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本没注意边昀的异样,心里惊魂未定。 刚刚有好几次,几支羽箭在他身旁擦身而过,有一次若非是一支不知从哪来的流矢将箭打飞,他怕是要被一箭穿心了。 幸好,他与鸾儿命不该绝,活着逃到了这里。 唐越泽心头一阵后怕,鬓角的发丝被冷汗浸湿,大步流星地朝中央主帐的方向走去。 右臂伤口的痛疼也渐渐明显了起来,他咬了咬牙,眉头深锁,脸色苍白。 萧鸾飞紧紧地跟在唐越泽的身边,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裹在其中的娇躯瑟瑟发抖,形容间掩不住的惊恐,步履蹒跚。 营地中点着无数支火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前方,一个守帐的士兵掀起了中央大帐的门帘,一袭大红胡服、戴着半边面具的顾非池从里面走出来,目光准确地投向了唐越泽。 “顾世子!”唐越泽仿佛看到了什么救星似的,快步朝他走了几步。 “殿下?”顾非池随意地拱了拱手,平静地看着满身狼狈的唐越泽与萧鸾飞,一派岳峙渊渟的气度。 唐越泽六神无主,惶惶不安地脱口道:“承恩公他……” 承恩公他要谋反! 可唐越泽话没说完,只说了这么几个字,就紧紧地抿住了唇,把后面的话全都憋了回去。 方才他太过慌乱,一心只想让顾非池救驾,直至此刻才略微冷静了一些,突然间意识到谋反事关重大,不能乱说。 承恩公是他的舅父,而顾非池则姓“顾”,父皇也一直说:“顾家能用,但更要防。” 顾非池略一挑剑眉,朝唐越泽又走近了两步,轻飘飘地问道:“殿下去而复返,是为何事?” 唐越泽捏了捏拳,迟疑再三,硬生生地改了口:“我想再送顾世子一程。” 顾非池眸色幽深地凝视了唐越泽半晌,直看得他有些不自在了,目光漫不经心地在他右臂的伤口扫过。 鲜血顺着唐越泽的手背缓缓地滴落在地。 滴答,滴答…… “不必了。”顾非池似笑非笑道,“天色已晚,殿下还是早点回尚古城,以免民心不稳,城内又起乱子。” 也不等大皇子再说话,顾非池抬手打了个响指,几步外的边昀便走了过来,含笑道:“末将送殿下出去吧。” 边昀抬臂作请,遥遥地指向了营地外头。 出去?唐越泽一愣,徐徐地转头看着营地外。 沉沉夜色如墨染,那黑暗无光的地方似乎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魑魅魍魉,随时都会蹿出来,一口啮咬住他的咽喉。 唐越泽的心口更沉重了,似有一块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淌血的右臂发凉、发麻,痛彻心扉。 下一刻,他感觉到萧鸾飞从斗篷中伸出冰凉的小手,轻轻拉住了他的手,似在说,她会与他在一起。 唐越泽定了定神,道:“顾世子,天色太晚,我就在此留一晚上,明天就走。” 他紧紧地咬了咬后槽牙,表情很是古怪,又怕顾非池非要送他回尚古城,有点不甘愿地硬声道:“说来让世子见笑,我自幼怕黑。” 周围静了一静。 明明方圆几丈寂静无声,可这一瞬,唐越泽却似乎听到了一阵低低的轻笑,让他尴尬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顾非池轻挑唇角,面具后的眸子如一潭深水,无波无澜,仿佛早就看透了唐越泽的心思。 唐越泽强撑着与顾非池对视,伤口的疼痛让他额角的冷汗愈发密集,须臾,就听顾非池又道:“边昀,带他们下去休息吧。” 跟着又转头对唐越泽说:“军营重地,你们只能住在外围。” 从头到尾,顾非池甚至没以后看萧鸾飞一眼,仿佛她根本就存在似的。 “这是自然。”唐越泽心下一松,连声应了。 边昀便又领着唐越泽和萧鸾飞往营地的西南方走,还随手从旁边借了支火把。 火把明亮的火光照在边昀年轻俊朗的面庞上,投下了略显诡异的阴影。 边昀领着两人往前走了两步,又蓦地停步,想到什么似的,提醒了一句:“大皇子殿下,我们世子一向说一不二,军规森严,除巡逻士兵外,其余人等三更天后均不可在营地乱走,否则一律视作探子,从严处置。” 这话就差直说,哪怕唐越泽是大皇子,既然身在营地,就必须守顾非池的规矩。 唐越泽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夹着马蹄声、说话声以及凌乱的脚步声。 唐越泽心口剧烈地一跳,不由驻足,转身望了过去,承恩公带着一队人马出现在了营地前,黑压压的一片,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气势。 唐越泽目光凝住,还看到,顾非池信步朝承恩公那边走去,步履不紧不慢。 “咦?承恩公来这里是在找殿下吗?”边昀举着火把往承恩公的方向照了照。 “……”唐越泽双眸微微睁大,心跳逐渐加快。 边昀又道:“承恩公许是有什么事找殿下吧。殿下不如过去瞧瞧,也免得我们世子爷难做。” 萧鸾飞纤细的身形瞬间绷紧,紧张地拉住唐越泽的衣袖,指尖发白,对着唐越泽摇了摇头,示意他别过去。 上一世,萧鸾飞与顾非池并无交情,只是远远地见过他两三眼罢了,但是关于顾非池的事却听过不少。 顾非池就是个疯子,视人命为草芥,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尤其在卫国公和谢无端死后,他再无忌惮,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凡几。 承恩公柳汌就是死在顾非池手中。 他被斩断四肢做成了人彘,人不人,鬼不鬼,还被挂在高高的城墙上,承恩公足足哀嚎了七天才断气。 后来,他力排众议,率十万大军灭了北狄,北狄王被他挫骨扬灰,连皇帝也被他软禁,传言,皇帝之所以英年早逝与顾非池脱不开关系……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触目惊心。 萧鸾飞怔怔地看着顾非池走到了承恩公跟前,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跟着,承恩公就抬眼往唐越泽的方向望来。 这一眼,看得唐越泽和萧鸾飞全都心一沉,下一刻就看到顾非池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 萧鸾飞的脸色又沉了三分,咬了咬苍白的下唇。 承恩公是冲着大皇子来的,他只带了一千兵马,绝对不可能与顾非池的三千天府军为敌,可要是承恩公对着顾非池许以好处,让他交出大皇子呢? 顾非池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只需把大皇子交给承恩公,就可以借刀杀人。 前世,顾非池把大皇子当成傀儡,在朝堂上几乎一手遮天,满朝文武惧之畏之。 大皇子是皇帝的嫡长子,顾非池野心勃勃,对他来说,若是能借此机会除了大皇子,将来完全可以扶持一个年幼的皇子,还更方便。 今天在场的人都是顾非池的亲军,没有人会把今晚发生的一切说出去。 承恩公就更不会说了。 思绪间,另一个方脸小将自营地口朝这边走了过来,对着唐越泽抱拳道:“殿下,世子请大皇子殿下过去。” 唐越泽四肢凉得发麻,右臂的箭伤钻心得疼,火辣辣的,提醒着他方才承恩公有多狠心。 杀了他! 生死不论。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每个字此刻回想起来,都让唐越泽胆战心惊,心寒无比。 世人素知自己与承恩公这舅父亲厚,今晚承恩公若是坚持要带走自己,顾非池根本没有理由拒绝,那自己的下场显而易见。 唐越泽握紧了拳头。 右臂的伤口更痛了,却不比他的心痛。 他与父皇这般信任承恩公,委以重任,可承恩公竟然如此不忠不义,想要自己的命!! 唐越泽心里失望无比,慢慢地朝承恩公的方向走了过去,想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走近了,就听到承恩公颐指气使的声音:“……顾非池,把人交出来!” 怦! 唐越泽的心脏又是猛然一跳,不由加快了步伐,心头怒意翻涌,压过了失望与痛惜。 “承恩公!”唐越泽咬牙切齿地唤道。 “殿下,您……”营地外的承恩公惊讶地看向了唐越泽,注意到他的右袖一片血红。 大皇子怎么还在顾非池这里,还受了伤?! 承恩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唐越泽冷冷地打断了。 “顾世子,承恩公勾结北狄,要谋反!” 青年义愤的声音清晰地回响在夜风中,宛如凭空炸响了一记惊雷。 第84章 承恩公大吃一惊。 大皇子在说什么?什么叫他要谋反?! 承恩公不禁想到了袖袋中那封来自北狄的书信,目光心虚地游移了一下。 顾非池闲适地双臂抱胸,清冷的目光来回扫视着这两人,看不出喜怒,眼神平静得出奇。 这个态度让承恩公有些心神不定:莫不是顾非池在大皇子面前挑拨离间? 承恩公的额头沁出点点黄豆大小的汗珠:“殿下,您怎么还在这里,先跟臣回去吧。”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什么谋反不谋反的,这种话怎么能在顾非池面前乱说呢。 承恩公心急如焚,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往前跨了一步,伸手要去拉唐越泽。 摇曳的火光下,他的那种急切落在唐越泽的眼里,显得表情狰狞。 唐越泽双眸微张,下意识地往后退,挥袖避开了承恩公的手。 这个动作拉扯到了右臂的伤口,痛得他不由龇牙咧嘴,眼周的肌肉跳了跳。 从小到大,他在京城长大,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样的伤! 见大皇子躲闪,承恩公心里更急,又去拉唐越泽:“殿下,听臣说,是顾非池,他窝……” 承恩公想说是顾非池窝藏谢无端,其心可诛,他的话不能信。可话才说了一半,就被边昀一拳狠狠地打在腹部。 承恩公痛得□□了一声,后头没说完的话也说不出口了。 “放肆,胆敢对大皇子殿下无礼!”边昀下巴微抬,方正英朗的脸庞瞧着一派正气,英气勃勃。 “国公爷!” 承恩公身后的亲兵纷纷拔刀,周围连连响起了长刀出鞘的声响。 唐越泽瞳孔翕动,见这凛凛刀锋全都指向了自己,耳边又响起了树林中承恩公凶狠无情的话语:“生死不论!” 他这位舅父是打定主意要他的命了! 唐越泽心头恨意大起,抬手指向承恩公,厉声道:“承恩公柳汌勾结北狄人,意图谋反。” “顾世子,将他拿下!” “谋反”两个字震得承恩公的心跳都要停了一拍,惶惶不安,实在想不明白顾非池到底给大皇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大皇子竟然会认定自己谋反。 “不……” 承恩公想说不是,但腹部那仿佛肠子绞动般的剧痛让他的声音含糊不清。 “臣,遵命。”顾非池冷冷应道,紧接着,那如剑锋般的视线扫向了承恩公。 火光在青年的脸上形成对比鲜明的光影,映得他白皙俊美的脸庞轮廓分明,面具后的那双狐狸眼中迸射出凌厉的锋芒,锐不可挡。 “大皇子有命,承恩公谋反,一众人等,全数拿下。”顾非池不疾不徐地说道,声音不轻不重,语气极为平淡,似是闲话家常般。 “是!” 一声令下,那些个夜巡的天府军将士全都拔刀,拉弓,下一瞬,一道道利箭就如闪电般脱弦射出,每一箭都例无虚发,地上一下子就横七竖八地倒下了好几道尸体,血腥味四溢。 承恩公带来的这些亲兵也就只会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跟前逞威风,抢百姓的粮食,连对流匪都畏之如虎,哪里见过这样的情形,瞬间慌了神。 有的人手足无措地去看承恩公,有的人往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缩在别人的后头。 “临战脱逃,杀无赦!” 承恩公的一个亲信破着喉咙高喊:“临……” 一箭急速飞来,自喉咙贯穿,染血的箭尖从他后颈透出,仿佛野兽露出了血淋淋的獠牙。 原本还残留的一点点士气,彻底溃散了。 他们也顾不上承恩公,慌乱地四下溃逃,却被更多的羽箭挡住了去路,更有人被一箭射穿了脚掌,钉在了地面上…… 在这些身经百战的天府军精锐跟前,承恩公带来的这队亲军就似孩童般脆弱。 边昀也拔出了鞘中的长刀,高举长刀,意气风发地说道:“降者不杀!” 年轻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下一瞬,刀锋一闪而过,狠厉地朝承恩公砍了过来…… 眼看着刀锋朝自己逼近,承恩公的双眼几乎撑到了极致,眼底写满了不甘与恐惧。 顾非池他怎么敢?! 怎么敢?! 他拼了最后一口气对着唐越泽大喊:“殿下,顾非……” 后脖颈传来一阵剧痛,黑暗如潮水般袭来,承恩公两眼一翻,往后倒了下去,像一头死猪似的倒在了地上。 边昀只一击,就轻轻松松地用刀背敲晕了承恩公。 承恩公的倒地仿佛是一个信号般,紧接着,“咣当”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一把把长刀、弓箭、长枪等等全都掉落在地。 犹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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