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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候在城门附近等着出城的百姓不约而同地朝城外的方向望去,一个个都蠢蠢欲动了。 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城门很快完全打开了。 下一瞬,周围的声音全都消失了,原本骚动的人流也静止了下来,无人动弹。 似乎时间在这一瞬停止了流逝。 但见城门的另一端,一道白色的身影骑着一匹白马朝城内的方向踱了过来,背光下,青年的面容显得晦暗不明。 晨曦的光辉在他周身上下镀了一层流光四溢的金粉,白衣如雪,被风吹得鼓起,猎猎作响,有种飘然欲仙的感觉。 “得得得……” 轻微的马蹄声在此刻显得尤其清晰,仿佛无限放大般。 来人不急不缓地策马穿过了城门,一手提着缰绳,另一手郑而重之地捧着一个两尺长短,四四方方的木匣子。 随着他的走近,那张俊美温润的面庞也一点点地变得清晰了起来—— 是谢无端! 第126章 周围一片寂静。 守城门的士兵、百姓乃至那些摆摊的小贩的目光纷纷投在了谢无端的身上。 这白衣如雪的孝服。 这英姿飒爽的白马。 还有这丰神俊朗的英姿。 “这……不会是谢少将军吧?”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脱口问了一句,打破了沉寂。 “月光光,金鳞军,骑大马……”一道低低的女音哼起了那首广为流传的童谣,很快,也有其他人跟着一起哼唱。 这几日,这首童谣传遍了京城,耳熟能详到百姓们几乎倒背如流。 城门口的百姓们交头接耳,都忘了要出城的事。 “一定是谢少将军!” 人群渐渐地沸腾了起来,“谢少将军”这四个字此起彼伏地响起。 众人全都目光灼灼地仰望着马背上的谢无端,却是无人敢上前与他说话。 眼前这白衣如雪的青年令他们莫名地心生一种只可仰望的崇敬。 他们也都注意到了谢无端手里捧的那个木匣子,隐隐猜出了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一种悲壮的气氛在静默中蔓延开去。 那些等着出城的百姓自发地往街道的两边退开,给谢无端让出了一条道,让他先行。 “表哥。”顾非池带着萧燕飞一起迎了上去,红马绝影如影随形地跟在顾非池身边,发出“恢恢”的声音,似在与谢无端打招呼。 “谢公子。”萧燕飞落落大方地对着谢无端拱了拱手,好奇地打量着几丈外这位鼎鼎大名的谢少将军。 谢无端的眸子深黑如潭,幽邃无波,自高高的马背上扫视着这繁华热闹的京城,距离上次离开不过短短三个月,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出生在京城,年少时去了幽州卫,再后来,就随父长守北境,一年也就只能回来最多一个月。 这个京城对他与父亲来说,更多的是陌生。 如今连母亲不在了,在他心中,京城不过是个伤心地罢了。 即便元帅府在这里,却没法给他任何归属感。 很快,谢无端的目光落在了两丈外的顾非池身上。 那淡漠的眼神瞬间就有了温度,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他翻身下马,注视着顾非池的眼睛,轻声道:“阿池,我回来了。” 这句话云淡风轻,而又语意深长。 他的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自然也注意到了与顾非池并肩而行的萧燕飞。 五月他离京的时候,只知道阿池对这位萧二姑娘动了心;而现在…… 谢无端从顾非池方才的那一声“表哥”中品出了什么,来回看着两人,眼尾弯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萧姑娘。”谢无端对着萧燕飞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这一笑,令人只觉得如春风化雨,似雨后初霁。 萧燕飞的脑海中浮现了八个字:皎皎君子,温润如玉。 这位声名赫赫的谢少将军,不似她想象中的那般意气风发,反而更像是一个儒雅的读书人,与顾非池那种骄矜不羁的气质迥然不同。 顾非池又上前了两步,含笑问道:“表哥,你是要先回元帅府,还是先进宫?” 他在“进宫”两个字上落了点重音。 “当然是……先进宫。”谢无端轻抚了下垂下白马脖颈旁的缰绳,白马打了个干脆的响鼻。 那就进宫! 两人都在笑,这一刻,他们的眼神异常明亮,释放出一种杀伐果断的锐气。 “等等。”萧燕飞笑眯眯地举手打断了他们:“不如……先吃碗馄饨?” 顾非池与谢无端都有一瞬间的错愕,目光被小姑娘的手牵引,齐齐地顺着她的手指望向了不远处的馄饨摊。 “很香的。”萧燕飞脸上的笑容如夏花般灿烂。 那卖馄饨的老妪正利索地从锅 殪崋 里捞着馄饨盛到青瓷大碗里,笑容满面地对着萧燕飞招手:“姑娘,您的两碗馄饨煮好了。” “谢公子,吃碗馄饨先垫垫胃吧。”萧燕飞边说,边斜眼冷睨了顾非池一眼。 顾非池:“……”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的,”萧燕飞一点也不客气地说道,“人都虚脱成这样了,还要急匆匆地往宫里赶?” 萧燕飞忍不住摇头,心道:呵,男人! 这种在军营里待惯了的男人,就是那么糙。 顾非池一时哑然,摸了摸鼻子。 他似乎是被嫌弃了。 当他再次端详谢无端时,就发现表哥又瘦了,眼窝更深,脖子上青筋凸显,衣袍更是空荡荡的,仿佛风一吹就要飞走似的。 燕燕说得没错,他确实想得不够周全。 谢无端在一旁看得有趣。 他还从来没见他这个狂傲不羁的表弟这副样子过,便是年少时顾非池被卫国公训斥罚跪,那也永远是一副倔强的表情,只领罚不认错。 有一次,他偶然间听卫国公对父亲感慨说,阿池锋芒太露,锋锐易摧。 现在的阿池就很好。 谢无端笑了笑,道:“萧姑娘说得是,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反正皇宫里的那位跑不了。 谢无端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顾非池的肩膀,牵着马率先朝那路边的馄饨摊走去。 萧燕飞又对着谢无端后面的风吟也招了招手:“还有你,也坐下吃碗馄饨吧。” 老妪很快就把那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盛好了,风一吹,那香喷喷的气味扑面而来,勾得人食指大动。 “咕噜噜……” 风吟的肠胃诚实地发出了细微的蠕动声,臊得这娃娃脸的少年脸都红了。 谢无端莞尔,笑着对娃娃脸少年道:“风吟,坐下吃点东西。” 风吟对自家公子一向是唯命是从,便乖乖地垂着头坐下了。 “您的馄饨……汤水烫,您小心点。”灰衣老妪赶忙将馄饨端了上来,一碗给谢无端,一碗给风吟,看着谢无端的眼神中掩不住的激动,满含泪光。 谢无端微一颔首:“多谢婆婆。” 果然是谢少将军啊!老妪不由心潮澎湃,眼眶都湿了。 谢无端坐在桌边,慢条斯理地用调羹吃着馄饨。 这再寻常不过的动作由他做来,就有种难言的优雅与贵气,显得赏心悦目,与这街头的小摊格格不入。 一碗热乎乎的馄饨汤下肚,热气上涌,谢无端原本苍白的面颊上渐渐地红润了些许,整个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少。 旁边还有很多百姓流连不去,一直望着谢无端,却是默契地无人上前打扰,都想让谢无端安安静静地吃上一碗馄饨。 不仅吃完了馄饨,谢无端连汤水也全都喝了,青瓷大碗干干净净,点滴不留。 风吟亦然。 这是他们身为军人的习惯。 放下空碗,谢无端又上了马,那个木匣子始终寸步不离地在他身边。 顾非池在桌上留下了一个银锞子。 一行人策马往皇宫的方向而去,后方的那些百姓这才朝那馄饨摊围了过去,不少人对那老妪喊道:“婆婆,给我一碗馄饨。” “就要刚才谢少将军吃的那种。” “我也要,也给我一碗……不,两碗。” “……” 萧燕飞、顾非池和谢无端一行人策马离去,也将城门的喧嚣远远地抛在了后方。 旭日越升越高。 当他们来到承天门附近时,才刚到辰时。 萧燕飞不进宫,就和风吟一起去了附近的一间茶馆里等他们,顾非池与谢无端则一路策马穿过承天门、端门,一直到午门才下了马。 当守宫门的禁军将士看到顾非池与谢无端一起出现时,惊得下巴差点没掉下来。 顾非池与谢无端就在周遭一道道震惊的视线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着,走过金水桥,穿过太和门,一直来到了金銮殿前。 金銮殿外守着两排禁军将士,两把长枪在前方交叉,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顾世子……”一名大胡子的禁军将领为难地看着顾非池。 朝会已经开始了,顾非池这时候再进去,就是迟到了吧。 “去禀报吧。”顾非池淡淡道。 大胡子的禁军将领与其他同僚面面相看,犹豫了一瞬,道:“还请世子在此稍候。” 他步履匆匆地踩上了一级级的汉白玉石阶,直迈入了金銮殿中,目不斜视地走到了站在大殿中央的一名异族男子身旁。 “皇上,卫国公世子来了。”大胡子动作利落地抱拳,对着正前方宝座上的皇帝禀道。 “卫国公世子”这几个字似带着一种奇特的力量,殿内众臣瞬间安静了下来,连他身边的异族男子都有一瞬间的动容,摸了摸下巴的络腮胡,藏在胡子里的嘴角扬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皇帝正揉着抽痛的太阳穴,听说顾非池来了,不由皱了皱眉。 虽然皇帝如今根本看不清一丈外的人脸,但早朝上少了个顾非池,他又怎么可能没发现,心里早就不快,觉得顾非池的气焰是越来越嚣张了,连早朝也这般随心所欲,想不来就不来,想迟到就迟到。 皇帝心头又烧起了一股怒火,想说让顾非池不必进来了,话还未出口,却被另一人抢先了一步:“大景皇帝陛下,贵国开出的条件恕我不能接受!” 不太标准的景话响彻了金銮殿。 留吁鹰昂首阔步地上前了一步,即便面对堂堂大景天子,亦是一贯的狂妄与张扬。 殿内又静了一静。 迎上皇帝晦暗不明的眸子,留吁鹰谈笑自若地朗声道:“我长狄勇士无所畏惧,是贵国不想打,一心想求和,陛下既然要求和,那自当摆出‘求人’的态度。” 他嚣张放肆的言辞清晰地回响在文武百官的耳边。 哪怕是朝臣中近半数的求和派此刻也觉得留吁鹰的态度太过狂妄、嚣张,也有人思量着,若是能不重燃战火,只是赔付些银子倒也值当。 留吁鹰锐利的目光只望着皇帝:“若要大景真的有诚意议和,就先赔款两千万两白银。” 站在队列最前方的徐首辅闻言面沉如水,全身绷紧,心道:两千万两白银可是大景朝廷一年的税银,这留吁鹰未免也太贪心了! 耳边,留吁鹰的声音愈发高亢,带着有恃无恐的底气:“再将北境以及幽州上郭郡割让给我长狄,这些地域的景人也归于长狄,从此世代为奴。” 四下里,一片哗然。 武将队列中几个火爆脾气的将士心火蹭蹭蹭地往上冒。 大景朝自建朝来,太祖皇帝就有言在先:永不割地,永不和亲。 忍了又忍,刘将军那张黑脸膛气得通红,甩开了同僚按着他的那只手,按耐不住地从队列中迈出了一步。 然而,不等他开口,一个清冷张扬的男声不疾不徐地自金銮殿外响起:“幽州是大景的。” “北境的六磐城、银川城、平洛城、还有兰峪山脉也是大景的。” “求和?” “长狄退回兰峪山脉北,割呼贝尔草原、石坷河以南给大景,本世子倒是可以考虑一二。” 青年的语气比留吁鹰还要嚣张,还要狮子大开口,这一开口就要了北狄一半的领土。 留吁鹰一下子就听出了顾非池的声音,没有回头,目光依然注视着金銮宝座上的皇帝,留心着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皇帝的额角肉眼可见地浮起根根青筋,一手紧紧地抓着宝座的扶手,显然雷霆震怒,却又在苦苦压抑着、按捺着。 留吁鹰心中了然。 如他所料,大景朝现在是臣强君弱,就算他们长狄不出手,大景朝的朝廷内部也已经岌岌可危了。 他既然来了京城,就不能坐视顾非池控制住朝堂。 得让他们乱。 让他们内斗不止,让他们斗得两败俱伤。 这样,他们长狄才能一举拿下中原! 他又朝皇帝逼近了一步,闲适地摊了摊手:“顾世子的意思,可是陛下的意思?!” “陛下是想重燃战火吗?” 他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但语速极慢,威逼之意昭然若揭,明晃晃地暴露在了他言辞之间。 留吁鹰是在逼着皇帝表态,逼着皇帝去斥责顾非池的狂言妄语。 他要逼得他们君臣针锋相对。 留吁鹰眯了眯那双褐色的锐目,目光穿过皇帝那看似镇定的外表直击对方怯懦的内心,心下鄙夷而又庆幸。 大景有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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