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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么已经传不到柳皇后耳中。 这一刻,她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顾非池监国了。 仿佛那点燃的爆竹般噼里啪啦地在脑子里炸开。 那一天皇上明明亲口告诉她说,他下了口谕,让大皇子监国的。 为什么会监国的人会变成了顾非池?!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就她一人不知道?! 灼灼心火焚烧着心肺。 她这一急,喉头一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咳咳……” 柳皇后连忙用帕子捂住了唇。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她移开帕子,却是双眸睁大,发现了帕子里多了一点点的黑血。 旁边伺候的大宫女丹青也注意到了帕子上暗红色的血,脸色大变。 “娘娘!您没事吧?快传太……”丹青正要说传太医,却听另一侧传来少女若有似无的轻笑声打断了她的话。 这一下轻笑在此时寂静的室内分外清晰。 “今儿个是万寿节,”萧燕飞轻轻叹气,语意深长地说道,“传太医,不吉利。” 这话一出,在场一些上了年纪的命妇似乎想起了什么,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些年轻的姑娘们不明所以,只觉得自家长辈的表情瞧着有些怪。 萧燕飞慢条斯理地提醒道:“天庆元年,这话是娘娘亲口说的。” 天庆元年,今上才刚刚登基,当时帝后还没决裂。 在太后的千秋宴上,先皇后顾明镜怀着身孕,身子不适,几次欲呕,那会儿皇帝本想给皇后传太医的,是柳贵妃提醒了皇帝一句,说“传太医,不吉利”,皇帝便作罢。 这一眨眼,就二十年过去了。 在场的命妇们差不多忘了这件旧事,直到此刻被萧燕飞这一提醒,回忆便如潮水般涌来。 所有人都看着萧燕飞,就见她抿嘴笑了笑,又道:“如今,怕也是不吉利。” 萧燕飞这副谈笑自若、从容不迫的样子,就仿佛她才是这个皇宫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那些内侍们面面相觑,竟都没有人再动。 又是一阵诡异的死寂。 柳皇后:“……” 似被萧燕飞当众往脸上重重地甩了一巴掌,柳皇后心中的恨意更浓。 “咳咳,咳咳咳……” 柳皇后用帕子捂着嘴,又咳嗽了起来,直咳得头上的九龙四凤冠犹如花枝乱颤。 当她再次抬头,就发现素白的帕子里沾了更多的黑血。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脊背爬上头皮,蔓延至四肢百骸,周身都控制不住地战栗起来。 这下,柳皇后是真的怕了。 她捏着帕子的手不住地发着抖,无边的恐惧彻底地占据了她的内心,几乎阻滞了她的呼吸。 那种加了“神仙倒”的药膳,她一共才只用了三天而已,后面再也没敢沾了。 大哥告诉过她,这“神仙倒”是慢性毒药,需要连续用上半个月之久,才会开始咳血,可一旦咳出了黑血,就这意味着,毒入肺腑。 她双眸一睁,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性。 莫非…… 柳皇后吓得脸都白了。 她又从大宫女丹青的手里夺过了一方帕子,半垂螓首,以帕子捂住了嘴,遮掩着脸上的异色。 这“神仙倒”是皇帝给大哥的,那么皇帝的手上自然也有。 “朕这段日子精力不济,御书房里积压了不少折子,朕今天已经下了口谕,让大皇子监国。” “朕会让内阁辅佐大皇子的,莲儿你可以放心。” 这番话反复地在柳皇后的耳边回荡,一遍又一遍,尖锐的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柔软的掌心。 对啊。 皇帝当时说的是“大皇子”,不是她的阿泽。 顾明镜的儿子,比阿泽更年长,不就是大皇子吗! 直到这一瞬,柳皇后终于想明白了皇帝话语中的种种深意。 他把她留在了乾清宫,原来不是为了让她陪着他,他分明是故意在囚禁她,不让她知道外界的消息。 皇帝又在哄她,骗她。 而她,太傻了。 她总是被他的温情所迷惑,傻乎乎地又信了他。 柳皇后闭了闭眼,两眼中密布着蛛网般的血丝,心如绞痛。 难怪顾非池的位次会比她的阿泽更好。 接下来,皇帝是不是要让人宣读诏书,公开顾非池的身份,立顾非池为储君了? 她陪在他身边几十年,原来对他来说,她只是“侍妾扶正”而已。 柳皇后心里汹涌的恨意似火烧野草般蔓延开来,让她的表情有些扭曲,衬得她原来就有些消瘦和憔悴的脸更加的狰狞,再不复平日里的端庄。 柳皇后死死地捏住了那沾着黑血的帕子,帕子上的血沾到了她白皙的手指上,可她浑然不觉。 见皇后神情不对,那些女眷大都唏嘘地移开了目光,一个个装瞎作哑。 不求有功,她们只求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一道道复杂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瞥着萧燕飞。 萧燕飞执起起刚刚内侍端给她的果子露,喝了一口。 目光与坐在戏台另一边东侧戏楼的顾非池撞在一起,她抬了抬手里的那盏白釉梅花杯,做了个敬他一杯的动作。 小姑娘努了努樱唇,嘴唇在果子露的滋润下,愈发显得小巧粉润,娇嫩似花瓣。 意思是,瞧,她把皇后气成了这样,够不够嚣张跋扈? 顾非池也拿起一盏一模一样的白釉梅花杯,对着她微微一笑,用唇语说,厉害! 他笑着,眸中漾着极欢悦的神情。 顾非池身边的其他人突然往同一个方向望去,也显得望着她这边的顾非池犹如鹤立鸡群般,分外的突兀。 即便萧燕飞听不清那里的声音,可光是看着东侧戏楼的骚动,也能大致猜得出来是为了什么。 萧燕飞往楼下望了望,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伴随着内侍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人纷纷起了身。 皇帝在梁铮的搀扶下,慢慢地沿着楼梯往上走。 他走得很慢,很吃力,似乎光是上楼梯这个动作,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皇上小心。”梁铮小心翼翼地扶着皇帝在金漆宝座上坐下。 皇帝一坐下,便虚弱地喘着气,一手扶着宝座一侧的扶手,腰背略有几分伛偻,身子几乎坐不直了。 “参见皇上。” 方才在乾清宫朝贺时,众臣以及命妇们忙着行三跪九叩之礼,而皇帝又坐在高高的金銮宝座上,几乎没怎么抬头去看他。 现在他们才注意到,皇帝与上个月最后一次早朝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皇帝的身形很瘦,身上的龙袍空空荡荡,甚至于腰带都像是挂在胯上。 蜡黄的脸颊深深凹陷,头上的冠帽也挡不住鬓角丝丝缕缕的白发,那混浊苍老的眼眸以及略显干瘪下垂的嘴角使他整个人显得格外苍老、憔悴。 皇帝的身上满是老态和病容,虚弱得甚至让人觉得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皇帝吗?!徐首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凝住目光盯着皇帝许久许久,心里暗暗叹息:原来皇帝竟然病到了这个地步。 徐首辅收回了目光,疲惫地揉了揉满是褶皱的眉心。 本来他还想今日找机会与皇帝说几句,旁敲侧击一番的,可现在,他觉得已经不需要再问了。 皇帝环视众人,淡淡道:“各位爱卿平身,都坐下吧。” 他的声音虚浮无力,连这么一句话都藏不住疲惫,听得徐首辅的心又往下沉了沉。 于是,东西两侧戏楼的众人又纷纷坐下。 梁铮问了皇帝的意思后,便吩咐下去,可以开戏了。 一个小内侍匆匆下楼,不一会儿,一楼戏台边的那些乐工开弦起鼓,奏响一阵悠扬欢快的丝竹声,夹着节奏性的鼓板声。 几个浓妆艳抹的戏子粉墨登场,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戏楼里的众人都被戏台上的戏子们吸引了注意力,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 今天是万寿节,曲目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全都是喜庆热闹,第一出便是《八仙祝寿》。 皇帝麻木地坐在宝座上,干枯的手揉着太阳穴,只觉得下头的声响吵得他有点头痛。 “父皇。”唐越泽自茶几上端起了一杯酒,双手执杯,敬了皇帝一杯,“今天您大寿,儿臣祝您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说完后,他仰首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唐越泽看着憔悴疲惫的皇帝,心里也担心他的病。他曾提议是不是取消万寿节的宫宴,可父皇一意孤行。 皇帝的面色和缓了一些,慈和地笑道:“阿泽,这《八仙祝寿》可是你选的?” 唐越泽含笑点头:“父皇,除了《八仙祝寿》,儿臣还选了些您喜欢的曲目,您可要看看戏折子?” “不必。”皇帝摆了摆手,看着大皇子的眼眸中,慈爱之色更浓。 他的大皇子是他亲手教养长大的,一向至孝至真。 皇后做的这些事,大皇子定然是不知情的。 为了大皇子,他可以允许皇后“病逝”,怎么也不能让大皇子有个弑君的亲母…… 皇帝遥遥地望向了戏台另一边的柳皇后。 他眯了眯眼,却还是看不清对面戏楼的人,对着梁铮招了下手,低声问:“皇后在看朕?” “是。”梁铮轻声道。 顿了顿,梁铮端起一盅茶,送到了皇帝手中,又道:“皇后娘娘这几日一直在乾清宫陪伴着皇上,没有离开过一步,娘娘想必是不放心您的龙体。” 皇帝眯了眯眼,不置可否,只吩咐道:“给皇后赏一盅冰糖血燕窝。” “是,皇上。”梁铮赶忙应声,转头使唤另一个小内侍去办了。 皇帝浅啜了两口茶盅里的碧螺春,放下茶盅时,又想起另一件事来,环视了周围一圈,不清不重地问道:“留吁鹰呢?” 刚刚朝贺时,不见留吁鹰出现在金銮殿上,皇帝就觉得奇怪,不过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未及细想,可是现在留吁鹰还是没出现,皇帝心里升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皇上,长狄出了点事。”顾非池放下了手里的白釉梅花杯,杯底敲击茶几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皇帝皱了皱眉,循声望去,眯眼看向了坐在下首的顾非池。 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顾非池竟然坐得离自己最近。 其他官员见皇帝与顾非池在说话,全都没心思看戏了,竖起耳朵默默听着。 皇帝心里对于留吁鹰的缺席有些不快,随口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不等顾非池回答,他就又道:“两国和谈事关重大,与长狄的和谈不能耽误,朕最近精神不济,这事……” 皇帝本想说让大皇子负责两国议和,可顾非池风轻云淡地打断了皇帝:“银川城、六磐城和平洛城等地已被我军拿下,北狄大军退到了兰峪关。” 这话一出,四下的朝臣们全都惊了一跳,面面相看,倒抽气声此起彼伏,更有人不慎撞到了茶几角,一阵骚动。 北狄元帅留吁鹰现在还在京中,大放厥词地等着大景“割地求和”,现在北境却已经失守了,又回到了他们大景的手中。 这么想想,这实在是好刺激啊! 有那么一瞬间,徐首辅甚至以为是皇帝故意以和谈为名牵制住留吁鹰,可下一刻他就看到皇帝惊得目瞪口呆的样子。 徐首辅眼角抽了抽,暗暗叹气:好吧。是他想多了。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拳头紧捏,连脸色也成酱紫色,既惊更恼,瞪着顾非池的眼神愤愤不已。 这些年,大景朝战乱不断,早就兵疲马困,国库空隙,大景早就经不起战乱了。为了这次的和谈,他堂堂天子不惜放下脸面对着留吁鹰假以辞色。 却没想到,顾非池竟然背着自己又闹了这么一出! 皇帝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艰难地挤出一句阴冷的质问:“顾非池,你从哪里调的兵?” “并州。”顾非池一派泰然地答道。 “好你个顾非池。”皇帝的脸色阴沉沉的,字字句句都像是从腹腔中挤出,一字一顿。 这私自调兵可是……死罪。 但这句话,到了皇帝嘴边,来回滚了好几遍,他又说不出口了。 顾非池的不臣之心早就昭然若揭。 他现在有并州在手,可以私自调兵去北境,更可以从西北调兵陈兵京城,而京城只剩下冀州这一道防线。 想到“并州”,皇帝就觉得心痛难当,似有一块心头肉被割下,转头又朝坐在他另一侧的华阳大长公主望了一眼。他这位皇姑母手掌西南,而她明显也是偏向卫国公府的。 万一他们联手…… 想着,皇帝便感受到了一种刀锋逼近的寒意,京城如今可谓是四面危机。 不过寥寥数语,气氛愈发紧绷。 东侧戏楼的所有人全都噤声不语,唯有下头戏台的几个戏子毫无所觉地唱着,丝竹声似重锤般声声击打在皇帝的心头。 很快,刚刚去给皇后送赏赐的小内侍又“蹬蹬蹬”地踩着楼梯回来了。 他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气氛有些怪异,瞥了一眼梁铮后,他还是硬着头皮禀道:“皇上,皇后娘娘谢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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