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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放软了语调,循循善诱,看着儿子的眼神温柔慈祥,一如往日。 萧烁心中失望,一片冰凉彻骨,面上却分毫不露,将右拳中那方染着血渍的帕子揉成了一团,淡淡道:“我可以帮衬三弟的。” 崔姨娘的右手剧烈地一抖,鬓角甚至隐约暴起了青筋,在她白皙如雪的肌肤上分外清晰。 “……”萧烁有些不想再待下去了。 往日里温馨的屋子,此刻憋闷得难受,让他觉得喘不过气,耳边似乎隐约听到了细微的撕裂声,那幅画快要彻底一分为二了…… “爹,姨娘,儿子还有功课要做,就先回去了。”萧烁作揖告退。 “你去把。”萧衍点了点头,挥挥手,一边给了崔姨娘一个安抚的眼神。 施嬷嬷忙不迭地打帘。 萧烁不急不缓地跨出了宴席间,听到后方传来父亲意味深长的声音:“如儿,放心。” “侯爷。”崔姨娘依恋地依偎在萧衍的肩头,柔声道,“烁哥儿实在是太懂事了,他越是懂事,我看着就越是难受。” 萧衍眉心紧皱,道:“是委屈烁哥儿这孩子了。他二姐真是越来越不成样子,简直就是小人得志,一日日地越加猖狂。” “燕儿原来不是这样的。”崔姨娘欲言又止道,“原来她很乖的,若不是……” 想到萧燕飞,萧衍便是一脸的嫌恶。 说来说去,这丫头会这般猖狂,想是觉得自己能够嫁进国公府,就高人一等了。 也不想想,一个庶女罢了!若真是好亲事,还轮得到她?! 崔姨娘眼角的余光一直在观察萧衍的表情,微咬下唇,悠悠叹道:“也只怪燕儿长得太好了。” “若是没有这绝色的姿容,又岂会让皇上动了赐婚的念头!” “也不会让侯爷您为难,哎——” 萧衍没好气地冷哼了一声:“她那张脸就是祸患。” 两人的这番话清晰地传入外头正要离开的萧烁耳中,萧烁不由脚步顿了顿。 他忍不住往后斜了一眼,就看到父亲的脸色阴戾,如疾风骤雨般。 “你有眼睛,就用眼睛去看,不然,留着这眼睛有什么用呢?” 这一刻,萧燕飞那比春风还温柔的声线又一次回响在萧烁耳边。 他的心里不知怎么地泛起一种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似有所悟,又觉得有些悲哀……瞳孔中的墨色像是掺了水般荡漾了开去。 他何止没认识过他的亲姐姐,连他的姨娘也不曾看清过。 萧烁加快了脚步,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听雨轩。 接下来,一连几天,萧烁一下课就与萧烨一起往正院那边跑,目光一直在观察着萧燕飞。 看她算账飞快,还是心算。 看她随便开了张方子就治好了陶妈妈的眼疾。 看她在演武场里陪着萧烨骑马射箭,就连奔射也能一箭射中靶子,箭箭不落空。 他还打听了,才知道萧燕飞几乎每天会在演武场里待上许久,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两个时辰,风雨无阻。 于是,萧烁也按着她的时间每天早晚地去演武场。 她练射艺,他也练射艺。 她练骑马,他也练骑马。 只是两人往往各自占据演武场的一头,从来不打招呼,也不同练,甚至很少有眼神的交际,就仿佛两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萧烁策马在演武场上奔驰,潇洒自如地在马背上开弓拉弦,“嗖”地射出一箭。 这一箭意外地射中了靶心。 这还是第一次! 萧烁双眼发亮,在心里告诉自己:勤能补拙,他再勤快些,肯定能赶得上二姐的。 二姐也不是天生就会的! 想着,萧烁就忍不住用目光搜索起萧燕飞的踪影,就见演武场西南方的兵器架旁,萧燕飞正和一个碧衣丫鬟说着话。 他拉了拉缰绳,本想继续练习奔射,目光又顿住,敏锐地注意到萧燕飞的手里的那把弓有些不对。 弓弦在阳光下有点闪。 萧烁瞳孔一缩,心下一惊,一夹马腹,急速地朝萧燕飞那边飞驰了过去,失态地喊道:“二姐!” 他从高高的马背上俯身,一把去抓萧燕飞手里的那把弓,连忙提醒道:“这弓……弓有问题!” 少年清越的声音中透出一丝隐约的颤意,带着难掩的后怕。 话才说完,就见萧燕飞莞尔一笑。 她笑得如那日般温温柔柔,可此刻看在萧烁的眼里,却如春风拂面。 萧燕飞歪着头看着马背上如明月般朗朗的少年,眼眸清亮。 她自然知道这把弓有问题。 她已经等好久了!! 第43章 见萧燕飞浅笑盈盈,萧烁只以为她不信。 少年俊秀的面庞一片正色,道:“弓弦是以牛筋线制成的,两根搓为弓弦,在阳光下呈现半透明。” 他从高高的马背上倾身,将那把竹弓抵在阳光下,另一手指了指弓弦的中央,“你看,这一段不太对劲,好像抹了什么东西,不然不会发亮的。” 萧燕飞动作轻柔而又坚定地将萧烁抓着弓的手挥开了,又笑了笑。 笑容止不住地从她眼底流淌出来,灿烂,明媚,而又狡黠。 “萧烁,你不是想要看吗?”萧燕飞缓缓道,“那现在就睁大你的眼睛,好好地看。” 她的笑、她的话轻轻淡淡,别有深意。 萧烁一愣。 萧燕飞试了试弓弦,就取了一支羽箭,气定神闲地对着正前方的箭靶子拉开了弓弦…… “二姐,等等!” 回过神的萧烁急忙翻身下马想阻止,已慢了一步,脚还未落地,就听到弓弦崩断的声音。 “铮!” 那声响不大,但听在萧烁耳里,就像是霹雳轰鸣般。 “姑娘!” 那碧衣小丫鬟尖声惊呼起来,手里端的茶水“啪”地摔落在地,茶杯四分五裂,碎瓷片与茶水洒了一地,一片狼藉。 萧烁脸色一白,心乱如麻地丢掉了手里的缰绳,大跨步地走向了几步外的萧燕飞。 就看到她用右手紧紧地捂着右脸,殷红的鲜血自她柔细均匀的手指间渗出…… 纤纤少女脸色惨白如纸,似是惊魂未定,连她的领口和胸口都沾染了两三滴血渍,触目惊心。 这个意外发生得实在太快了,旁边的碧衣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惊叫连连。 “姑娘,您的脸……您的脸……”小丫鬟急得手足无措,在原地直打转。 “二姐!”少年再也维持不住平日里温雅如玉的气度,紧紧地抿住了嘴,俊雅的脸庞绷着,难掩焦灼担忧之色。 他俯身把地上的那张竹弓捡了起来,原本完好的弓弦已然断成了两截,其中一截弓弦上还沾了血,血珠顺着弓弦淌落…… “我都……”我都跟你说了! 萧烁原想这么说的,又觉得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少年绷紧的脸庞微微涨红。 不远处,看守演武场的小厮抱着两个箭靶子往这边走来,见萧燕飞伤了脸,吓傻了,呆立原地。 “你!”萧烁深吸一口气,抬手指向了那小厮,果断地扬声吩咐道,“快去请大夫来!” “是……小人这就去请大夫。”小厮连惊慌地应声,飞快地往演武场外跑去。 “姑娘,你的脸……”六神无主的碧衣小丫鬟两眼泪汪汪,慌忙地想去查看萧燕飞的脸,又不敢乱动,最后摸出一方素白的帕子捂住了萧燕飞右颊上的那道血痕。 那素白的帕子被伤口渗出的鲜血浸染,宛如点点红梅。 “回月出斋!” 又是在萧烁忍无可忍的催促声中,那碧衣小丫鬟才慌慌张张道:“姑娘,奴婢扶您回去吧。” 三人就匆匆地从演武场回了月初斋,萧燕飞以帕子捂着脸的样子实在太过醒目,一路上,引来下人们一道道探究的目光。 等他们回到月出斋时,犹如冷水浇进了滚烫的热油锅,院子里外一下子炸开了锅。 萧燕飞在众人的簇拥下被扶进了左次间,有人吩咐去取干净的温水,有人催促大夫来了没,有人问是不是要去禀一下太夫人与崔姨娘…… 萧烁抓着那把断弦的竹弓,心事重重地坐在了外面的堂屋里,少年单薄的身子始终挺得笔直,优雅、矜贵,而又透着几分少年独有的倔强感。 不一会儿,就看到丫鬟端着一个铜盆进了东次间。 “姑娘,您手上、下巴上都是血,先洗洗手吧。” “奴婢给您换一方帕子包脸吧。” “姑娘,您流了好多血……” “……” 整个月出斋上下都因为萧燕飞的受伤人心浮动,骚动不安。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发须花白、身形清瘦的灰衣老大夫在丫鬟的引领下提着药箱匆匆赶到。 “韩老大夫,这边走,我家二姑娘就在里面。” 那道绣着大红色海棠花的门帘被掀起又落下,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萧烁怔怔地看着那道晃动不已的门帘,良久良久,才收回了视线,又垂眸去看手里的那把竹弓。 断开的弓弦垂落,摇摇晃晃,宛如没有根的浮萍。 他摸出一方帕子,用帕子在另一截没有血的断弦上轻轻地捋了一把,再看帕子,就见洁白的帕子上留下了点点黄色的污渍。 他凑到鼻下嗅了嗅,一股酸溜溜的气味钻入鼻端。 有人用醋抹在了牛筋弓弦上,腐蚀了弦,所以弦才会在猛然受力后崩裂。 萧烁压了压眼尾,小脸板得紧紧的,泼墨似的瞳孔中泛起一点点委屈的情绪:他明明就说了,这弓不能用。 今天要是烨哥儿这么说,她会信吗? 会的。 答案自然而然地浮现在萧烁的心头。 他感觉有些酸溜溜的,酸泡泡一个接着一个地往上冒:明明自己才是她的亲弟弟。 好几种滋味在他心中来回翻转一圈,最后化为了担忧—— 她的脸不会有事吧? 萧烁不由蹙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边忽然响起一个柔美的女音喊道:“烁哥儿。” 萧烁便寻声望去,正前方,身着柳色褙子的崔姨娘带着施嬷嬷出现在堂屋的大门口,惊讶地望着自己。 在看到崔姨娘的那一刻,萧烁忍不住想起了那天他从听雨轩的宴息间出去后听到的那番对话,父亲的那句“她那张脸就是祸患”更是反复地回响在他耳边,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了心头。 明明是五月初夏,天气和暖,可萧烁却觉得屋子里弥漫起一股严冬般的寒意,几乎浸透了他的骨髓。 萧烁不愿去相信这种可能性,但这一切又实在太巧了。 他薄唇微张,想说什么,喉头像是被烈火灼烧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心中那座早就岌岌可危的大厦溃不成军地崩塌了…… 萧烁的眼睛发涩,发疼,动作比思绪更快,想也不想地抓过一件斗篷,盖在了他左手边的竹弓上。 “烁哥儿?” 站在堂屋外廊下的崔姨娘又喊了一声。 她只是一个短暂的愣神,就拎着裙裾跨过了高高的门槛,裙角下露出的一双蝴蝶落花鞋,精致华丽。 崔姨娘袅袅娜娜地朝着萧烁走来,柔柔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不等萧烁回答,那道绣着大红海棠花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打起,一袭灰色直裰的韩老大夫踩着慢悠悠的步伐从东次间里出来了。 走在前面给他领路的人是海棠。 “姨娘,”海棠一看到几步外的崔姨娘,恭敬地福了福,介绍道,“这位是万草堂的韩老大夫。” 崔姨娘一时也就顾不上萧烁了,目光迎上韩老大夫满是皱纹的脸庞,关切地问道:“韩老大夫,不知二姑娘脸上的伤怎么样了?” 韩老大夫捋着花白的胡须道:“姨娘,萧二姑娘的右脸被弓弦划伤,留下了一道两寸长短的伤口,出了些血……” 萧烁也朝韩老大夫望去,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目光灼灼:她的脸不会有事对不对?! “那二姑娘的脸上会不会留疤?”崔姨娘又问,攥着帕子的指尖略微发白。 “姨娘放心。”韩老大夫拈须一笑,“弓弦细,只是小伤而已,老夫这就给萧二姑娘开些药,只要好好地敷药,用不了几天,萧二姑娘的伤就会好的,不会留疤的。” “这姑娘家的容貌自是得小心,姨娘也请叮嘱萧二姑娘这伤口千万不可乱碰水,更不可沾染脏东西。” “那就好,那就好!”崔姨娘连连拍着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萧烁同样松了口气,但优美的唇角才刚扬起,又压了下去,目光朝刚刚被他藏在斗篷下的那把断弦的竹弓看去。 少年乌黑的瞳仁突然间变得深不见底。 眼底深处透着一种悲凉而又坚毅的情绪。 二姐说,让他睁大眼睛,好好地看。 他再次看向了前方的崔姨娘,崔姨娘正笑吟吟地指着西次间对韩老大夫说:“韩老大夫,请来这边开方吧。” 柔美婉约的女子犹如弱柳扶风,袅袅婷婷,捏着帕子的右手尾指微翘着。 萧烁的目光凝固在了崔姨娘翘起的尾指上,这个小动作意味着崔姨娘的心情极好。 二姐的脸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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