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我是燕飞的嫡母,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打她的主意。” “我,才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 最后一句话的音量并不大,却是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似重重地敲打在萧衍的心口。 萧衍觉得面皮火辣辣的,殷氏的话让他无言以对。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喘息越来越重,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紫。 他霍地起了身,不小心将茶几上的茶盅撞倒,茶水流淌而出…… 可他浑不在意,怒火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也殷氏,毫不掩饰眼底的轻蔑,直呼其名道:“殷婉,你不过是个商户女,倒是在本侯跟前端起侯夫人的架子了,没有本侯,你连如儿都不如!” “你别忘了,你是靠着什么才就嫁进了侯府!” 萧衍重重地拂袖而去,头也不回,只留下一道决绝冷漠的背影。 茶水沿着茶几“滴答、滴答”地往下流,茶几与罗汉床一片狼藉。 坐在罗汉床上的殷氏脸都白了,白得几乎毫无血色,婀娜的身子气得颤抖不已。 “夫人。”赵嬷嬷哽咽地唤道,更心疼殷氏了。 殷家是江南第一富商,到了殷氏这一代,只殷氏这一个独女,殷家本是想为她招赘继承家业,精挑细选地定下了一门亲事。谁想,十五岁的殷氏意外落水,竟恰好被武安侯世子萧衍救起,这件事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多少损及殷氏的闺誉,殷氏因此被退亲。 不久后,老侯爷亲自登门为儿子求亲,殷氏这才三媒六聘地嫁进了侯府。 殷老夫妇爱女心切,给女儿陪嫁了殷家的一半家产,千里迢迢地从江南运到了京城,据说,第一抬嫁妆抬进侯府时,最后一抬才刚从码头被人抬下来,可谓十里红妆,如此盛况几乎轰动了整个京城。 世人都暗暗地议论殷氏为了嫁进侯府不择手段,区区一个商户女能成为堂堂的侯夫人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 “夫人,”赵嬷嬷把殷氏从罗汉床上扶了起来,搀着她到旁边的圈椅上坐下,又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背,柔声劝道,“二姑娘是崔姨娘的亲女儿,崔姨娘都不在乎了,您又是何必呢。这吃力不讨好的……” “况且,三少爷还没有册封世子……” 赵嬷嬷实在是替主子不平,但话说到一半,就被殷氏打断了:“乳娘,就算燕飞不是我生的,我也看不得一个小姑娘一辈子就被这么毁了。” 殷氏的目光清明,语气也十分的平稳,身姿又坐得笔直。 本来为了烨哥儿能顺利册封世子,她也不想和侯爷闹翻,可是她过不了自己这关。 她没法装聋作哑,更见不得这种腌臜事! 赵嬷嬷知道殷氏的性子一向倔强,她一旦打定了主意,谁也劝不了。 哎—— 屋子里响起一声复杂的叹息声,再无人语。 自萧衍怒气冲冲地从正院离开,夫妇俩就冷战了足足两天,他才又踏进正院。 没有多久,正院里下人们就听到了夫人怒火中烧的一句:“滚!” 第19章 你还出价吗? “不知所谓!”萧衍气冲冲地从正院里疾步而出,额角一片血红,肩头也有一滩茶渍,头发湿哒哒的,狼狈不堪。 这一次离开,萧衍就再也没回过正院,一连几天都宿在崔姨娘那里,甚至四月初一也是如此。 夫妇俩持续冷战,府中上下也都受到了这股低气压的影响,也不乏好事者在暗地里探听侯爷夫妇到底在争执些什么,可殷氏把正院管得跟铁桶一样,谁也打探不到原因。 身在月出斋的萧燕飞也同样不知道侯爷夫妇是为何争吵。 在小说中,小萧烨因为哮症过世后,殷氏悲痛欲绝,这时应该卧病在榻……没过多久就得了失心疯,被武安侯送去了家庙。 再后来,原主在那个暴风雨夜被武安侯逐出了家门。 反倒是崔姨娘成了侯府实际的女主人,风光无限。 这么想来,原主与殷氏还真是同病相怜。 萧燕飞悠悠叹气,抱着两册医书走出了书铺。 “萧燕飞!”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女音,娇滴滴的。 萧燕飞转头看去,就见路边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宁舒郡主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你会打架吗?”宁舒郡主嫣然一笑,目光看到萧燕飞腰侧配的那个蝴蝶络子时,笑容更深,面颊上酒窝浅浅。 打架?萧燕飞有些懵。 见她没否认,宁舒郡主就权当她会了,一把拉起她的手就往前走去,兴奋地说道:“走啦走啦,我可就指望你了。” 萧燕飞多少被挑起了些好奇心,左右无事,就随她走了,顺口问了一句:“到底什么事?” “去买琴!”宁舒郡主嫣然一笑,笑得很是甜美,凑过去对着萧燕飞撒娇道,“她们都不肯陪我去。燕燕,还是你好。” 称呼一下子就从连名带姓的萧燕飞变成了亲昵的燕燕,声音甜丝丝的。 萧燕飞眼角抽了抽:这世道,买琴还得会打架? 她总觉得自己好像一不小心上了条贼船。 宁舒兴冲冲地拉着萧燕飞来到了大荣街尾,抬头可见黑漆底的牌匾上“绛云阁”金漆大字,右下角一个小小的兰花印记,这是靖王府的标记。 京中人皆知,凡是靖王府的产业,匾额上都有这么个同样的兰花印记。 宁舒郡主显然是这里的常客,立刻就有个小二乐呵呵地迎了上来:“郡主,里边请。” “‘绿绮’还在吧?”宁舒郡主一边走上台阶,一边问了一句。 “那是自然。”小二笑道,“郡主放心,我们绛云阁一向讲诚信,说好了今天巳时竞价,就是巳时。” 小二领着两人进了大堂。 大堂中央摆着一张红漆雕花琴案,案上放着一把琴,通体黑色,隐约泛着幽绿,乍一看,宛如绿藤恣意地缠绕其上。 宁舒一看到这把琴就舍不得移开眼了,对着萧燕飞炫耀道:“看,这‘绿绮’漂亮吧?这可是绛云阁收藏的珍品!” 确实漂亮。萧燕飞点了点头。 宁舒朝周围看了一圈,愉快地笑了:“看来柳朝云是不会来了。” “燕燕,你不知道,她太讨厌了,就爱跟我抢东西。” “她要是敢来,我们二对一,你得站在我这边。买好琴,我请你看戏。” 柳朝云又是谁?萧燕飞正想着,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就见一个十五六岁、容貌娇艳的黄衣少女在四五个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是不是她?” 唔,这好像不是二对一,这是二对五!会挨打吧!? “三千两。”黄衣少女肤白如玉,身段有些丰腴,她眉心一点红痣鲜艳夺目,有种珠圆玉润的贵气。 “这琴,我要了。” 她朝宁舒看了一眼,轻哼了一声,顾盼之间透着毫不掩饰的傲慢,趾高气昂。 “就是她!”宁舒拉着萧燕飞往前了一步,抬起下巴,与柳朝云一行人面面相对。 这个柳朝云什么都要跟自己抢! 无论是自己看上的首饰,骏马,还是衣料,胭脂,她都要横插一脚,真是讨厌! 哼,她不过仗着是皇后的侄女,有皇后护着,样样都要压别人一头。 别人怕她,自己不怕。 “四千两!”宁舒昂着小下巴娇声道,压过了对方。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接,火花四射。 柳朝云咬了咬牙道:“那本姑娘出五千两!” “六千两。”宁舒财大气粗地再次出价,挑衅地看着柳朝云。 随着两人寥寥数语,气氛陡然间紧绷起来,空气中似在噼里啪啦地作响。 连宁舒拉着萧燕飞的右手都不自觉地微微用力,萧燕飞觉得小郡主的掌心都湿了。 不会真要打吧!?萧燕飞扳着手指数了数,觉得自己这小身板,一个打两都勉强。 琴案后的史掌柜满面堆笑地看着这两位姑娘,由着她们出价,反正价高者得,于绛云阁有利无害。 他们绛云阁每月都会拿出一两件罕见的珍品由客人竞价,这把“绿绮”是绛云阁的珍藏,早就有人询问了好几次,其中对它最志在必得的就是宁舒郡主与柳大姑娘。 史掌柜瞥了一眼琴边的沙漏,沙漏里的沙子所剩无几了,按照规矩,等沙子漏完,就由价高者得此琴。 宁舒嫣然一笑:“柳朝云,你还出价吗?” 她的面颊像是闪着光,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燕燕,你放心,咱们赢定了!” “我大哥二哥三哥把他们的银子全给我了,让我放心大胆地花!” 萧燕飞觉得宁舒的通身似乎都漾出了一层闪耀的金光。 柳朝云微咬下唇,编贝玉齿陷进了饱满的唇瓣。 这要是再出价,那可就是七千两的天价了。 她当然拿得出七千两,可若是让娘知道她为了与宁舒郡主斗气,花了这么多银子买一把琴,非要断她半年的月例不可。 她今天特意喊了几个手帕交一起过来绛云阁,就是为了让京中的贵女们都知道她柳朝云得了这把名琴“绿绮”,要是“绿绮”最后让宁舒郡主得了去,那么她的脸可就丢大了。 柳朝云下巴一昂:“宁舒,你敢抢我的琴,皇后姑母自会为我做主!” 宁舒郡主脸色一沉,似是想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 她小嘴一噘,反而更强势了,指了指案上的沙漏对史掌柜道:“时间快到了,掌柜赶紧给我准备一个琴盒包起来了吧。” 她就不信了,皇后又会因为一把琴为柳朝云出头! 史掌柜正要吩咐侍女去取琴盒,这时,一道尖细的男声拖着长调自二楼的雅座方向传来:“七千两,我出七千两。” 就见二楼的雅座开了一扇窗,窗户后,一个四十几许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一只胳膊悠闲地搭在窗槛上。 他穿了件宝蓝色祥云团花织银丝直裰,乌黑的头发以一支和田玉簪簪住。长眉细目,面容平凡,明明笑容满面,却有一种既殷勤又倨傲的矛盾感。 “高……”柳朝云惊喜地喊了出来,喜出望外。 见对方一身便装,便把“公公”两个字吞了下去。 这是今上的贴身大太监高安,今上身边的大红人,是连后宫嫔妃也会争相示好的对象。 高安没有下楼,随意地透过窗口对着宁舒和柳朝云作拱了拱手,算是见了礼:“郡主,柳大姑娘,有礼了。” 宁舒郡主抿着唇,一脸的不开心。 “郡主……”高安笑了笑,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来,瞥见了站在宁舒身旁的萧燕飞,眸中一亮。 少女身着一袭丁香色绣忍冬纹褙子,鬓发边插了一排茉莉花,清丽动人,像那不曾沾染红尘的空谷幽兰,让人忍不住就想将她折下…… 自上个月在皇觉寺见了她一面,就让他始终难忘,弄得他心痒难耐,茶不思饭不想。 高安贪婪的双眼几乎是黏在了萧燕飞的身上,嘴里说的是:“郡主,我今日是奉皇后娘娘口谕,来买此琴,还请郡主割爱了。” 他这番言辞还算客气,但再客气,也掩不住话中的强势。 宁舒郡主面沉如水。 第20章 这口气她可忍不了! “时间到了!” 沙漏里的沙子终于漏完了最后几粒。 “价高者得,那这把琴就以七千两的价格卖于这位高老爷了。”史掌柜笑容满面道。这把琴能卖出这个高价,主子一高兴,连她都可以从中获利不少。 高安慢慢悠悠地从二楼走了下来,直走到史掌柜跟前。他从袖中掏出了三张银票,递给史掌柜:“这是京城大通钱庄的银票。” 高安心里多少有些肉痛,但也只能狠下心拿出这笔银子。 外人皆不知道皇帝抱恙,他们这些贴身服侍的人却清楚,皇帝这两年被头疾所困,龙体每况愈下,怕是没几年了。 以他的身份,现在是风光无限,可将来皇帝驾崩后,必是要去守皇陵的,下半辈子凄凉地了此残生。 帝后一向恩爱,这些年,新进的嫔妃没一个能压过皇后的。 大皇子必会是新君。 只要大皇子念着自己的好,他的地位也会稳固不变! 史掌柜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一张五千两和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只飞快地扫了一眼,就确信这些银票没有问题,笑道:“这把琴就是高老爷您的了。” 高安呵呵一笑,随手在琴弦上拨了一下。 琴声淙淙,清越如泉。 “好琴!”他转而看向了柳朝云,“柳大姑娘,皇后娘娘口谕,将这把名琴‘绿绮’赠与姑娘作为生辰礼。” 柳朝云脸上的笑容更深。 她用一种胜利者的眼神斜了宁舒郡主一眼,连腰板都挺得笔直,娇声道:“你先代我谢过姑母,我明日就进宫谢恩。” “……”宁舒郡主心里憋着一口气,脸颊气鼓鼓的。 高安侧过身又朝宁舒郡主看去,没什么诚意地笑道:“今天让郡主割爱,真是委屈郡主了。等郡主生辰,皇后娘娘也必有赏赐。” 他敷衍地说了两句好听的空话,再次看向了萧燕飞,笑得细目眯成了两道缝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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