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眼前的这个青年有些陌生。 说句实话,她有些意外。 她差点还以为唐越泽会一直恋爱脑到底呢。 周围静了一静。 “啪啪!” 顾非池轻轻地击了掌。 那道通往寝宫的门帘再次被打起,梁铮目不斜视地进来了,双手呈上了一个蓝色的锦囊,道:“太子殿下,皇上方才把奴婢等都打发了下来,已经拆开这个锦囊瞧过了,然后亲手放在了枕头底下。” 从梁铮进来的那一刻开始,目光就不曾看过唐越泽一眼。 “李太医刚给皇上用过针,皇上这会儿睡着了。” 他就趁着皇帝入睡,把枕头底下的这个锦囊拿了出来了。 这是……唐越泽不由双眸微张,目光凝固在了梁铮手心的蓝色锦囊上。 锦囊上绣着简单的竹叶纹,样子很是普通,约莫是留吁鹰在街边的小摊随手买的。 直到这一刻,唐越泽才意识到,顾非池其实全都知道。 自从知道顾非池是元后嫡子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是争不过的,无论是身份,威望,手段,还是能力,自己都无法与顾非池相比。 所以,他几乎连一丝争的念头都没有。 而现在,唐越泽更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的确比不上顾非池。 在幽州,顾非池可以轻而易举地平“白巾军”匪乱; 在朝堂,顾非池可以轻而易举地震慑文武百官; 天下事都在顾非池的掌控之中,自己却做不到。 他们之间相差太远了,他还在蹒跚学步,可顾非池已经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果然,自己只能当个闲散宗室。 这么一想,唐越泽反倒有了几分……释然。 顾非池从锦囊中取出了一张绢纸,似笑非笑地瞥了唐越泽一眼:“这里是皇城脚下,若还能让一个北狄人为所欲为,那大景也太过窝囊了。” 他唇角的线条上扬,话语中透露出的傲慢与张扬,似雄鹰傲睨天下。 唐越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片,从前,父皇从来没有派人去盯过留吁鹰,让他一个北狄人在京城随意活动。 顾非池很快就看完了那张绢纸,又折好,重新塞了回去,交还给了梁铮。 他一言不发,而梁铮也相当识趣地什么也不问,双手捧着锦囊,行了一礼后,就默默地退回到了寝宫内。 门帘掀起,又轻轻落下,纹丝不动,也没发出一点不必要的声响。 顾非池一手成拳,在茶几上轻轻地叩动两下,引得唐越泽朝他看去。 “你现在还想要赐婚?” 这句话自然是对着唐越泽说的,平静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唐越泽惊得眼珠子有片刻的凝结未动,下一刻,就往萧燕飞的方向挪了一步,又一步。 顾非池似乎并不在意他回答与否,话锋一转:“唐越泽,留吁鹰还会在京城待些时日,你去招呼他。” 他的语气风轻云淡,又理所当然。 啊?唐越泽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 他还以为,顾非池会立刻让人拿下留吁鹰呢。 莫非是因为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吗? 那为什么不把人遣送回北境呢? 唐越泽有一肚子事没有弄明白,但半个字没多问,拱了拱手,应道:“是。” 他没敢问,而顾非池也没解释为什么留着留吁鹰在京城,就挥手打发了他:“你回去吧。” 唐越泽听话地乖乖退下了。 走之前,他又忍不住朝顾非池看了一眼,心情与来之前大不一样,似乎放下了一个沉甸甸的重担。 不过,又多了一桩差事。 门帘落下,唐越泽的身影也就看不到了。 “这也是你早料到的?”萧燕飞施施然地抬了抬杏眼,笑眯眯地看着他,另一手的指腹落在手边的白瓷浮纹的茶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面对萧燕飞,顾非池一向有问必答,摇了摇头:“不算。” “但是……” 他顿了顿后,吐字清晰而坚定地把话说完:“他若不来,那代表他无药可救。” 大景的宗室子弟可以庸碌无为,但不能愚蠢懦弱。 对于无可救药之人,他向来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走吧。”顾非池勾住萧燕飞搭在茶盅上的那只手,隔着茶几把萧燕飞从椅子上拉了起来,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既然这边事了,他也不打算在这晦气的乾清宫久留。 外头夕阳西下,金红色的余晖把两人的影子投射在地上,拉得老长,彼此亲昵地依偎着。 两人往坤宁宫的方向走去,步履闲适。 “你真打算让唐越泽继续招待留吁鹰?”萧燕飞好奇地顺口问了一句。 想着唐越泽差点没带留吁鹰去谢元帅府参观,萧燕飞就觉得这家伙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样子。 顾非池微微地笑,答非所问:“留吁鹰在北狄可谓军功赫赫,在南征大军中很有威望,是麾下将士的信仰。” “表哥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以这么少的兵力,全线收复北境,除了北狄对表哥的忌惮外,还因为留吁鹰不在兰峪关。” “副帅乞伏逻去岁死在了表哥手里,留吁鹰为了提军中士气,曾许下以军功定副帅。” “依着当时的境况,这个决定并没有问题。” 当时谢家覆灭,北狄人在北境连续攻下数城,虽付出惨重的伤亡为代价,但军中因为连战连胜而士气高涨。 “但是,战场上瞬息万变,一旦战情有变,反而会‘反噬’其身。” “留吁鹰不在兰峪关,北狄军中无副帅,下头的将领们谁也不服谁。” “现在的北狄军,就是一盘散沙,没有一个能够统帅一切的人,结果就是在表哥步步逼近的压力前,各自为政,意见相左。” “所以,留吁鹰不能回去,也不能死。” 萧燕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就是一个牵制,对吗?” 大景在战备还不足的情况下,对北狄的牵制。 顾非池脸上的笑容更盛,用微笑肯定她的推测,又指了指乾清宫:“‘他’也是。” 他指的人是皇帝。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坤宁宫。 里头的华姑姑等人一看到他们来了,都暂时放下手头的事,纷纷行礼。 坤宁宫重启后,依然还是从前那些人手,也依然维持着从前的样子,但鲜活的气氛与往日的死气沉沉大不一样。 顾非池带着萧燕飞进了书房。 书房的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张大大的舆图,占据了一半的墙壁。 萧燕飞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力,大步地走到了舆图前,从上往下,从左往右,仔仔细细地看着,几乎忘了身边顾非池的存在。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舆图,图上描绘了大景十三州,与现代的地图不同,舆图上不仅有山川湖泊,还有边境以及各地的布防等等。 萧燕飞看得兴致勃勃,兴冲冲地指着它道:“我之前听悦悦说过,当年合顾家、谢家以及华阳大长公主三家之力,花费了二十年绘制了一幅最完善的大景舆图。” “是不是这个?” 当时顾悦只说这舆图在大景总共不超过一个手掌,其中一幅在宫里,没说细节。 顾非池轻轻地“嗯”了一声,凝视着挂在墙壁上的这幅舆图。 这是被母亲当陪嫁带进宫的。 书房里,静了片刻,窗外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鸣。 “燕燕,我准备去北狄。” 顾非池清冷的声音钻入她耳中,她转头朝他看去,福至心灵,突然就意识到这是在盈福居时他对自己没有说完的那句话。 她心头不由怅然所失,轻抿着唇。 外头的雀鸟鸣叫着飞远,啼声渐渐远去。 萧燕飞抬手指向了舆图上的一座山脉,回忆着顾悦曾告诉她的一些关于兰峪山脉的事,食指的指尖定在那里:“这是兰峪山脉吗?” 顾非池将自己的手覆在了她的小手上,引导着她的食指左移了一寸:“这是兰峪关。” 接着,他又牵引着她的食指往西北方移动,“这里是长狄南境的乌寰山。” 长狄南征大军已经退守到了乌寰山。 “这一块都是长狄的版图。” “长狄的王庭在这里。” 顾非池一处一处地指着舆图上的位置给她看。 “兰峪山脉山势险要,但对长狄呈缓冲之势,占据兰峪关,就等于把兰峪山脉握在手中,大景才可以直面长狄。” “不然,我们想要抵达长狄,就必须穿越兰峪山脉周边的这几片沙漠。” 萧燕飞摸着下巴,神情专注地看了看兰峪山脉,又看了看乌寰山:“这乌寰山似乎也是一处易守难攻的地方。” 顾非池低低地笑了,笑声一下下地振动着她的耳膜。 他俯首在她柔软的发顶亲了一下:“我的燕燕真聪明。” 萧燕飞斜睨了他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波光流转,绚丽无双。 顾非池目光灼灼地凝视了她片刻,又看向墙上的那幅舆图,含笑道:“留吁鹰被强留在大景不能回去,如今北狄人失了兰峪关,而表哥接下来会猛攻乌寰山,逼得长狄从后方调兵增援。” “北狄的南征军原有二十万,新王去岁登基后,为了巩固王权,一举拿下大景,已是倾尽全力,如今南征军只剩十余万人,他现在不能再退,也不能再败。” “一旦乌寰山有失,不仅曾经的功绩会被抹杀,他的王位也会动摇。” “新王若要调兵保乌寰山,唯一的办法就只得从九姓亲王那里调兵,把北狄全数的兵力全都压在乌寰山。” 萧燕飞听懂了,接口道:“那就意味着,北狄后方兵力会空虚。” “从西北调来的天府军已经到了这里。”顾非池那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又指向了北境与幽州边界,“我会赶往北境和他们会和,再跨过兰峪山……” 说着,他将手指指向了兰峪山脉的西北方,慢慢地向乌寰山方向移动。 “乌寰山西南有一片黑沼泽,被称为‘无人之地’,从来没有人能通过那里,但是表哥在黑沼泽中发现了一条不为人知的小道,我会从这里绕道而行,去到乌寰山的后方。” 萧燕飞静静地看着他的手指在这舆图上移动指点,思绪被他牵引。 顾非池带兵绕道乌寰山的后方,谢无端则带兵逼近乌寰山的前方,他们这是想…… 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顾非池微点头,给予肯定:“我们要引君入瓮。” “我们要拿下长狄!” 萧燕飞不由心潮翻涌。 从前朝起,数百年来,北境这一带一直战乱不断,长狄每每都是在大败后,停战几年休养生息,几年后,再卷土重来。 太祖曾有过把长狄纳入版图之心,但当时中原连年征战,已无力再战。 先帝不擅武,为保大景朝的休养生息,也没有开疆辟土的野心,对于北境一直是采取“守”的主张。 这些萧燕飞也是最近这几个月听明芮、听顾悦、听顾非池时不时说起一些北境的事,慢慢才知道的。 但顾非池与先帝、今上不同。 “与其又一次把北狄打服,停战个几年,不如让北狄自此成了大景的版图。” “北境才能彻底太平。” 听到这句话,萧燕飞的目光自舆图挪开,看向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夕阳的余晖自窗口斜斜地洒在他身上,柔柔地勾勒着他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优美的嘴唇…… 漆黑的双眸中迸射出灼灼的锋芒,杀伐四溢,那种傲然自信的眼神令人毫不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 他说到,就能做到! 萧燕飞突然就有些挪不开眼了,两根手指捏住他的袖口,晃了晃,轻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就这几天。”顾非池转过头,定定地与她四目对视,眸色深邃。 萧燕飞眼睫轻颤,手指在舆图上轻轻划过,自长狄王庭到前方乌寰山,淡淡问道:“北狄王调兵从王庭到乌寰山,要多久?” 顾非池轻抿着薄唇,没说话。 “你在大婚前能回来?”萧燕飞再问。 顾非池摸了摸鼻子:“我想把大婚推迟一个月,可以让钦天监……” 不想—— “大婚后再去吧。”萧燕飞直接打断了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提早到月初,让钦天监说,那是个几百年来最好的黄道吉日。” 说完,她自己先咯咯地笑出了声,觉得自己真是跟着他学坏了,也会让钦天监胡说八道了。 没错,她都是跟他学的! 萧燕飞转过了身,朝顾非池走近了半步,一双弯弯的笑眸凝视着他的眼睛:“阿池,你们一定会赢的。” “所以,大婚后再去吧。” 她的眼睛清澈如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清澈,明亮,而又温柔,她通透的眼神似乎能够看穿他的心思。 令顾非池不由沉溺在这一池秋水中。 “燕燕。”他近乎呢喃地唤道,清冷的声音压得低低,有些沙哑,宛如秋风轻轻吹过竹叶,说不出其它话语来。 这一仗不简单。 这是开疆辟土。 是要举兵深入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跟从前在大景的疆土中占据天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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