先好好给你们大哥接风洗尘,让哥儿们都出来坐席。” 大花厅里,布置得非常妥当了。 有了前次谢知微的帮忙,袁氏也不是个蠢的,想着之前四宜阁的摆设就非常好,便照着之前四宜阁里的布置,安排了一番。 一共两扇十六屏的围屏,将屋子隔成了两个小小的套间,又暖和。 围屏选得也很应景,一座紫檀掐丝珐琅蓝地百宝嵌四季花卉屏风,一座黑漆刻灰填彩人物围屏,里面正好各围两桌,男一边,女一边。 刚刚走到廊檐下,便看到穿廊的拐角处,白梅芷扶着老太太过来了,她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月白兰花刺绣交领褙子,头上一只鎏金点翠钗,她看到谢知微等人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眼睛很快从谢元柏的身上溜了一圈,与谢知微的对上。 “微姐儿!”白梅芷讨好地朝谢知微笑了一下,便上去给老太爷等人行礼,老太爷背着手,一脸欢喜,随意道,“不必客气。” “我就说,今日也真是凑巧,既是给老大接风,也正好给梅姐儿洗尘……”老太太扶着白梅芷的手拍了拍,白梅芷飞快地朝谢元柏看了一眼低下了头,脸上飞上了两片红霞。 谢知微正要跨过门槛,听到这话,顿时气一滞,冷笑着转过头来,对老太太道,“老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出去,没得坏了我爹爹的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爹爹从边关回来,带了个什么人回来。现在谁不知道那些御史们听风就是雨,万一被谁误会了,往皇上跟前一参,我爹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老太太本来不想给卢氏的儿子接风,好不容易想通了,今日也算是给梅姐儿接风,才开了个口,就被谢知微一顿怼,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袁氏道,“老大媳妇,你若是教不好这孩子,我就只好再从外头聘个人进来教了!” 白梅芷震惊地抬头朝老太太看了一眼,此时的她很想自荐一番,但也知道,这心思是万万不能被人知道的。 “老太太,恕媳妇愚钝,实在是没听出湄湄哪里说错了?”袁氏低着头,“大老爷是从边疆回来的,表姑娘也从未在京城出现过,若老太太这番话说出去,着实会落人把柄,媳妇倒是觉得,湄湄提醒得对!” 老太爷淡淡地扫过白梅芷一眼,“今日是给老大接风洗尘,来日再给表姑娘接风,横竖以后日子还多,何必凑到一天呢?” 老太爷都发话了,老太太没法再说什么,只得气鼓鼓地在白梅芷的搀扶下进了大花厅。 谢知微在旁边稍微站了一会儿,谢元柏走过来,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湄湄长大了!” 谢知微思量一番,抬起头来,看着父亲,小声道,“爹爹,我很不喜欢!” 她虽然没有说很不喜欢什么,谢元柏却明白了,笑了一下,手揉在女儿的头上,“爹爹知道了!” 父女二人五年不曾相见,可在这一刻,却心意相通。谢知微不由得想到,这难道就是血脉相连? 第139章 道歉 “湄湄,快过来坐席,今日有你最喜欢吃的橙酿蟹。”袁氏喊着女儿,谢知微听到了,应了一声,忙提起裙子跑了进去,谢元柏隔着屏风朝正在忙碌的妻子的身影看了眼,这么多年了,他该放弃了,他想,崔氏所有的心愿应当都体现在女儿的心愿里了。 一顿接风宴吃到了辰时时分,老太太坐不住了,要先回去,白梅芷站起身来有些为难,“大表嫂,我送姨母先回去,一会儿回来再帮大表嫂收拾厅堂。” 这原本是好意,可是,叫人听着就有些不妥当,谢知微朝白梅芷看了一眼,这女子惯会做人,只是一些做派太落了下乘了。 “看表姑娘说的,这家里还有我和你二表嫂呢,哪里也轮不到你一个当姑娘的忙这些。”钱氏很会察言观色,如今大伯回来了,正如老爷说的那话,这个家迟早是要交给大哥的。 不管老太太如何处心积虑,万没有大伯还在,谢家交给二伯的道理。 况且,如果老太太在这家里能够做到说一不二,钱氏或许还不会出这个头,可如今,长房这边,如今大姑娘被封为县主,在这家里说话的分量越来越重,大姑娘与大嫂那是比亲母女还亲,有了大姑娘的支持,谁也撼动不了大嫂的地位,她若想在这家里过得好些,自然要多巴结长房。 长房看样子对着白表姑娘也很看不上,不管老太太有没有拉郎配的想法,只要长房不乐意,钱氏就得帮腔。 “是梅芷僭越了!”白梅芷忙福了福身,跟在老太太的后面,灰溜溜地走了。 谢知微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她一个。 老太太一走,这边的宴席也相当于散了。肖氏坐在位置上,端着一杯茶水,也不喝,不知道在想什么,钱氏坐不住了,她还有个小儿子要照顾,比不得长房和二房,有些坐立不安。 就在钱氏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肖氏腾地站起身来,朝袁氏行了个礼,“大嫂,微姐儿得封县主家里请客那一日,四宜阁里的摆设被毁,是我那陪房媳妇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浑话,说是我受了委屈,要为我伸冤,做下的蠢事,那些被毁了的,如今补是补不回来了,一共两万六千两银票,请大嫂查收!” 肖氏充满屈辱地说完,她眼中滚动着泪花,不知道该怨谁。她也知道,她今日这样一来,从今往后在这府里,便再也没有尊严可言了,也算是丢尽了颜面,可是,她若是不认错,不认罚,二老爷说了,明日就把那祭酒家的姑娘抬进门来。 肖氏双手将银票奉上,袁氏被这一着震得不知所措,她愣了好一会儿,还是钱氏先醒过神来,推了她一把,她才把银票接过来,讪讪一笑,“这都是要入公中的。有错则改,善莫大焉!况且,谁家里还没有两个刁奴呢,二弟妹以后小心些便是了。” 肖氏抿了抿唇,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便捂着脸冲出了大花厅。 这边的事,男桌那边都听到了,静了一瞬,这边便听到谢仲柏道,“大哥,我敬你一杯,给你接风也向你道歉!” “兄弟之间说什么道歉的话?”谢元柏端起了酒杯,适才,他只听了一耳朵,虽不知道来龙去脉,但也看出来了,如今谢家的风向变了,家里似乎是袁氏在做主,想必是湄湄得封县主那日家里请客发生了什么事,两万多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二弟妹居然拿出来了,少不得有二弟的功劳在里面。 两人对饮了一杯,谢仲柏便把四宜阁的事简单地说了,并没有提纳妾的事。虽说肖氏已经把钱拿出来了,但这件事,还是触犯了谢仲柏的逆鳞,他一向认为,几房之间难免会有一些小摩擦,可是任何时候都要以家族利益为上,唯有家族强大了,才能为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遮风挡雨。 家里有姑娘被封为县主,这在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天大的喜事,且不说四宜阁损失了多少钱财,只说这种行为就该得到惩罚。 谢仲柏对纳妾并不热衷,嫡庶也有别,他更加不会做出宠妻灭妾的事来,可是,给正室一点教训,以正风范,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袁氏忙完了,已经到了亥时,她才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进了扶云院的门,雪杏忙迎了上来,“太太,您才回来,大老爷都问了您好几遍了!” 袁氏吃了一惊,她快走两步,进了正房的院子,只见五间正房的灯都亮着,屋子里传来说笑声,紧接着便听到女儿在说,“母亲回来了!” 门帘子被掀开,谢知微一张小脸出现在了袁氏的眼前,女儿快走两步,迎过来,扶着她,“母亲,累坏了吧,让丹枫姐姐给您揉揉腿。” 谢元柏也从屋里出来,伸出手扶了袁氏一把,“多少事不能留着明天?底下的婆子媳妇要是不听话,就打发出去,换上得力的。” 袁氏的眼眶有些发热,小儿子围了过来,喊着“娘,我困了”,她紧紧地握住了谢元柏的手,借着他的力道踏上了正房的台阶,头上一支八宝攥珠子飞燕钗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袁氏比新婚之夜还要紧张,她记得,婚后,她一个月便有了身孕,之后,谢元柏便出门游历去了,后来回来过一次,因执意要参军被老太爷狠狠地打了一顿,伤都没有养好,便走了。 那时候,她刚刚生产完。 谢元柏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伸进了袁氏的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黑暗中,袁氏听到谢元柏说,“湄湄跟我说,想我们一家四口就这么一直过下去,我答应了她,阿娴,这些年是我混蛋,一直想不开,若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就重新开始吧!” 两行泪从袁氏的眼角留流下,她哽咽道,“相公,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崔姐姐,她给我留下这么好的一个女儿,我真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第140章 夜探 谢知微沐浴完,头上洗过了的头发随意挽了个纂儿,穿着一件银红色半旧棉袄,底下穿着一条葱黄绫棉裙,她扶着门框进来,打了个呵欠,对身后的丫鬟道,“都去睡了吧,不用管我了。” 她重生回来之后,便不再要丫鬟值夜,只在碧纱橱外的床上留人罢了。 紫陌便没有跟进来,将后房门关了,自己去安置。 谢知微才在床上坐下,便听到暖阁里有声音,以为是窗户没关,外头的风在响,便准备起身,听到了一声猫叫声,紧接着,一道身影从暖阁里走出来,她正要惊呼出声,看清来人,声音被生生咽了下去。 谢知微忙检查了一遍碧纱橱,关得严严实实的,她方才放了心,凑近萧恂,“你怎么来了?” 萧恂一脸痛苦,他一手捂着肚子,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不说话,一双漂亮的凤目里满是哀怨,好似谢知微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谢知微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见他脸色略有些苍白,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之前车上玄桃说的话,果然,她在他这里还有点用处,便问道,“你病了?” “嗯!” 萧恂后退两步,一屁股在暖阁的床上坐下,“我等了你好久了,我拉肚子了!” “你吃了什么?”谢知微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有人下毒?” “是有人下毒!”萧恂朝靠背上一靠,“我就是吃了你上次送给我的古剌赤才会拉肚子的,你是不是在里面下毒了?” 谢知微惊呆了,她细细地想了一遍她当日做古剌赤的时候,所有的原料和步骤,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且,她如今也不是真正的十岁,对药毒拿捏不准,况且,那古剌赤,她不仅仅只送给过萧恂,还送给过陆偃,二妹妹和三妹妹那里,她也送了一些,弟弟也吃了不少,他们都没事。 难道说是体质问题?还是…… 谢知微的眼眸中微光闪烁,她想到这几次和萧恂打交道,他实在是太能作了,便上前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微凉的肌肤相贴,萧恂浑身一哆嗦,条件反射地就想出手,好在,他反应也是够快,浑身炸起的毛很快就耷拉下来了,低垂着眼帘,任由谢知微一手牵着他的手,一手的三根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 谢知微也是急了,一时也没有太在意自己的举动,她凝神屏气,约莫三个呼吸,便恨恨地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你是什么时候吃我送给你的古剌赤?” “就从宫里出来后,和你分开后,我就回家了。” “那古剌赤还在?” “嗯,我的东西,我不说分给别人,谁敢偷吃?”萧恂捂着肚子,一阵绞痛,“你有没有药,快点,疼死我了!” 他说完,就跳起来跃出了窗外,谢知微忙扑过去看,只见他如一道流光一样在黑暗中消失。谢知微知道他定是去上茅房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那过了这好些天的古剌赤他到底吃了多少,应当是已经变味了,若是只吃一两口也绝不会闹肚子。 谢知微不得不去东次间的小药房拿药,也幸好她习惯把一些常备要用的药做成成药存放。 谢知微打开碧纱橱时,惊动了睡在外头的雨晴,她喊了一声“姑娘””,正要起身,谢知微道,“你不用起来了,我去拿点消食的药吃。” 雨晴还是起来了,掌了灯,陪着谢知微去拿药,又将热水端进来放到卧房里,谢知微说自己会吃,让她先去睡,别着凉了。 谢知微关好了碧纱橱,等了越有一盏茶的功夫,萧恂就回来了。他在这谢家如入无人之地,不但去上了一趟茅房,还不知道去哪里洗了个手,甩着一手水星子翻进来。 “药方子开好了吗?”萧恂理所当然地问,朝桌上扫了一眼,没看到,但上面放着一碗温水,和一粒黑色的药丸,走过去拿起来就吃,“是给我的?” “嗯!”谢知微的眼角抽了抽,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怎么还在吃那日我给的古剌赤?这都多少天了?难道还没有坏吗?”” 萧恂之前说谢知微给他下毒,现在吃药也不怕谢知微毒死他,连闻都没有闻那药丸,塞进了口中,皱着眉头嚼了两口,硬生生地吞下了。 “看着没坏,兴许是你下了毒。” “你胡说,我没有!”谢知微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就不给他送吃的了,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会不会以为她对他图谋不轨? 谢知微越想越担心,不得不告诉萧恂,“你难道不知道,隔了夜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吗?这一晚上的食物都容易变坏,更别说,自从上次送你古剌赤到今天这都多少天了?不会都长毛了吧?” 长毛自然是不会长毛的,不过,颜色变了倒是真的,萧恂原本想扔了的,又想着,这要是扔了,不是可惜了?要被谢知微知道了,兴许以后就再也不会给他送吃的了。 横竖,谢知微有一手好医术,萧恂也不害怕,便硬着头皮吃了。 “要是长毛了,我没有眼睛看见吗?我又不傻,我会吃?连味儿都还是那个味儿,我就说一定是你下毒了,想毒死我!” 萧恂吃完药后,就觉得好多了。谢知微只差举手发誓了,“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给你下毒?那古剌赤我做了不少,分了些给兄弟姐妹们,大家吃了都没事。” “那行,你明日单单给我做一些,我要吃了没事,我就信你。”萧恂厚颜无耻地道。 谢知微被他这想法折服了,“我若是真的想给你下毒,明日就是最好的机会,你难道不怕?” “你不是说了吗,你与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给我下毒,我为什么要怕?” “可你刚才说我给你下毒,害得你拉肚子。”谢知微知道自己被他绕进去了,有点绕不出来了,急得脸都红了。 萧恂见好就收,摆摆手,“今非昔比,之前你我都不熟悉,你有可能给我下毒,但今天,你不是还救了我一命吗?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也犯不着给我下毒了,要不,今天在马车上,你直接把我推下去就好了,何必冲上来抱……” 第141章 出门 “你闭嘴!”谢知微一激动,声音变大了,外面传来雨晴疑惑的声音,“姑娘,您是在叫我吗?是不是肚子痛,要不要揉一揉?” 听到雨晴起身的声音,谢知微吓懵了,要是被雨晴看到萧恂这么一个大男人在她的房间里,这怎么说得清楚啊? “不用了!”谢知微一紧张,声音都有点破音了,她连忙推萧恂,萧恂被她推得往后退,就是不动。眼看雨晴就要进来了,谢知微急了,萧恂见她眼眶里都有泪水打转了,忙低声道,“你别哭啊!” 萧恂说完,身子往后一纵,便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雨晴披着衣服起来了,见谢知微站在暖阁的窗前,她呀了一声,谢知微以为她看到萧恂了,一阵心惊肉跳,好在雨晴又道,“姑娘,一定是奴婢忘了关窗户了,您快到床上去,别被冷风捎着了。” 谢知微心说,她已经被冷风捎着了,这会儿一阵头疼,嘱咐道,“你把窗户关好!” 谢知微很想说,把窗户关好,不能让宵小之徒进来了。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说。 谢家的护院是不是太没用了些?谢知微想着萧恂这来不影去无踪的,还不知道这会儿他到底走没走?有没有在偷听她说话,谢知微便什么都不敢说,只默默地上了床。 她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她在冷宫之中,萧恂来看她。她犹记得,那时候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冷宫外面的桃花在一阵风中,如雨一样地飘落,从窗外洒了进来,他就站在破旧的窗边,窗户纸扑哧作响,阳光和花瓣飘洒在他玄色大氅上,脖颈处一圈黑色的貂毛衬得他泛着冷白的脸越发没有血色。 那时候,他体内的蛊毒眼看就无法压制了,谢知微担忧不已,因为他是她报仇的希望。 她也还记得,他问道,“你不需要在宫里了,我接你出去吧?” 她摇摇头,冷冷地看着前面麟德宫的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和屋顶上的脊兽,“不,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覆灭,如果可以的话,求你让他们活着!” 萧恂不知何时转过头来,震惊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道含着苦痛的流光。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神,她的心已经死在了那个冬天,在她的眼里,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她的声音清冷无波,“让他们活十年,日日跪在谢家的牌位前忏悔,为我谢家满门冤魂赎罪!” 他粲然一笑,“好,我答应你,我会尽量多活十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次日,谢知微的眼睛有点肿,玄桃拿了煮熟的鸡蛋来给谢知微敷眼睛,一面絮絮叨叨,“姑娘以后可别熬夜看书了,瞧这眼睛肿了,可怎么出去见人啊!” “哎呀,说起来都怪奴婢,昨日忘了关暖阁里的窗户,把姑娘吵着了,幸好姑娘发觉了,要不然,吹一夜冷风,今日非生病不可。”雨晴自责不已。 谢知微几次要开口,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下去了,由着几个丫鬟自省,以后当值的丫鬟一定要在姑娘入睡之前把前前后后的窗户检查一遍云云。 谢知微则想着,如此也好,萧恂以后看到这阵仗应当也不会来了。 昨晚,她一次次地想到,曾经那个被蛊毒折磨得没有脾气的人,沉稳得如同冬夜里的一轮冷月的人,年少时候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景象呢?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人胡姬酒肆中。 谢知微坐在镜奁前,紫陌在给她梳头,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脑子里却浮现出当日萧恂的模样,春日的暖阳温暖不了他被蛊毒侵蚀的身体,厚重的玄色大氅给人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俊逸的眉眼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痛楚,这一切竟令她感到深痛。 “姑娘,您怎么了?”紫陌看着镜中的姑娘,眼中竟然含着泪水,不由得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谢知微深吸一口气,萧恂身上的蛊毒非常麻烦,她不得不尽早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无论如何,她欠了他的,这一世,既然他们相逢甚早,或许也是上天的安排,她就帮他早早地把毒解了,让这个纵马轻歌的少年,无论刀光剑影,都长寿平安! “我今天要出一趟门,一会儿我写三张药方,你安排三个不同的人,拿着药方去抓药,记住了,要在三个不同的药铺抓。”谢知微吩咐道。 “是,姑娘!”紫陌知道事关重大,也不问。 谢知微梳洗过后,换了一身胭脂色的骑装,与往日的端庄气质不同,整个人焕发出一股英姿飒爽的勃勃生机。 谢知微写好药方,交给了紫陌,带了百灵和玄桃出门,正好遇到了扶云院的雪杏过来唤谢知微过去用早膳,看到谢知微笑道,“姑娘今日是准备出门骑马呢?五少爷一早就要来找姑娘,被太太按在院子里了,说怕来早了,吵着姑娘。” 谢知微揉了揉头,果然,一进院子,谢明溪一阵风一样地卷过来,在谢知微跟前三步远的地方立定,“姐姐,你要去哪里?” 谢知微牵起了弟弟的手,牵着他一面往里走,一面道,“今日的确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如果你乖乖地在家读书写字呢,姐姐回来会送你一份大礼!” “真的吗?什么大礼?”谢明溪仰着头,一张小脸粉雕玉琢,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闪着繁星一样的光芒,粉嘟嘟的唇咧嘴一笑,露出白色的小乳牙。 “不告诉你!”谢知微抿唇一笑,神秘兮兮,谢明溪摇着她的手,“好姐姐,什么大礼嘛?” 两人进了明间,屋子里摆着八仙桌,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水晶饺子,豆沙卷,芝麻球,紫薯豆沙煎饼,小馒头,糖蒸酥酪,小笼包子及几样小粥,谢元柏和袁氏已经在桌边坐下了。 谢元柏拿着一张邸报在看,竖起耳朵一直在关注姐弟俩这边的动静,袁氏满脸春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谢知微看了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上前去给父母请安。 第142章 求教 “快坐下吃!”袁氏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道,“湄湄今日要出门?” 谢元柏刚刚收起邸报,嫣梅便眼疾手快地过来收走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在男主人的身上脸上扫了一圈。昨晚,她在碧纱橱外面值夜,里头没有要水。 照理说,夫妻之间,一别数年,昨晚睡在一张床上,不出意外,应当是干柴烈火一般。 那就只能说明,大老爷对大太太只有敬没有爱,这也代表着她有机会。 一个正常的男人,风华正茂,怎么会没有需求呢? 嫣梅想着想着,手中不由自主地用力,邸报都被她当帕子扭成了一团。 “父亲,母亲!”谢知微的眼角余光朝嫣梅瞥了一眼,道,“听说这两日,澶州那边有马市,有一批河曲马要在那边交易,宸郡王和沐小王爷他们都会去,约女儿一起去,女儿之前答应了弟弟要送他一匹马,女儿想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袁氏一听,忙喊金嬷嬷,“你去给姑娘拿点银子!” 谢知微忙拦住了,“母亲,女儿手里还有银子。” 谢元柏想了想,笑道,“湄湄,父亲手上有个马场,就在铁围山附近,那马场不算大,也没有养几匹好马,你若是喜欢,为父就送给你。” 谢知微不好意思总要袁氏的铺子,可自己父亲的,她肯定敬谢不敏了,忙伸手道,“好啊,爹爹,契纸和账册都给我吧!” 谢元柏见女儿愿意接受他的好意,高兴坏了,吩咐人去前院书房里把契纸和账册取来一并给了谢知微,笑着点头,“连管事也都给你。” 那马场是崔氏的嫁妆,若是换了以前,谢元柏怕是不会迁就袁氏的情绪而直接说那马场是湄湄的娘亲的嫁妆,但今日,他没有说得这么直白,但不管是袁氏还是谢知微都知道,崔家经营马场。 崔氏的嫁妆里肯定少不了马场,当年,崔家想着崔氏是女子,她嫁妆里头好些挣钱的铺子,也没想到会让她经营马场挣钱,就养个马场好玩,便挑了靠近京城的一处峡谷做马场,这十多年来,经营的也算是有点规模,不过,主要靠培育新品种挣钱。 袁氏其实并不在意丈夫和女儿说起崔氏,她在答应这桩婚事的时候就知道,崔氏虽然不在了,但她一辈子都活在他们这个家庭里,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崔氏给的,她对崔氏其实只有感激。 而今,不管是谢元柏还是女儿都挺顾忌她的感受,她越发感激。 谢明溪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姐姐说什么?说要给他买一匹马?他没有听错的吧?他才五岁啊,五岁他就可以拥有一匹马了?有个当县主的姐姐是真好啊! “姐姐姐姐姐姐,你说要给我买一匹马?”谢明溪的眼睛里缀着无数星星,“姐姐姐姐姐姐,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谢知微将一个水晶虾饺夹到了弟弟的碗里,“那你在家好好读书,过了年,你就要进家学了,先打好基础,姐姐回来要检查你的功课。” “哦,好,姐姐,郡王哥哥不是说要教我学箭?他前些日子教的要领我都练熟了,他什么时候再教我学新的啊?” 谢明溪其实并没有太想萧恂教他学箭了,他主要想到,郡王府有个大的跑马场,他有一匹马了,无论如何要拉到跑马场去溜一圈。 谢知微将他这点小心思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哭笑不得,揉揉他的小脑袋,“郡王爷今天要和姐姐一起去马市,等回来了,再带你去学骑射。” “啊,好!”谢明溪一头钻进姐姐的怀里拱着撒了一顿欢,他还没有撒够呢,就被母亲拎着耳朵揪出来,“你姐姐还要出门呢,你这满嘴油,仔细把你姐姐衣服弄脏了。” 辰时时分,谢知微用过了早膳,正要出门,想到昨日萧恂说让她今日给她做古剌赤,他都拉肚子了,怎么还吃古剌赤? 谢知微怕不好应付他,便让人用食盒装了些粥品和馒头等清淡的食物,送到车上,和父母弟弟告别。 谢元柏有半个月的假,暂时不用去衙门,准备拜访一下昔日的故旧,再就是在家好好教儿子。见谢明溪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远去,小家伙难过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谢元柏握着儿子软乎乎的小手,“走,爹爹带你出城骑马!” “耶!”谢明溪一下子跳了起来,活泼的他往父亲身上扑跳过去。 谢元柏纵然秉承了抱孙不抱子的思想,但面对五年不曾谋面的儿子,他心里多的是愧疚,便一把接住了儿子,他一转身,看到从穿堂过来的白梅芷,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丫鬟的手里提着一个提盒。 谢元柏抱着儿子,只微微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白梅芷已经两步上前,在他和袁氏跟前行礼,“梅芷见过表哥表嫂!” 说完,她抬起头来朝谢元柏怀里的谢明溪看去,笑道,“溪哥儿都这么大了呢!” 谢元柏温和地笑了笑,朝袁氏道,“你陪白表妹说说话,我带溪哥儿出去了。” “等等,表哥!”白梅芷急切地叫住了谢元柏,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表哥,梅儿有一事相求!” 谢明溪已经不耐烦了,在谢元柏的怀里扭动不安,谢元柏抬手拍拍他的后辈,让他稍安勿躁,问道,“白表妹有什么事,请直言!” 白梅芷抬起头来,将自己尖俏的下巴朝前挺了挺,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送到谢元柏面前,“表哥,我听姨母说,家里有闺学,想梅儿出生均州郧乡那样的地方,哪里见识过什么闺学,梅儿还是姨娘在世的时候,跟着姨娘学过几个字,听说闺学的林先生是林大师的妹妹,一手琴出神入化,梅儿也想进闺学,但又怕林先生笑话梅儿连琴谱都不识得。” 说着,白梅芷羞愧地低下了头,将侧脸露出来,她永远都最懂自己什么时候哪个部位最美,也永远都懂如何让一个男人对自己牵肠挂肚。 “若论琴的话……”谢元柏笑得颇有深意,“这家里,我并不是最擅长的……” 第143章 嫌弃 生怕谢元柏说出拒绝的话来,白梅芷忙抬头,祈求的眼神望着谢元柏,道,“梅儿也听说四老爷的琴是几个老爷里弹得最好的,只如今,四老爷每日功课很忙,又要忙着娶亲,梅儿不敢打搅四表哥。” 谢元柏心说,你不怕打搅四弟,就活该打搅我吗? 他笑了笑,对袁氏道,“夫人,难得白表妹有上进之心,你去丛绿堂跟林先生说一声,最近几日,让林先生抽出些时间,单独教白表妹认一认琴谱。” 袁氏也不傻,她一直冷眼旁观,自然看得出这白表妹对自己夫君的那满腔爱慕之情。 她心里实在是担心极了,虽说天底下的男人,家里多收了三斗米还想买个小妾回来搂着睡,可真要她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的。 只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是谢元柏的正室没错,可若夫君对这女子动心了,她也没有办法。 正当袁氏的心里涌起浓浓的悲哀的时候,听到谢元柏点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来傻乎乎地看着谢元柏,她方才走神走得太厉害了,没听清夫君的话。 谢元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请夫人去丛绿堂跟林先生说一声,让林先生抽出点时间,指点白表妹的琴艺,要多花银子的话,就从长房的账上走。” “啊,哦,好!”喜从天降,袁氏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谢元柏说完,便淡淡地朝白梅芷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白梅芷眼中渗出泪来,她紧紧地咬着唇瓣,委屈喷涌而出,不甘地再次叫住了谢元柏,“表哥,你是在嫌弃梅儿笨吗?” 白梅芷的眼泪说来就来,她其实心里是欢喜的。 她并不觉得谢元柏是因为要顾忌袁氏才如此待她,她早就打听过了,谢元柏忘不掉的是他的原配。 当年表哥娶袁氏,一是为了延续香火,二是遵从崔家的意愿,娶一个继母回来抚养原配所出的谢知微。 他能够为了崔氏,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令人羡慕嫉妒! 这样一个人,不动心则已,一旦动心,将是海枯石烂。 这样一个男人,她白梅芷一定要降服,让他为自己所用。 所以,她并不恨谢元柏对她疏远,相反,她很欣赏谢元柏的这种坚贞,只要她取代了那个死人,谢元柏也一样可以为她上天入地。 谢元柏回过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白表姑娘,你在家里住着,若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与拙荆说便是,或者道与老太太知道也可。谢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有些规矩,家里的姑娘们跟着老太太和太太学规矩,哥儿们在外院抚养,这些,想必老太太会告诉你!” 白梅芷含着眼泪,福身道“是”,眼睁睁地看着谢元柏走了,她才上前挽着袁氏的胳膊,“表嫂,你不会笑话梅儿吧?梅儿是乡野偏村来的,没有见识过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以为和我们那里的小门小户一样,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就是了,今日真是让表哥和表嫂看笑话了。” 袁氏被恭维得毛骨悚然,她性格耿直,实在是不太会应付这些虚与委蛇,只好讪讪一笑,“白表妹说笑了,既然大老爷吩咐了,我还是送白表妹去一趟丛绿堂和先生说一声吧!” “那就劳烦表嫂了!”白梅芷垂着眼,眼中闪过一道寒意,大表哥那样一个文武全才的人,又情比金坚,怎么会娶这么一个蠢物? 她想着,心里又无限温存起来,今日谢元柏对她越是冷淡,待来日,他对她动了心,怕是会越发愧疚,也越发心疼吧? 袁氏走得很快,她掌府中中馈,本来今日一大早就应该去听事堂的,但因谢元柏歇在她房里,她怕一大早起来惊动了谢元柏,只好把听事的时辰改了,这会儿又摊上了这件事,少不得要快点去了结了好回去处理事情。 白梅芷跟不上她的脚步,被袁氏拖着走得气喘吁吁,心里不由得又骂上了,果然是个粗人,武将家族出来的大老粗,走路都带风,也活该表哥看不上她! 丛绿堂里,林先生正在教姑娘们学字,谢知微连着请了几日假,今日也没来。 对袁氏来说,女儿尊贵无比,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闺学没什么好学的,横竖将来也不会去考个女状元,来说事,她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林先生见袁氏来,也知道如今长房势大,袁氏掌了家中的中馈,忙迎了出来,袁氏将谢元柏吩咐的事说了,她财大气粗,道,“我们也知道如此是给先生增加负担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大老爷的意思,也不白叫先生出力,这个月的束脩双倍付给先生。” 都说千里当官只为财,寒窗苦读大约是最好的投资了,只为了日后能够有朝一日飞黄腾达。 林先生家境并不宽裕,之所以愿意来谢家教书,一来谢家是士林之首,家风清正,姑娘们都天资聪颖,二来也是谢家的束脩给得多,是极为尊师重道的人家。 袁氏虽然说话直白了点,林先生也并没有在意,看了白梅芷一眼,被她狐眼一勾便很不高兴,只觉得这姑娘眼神不正,但碍于袁氏的面子,不好多说,又是这谢家的表姑娘,并不姓谢也懒得多说,道,“大太太既然吩咐下来了,不才不无照办,每日课在申时结束,我会为白姑娘单独讲解琴艺之道。” 白梅芷心中尤为不甘,她本没有要上闺学的意思,她都及笄的人了,和一群表侄女儿一块儿上学,传出去都丢脸,她只不过是要拿学琴当个跳板,能够与谢元柏搭建些来往。 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梅芷多谢先生!”白梅芷只好给林先生行礼。 谢知慧从课堂里出来,对袁氏行了个礼,问道,“大伯母,大姐姐今天请假没有来上学,不知大姐姐是有什么事呢?” 袁氏心说,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她其实也不知道谢知微用的是什么借口请了假,但她素来不会撒谎,只好对林先生道,“实在是抱歉,小女顽劣,没有来上学,不过,她今日也是事非得已,前些日子,我那个小不成器的非要闹他姐姐,要他姐姐给买一匹马,他姐姐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今日兑现去了。” 第144章 求情 林先生一提起谢知微就很得意,不由得笑道,“大太太说哪里话,自古无信而不立,微姐儿虽是女子,能够懂得这个道理实在是难能可贵,可见她把我平日里教的都听进去了,也照着做了,这有什么不好?况且,微姐儿请假,她是把我这些天要讲的课全部都自己学了一遍,作业也都写得很好,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准假。” “那敢情好!”袁氏与有荣焉。 因老太太还在自我禁足,这些日子老太太心情不好,除了白梅芷谁也不见,也不让人去给她请安。 但袁氏来去丛绿堂都要从春晖堂的后院东西穿堂经过,她不能过门不入,再加上白梅芷提出要去陪陪老太太,她当儿媳妇的只好也跟着进了春晖堂。 老太太一听说长房就烦,金嬷嬷也知道今非昔比,在一旁劝道,“奴婢瞧着二太太最近魂不守舍,听说老太爷要给二老爷聘一房良妾,二太太是暂时管不了家里的这些事了。奴婢寻思着,老太太若想给表姑娘寻一门好亲事,还少不得大太太从中张罗。” “她能张罗出什么来?”老太太不以为然。 金嬷嬷将一盏茶递给老太太,劝道,“奴婢听说,今日大姑娘又出门了,方才门口又是车又是马的,听说宸郡王、沐小王爷,华阳郡主,惠和县主都来咱们门口,等着大姑娘一块儿去马市。老太太想想,若大姑娘肯带携一二,每每出门把表姑娘带上,凭着表姑娘的才貌人品,不说当个王妃娘娘,配一般的勋贵世子,总是有多余的吧?” 老太太沉思片刻,点头道,“嗯,还是你想得周到,她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金嬷嬷便顺势道,“老太太,奴婢去把大太太请进来?” 老太太看着袁氏走进来,她和以前真是大不一样了,走路都挺起了胸膛,身穿着一件八吉祥孔雀纹双层锦立领褙子,底下一条散花如意云烟裙,头上戴着八宝金钗,一只凤凰衔着一串琉璃珠子随着她的脚步颤巍巍地晃动着,映照出来的光芒,将她一张满月般的脸照得浮光雪白。 “给母亲请安!”袁氏福身下去,老太太盯着她看,半天都不叫起。 白梅芷嘲讽地看着袁氏,心想着,在这样的人家,老太太的身份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除非谢家不要脸皮了。 她上前去,跪在了榻前的脚踏上,伏在老太太的跟前,假模假式地为袁氏求情,“姨母,大表嫂是为梅儿才跑了这一趟,求姨母看在梅儿的面上,便是表嫂有不好的地方,也要原谅则个。” “你起来吧!”冯氏也很感念白梅芷的乖巧,很有眼力劲儿,有她年轻时候的风范,不由得越发喜欢,“我也不为别的,老大媳妇,你不要怪我这个当母亲的多嘴,我举凡也都是为了这家里好。你也瞧瞧,老二和老三成亲这些年,儿女一大堆了,你和老大跟前,你看看,就微姐儿和溪哥儿,微姐儿还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说到子嗣,袁氏满心都是愧疚,她低着头,就跟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样,一个字的辩解都没有。 “前些年,我多次提醒你,你自己去不了老大那里,让你挑个合适的人,送过去,一来照顾老大,二来兴许就无心插柳了呢?你看看你,有没有听到心里去?如今老大回来了,你抓紧些吧,便是弄几个丫鬟在屋里,生了孩子还不是得喊你一声母亲,你也别学那些小门小户小肚鸡肠的妒妇,丢了谢家的脸。” 袁氏觉得自己算是把谢元柏对崔氏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的了,她哪里还敢给谢元柏送人呢? 但这话是说不出来的,她不得不福身道,“是,儿媳明白了!” 白梅芷在旁边听得惊心动魄,她很想跟老太太说一句“给大表哥做妾,我愿意”,理智总算是让她保持了一点矜持,她跪在榻前,慢慢地给老太太捏着腿,心里不由得想到,就算只是给大表哥做妾,她也得先俘获大表哥的心。 她已经委曲求全不做正室了,难道还要她做到既没了名分,又没了情分吗? 她要的不多,只是大表哥的一颗真心,只要他能待自己一心一意。 她也是为了大表哥好,她不愿看到他一直沉湎于过去,把心一直耽误在一个死人身上,忘了自己是一个活人了。 袁氏这么多年都无法笼络住表哥的心,她实在是心疼坏了。 袁氏从春晖堂出来的时候,脚步沉重,迈过门槛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朝前扑下去。田嬷嬷一把抓住了她,担心地问道,“太太,发生什么事了吗?” 袁氏觉得委屈极了,她看看四周,没有说话,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听事堂,便说回扶云院歇息一下,待进了扶云院,袁氏才一股脑儿地把委屈都说了,难免落泪道,“是我善妒,不愿给大老爷纳妾吗?也要大老爷肯才是啊!” 因袁氏屋里留的都是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丫鬟,嫣梅留在屋里,她也没有在意,并没有看到嫣梅听到说给大老爷纳妾时,眼底的跃跃欲试。 田嬷嬷也是义愤填膺,不过她倒是冷静,从嫣梅手里接过了茶,递给袁氏,“大太太不必着急,大太太别忘了,无论谁想进这扶云院的门,既不是大太太说了算的,也不是老太太说了算的,崔家在旁边盯着呢!” 袁氏一听,也是这个理儿,还有一句话,田嬷嬷不敢说,那就是,大老爷可不是在这上头用心的人,她不由得想到今日白家表姑娘的那番算计,最后惹来了大老爷的嫌恶,也冷静下来了。 “我竟是比湄湄还沉不住气了。无论如何,今日老太太有句话是说对了,长房子嗣单薄,我心里哪能不急啊!”袁氏用帕子沾沾眼角,一说起来又是委屈,大老爷说他们重新开始,也不知道如何重新开始法,要让她去问,她也不敢。 袁氏在这边愁,谢知微也在愁。 第145章 唇破 谢知微的马车从东角门出来,她看到门口摆了一溜儿的马车,还有一群骑着高头大马,锦衣缓带的少年郎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她扫了一眼,都认识,又都不认识。 看到这些人均以萧恂马首是瞻,谢知微顿感头疼,他弄这阵仗是要闹哪般? “快点,磨磨蹭蹭的,等了你多久了?”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谢知微循声看去,见一匹白马上面坐着一位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前面用一根玉簪束在头顶,和后面的头发一起披在身后,身穿一身箭袖,手里捏着马鞭,一脸不善地朝谢知微看过来。 “吵什么吵?不耐烦等就滚!”萧恂纵马上前,用马鞭挑起了谢知微手中的帘子,一眼看到她马车里的吃食,翻身下马,“我还没有吃早膳,谢大姑娘,我借坐一下你的马车!” 说着,他就下了马,不等谢知微拒绝。 谢知微朝发飙的惠和县主看了一眼,见她瞪过来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眼里的火要将她烧着,不由得暗叹一口气,萧恂这拉仇恨的本事,和他的爵位一样高。 “走啦走啦!”萧恂

相关推荐: 《腹黑哥哥。霸道爱》   她太投入(骨科gl)   从全员BE走向合家欢(NP、黑帮)   寡妇门前桃花多   综漫:开局就打宿傩?   赘婿   倒刺   被觊觎的她(废土 np)   左拥右抱_御书屋   偏执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