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不香吗?和一个孩子争,真是够不要脸的,现在惊动了家长,真是活该! 襄王扑倒了皇帝的脚跟前,“皇兄,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韩振欺负我儿子?你居然还帮他这个外人。” 皇帝想哭的心都有了,他要说,这朝堂之上,哪里有什么内人外人的,可是,他要敢这么说,他这位素来不按理出牌的皇弟会跟他发疯。 不得已,皇帝只好道,“韩振,朕指派谁去平叛,还不需要你置喙,是谁跟你说,宸郡王之前的军功是捡来的?” “啊?韩振,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说我儿子的军功是捡来的,我跟你拼了!” 襄王正要扑过去,萧恂忙拉起了他爹,“爹,别介啊,狗咬您一口,您还真扑上去咬狗一口?再说了,他说我军功是捡来的,那就说明皇伯父功过不分,横竖我就是靠那军功得封的郡王爵位,他不服他活该!” 皇帝越听越怒,最后横眉冷对,也不敢对襄王父子,只好怒怼韩振,“这次要不是你识人不明,任将无能,何至于朕的三千儿郎会陷落?阿偃,传朕的旨意,怀远侯当为本次平匪失利负责,着六部议处,交由三司定罪!” 韩振想喊冤,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忙领命,并提醒道,“皇上,吉时已到,宸郡王该启程了!” 皇帝松了一口气,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他摆摆手,“你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祖母和你父王还在京城等你平安归来呢!” “侄儿知道了,侄儿不会让皇伯父陷入为难之中的。” 这大约是皇帝有史以来,为出行将士送行时说过的最为别开生面的话了! 对皇帝来说,萧恂出征,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安全,主要是因为这小子从小就表现出了宁死不屈的悍勇精神。 当年,北契的一个小皇子随使团前来见世面,那时候萧恂才六岁,那小皇子已经十三岁了,他打不赢别人,硬生生把人耳朵咬下来一只,他自己也被人打得半死。 萧恂一身如雪银铠,骑在飞云骓上,大红的披风迎着风翻滚,他的身后跟着这次随他出征的将士们,才走上街头,街上的欢呼上如潮水一般涌来。 “姐姐,快看,快看,郡王哥哥来了!” 朱雀门边上,临街的酒楼里,谢知微和谢明溪占据了最好的一个雅间,窗户下面便是宽敞的御街,马蹄声阵阵,谢知微忙过来,一眼就看到少年如七月流火,意气飞扬,气势如虹。 第204章 违逆 萧恂本来就在想,今日小狐狸来不来? 他有所感应,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谢知微一双妙目,不由得展颜一笑,南熏门前的整条御街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呼声。 “宸郡王,这里!看这边!” “宸郡王笑了,是哪个不要脸的在勾引宸郡王?” “呜呜呜,为什么不看奴家啊,奴家生得不好看吗?” 谢知微忙把脑袋缩了回来,谢明溪接过了姐姐手里的药瓶子,朝下扬手,“郡王哥哥,这里,这里!“ 萧恂看到了小胖子,小胖子忙将药瓶子往下一扔,萧恂扬手接到了,看也不看,便往怀里一塞,马儿速度不减,如流星一般出了南熏门。 谢知微站在南窗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地一紧。 十三岁的少年将军,谢知微只知道前世的萧恂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同天有神助一般,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也会受伤,也会中埋伏,也会被迫逃命,也会九死一生。 送走了萧恂,谢知微的心情有点失落,回来的路上,姐弟俩坐在车里,都没有怎么说话。 好半晌,谢明溪道,“姐姐,你说郡王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不知道。”谢知微看着他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溪哥儿,你将来是准备文举还是武举?” “都可以啊!”谢明溪很疑惑地看着姐姐,“郡王哥哥说,一个真正的人才,应当是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他说,如果我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将军的话,就应当多读书,只有比对方聪明,才能战无不胜。我想好了,我要成为郡王哥哥那样厉害的人,十三岁就能带兵打仗,唉,我现在已经五岁了,没几年了。” 谢知微听到这番老气横秋的话从一个五岁的稚子口中说出来,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恂这是快把弟弟忽悠瘸了的节奏吧? 马车才进了东角门,秋嬷嬷迎了上来,“大姑娘,您可总算是回来了,老太太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让去春晖堂商量事情,您要是不回来,大太太就得过去了。” “我过去就行了,跟太太说,让太太不必过去。”谢知微从马车上下来,一面让人把弟弟送到书房去好好读书,一面抬步往里走,先去换身衣服。 她慢条斯理,想着老太太若是等不及了,也不必等她,而她彻底不想给老太太脸面了。 春晖堂里,长房这边的位置空着,二房和三房心知长房故意怠慢老太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有看见。 好半晌,谢知微才姗姗来迟,敷衍地给老太太请了个安,在往常的位置上坐下。 心知是为了明日永昌伯府的寿宴,谢知微安坐着,听谢知慧问她去了哪里,她笑着示意一会儿再说,突然听到了老太太喊谢知慧的名字,“慧姐儿,你就是这样没规矩的?你娘没有教过你规矩?” 谢知慧的脸猛地一红,便听到了谢知倩嘲讽的笑声。 “原来是三妹妹,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吗?”谢知微看向谢知倩,眼中满是严厉,“老太太说话,你在一边笑什么?是在笑话老太太的话吗?” 谢知倩怨恨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大姐姐,我又没有笑话你,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呢?都是你的妹妹,我和二姐姐有什么差别吗?还是说,你嫌弃我父亲是庶子?” 若是正常一点的老太太,听到这样的话,必然会斥责谢知倩一番,可是,长房不是自己亲生的,三房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眼看着干起来了,老太太也不说话,端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喝。 “三叔是不是庶子,和我这个当晚辈的没有关系,就如同三妹妹不会嫌弃三叔是庶出。再说了,这个家也少不了三叔,三叔这些年为家里做了多少贡献,大家有目共睹,三妹妹以后还是不要拿这种事说事了。“ 谢知微瞥了老太太一眼,将老太太看好戏的神色看在眼里,”三妹妹,有句话叫英雄不论出身,同是这府里的姐妹,我们同根连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希望你能记住。“ 谢知倩低下头来,钱氏在一旁横了她一眼,“非要你大姐姐说你两句,你的皮才不痒。我平日说你,你几时放在心上过?” 老太太没想到谢知微几句话,就让谢知倩服帖了,此时听到钱氏还在为谢知微敲边鼓,不由得白了这个愚蠢的三媳妇一眼,拍了拍桌子,“好了,我喊你们来,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明日是永昌伯府大太太的寿辰,帖子早就送过来了,微姐儿,礼单拟好了没有?” 袁氏的腿还没有好,长房这边是谢知微亲自过来的,她抬了抬袖子,身子朝前倾了倾,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早就拟好了。” 说完,谢知微朝紫陌使了个眼色,紫陌忙将礼单拿出来,递上去。 “正要请老太太过目!” 谢知微只当没有看到老太太看着礼单越来越黑的脸,她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寻常地说道。 “这礼单是谁拟的?你还是你母亲?”冯氏将礼单拍在桌子上,“前后总共不超过一百两银子,谢家和永昌伯府是什么关系?永昌伯府好歹还是勋贵门第,这点礼,送出去不嫌丢人吗?” “老太太说哪里话?崔家外祖母,卢家有个什么事,也就比这礼单重了一倍而已,家里礼尚往来都是有规矩的,老太太若是想私底下多补一点,我不反对,不过,先将我娘亲的嫁妆还给我!” “你……”对上了谢知微一双凌厉的眸子,冯氏怒火如炽,狠狠地拍在罗汉床上,“你这是反天了?” “老太太,如果我要回我娘亲的家装单子是反天的话,这一点我可不认,如果老太太觉着我做错了,我们可以找皇后娘娘说理去,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谢知微毫不相让,“我娘亲的嫁妆单子里一共二十三家铺子,上千顷良田铺子,这些年来多少收益,老太太,过去多少日子了,这账本也该整好了。若到时候让崔家出面来帮我要这些嫁妆,可就不好看了。” 第205章 嫡妻 “横竖,我也不是您的嫡亲孙女儿,这要是传出去,丢的可不是谢家的脸面,到时候京城里怕是会有人说永昌伯府的姑娘如何如何。”谢知微知道老太太看重的不是谢家,而是娘家永昌伯府。 她一直觉得谢眺之所以瞧不起她,不尊重她这个嫡妻,是因为永昌伯府式微。 而谢知微知道,祖父之所以不尊重冯氏这个嫡妻,是因为瞧不起她的为人。 人可以蠢一点,可以无知一点,但一定不能自私贪婪,心眼歹毒。 冯氏的脸色很不好,一时下不了台,顿时怒不可遏,“常嬷嬷,还等着做什么,上家法!我就不信了,我还惩治不了你一个晚辈。” 就在这时,春晖堂的丫鬟进来报,说是永昌伯府的五少爷来了,求见老太太。 “快,快让五哥儿进来!”老太太让人将礼单收起来,还给谢知微,“我也不说比崔家的要多些,就照着崔家的重新拟一份礼单送来。” “老太太,怕是不妥。且不说崔家与谢家多少年的交情了,就只说崔家向来都是我们多少礼去,崔家多少礼来。永昌伯府这些年,什么时候给谢家送对等的礼来了?哪一次不是克扣些?不说别的,就这最后一次家里宴请,永昌伯府别说送礼了,连人都没来,眼见是没拿我们当亲戚呢。” 谢知微嘲讽一声笑了,“都说人情不比债,顶着锅儿卖。这礼尚往来,哪里还能用来挣钱呢?哪一家不是一礼去一礼来?永昌伯府这门亲戚也不算远,我们送过的礼从来没有敷衍,可他们却不是这样,想必家道艰难,老太太何必还要送重礼,增加亲戚们的负担呢?” 老太太气得脸都铁青了,正要说话,听到外头脚步声,丫鬟在禀报,“五公子进来了!” 冯丛韬穿了一身月白色银绣纹锦袍,腰间束掐牙腰带,一双白底皂靴,行走如风,端的是玉树临风。 他进来就朝几个姑娘睃了一眼,目光在谢知微的脸上稍微打转,露出一丝满意的笑,之后才上前去向老太太请安,“姑母,侄儿给姑母请安!” “一家子,客气什么,快过来,让我看看,你又长高了?”老太太这真是见着了亲人了,忙朝冯丛韬伸出手去,冯丛韬拉住了她的手,顺势坐在了老太太的罗汉床上。 老太太这张罗汉床,只有三个晚辈碰过,薛婉清躺过,白梅芷跪过,冯丛韬坐过,谢家的儿孙辈都没有这个资格。 冯丛韬眼睛不停地朝谢知微瞥过来,谢知微只感觉到一阵恶寒,她正要起身离开,便听到冯丛韬道,“这几位是我的几个表侄吧?微姐儿,慧姐儿和倩姐儿?” “是啊!”老太太笑呵呵地道,“还有你的两位表嫂,我把她们喊来,是想说明日去家里赴宴的事,你去给你的两个表嫂见个礼吧!“ 谢知慧已是坐立不安了,只觉得老太太怎么回事,平时也还像个模样,可是一旦涉及到永昌伯府的事后,就连礼数都不顾了。 肖氏和钱氏只好起身和冯丛韬见礼,肖氏笑着道,“母亲,好不容易表弟来了一趟,这时节过来,想必有些话要和母亲说,媳妇们就先告退了。晚些时候再过来给母亲请安!” 谢知微巴不得,已经起身了,正要走,冯丛韬喊住了她,“微姐儿,且留步!” 谢知微扭头朝他看了一眼,肖氏和钱氏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谢知慧有些不放心,站在大姐姐的身边,一脸警惕地看着冯丛韬。 “微姐儿,白表妹如今在我家里……” 说到这里,冯丛韬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眼睛灼灼地看着谢知微,只见她肌肤赛雪,明眸皓齿,小小年纪已有绝色容颜,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倾城之色。 虽说隔了辈分,可是,自古以来,连帝王都能纳姑侄、抢弟媳、占臣妻,他男未婚,谢知微女未嫁,有什么做不得亲? 且关键是,母亲说得对,他若是娶了谢知微,家里就不必像现在这么遮遮掩掩地过苦日子,谢知微实在是太有钱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不起以后他多敬重这位嫡妻一些。 “恭喜!”谢知微淡淡地扫了冯丛韬一眼,不知道这位表叔跟她说这些是几个意思,这人看她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头肥羊,谢知微一阵恶心,牵了谢知慧的手,“走吧,二妹妹,我们回去吧。” 冯丛韬舍不得谢知微现在就走,正要留,冯氏喊住了他,待谢知微走出了屋子,冯氏低声道,“来日方长呢,不急于这一时,没得让她知道点什么,又闹起来!你这个表侄女啊,实在是让我头疼。我原想着这孩子留不得,你母亲提醒了我,若是能把她给了你,你能管住些,倒是让我省点心思。” 谢知微从春晖堂出来,与二妹妹在扶云院后面的小花坛边分了手,她当即就吩咐百灵,“去打听一下,今日永昌伯府的五公子来做什么?老太太那边打的是什么主意?” “是,姑娘!”百灵寻了个理由,转身就去了春晖堂那边。 夜里,秋嬷嬷服侍谢知微上了床,百灵回来了,洗漱完后,主动要值夜,紫陌只得把外头的床让给了她,自己抱着被褥去抱厦那边将就一夜。 百灵穿了一身小袄子,进了谢知微的卧房,谢知微忙起身,将一床被子递给她裹好,“别着凉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可打听到了?” “姑娘,可没把奴婢给气死,您猜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说和那边的太太们说好了,白表姑娘留在永昌伯府,但要把姑娘许给五公子,啊呸!”百灵义愤填膺,“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听说今日一大早,白表姑娘被老太太从妓院里赎出来,送到永昌伯府是这五公子抱进去的。” 冯丛韬,谢知微略有印象,前世冯丛韬是和人争一个小倌争死的,说起来这也是个男女通吃的货,不过,他对男人兴趣比对女人的要大些,买了胡僧的药,不知怎么地就用药过量了,在小倌馆里发疯,抢了别人的人,和对方起争执的时候,被对方一拳,七窍流血而亡。 第206章 孪生 前世,冯丛韬娶没娶妻,谢知微就不知道了。一个能够用胡药,把自己弄死的人,绝对配得上白梅芷。 百灵气愤不已,谢知微却心如止水。 冯氏打这样的算盘,并不稀奇。她两世都在为娘家谋划,上一世,可能是自己没有因为娘亲的嫁妆对她咄咄相逼,也没有这县主的头衔,更加没有封邑,她才没有动这样的心思。 那一世,她却是为了永昌伯府把二妹妹卖了。 永昌伯府得罪了义武侯,为了给义武侯赔罪,让义武侯答应放过永昌伯府,老太太按着二妹妹的头,让她嫁给义武侯世子。 二妹妹在义武侯府,受尽折磨,最后义绝,她的所有嫁妆都留在了义武侯府。 谢知微的手紧紧地拽住被褥,她眼中幽芒闪动,她两世为人都不曾害过人,这一次,她不得不出手了。 虎狼屯于阶陛,还谈什么因果? 既是如此,她须得做些准备,原本她没打算去永昌伯府,现在哪怕冯氏不让她去,她也得想个法子跟着去了。 一夜无梦,谢知微睡得很好。 一大早,谢知微前往扶云院用早膳,看到母亲的院子里又多了一批小姑娘,便想到,母亲这里四个大丫鬟的缺,一直都只有三个,如今嫣梅被发卖了,少不得要补人,便只匆匆瞥了一眼,准备离开。 突然,两道目光朝自己看过来,那目光不一样,谢知微忙迎了上去,见一对双胞胎姐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容忽视。 “湄湄,你来得正好,我正说要让人去喊你,你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眼的丫鬟?挑两个放到屋子里,横竖咱们也不少这两个钱,多留几个人,万一有个差池,也好有顺手的人补上。” 丹枫殷勤地给谢知微端来了一碗茶,她低眉顺眼的,瞧着精气神比以前差了很多。 谢知微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袁氏朝她眨眨眼睛,谢知微心头便了然,想必是嫣梅这事儿出来,如今丹枫和雪杏都很不自在,她昨日才听说雪杏病了。 也难怪这么急着挑人了。 谢知微便不客气地道,“那女儿就恭敬不如从命,先挑了。” “嗯,你挑,我瞧着那两个丫头不错,人挺机灵的,放你院子里好。”袁氏颇有眼光,看中了方才偷看谢知微的那对双胞胎。 谢知微从善如流,让人上前来,问了叫什么名字? “奴婢杜沅,奴婢杜沚,给姑娘请安!” 两个丫鬟行的是江湖礼,谢知微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点头,让紫陌把人带到倚照院里去。 她用过早膳,便回到了倚照院,那两个丫鬟已经梳洗过了,换了一身衣服过来给谢知微磕头。 “是谁派你们来的?”谢知微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碗茶,指尖轻轻地描在米黄釉粉彩盖碗的竹纹上。 她还记得这两个姑娘,前世曾经求过自己,让自己去救陆偃,若自己能够救陆偃一命,她们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 那时候陆偃的毒已经攻心了。 “是……”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就好像自己在看自己。 杜沅出生比杜沚早了小半个时辰,是姐姐,有些懊恼地道,“是奴婢们自己愿意来的。” 两个姑娘不说是谁,谢知微便也不再追问,她怔怔地看着茶碗良久,才回过神,“起来吧,不愿意说就算了,今日你们俩就随我出门一趟吧!” 见谢知微轻易地就留下了自己二人,杜沅和杜沚又很觉得不可思议,因她们来之前,公子说过,若是姑娘问起,就要把自己的底细知无不言地说给姑娘听,若是姑娘不问,那就算了。 那现在,她们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谢知微并没有要她们说的意思,她进了内室,才梳洗一番,兰鸢便专程来了,说老太太吩咐了,让大姑娘今日跟着一块儿去永昌伯府。 谢知微笑道,“我就不去了吧!”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她真不去,老太太也拿她没有办法,但是,她从来不是一个肯妥协让步回避的人,避过了这一次,不知道下一次在哪里等着,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所以,这一次她要主动出击。 兰鸢早就料到大姑娘肯定会不想去,她赔笑道,“大姑娘,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吧,大姑娘要是不去,奴婢也没法回春晖堂复命了,少不得要和紫陌姐姐抢食了。” “这敢情好,我但凡是个男子,我早就把你要过来了,红袖添香可不是好。”谢知微笑着捏了捏兰鸢的脸蛋儿。 兰鸢羞得脸都红了,“大姑娘就知道取笑奴婢,快让奴婢服侍大姑娘吧!大姑娘这一身衣服已经很好了,要不,再换一件亮色一点的?” “不用了,就很好!”谢知微也不逗兰鸢了,她站起身来,吩咐紫陌,“你留在家里,今日让百灵、杜沅和杜沚跟着我去。” 紫陌自然无不可,她将谢知微出门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一一交给百灵,并嘱咐三人好生服侍好姑娘,若做得不好,下次就不许她们单独随姑娘出门了云云。 “好了,你就别担心了。”谢知微笑道,“你永远都是我身边第一丫鬟,就算将来我把兰鸢要来了,也动摇不了你的位置。不过,紫陌,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紫陌的脸蛋儿一红,嗔怪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姑娘今日怎么了,才笑话了兰鸢姐姐,这会儿又拿奴婢开心了?一个百灵,本就是个万事不管的,杜沅和杜沚还不知道规矩,姑娘带她们三人出门,奴婢哪里放心得下?” 一番说闹后,谢知微去扶云院与袁氏说了出门的事,才出了仪门。 老太太今日倒是积极,早早地就在西角门等着了。二房和三房的马车从东角门挪到了西角门,谢知微的马车依然在东角门等着,她领着丫鬟们上了马车,马车出了东角门朝西角门行去。 在西角门汇合时,谢知慧爬上了谢知微的马车,看到杜沅和杜沚两个陌生的脸庞,她愣了一下,要将三个丫鬟撵去与她的丫鬟明月一块儿坐,她自己坐谢知微的马车。 第207章 质问 杜沅对杜沚使了个眼色,杜沚与百灵下了车,她自己留在车上。 谢知慧看向谢知微,很是纳闷,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不听主子话的丫鬟。 谢知微也有些头疼,她看着杜沅眼中坚定的神色,那意思很明显,她姐妹二人必须有一个人不离谢知微左右。 谢知微只好向谢知慧道歉,”好妹妹,你不要和她计较,只因为上次风夕节我差点出了事,我母亲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这对活宝,她们也是为了我好,你看在姐姐的面上,多担待些。“ 原来如此,想到风夕节那晚,谢知慧也是心有余悸,忙对杜沅道,“你做得对,大姐姐的安危当排在第一位,你没有听我的话下车,这就很对,回头我让丫头赏你。” 杜沅垂下眼帘,没有说话,赏不赏的,不是她想要的。 谢知微没有下车给冯氏请安,甚至,昨天冯氏让她重新调整礼单,谢知微听到了就跟没有听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谢知微再次面对面地要崔氏的嫁妆,冯氏没打算刺激她,也没有自己开私库,给永昌伯府补一份礼。 最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拉着礼物。 比起以往谢家往永昌伯府送的礼来说,实在是太过单薄了,几匹绸缎,两抬喜饼就占了一大半的空间,一对梅瓶,一架鸡翅木嵌大理石绘喜上梅梢的立屏,都不怎么值钱。 时辰尚早,谢知微等人到的时候,还是第一拨客人,孙氏领着两个妯娌迎到了二门口,听着大门口的管事唱礼单,原本一张圆脸上挂着笑,可是听着三两句话便唱完了,不由得愣了一下。 孙氏一脸茫然地看向冯氏,觉得是不是大姑奶奶弄错了? 冯氏格外尴尬,她也没有料到谢知微竟是如此大胆,扶着孙氏的手下来后,冯氏轻轻地拍了拍孙氏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眼睛朝谢知微瞥了一下。 孙氏忍下了这口恶气,吩咐女儿,“玉姐儿,好生照顾你几个侄女儿,可别委屈了她们。微姐儿可是县主,得罪不得的。” 谢知微边走,边看着永昌伯府这副败落的景象,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舅太太,既是知道我是二品的县主,也不见府上行礼,想必是没有把我这个皇上亲封的县主放在眼里,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若不欢迎我来,我回去就是了。” 说着,作势要走,冯氏生怕她走了,忙道,“微姐儿,大舅太太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玉姐儿好好招待你们即可,长辈们说话或许会随意些,你素日大度,今日怎地还计较起来了呢?“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舅太太看着我们今日这么多人来,送的礼又不多,才不待见我们呢。”谢知微看孙氏三妯娌的脸黑得如同锅底一样,又补了一句,“听说白表姨被接回了永昌伯府,怎地不见白表姨?” 这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孙氏忍了又忍,但看在今日有所图谋之上,她再次忍下了这口恶气,“我昨日还说把你白表姨送回谢家去,担心你们祖母惦记,我们这做舅母的,比姨母总是隔了一点,谁知她竟不可回去,以为她不愿意回谢家呢,便没让她出来待客。” 谢知微心说,白梅芷要是不出来,她今日来做什么? 笑了笑,谢知微道,“若论起亲疏,自然是舅太太这里和白表姨更亲近一些,姑表亲代代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姨表之间哪里比得上呢?“ 冯氏还在,这里哪里有谢知微一个晚辈开口的份,可是谢知微也说了,她是个二品县主,她要开口,这里都是品阶不如她的人,谁敢拦呢? 肖氏看到老太太和冯家的三位太太一脸便秘脸,只觉得特别解气。 钱氏装作用帕子擦嘴,偷偷地掩住了不住上扬的嘴角,心说,不愧是谢家和崔家联姻生的姑娘,还真是厉害,她也不由得横了只知道傻傻地跟着的女儿,叹了一口气,以后女儿说不得要仰仗谢知微这个当姐姐的。 她是傻了,才要得罪长房,将来自己的儿女平白少一份助力。 要说窝里斗,和长房争,二房这么多年来,凭借老太太,没少下心思,最终,大姑娘一发威,这些年的心血白费了不说,且看肖氏如今,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要不然,今日这场面,肖氏还不定如何上蹿下跳地帮衬老太太和永昌伯府呢! 各人各怀心思,来到了正堂安坐,孙氏坐了罗汉床,冯氏在谢家是地位超然,在这儿也只有坐在椅子上的份。 白梅芷被请了过来,看到老太太的瞬间,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也不敢就这么上前去,而是规规矩矩地给永昌伯府的太太们行礼请安,方才在老太太跟前福了福身,喊了一声“姨母”,不敢说多的话,在冯若玉的下手处落座。 冯氏心疼坏了,她太过震惊,几日不见,白梅芷哪里还有养在她跟前的那水灵灵的劲儿,如同一朵干枯的花,形销骨立,枯黄凋零。 冯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到现在为止也想不通,明明说好了是谢知微的,为何最后成了她的梅姐儿。 之前,冯氏没有多想,此时,她忍不住朝谢知微看去,正好对上了谢知微颇有深意的眼睛,这双酷似卢氏的眼睛里,含着嘲讽的笑意,似乎在说明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冯氏惊呆了,一个深觉不可能的想法涌上了心头,难道说,谢知微之前知道了什么?她记得那天,说谢知微与兄弟妹妹们走失之后,就遇到了陆偃,后来又是宸郡王把她送回来的,从头到尾,梅姐儿呢?她在哪里? “虽说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可是,事关梅姐儿的终生,微姐儿,你当着舅太太,婶娘们,还有祖母的面,跟祖母说实话,风夕节那晚,你和你白表姨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故意把你白表姨弄丢的?” 这真是个好时候,这里,只有谢家的几个姑娘,个个都比她小,庇护不了她什么。 第208章 家贼 谢知慧很是担忧,她看向大姐姐,见大姐姐不屑一顾地一笑,顺手抬了抬袖摆,将披帛拉了拉,才缓缓地道,“白表姨,你且说说,风夕节那晚,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梅芷听冯氏说的时候,心头就是一喜,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是啊,谢家老少爷们别的好处没有,负责任是他们首当其冲的优点,想到大表哥若是知道她是因谢知微而遭受此难,他必然会对自己生出怜惜。 大表哥那样的人,如玉树兰芝,即便她沦落青楼,又怎么会对她有偏见呢?恐怕她会越发怜惜自己吧? 想到这里,白梅芷闭了闭眼睛,她容颜憔悴,惨白的脸上两行泪缓缓滑落,我见犹怜,把冯氏心疼死了,她恨不得一把将这个姨侄女儿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那日夜里,灯会开始了,梅儿便带着家里的几个哥儿姐儿一块儿去外头,烟花开始放的时候,街上的人突然涌起来了,当时梅儿身边就只看到了微姐儿,梅儿想着微姐儿身份贵重,平日里家里都宝贝她得紧,生怕她被人冲撞了,便护着她到了街边上,谁知,误入了一个巷子里,就在这时候,前后来了七八个大汉,一开始梅儿以为这些人是冲着微姐儿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是冲着梅儿来的。” 无论如何,出了事的人是白梅芷,她也是够聪明,干脆把这个屎盆子栽在谢知微的头上。 冯氏听懂了,她露出绝望之色,看着谢知微,“微姐儿,祖母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你是看着祖母对你表姨多宠着些,你心生怨愤,才会行此卑劣手段?你,你你简直是把谢家的脸给丢尽了,这事儿,若是让你祖父知道了,连你祖父也保不住你。” “不,不是的,不会是这样!”谢知慧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拦在了谢知微的跟前,对冯氏道,“祖母,您不能听白表姨的一面之词就认为大姐姐是这样的人,大姐姐何等光风霁月,她何须如此?” 冯氏横眉道,“慧姐儿,坐下!长辈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谢知微起身,拉着慧姐儿的手,让她坐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慢条斯理地道,“老太太,那七八个人呢,还在顺天府牢房里头,老太太若是得了空,我们去瞧瞧也无妨。既是说到这里,我也不怕丢了谁的脸面了,妹妹们虽然都在这里,也可见识一番,家贼难防,将来可别轻易相信谁而栽了跟斗。” “你胡说什么?什么家贼,哪里来的家贼?”冯氏怒道。 这件事,永昌伯府只知道结果,还真不知道起因,此时,无不将耳朵竖起来听。 “白表姨,你说当时是我把你往外拉,且不说这些了,究竟是你拉我还是我拉的你,这些说起来没有意义。不过,当时有两个人证,要不要我们把人证请过来问问,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梅芷的脸瞬间再次一白,她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人证?难道说当时有人看到了?会是谁呢? 什么样的人,才会救了谢知微一命,而把自己一脚踹进深渊里去? “微姐儿,你说有人证,或许真有吧!你也知道,我头次进京城,风夕节那日是我第一次出门,我认识的人着实有限,又有谁愿意站出来为我说句话呢?” 谢知微好笑,“你都不问是谁,你怎么就知道,那人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为我做伪证呢?” 白梅芷戚然一笑,“不知那人是谁?” “当时,你我在那小巷子里纠缠,东厂督主陆大人就站在小巷子的尽头,里头发生了什么,他从头看到尾了,白表姨,你或许不知道陆督主,觉得他会为我做伪证,你且问问老太太,问问舅太太们,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陆督主为我做一次伪证?” 东厂?便是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东厂是什么样的存在。 东厂督主?意味着权势熏天。 白梅芷不是天真的无知之人,也知道,东厂督主轻易不会为任何人做伪证。 可是,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陆督主为什么只救了微姐儿你一人?照理说不应该啊,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陆督主知道那几个人是你找来的啊,哪知道那些人会反噬呢?还记得金全吗?那会儿金全就在东厂手里,那八个人领头的难道不是舅太太这边管事的亲戚吗?” 孙氏心头一跳,她虽不知道具体细节,但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冯氏,心里把冯氏骂了个狗血喷头,一个孙辈都对付不了,反而把永昌伯府给牵连进去了。 这事儿居然被东厂督主看在眼里,想到冯忠那外室的兄弟如今还在东厂的手里,孙氏就一阵心惊肉跳,这天底下谁能熬得过东厂的酷刑呢? “管事?也不知是我们府上哪个管事?微姐儿,不知陆督主说了什么?”孙氏先就怯了,“也不是每个管事的亲戚都在府上当差,我若是知道是哪个管事的话,必定不轻饶。“ 这话只是听听而已,谢知微笑了一下,“陆督主说了什么,舅太太若想知道,去问陆督主,舅太太问我,岂不是为难我吗?我一个女孩儿家,哪里知道这些事?” 孙氏哪里敢去问陆偃?她连陆偃的面儿都见不着。 白梅芷眼珠子转了转,两颗泪再次滑落,“微姐儿,你说那八个人是我找来的,这话从哪里说起?我才来京城几天,去哪里认识这些人去?” “不着急,我都说了金全还在顺天府地牢呢,相信卢表叔自然有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谢知微没有错过冯氏脸上变幻的神色,“真是可惜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也只配进顺天府的地牢,没资格进诏狱。” “金全?这个背主的东西,竟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 冯氏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扭头就安慰谢知微,“这些话,你之前在家里怎么不说呢?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儿才叫你祖父惩治金嬷嬷,你这孩子也是太见外了些,你爹虽不是我养的,可我向来待你和待慧姐儿又有什么区别?” 第209章 回护 谢知微只茫然地看了冯氏一眼,不置可否。 屋子里的气氛很尴尬,冯氏却不觉得,她叹了口气,“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终归是我的错,你们祖父怨我,也没有怨错。金全这狗奴才,也不知道能不能受住顺天府的刑,胡乱说些话,丢了谢家的脸面。微姐儿,他的卖身契还在祖母的手里,晾他也逃不过天边去,你去跟你卢表叔说一声,让他把人放了,祖母自会处置他,不叫他好受。” 冯氏心说,横竖这件事里头,谢知微也没有被害到,若顾忌谢家的脸面,这些话她肯定听得进去。 “老太太,人又不是大姐姐送进去的,朝廷的事,大姐姐如何说得上话?老太太还是不要出这样的主意了!”谢知慧真是忍无可忍了。 “要你多嘴!”老太太怒道,她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斥责谢知慧,只好拿肖氏出气,“看看你把好好一个姐儿教成了什么样儿,今次是在舅太太们跟前,一家子人也不会笑话,改日当着外面人的面也是这样没有规矩吗?” 肖氏气得快成内伤了,她朝谢知慧看了一眼,暗示她少说,陪着笑脸对冯若玉道,“玉姐儿,小姑娘们哪里坐得住,你还不快把你几个表侄带到院子里去逛逛,这也好长时日没有来了呢,院子里应是大变了样。” 孙氏想着,儿子还在瞅着机会与谢知微说话呢,忙道,“是啊是啊,院子里开了好些花,都是冬日里难得见的颜色,你们几个小姑娘们去逛逛正好了,我这里马上就要来客人了,一会儿你们嫌人多烦。” 永昌伯府的院子几乎荒了一大半了,院子的东面,一片梅林稍微好点,还没到时节,树枝光秃秃的,一片荒凉,一座亭子油漆斑驳,屋顶的瓦片破了好几片了,一面的围栏垮了一半,根本没法待人。 不过此时,冯丛韬带了一群纨绔,正在那里附庸风雅地弹琴,眼看到冯若玉带了几个姑娘来了,冯丛韬一眼看到了谢知微,便将一个正不知道五弦琴是什么的纨绔挤到了一边,“我来弹弹!” 他挽起袖子,双手搭在琴弦上,拨动了几根线,一串流水般的音符倾泻出来,是那么回事儿。 一曲弹罢,一个纨绔起哄道,“是《凤求凰》?哈哈哈,韬哥,你这求的是谁啊?哪个美人儿啊?” 谢知慧停住了脚步,怒道,“玉表姨,你准备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冯若玉的脸一红,指着梅林那边,“那边有几盆剑兰开得不错,我准备带你们去那边看看。” 那就要经过那个破亭子了。 “玉表姨,我们换条路走吧!”谢知倩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亭子,“万一我们从那里经过,那亭子上头的瓦掉下来把我们砸了,就不好了。” 谢知微看到亭子里有个面熟的人,她看了一眼,原来是许良,不由得惊讶,许良怎么会来了? 许良朝谢知微眨了眨眼睛,伸出了一只手,张开,展示出一个“五”,又朝上指了指。 谢知微愣了一下,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萧恂? 冯若玉的脸一片通红,但没有办法,比起谢家来,永昌伯府的确穷得很透彻,她也懒得伺候这群表侄了,正要转身回去,冯丛韬已经迎了上来,“妹妹,表妹,几位表侄,进来一起坐,我听说微姐儿的琴弹得很好,不知能不能为我们演奏一曲?” 谢知倩白了冯丛韬一眼,嘲讽一笑,“五表叔,你说的什么话?我大姐姐难道专程给人弹琴的?” “倩姐儿,你表叔哪里有这个意思呢?既然大家一起玩,你弹给我听,我弹给你品,凑个趣儿,何必计较太多?”白梅芷义正严词地道。 谢知倩气不打一处,她年纪小,性格冲动些,也吃不起亏,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嫉妒谢知慧,气愤谢知微而做出那样的事来。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家里姐妹哪怕斗得白眉赤眼呢,在外头,一定要是一体的。 而且,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多少明白了一些道理。 她正要发火,谢知微轻轻地拉了她一把,上前来,将她护在身后,笑道,“白表姨,三妹妹年纪虽小,道理却明白,这话也是我想说的,难不成我就成了个弹曲儿的了?我还真不知道这满京城哪家的贵女大庭广众之下献艺的?“ 许良摇着一柄扇子走了出来,拉了冯丛韬一把,让他一边儿去,朝谢知微行了个礼,“端宪县主!” 一听说是端宪县主,亭子里的纨绔们均是神色一敛,忙上前来行礼,正好这时候,谢家的三个哥儿来了,谢知微几个人也不好走,便在附近找了一个安全一点的敞厅,男一边,女一边,坐着喝茶论琴,气氛不温不火。 谢家的少爷们和谢家的姑娘坐在一起,谢明澄低声问道,“方才怎么回事?” 谢知慧很生气,便将事儿说了,谢明澄自然非常生气,谢知微朝他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朝外看了一眼,谢明澄看在眼里,微微点了点头。 谢知慧不知道哥哥和姐姐在对什么眼神,不过,她也知道,他们必然是有要事,坐了一会儿,她便问谢知微,“大姐姐,我想去更衣,你去吗?” “我陪你去!”谢知微起身,谢知倩也跟着起来,“我也去!” 三姐妹一起出了敞厅,朝恭房走去,走了约有一箭之地,谢明澄便从后面跟了上来了。 谢知微停住了脚步,对两个妹妹道,“你们两先过去,我有话要吩咐大弟。” 听得这话,谢知倩也没有往心里去,姐妹兄弟之间,有点事,再寻常不过了。 谢知微和谢明澄在一丛紫竹后面立定,让竹子遮挡住了身形,杜沅和杜沚站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观望,来往的路上都没有人。 “大姐姐,你有什么事吗?”谢明澄问道。 ”大弟,我有事要你帮我,若你帮我帮成了,我送你一把好剑,或是你想要什么绝版孤本,我想办法帮你弄来。“ 第210章 冲动 谢明澄笑了一下,“大姐姐,你我姐弟之间,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你之前送马给我们,年年徽墨宣纸给我们多少,几时要我们做过什么?大姐姐有为难之处,吩咐一声,弟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件事,或许会有悖祖父寻常教导的君子之道,也不太光明,难道大弟也无所谓,也能说出赴汤蹈火的话吗?” 谢明澄也不傻,家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虽然没有刻意打听,可也不会一无所知。 顿时,谢明澄正色道,“大姐姐,我一向帮理不帮亲,对君子我们待之以君子之道,对小人难道我们还要以德报怨吗?是不是又有人要对付你?”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但,想对我下手的人,我不想轻易放过。我只想告诉大弟,今天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个好机会,我听到了一些风声,我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关键时候,若大弟能够助我一臂之力,请大弟能够站在我这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一劳永逸。” 谢明澄气愤不已,他看着谢知微,“大姐姐,是谁?又是祖母吗?她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谢知微举起手,暗示谢明澄不要说话,只听见冯丛韬在外面问道,“你们的大姐姐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谢知倩问道,“表叔找我大姐姐做什么?表叔难道不该好好招待男客吗?” “我有话要和你们大姐姐说。” 谢知微朝谢明澄打了个手势,从紫竹林后面走出来,对二妹妹和三妹妹嗔怪道,“你们俩也不知道在淘气什么,都跑到哪里去了,害我一顿好找。” 谢知倩莫名其妙,谢知慧忙笑着挽起谢知微的手,“大姐姐,我们和你捉迷藏呢,你没有找到我们吧?” 谢知微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淘气吧,回头我让二婶罚你。” 她扭头对冯丛韬道,“不知表叔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她刻意加重了“表叔”的语气,冯丛韬看她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一时间痴了,哧溜了一下口水,道,“可否移步单独说话?” “这怕是不妥,我身边素来不能缺人。”谢知微摇头拒绝。 “就在这里,这里人来人往……” 谢知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慧姐儿你留下,倩姐儿你和丫鬟一块儿去那边敞厅等我们。” 冯丛韬寻思,谢知慧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必然是站在老太太这边,也必然向着永昌伯府的,留下也无所谓,若是谢知微不答应他们的婚事,谢知慧兴许还能帮忙劝一劝呢。 冯丛韬呵呵一笑,再次哧溜了一口口水。 谢明澄心中隐约有个念头,他的脸铁青,若非大姐姐让他待在这里不要动,他此时就想冲出去朝着冯丛韬的眼睛揍一拳,骂一声“禽兽!” 谢知微之所以留下谢知慧,只是想到她前世的遭遇,想让她把她那个亲祖母的嘴脸看得更清楚一点。 “表叔,请说吧!”谢知微笑道。 “微姐儿,本来这事儿,不该我亲口跟你说,你年纪虽小,可京城里像你这么大的姑娘也都开始议亲了。前些日子,姑母跟你大舅太太说,她与你相看了好几户人家,谁知,人家一听说要议亲的人是你,就不肯答应。年后你也十一岁了,若再无人问津,只怕名声不好听。” 谢知慧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冯丛韬,“表叔,你一个长辈,怎么能这样说我大姐姐呢?” “慧姐儿,我与你大姐姐说话呢?难道说,这些话是我杜撰出来的不成?”冯丛韬边说,眼角余光偷偷地看着谢知微,见她依旧是面带着沉静的微笑,好似正在说的人不是她。 “婚姻自古以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自有祖父和我父母做主,不知表叔你跟我说这些,用意何在?” “你祖母与我母亲说,要把你许配给我,让我看在亲戚的情分上,不要嫌弃你,答应这门亲事。我就想,这事儿不如我们私底下先说通,你放心,既然两家是这样的关系,只要你愿意一心向善,有过改之,不再对长辈们无礼,我还是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表叔,你说我祖母要把我大姐姐许配给你?你是在说真的吗?” “慧姐儿,这种事,我怎么会说谎呢?是不是真的,你去问问你祖母不就知道了吗?” “我的婚事,老太太恐怕还无法做主。”谢知微冷笑一声,“五公子,我好歹是有封邑的县主,我的婚事须得宫里的皇后娘娘点头。” “微姐儿,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另外一个意思,你虽是县主,可是你也知道,你并非龙子凤孙,宗室里的县主尚且有受宠和不受宠的,更别说你了,你动辄拿这诰命来压长辈们,着实不好。我才也说了,你若是愿意改这些个不好的毛病,我也愿意给你个机会。“ 谢明澄只觉得一股气血冲上了他的脑门,他想不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居然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他不顾谢知微的叮嘱,冲了出来,猛地挥拳就朝冯丛韬的嘴揍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冲破天际,冯丛韬从小到大只和人在妓院里争风吃醋的时候才动过手,多数都是站在一边,让小厮上去厮打,他何时吃过这亏? 谢明澄虽然是个读书娃,可君子六艺本来就考究射御,谢家出了一员武将之后,谢眺也不介意孙辈们到底是走文还是从武了,谢明澄自小吃得下苦,拳脚功夫都没有丢下,一出手,就把冯丛韬的两颗门牙打掉了。 谢明澄的手也很疼,疼得一抽一抽,少年眼里含着热泪,不知道是疼出来的还是气出来的。 敞厅里的人都冲了出来,白梅芷冲在最前面,看到扑在地上的冯丛韬,她惊呼一声,朝谢知微怒道,“微姐儿,是不是你?你让人打的?你怎么能这样以下犯上呢?” 第211章 撞破 “是我……”谢明澄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谢知微便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后,道,“白表姨,你也说了,我们是晚辈,五表叔是表叔,我们怎么会打表叔呢?表叔不小心滑得摔了一跤,白表姨,您还是快点把五表叔扶起来,找个大夫瞧瞧。” 许良眼珠子一转,看到谢明澄的拳头上有血,他哈哈一笑上前来,朝冯丛韬踢了一脚,“不会吧,你还能被自己的侄儿打成这样?丢不丢人啊?趁早起来,走,玩儿去!” “微姐儿,你……” 白梅芷话还没有说完,冯丛韬摆摆手,吐掉口中的断牙,口齿不清地道,“我没事,方才是我脚步不稳,摔了一跤。” 冯丛韬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白梅芷看到后,心疼极了,“表哥,都成这样了,你还说没事。”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冯丛韬可以说是除了冯氏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她还要指责谢知微,碧柚从身后上来,扶了她一把,忌惮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低声劝道,“姑娘,看在亲戚的份上呢。” 碧柚是这次老太太来,给白梅芷把人带过来的。正如老太太的话,碧柚怎么说都是白家的人,与谢家没有干系,她卖身契在白梅芷的手里,谢知微也着实拿这丫鬟没奈何。 不过,一个下人而已,若主子都讨不了好了,丫鬟能有什么好? 因此,谢知微倒也不急。 冯丛韬走到谢知微跟前,看着她,认真地道,“微姐儿,我也是为你好,都是亲戚,我也不想闹得不好看。” “多谢表叔了!”谢知微抬头一笑,心说,都是亲戚,闹起来才好看呢。 她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在冯丛韬和白梅芷的身上溜了一圈,若没有冯缵在中间插一杠子,这倒是表兄表妹亲上加亲的一门好亲事,就不知道,冯缵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娶白梅芷,会不会气得去见阎王,也不知道孙氏知道,白梅芷跟了当爹的,又给了儿子,会是怎样? 若冯丛韬不来找她说这件事,她还会犹豫一下,而今,她是半点都不会犹豫了。 她重生之人,并不怕遭报应,只怕谢家万劫不复。 这边紫竹林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正堂那边。今日大太太做寿,她的大儿媳妇王氏帮忙张罗,二太太和三太太从旁协理,孙氏倒是做了个老封君,只坐在罗汉床上陪着客人说话,等人过来给她请安。 来的人都是些亲戚,冯缵在朝中连闲职都没有任上,并没有什么朝堂上的往来。 宝贝儿子被打落了两颗门牙,孙氏脸色很不好看,不由得对冯氏生气,“大姑娘的爹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这老二该是你亲生的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那个家的,你看看澄哥儿做的好事!” “澄哥儿年纪小,老五一个叔叔辈的,怎么何必跟他计较呢?我今日难道没有受气?我只想到把今日的事一了,以后就一了百了了,她迟早是冯家的人了,还怕没有给她立规矩的机会?” “你倒是说说,能有什么法子?” “还不是那几个法子?只她年纪小,那个法子是用不上,若谢家知道了要发狂,也怕坏了五哥儿的名声,说他与一个幼女如何如何。依我看,今日索性就叫五哥儿吃点苦头,来一个英雄救美,如此以来,谢家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忍了这门亲事。”冯氏想了想,只觉得这个法子最稳妥了。 “只这冬日里头,又不能游湖,去哪里找这等好机会去?”孙氏很为难,“要不然,就寻个机会,让五哥儿撞破一点什么?也不必一定做什么,到底是谢家的嫡长女,她若是要点脸面,少不得与我们一起遮掩。” 冯氏点点头,“这事儿须得找个妥善的人来做,别走漏了半点风声,否则,宁愿让五哥儿吃点苦头,照着那英雄救美的章法来行事,要不然,谢家的人知道了,会不依不饶,连我都要跟着吃挂落。” 这大冷的天,英雄救什么美? 孙氏只要想到,儿子在水里冻得嗖嗖地,兴许还会落下一身病,她就摇头,“这事儿保准人不知鬼不觉,不过到时候儿,还得请姑奶奶出面,您是长辈,又是她祖母,跟她讲些道理,那会儿,小姑娘家家的,只顾及名声,怕是会听进去。” 冯氏自然答应。 客人到得差不多了,王氏进来说,可以开席了。 席面开在大花厅里头,这里是永昌伯府的脸面,修得体面些,前面是正堂,坐男宾,这花厅里,用一道屏风将与正堂的通道隔开,摆了三桌席面,坐女宾。 冯氏与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的娘家人坐一桌,肖氏两妯娌与冯家的几个少奶奶娘家人坐一桌,谢知微等几个姑娘家,由白梅芷带着,坐一桌。 大太太的娘家人来得迟一些,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才开席,也是为了等这些人。 永昌伯府到了冯缵这一辈的时候,因出了个得先帝宠爱的嫔,才有了一短暂时光的回光返照,娶了孙氏这个祖父做过封疆大吏的同知之女。 前两年,孙国治也不知道是走通了谁的路子,调到了京城,任顺天府治中。恰逢顺天府尹李梓的老娘病逝,李梓报了丁忧,眼看皇上是没打算夺情了,孙国治觉得机会来了。 若能够得到谢家的支持,孙国治往上挪一挪也不是不可能,好歹,孙国治的父亲曾经任陕西承宣布政使司,不说别的,只要谢眺能够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孙国治的父亲的名字,可以说,顺天府尹这个位置,孙国治手到擒来。 卢琦龄是少尹又如何?年轻无知,嘴上无毛,况且卢家是什么光景,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道?皇上恐怕恨不得把卢家灭族吧! 能够让卢琦龄当个少尹,只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还会让他独当一面,当府尹? 孙国治料到冯氏必然会来,便让自己的母亲也来了,此时陪着冯氏坐在上席,笑道,“我听说姑太太回来,我就说和姑太太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我就跟她们说,你们抬也要把我抬过来,要不然,哪里有当母亲的来给做女儿的贺寿的道理?” 第212章 敬酒 孙氏在旁边笑道,“我们家这个姑奶奶啊,对娘家一向亲近,母亲还怕她笑话什么?今日,家里也没有大请,来的都是些至亲好友,纯粹就是在一起乐一乐。” 冯氏道,“老太太真是客气了,我要早知道老太太要来,我就去接老太太了。” “谢家的姑娘们是不是都来了?我还没见过呢,这席面晚些摆一样,快让我见见谢家的姑娘们。” 三桌都摆在一块儿,孙老太太这番话,谢知微等人都听到了,肖氏两妯娌也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悦。 来得又晚,等到这时候大家都饿了,都坐到席面上了,居然还说要认人,这都不算失礼,还有什么叫失礼的? 这种事不是不能做,而是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一定要与身份地位相配,孙家哪怕祖上出过封疆大吏,那也是走了狗屎运了,往上再追溯一代,那就是个商贩。 谢家是什么身份?更何况,还有谢知微这个二品县主在,坐下席已经是没有谢家颜面了,也是谢知微没打算在外头和冯氏这个名份上的祖母计较,孙家这是要闹哪样? “你去把姑娘们叫过来!”冯氏吩咐兰鸢,她朝谢知微三人这边看了一眼。 钱氏正要起身说话,肖氏坐不住了,她扭头朝老太太这桌看了过来,笑道,“老太太,孙老太太,这都坐席了,姑娘们也都饿了,一会儿等用完了席面,回到了正堂,媳妇让慧姐儿和倩姐儿去给孙老太太请安!” 冯氏听懂了,脸色不好,无奈孙老太太却没有听懂,她自然无从生气起,看着谢知微道,“我听说,你们大姑娘被封了县主,是哪位啊?我瞧瞧!” 谢知倩气死了,嘟囔道,“大姐姐,我们回去吧,太气人了,都是些什么人啊?” 谢知慧道,“这算什么?更气人的你还没有看见呢。” 两人还要说话,谢知微抬手拦住了她们,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笑道,“孙老太太,当年老大人还活着的时候,官居二品,也不过和我这个县主一般高低。更何况,当年老大人官居布政使司的时候,并没有给老太太请下封诰,您一个安人,让我过去给您请安,老太太,不是我当晚辈的不给您面子,而是朝廷法度在,礼数不可废!“ 气氛很尴尬,二太太和三太太的娘家人也都感到惊诧,孙氏的脸实在是挂不住了,正要发作,冯氏轻咳了两声,对孙老太太赔罪道,“我这孙女儿,是被她祖父给宠坏了,一副坏脾气,您老可一定要看在我的面儿上的,多担待一些,不要往心里去。” 再计较就会下不了台了,孙老太太也是个见好就收的,忙叫孙氏,“赶紧开席吧,可别把孩子们饿着了。” 冯氏朝孙氏使了个眼色,孙氏点点头,忍着气道,“是我的不是,可真是怠慢了。” 王氏忙张罗着上菜,先是八个冷盘,后才是热菜,虽算不得很有特色,可也胜在丰盛,都是如今流行的菜品,倒也能勾起人的食欲。 谢知微坐在下席的最上首,左手边坐的是谢知慧,右手边坐的是白梅芷,谢知倩坐在谢知慧的身边。 白梅芷当东道,丫鬟们布酒之后,她端起酒杯,笑道,“各位侄女,姐妹们,大家共饮此杯!” 酒过三巡,大家都饿坏了,便埋头吃起来。 谢知慧将一块笋尖夹给谢知微,“大姐姐,你尝一口,这个味道还不错。” 冯若玉笑道,“慧姐儿,也不见你服侍我一口。” 谢知微抬起眼皮子朝她看了一眼,不等她说话,就听见谢知倩道,“表姨,我们来你们家是客人,你反而要我们这当客人的服侍你,不应该是这样的规矩啊!” 杨家的一个姑娘看看冯若玉又看看白梅芷,皱起眉头,她端起酒杯朝谢知微道,“端宪县主,我叫杨雨菲,我父亲是宛平县的县令,我敬县主一杯。“ 宛平县的县令?谢知微意味深长地勾唇笑了一下,她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意思了一下,便放下了酒杯。 谢知微身为谢家嫡长女,皇上亲自下旨封的二品县主,并没有当面拒绝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的酒,杨雨菲已经很高兴了,问谢知微道,“端宪县主,听说过些天在幽兰居会有幽兰会,这次幽兰会主要比字画,听说谁要是博得头筹,便会得一叠有香味的纸,那纸上印着桃花,叫桃花笺,可香了,也很漂亮。县主,你会去吗?“ 杨雨菲说起这个幽兰会,脸上满是激动的神情。说起来也是幸运,她去逛铺子的时候,在一家墨店遇到了宁远伯府的大姑娘,对方居然送了她一张幽兰贴。 这幽兰贴实在是难得,每一次幽兰会,发出的幽兰贴都不超过三十张,京中多少贵女,不是人人都轮得上,已张幽兰贴只能带两个人去,杨雨菲能不激动吗? 幽兰会? 白梅芷的眼睛里迸发出一阵光亮,瞬间又暗淡下来了。若不是因为出了这事,她也可以和寻常闺阁女儿一样,参加幽兰会,在京城里提升知名度,慢慢地积赞些好名声,慢慢地就能走进大表哥的心里了。 如今呢? 白梅芷捏着筷子的手慢慢地紧起来了,心头一阵酸涩,恨意也渐渐地涌起来。她的母亲也是永昌伯府的嫡出姑娘,最后落了个什么地步?也带累了她出身卑微,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到一个好光景。 昨日,嬷嬷和碧柚跪在她的床榻前,也劝了好久,让她去求求老太太,如今只有老太太才能给她一个好将来了。 “姑娘又没有别的志向,只是做个妾而已,姑娘又不是自甘堕落才到如今这般田地,说起来也是她谢家不仁义,咱们来投奔亲戚,也没有说要人家把我们多当一回事,只是图一口吃的,一件衣服穿,可老太太这算什么?把姑娘丢在这永昌伯府里,舅太太们也不拿姑娘当回事,如今还有五少爷可以依仗,若将来呢?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第213章 瘦马 白梅芷的耳边嗡嗡作响,昨晚上,嬷嬷和碧柚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地回响。 “一般只是做个妾而已,若谢大老爷愿意把姑娘放在心上,就不该计较这些。姑娘至不济也是永昌伯府的外孙女儿,奴婢听说这京城里多少大官家里的姨娘还是扬州瘦马出身,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呢?” 白梅芷的心渐渐地就被说活了,她一晚上脑子里都是心上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模样,一颦一笑似乎就在眼前,梦里,谢元柏朝她招手,问她,“梅儿,你怎么看着有心事?”一句话,撩拨了她的心,所有的委屈一齐涌来,她竟然哭醒了。 谢知微刚刚端起酒杯,白梅芷的左手手肘不知道怎么就一拐,谢知微酒杯里的酒不小心洒了些在她腿上。 “哎呀,是我的不是了!”白梅芷醒过神来,连忙用帕子为谢知微擦身上,好好一条红地牡丹芙蓉梅花绫纱裙子上泅了好大一滩果酒汁。 百灵一步跨上来,看到之后,心里暗骂了一句,连忙牵起姑娘的裙子,“姑娘,得换下来了,这裙子今日才上身,只怕是穿不成了。” 杨家姑娘在旁边不解地问道,“为何穿不成了,洗一洗不就好了?” 谢知慧也可惜不已,“这料子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瞧着是好看,沾水也无妨,最怕的就是沾酒,一沾上,洗掉了这一块的颜色就会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谢知微眼中微芒闪过,道,“无妨,你让杜沅去车上拿裙子,你和杜沚服侍我更衣吧!” 冯若玉原本还为难,她和谢知微中间隔了两个人,如何才能让谢知微有个去更衣的理由,现下她得感谢表姐了。 她忙站出来,“微姐儿,我带你去更衣吧!” 谢知微看着她,到底心头生出怜悯,“这不太好吧,耽误了你坐席。” 若是冯若玉的话,到时候弄出兄妹什么的,太丑了些。且,冯若玉虽可恶,但还没有到那一步,谢知微虽想着下手,可也没想做出太损阴鸷的事来。 不过,若冯若玉非要撞上来,她也却之不恭。 好在白梅芷抢了个先,“表妹,是我不小心,我带微姐儿过去吧,大家安坐,随意用些,不要客气。” 这正中谢知微的下怀,她也没有拒绝。 一出厅,便遇到了冯丛韬,和许良站在廊檐下醒酒。 “表妹,怎么回事?”冯丛韬看到谢知微裙子上的醒目的酒渍,不但不回避,眼睛突然一亮。 谢知微朝许良深深地看了一眼。 杜沚护着姑娘,警惕地朝冯丛韬看了一眼,与百灵一起遮掩着姑娘的裙摆,疾步朝不远处的一座楼走去。 许良略有所思地看了冯丛韬一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道,“端宪县主怎么会来你们家了?” “呵呵,不光现在来我们家,以后,说不定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冯丛韬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的喜悦,他得意地说了一句,推着许良,“走走走,进去,再喝两杯。” “你不说清楚,我不进去,说,到底什么喜事?我听说端宪县主还没有议亲,也不知道谁会有这福气?”许良半推半就地随着冯丛韬进了正堂,里头斛筹交错,热闹不已。 “很快你就知道是谁有这福气了,不过,说起微姐儿啊,身家倒是不少,不说别的,那封邑,就是几辈子都吃不完的。” “那是,我也想叫我母亲去谢家提亲了,不过,既然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想必她的婚事,谢家也未必能做得了主,还有崔家,听说对这外孙女可看重了。” “这就要看各人的手段了,有句话有没有听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生米煮成熟饭?” 许良心头警铃大响,心说,永昌伯府这是不要命了吗?他不由得想起某个人,临走前可是对他千万交待,让他帮忙看着些,原本只是不让端宪县主被人平白欺负了,这要是把人都弄没了,许良觉得他自己的末日也要到了。 只怕皇上都保不住他了。 许良本来没有喝多少酒,这会儿完全清醒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谢知微之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可恨自己与她根本不存在心有灵犀,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几个意思? 回到正堂后,许良装作和人推杯换盏,实则,一直盯着冯丛韬,看到冯丛韬敷衍地和人喝了两杯,便推说要去小解,出了正堂,许良紧张极了,这比对方要朝他下手更加紧张。 待冯丛韬出了厅堂,许良也忙起身跟了过去,见冯丛韬果然朝后院去,他心里道了声不好,也连忙跟了过去。 才转过大花厅,许良便看到谢知微的丫鬟迎了过来,他忙上前,”姑娘,请问你家县主呢?我是永新伯府世子许良,我与你家县主相熟,有话要和她说,能否请你帮忙通报一下?“ 百灵本来就等在这里,“世子爷,我家县主这会子有事,暂时脱不开身,一会儿会请世子爷看一出大戏,世子爷若是感兴趣,一会儿便和人一块儿去围观,世子爷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这话,许良听懂了,原来端宪县主那眼神是这个意思啊,他松了一口气,想到,端宪县主本就是一个黑芝麻汤圆,自己何必为她担忧呢? “行,我一会儿就去围观,不知道在哪儿?” “那边!”百灵指着那幢两层高的阁楼,让许良看。 这离前面还挺近,跑快点,几息功夫就能到。许良记住了方位,正要回去坐席,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不会有事吧?” “我家县主是谁?能害到我家县主的人还没出生呢。”百灵倨傲地道。 许良觉得没毛病,他就在谢知微的手底下吃过亏,“行,我知道了,回头我去凑热闹!” 对这一天,谢知微已经期待很久了,也细细地谋划了一番,之所以带杜沅和杜沚来,是为了保护好自己,打老鼠伤了玉瓶的事,谢知微自然不会做,而百灵,她一向擅长打听消息,也极会察言观色,行事灵活,配合她,可以说再好不过了。 第214章 疼惜 在破亭子里的时候,许良给谢知微打了个“五”的手势,不管是不是她以为的是萧恂让他来的,以防这家伙多事坏了她好事,谢知微还是让百灵跑这一趟。 果然,许良还真准备多事,百灵看着许良回到了花厅里,她也松了一口气,要是坏了姑娘的好事,还不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栋迎春楼正好建在花厅的旁边,原先建这栋楼的时候,大约正是永昌伯府最欣欣向荣的时候,用材和漆活都很不错,门阔三间,一明左右两暗,中间用墙隔开。 谢知微进了东次间,两人在里头等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白梅芷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问谢知微,”微姐儿,你那丫鬟,脚程倒是快,这么快就来了。“ 杜沚在旁边站着,白梅芷道,“你出去迎一迎,看看来了没有,你家姑娘有我服侍呢,我一个做表姨的,还怕服侍不了她么?” 杜沚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看了一眼谢知微的裙子,问道,“姑娘,难受吗?” “嗯,你去看看?”谢知微听着那脚步似乎没了,故意问,“杜沅怎么还没来?” 杜沚无奈,只好不放心地朝姑娘看了一眼,“姑娘,我去看看,实在不行就让百灵姐姐去迎一迎,我就在外头,有事姑娘喊一声。” 白梅芷等杜沅出去了,皱眉道,“我瞧你素日是个重规矩的,这丫鬟,怎么在你跟前还一口一个‘我’,怪没规矩的。” 谢知微笑了笑,“她新来,还没有学好规矩。” 白梅芷见谢知微这会儿态度挺好的,想着,难得谢知微如此配合,想着时辰差不多了,道,“微姐儿,要不你先在这儿等着,那边席上,还有别的姑娘们,总不能把人晾在那儿不管,这也太失礼了。我过去瞧瞧。” 白梅芷是看到冯若玉在席上的时候,一再犹豫,她才装作不经意地撞翻了谢知微的酒杯,她又怕冯若玉一个没有经过事的姑娘,万一带谢知微过来的路上,露出什么马脚,坏了事,她才会如此主动。 此时,后面再发生什么,或是不发生什么,跟她也没有关系了。 谢知微似乎很紧张,“白表姨,我这会儿身边没有丫鬟,你再等一等,我丫鬟来了,你再走。“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白梅芷听这脚步声很熟悉,她不由得笑了一下,“你看,你丫鬟来了。” 东次间里,靠墙角,一个青花乳足炉香炉不知何时被人点了熏香,此时,香燃起来了,正袅袅地升起烟来,一股甜香,透入鼻端。 白梅芷不动声色地朝那香炉看了一眼,一点儿都不怀疑,这正是冯家对谢知微的安排,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正要出去,后颈上,被人一手刀砍过来,她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姑娘,您先出去,杜沚在外头接应,这边交给我。”杜沅不知何时,偷偷地潜了进来,方才,放倒白梅芷的就是她。 这东次间里有个后门,此时,有人从后门里进来了,杜沅忙将姑娘送了出去,交到了杜沚的手里,杜沚忙带着谢知微进了西次间。 东次间里静悄悄的,早就得了冯家丫鬟通风报信的冯丛韬从后房门摸了进来,他蹑手蹑脚,可因为太激动了,忍不住搓着手。 对谢知微一个幼女,冯丛韬当然没什么兴趣,只要想到谢知微名下的资产,不说别的,只说谢家长辈频繁给的银两,就不少于十万两,冯丛韬就无法压制心头的激动。 他每个月从他爹手里拿到的银子可不多,冯家不少钱,就是不敢花钱,皇城脚下,被人弹劾一本,这家里的爵位可就保不住了。 这也是姑母反反复复叮嘱的一点。 好在有谢知微,只要她嫁过来,家里的钱财过了明路,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这个表侄女,他会遵守承诺,只要她能够改掉一些坏毛病,他会给她一个嫡妻该有的体面。 杜沅就藏在后房门后,看到冯丛韬进来,她快被这人恶心得想吐了,这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敢肖想她家姑娘,要是被公子知道了,公子会被气得睡不着吧? 冯丛韬才进去,杜沅便将门关上,从外面锁上了。 香炉里,被加了一味料,冯丛韬一进去,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床上,处于昏迷状态的白梅芷盖着一床薄锦被,因难受而不住地扭动,轻哼。 红色的锦被被她拉下稍许,露出一片雪白。 她闭着眼睛,脸上染着胭脂。 沸腾的画面,令人气血翻涌的熏香,将原本就食过女儿香的冯丛韬冲击得忘乎所以,他不假思索地扑了上去,喊道,“表妹,我会好好疼你的!” 听到动静,杜沅撇了撇嘴,不紧不慢地从后房门出去了。 姑娘说过,那药效至少会持续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他们来说,足够了。 西次间里,百灵已经回来了,她快手快脚底帮谢知微换了一条同样的裙子。姑娘们出门,若是条件允许,自然是带一模一样的裙子出门,条件不允许,也会尽量带同色,不易察觉的同款裙子出门,为的就是出什么状况。 谢知微既然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在这种细节上出什么差池,惹人诟病。 “杜沚,你把裙子送回车上,尽量把人往这边引。” 席面上,见谢知微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回来了,谢知慧再也坐不住了,她腾地起身,“我去看看大姐姐!” 谢知倩也跟着起身,“二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冯若玉很紧张,今日的安排,她是知道的,虽说有些不地道,但家里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清高了。 她虽然没有出太多力,可也不能拖后腿,忙道,“慧姐儿,倩姐儿,你们先安坐,我让丫鬟去瞧瞧。” “明月,你跟着冯表姨的丫鬟一起去看看。”说完,谢知慧递给谢知倩一个眼神,谢知倩会意,便让自己的丫鬟偷偷地跟着去找。 就在这时,前院一阵骚动,整个花厅的人都紧张起来了,只听见前面有婆子往这边跑,等人到了,那婆子忙上前来禀报,“太太,东厂厂督陆大人来了。” 孙氏一听,惊得站起来,身后的凳子被撞倒在地上,她也顾不上,“快,快安排人迎接。” 第215章 父子 永昌伯府的大门今日本就打开,不管是男宾还是女宾席,此时人都起了身,女宾们站在仪门处等候,男宾们则在主人的带领下站在了大门口。 前来报信的小太监从马上下来,将缰绳扔给了永昌伯府的长随,站在阶下,等着督主的马车缓缓地驶过来。 不一会儿,一辆黑顶青幄,看着毫不出奇的马车在永昌伯府的大门口停了下来,看到这辆马车,所有人的神色越发恭敬。 谁能想到,今日来永昌伯府赴宴,竟然还能看到陆偃呢? 真是佛祖保佑啊! 陆偃头戴白玉冠,一身蓝地玉堂富贵妆花锦圆领箭袖长袍,腰束玉带,一枚月白绣折枝梅花的荷包挂在腰间,粉底皂靴,慢条斯理地从车上下来。 “下官等拜见陆大人!” 陆偃唇角含笑,一派世家公子的清贵风范,他扫过众人,目光朝杜沚那边看了一眼,一道阴柔的声音道,”都起吧!“ “陆大人,里边请!”永昌伯在管家的搀扶下,在前边引路,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头,沾沾自喜,自家夫人过个寿,竟然还能惊动了督主呢? 不管陆偃看中了他家什么,只要能够请来陆督主这尊大神,便是把自己这条命送给他,都足够了。 陆偃才走到正堂,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惨叫,他连忙顿住了脚步,意味深长地看向永昌伯,问道,“伯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永昌伯两股战战,心里将大太太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是什么时候,出这样的幺蛾子,要是敢坏了他的好事,他非休了这蠢妇不可。 “快去看看,是谁这么不懂事?”伯爷只好一面吩咐,一面请了陆偃上座,”陆大人,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拙荆做寿,家里备了点薄酒,还请陆大人不要客气。“ 陆偃自然不是来这里赴宴的,他背手站在正堂的中央,他不坐,没有人敢坐。 不一时,一个小太监飞快地跑了过来,跟汤圆公公说了,汤圆公公才过来道,“督主,是县主出事了!“ 陆偃的脸色一变,他抬步就朝后院走去。 他的身后,跟了一大群人,全是冯家的宾客。 后边的花厅,孙氏也听说谢知微出了事,她心头一喜,听说陆偃来了,陆偃往后去了,她顿时觉得,上天都在帮冯家,若是让陆偃亲眼看到这桩事,看谢家还能说什么? “快点,听说是微姐儿出事了,大家赶紧看看是怎么回事?” 肖氏和钱氏一听是谢知微出了事,心头顿时加速,不用丫鬟扶,两人提起裙摆就往前跑。 眼看谢家的两个媳妇都不顾体面地跑起来了,生怕两人去了,遮掩点什么,冯家的二太太和三太太也争先恐后地往迎春楼跑,边跑边道,“快点,才不是说谢大姑娘在楼里更衣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还不快过去伺候。” 迎春楼里,陆偃已经带着人到了,他独自一人背着手站在廊檐下,一股异香从东次间里飘了出来,里头传来一些不可描摹的声音。 杜沚正要过去,被冯氏一把拉住了,“你是大姑娘新买来的丫鬟,大姑娘怎么回事?她和谁一起在里头?” 杜沚一把甩开了冯氏,“谁说我家姑娘在里面了?我怎么知道是谁在里头?我是我家姑娘派我来看热闹的,我还想知道里头是怎么回事呢。” 陆偃剧烈起伏的胸膛才缓慢地平息下来,他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方才欲毁灭一切的情绪,转过身来,神情冰冷,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噙着一抹摄人心魂的邪魅冷意。 杨雨菲看到这个男人,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飞了,她怔怔地看着这青年,感叹自己十五年的光阴,都白活了。 他一人,便已经胜过了人间无数。 听了杜沚的话,孙氏和冯氏等人都懵了,肖氏和钱氏倒是松了一口气,心头一宽,人竟有点恍惚,要不是丫鬟们在身后扶住自己,怕是要直接倒地。 今日,若是大姑娘在冯家出了什么事,她们俩怕是要面对被休的下场。 此时想起来,两人均是心有余悸,她们以为来的是亲戚家里,却没有想到,这里也是老太太的娘家。 陆偃从台阶上缓步下来,走到懵了的永昌伯跟前,不温不火地问道,“伯爷,若是不方便的话,就让本座的人进去看看,这大白天里,于礼数不合啊!” 屋子里传来的声音,除了几个小姑娘,连没出阁的大姑娘听久了也能明白里头在做什么? 肖氏回过神来,正要让婆子将谢家的姑娘带走,不知道何时,两个姑娘都没有跟上来,倒是几个哥儿正兴奋不已,议论纷纷。 谢家的哥儿哪怕是成婚后,身边都不允许置丫鬟,更别说,四少爷谢明潜不过总角之年,懵懂无知地问谢明澄,“大哥哥,这是什么声音?” “噗嗤!”许良忍不住笑起来了,逗道,“你问我啊,你大哥哥不一定知道,我知道,我告诉你!” 好多人都忍俊不禁。 肖氏羞得满脸通红,对许良道,“孩子不懂事,世子爷何必逗他呢。” 说完,她训斥儿子,“还不快把你几个弟弟带走,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仔细我回去告诉你父亲,狠狠地罚你们。” 谢明澄一听,神色一正,带着几个弟弟一溜烟地跑了。 汤圆公公带着好几个东厂的人进去了,房门被踹开了,窗户也被全部打开了,里面的甜香异味从大开的窗户飘散出来,透过窗户,众人踮起脚,看到里头令人耳目一新的一幕。 “这,这,这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氏站不稳了,她越过里头儿子光洁的肩背,看到了被抵上了墙壁的一张脸,不是白梅芷是谁? “苍天啊!”孙氏惨叫一声,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哎呦喂,这真是污了咱家的眼睛啊!” 汤圆公公猛地一看,连忙抬起了袖子遮住了眼睛,扭头就往外走,“作孽啊,这姑娘不是前日才在牡丹楼服侍过伯爷的吗?怎么这不是父子……” 第216章 无双 后面两个字,汤圆公公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伯爷,您怎么了?” 一声尖叫,众人忙看去,见冯缵也晕死了过去了。 “督主,这可怎么好?永昌伯还没有接旨呢。”汤圆公公为难死了。 陆偃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他手指如青竹般袖长,白皙如玉,修剪得整齐圆滑的指甲壳闪着珍珠般的光泽,如贝壳般美妙。 杨雨菲盯着他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陆偃略有感应抬起头来,目光如箭,扫过杨雨菲,她顿时心头一慌,连忙低下了头,后背上已是蒙上了一层冷汗。 汤圆公公也朝杨雨菲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心说,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姑娘,以为人人都能和县主那般幸运吗? 陆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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