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国公提起了一股劲,满是老茧的手捏紧了空杯子,沉声问道:“阿池,子渊那边,你可安顿好了?” 谢无端,字子渊。 他是卫国公看着长大的,连表字“子渊”也是卫国公所取。 “爹,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顾非池给他掖了掖被角,“子渊会好起来的。” 卫国公闭了闭眼,眼眶微红,透着难掩的悲痛:“谢家几代忠良,你谢伯父竟落了个如此下场。” 谢以默出身将门,十八岁中了武状元,此后便为大景朝征战沙场。 他运筹帷幄,用兵善出奇策,在过去二十几年间,先后参与大小战事数百次,无一败绩,打得北狄人十年不敢来犯,从此名震天下。北境百姓全都感念谢以默的恩德,几乎家家户户都为其立了长生牌位。 若非本朝自开国后再未封公侯,谢以默的功绩足以封侯,可现在他却死得如此不堪。 “若是……”顾非池只说了两个字,就抿住了色泽浅淡的薄唇,瞳孔是泼墨般的黑色,浓稠得化不开。 若是这两个月他在京城的话,或许还来得及救下谢无端的母亲,昭明长公主。 可这世上没有假如,人已经死了。 而世人还要赞叹皇帝仁慈,恩准昭明长公主的棺椁入了皇陵。 卫国公疲惫地长叹了一口气,眼角发红:“当年我们四人……如今只剩下我了。” 他、妹妹、谢以默和昭明从小一起长大,既是知己,也是亲人,可现在故人已去,就只剩下他一人了。 很快,卫国公就稳定了心绪,对顾非池道:“你能救下子渊,他爹娘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他清瘦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悲怆,痛极,哀极。 “爹,忧则伤肺,您先好好休养要紧。”顾非池接过了父亲手里的那个空杯子,安慰道,“一切有我呢。” 卫国公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青年。 他手把手带大的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长成了一头羽翼丰满的雄鹰。 卫国公唇角逸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再次闭上了眼。 这一次,他的表情很安详,没再发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又过了一会儿,房间内就响起了一阵轻微的鼾声,在这静谧的屋内分外清晰。 背靠着迎枕半坐半躺在榻上的卫国公睡着了,鼾声平稳,睡得很熟。 “国公爷睡着了。” 房门口传来利叔蓄意压低的声音,沙哑颤抖的声音中压抑不住的激动。 利叔利索地关上了房门,快步走到顾非池身边,看着榻上酣眠的卫国公,眼眶发红。 国公爷几十年征战沙场,这人又不是钢筋铁骨,身上留了不少旧伤暗伤,去年秋天,国公爷在战场上又受了一次重伤,这才奉旨回家休养,伤是养好了,身子却大不如前。 这次国公爷淋雨后得了风寒,久治不愈,竟然演变为肺痈,每况愈下,甚至有相熟的太医私底下告诉夫人,国公爷怕是活不过半月了…… 这段日子,国公爷的状态确实越来越差,夜不能寐,晚上不是被咳醒,就是喘不上气,许久没睡过一个踏踏实实的安稳觉了。 利叔哽咽道:“世子爷,国公爷不让小人告诉你,这两天他咳嗽得越来越厉害,已经两晚上没睡着了。” “现在国公不仅退了烧,也不咳了。” “这位萧姑娘真是神了!” 利叔喜出望外地看看卫国公,这些天压在心头的忐忑与惶恐此刻被喜悦所取代,神采飞扬。 这位萧姑娘开的药虽然与常见的药不太一样,可现在看,的确有效。 第16章 竟把卫国公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顾非池勾了勾唇,吩咐利叔道:“利叔,去熬点鸡汤粥,煨在炉子上。” 利叔这才收敛了心绪,连连点头:“是是,是该熬点粥,好克化。” 这段日子,国公爷夜不能寐,饮食不安,被折磨得形容枯槁,自己看着也是心疼,却是什么也做不了。 现在国公爷的烧终于退了,也不咳嗽了,等睡了一觉后,那食欲肯定会恢复一些。 利叔刚进来,又匆匆地出去了。 顾非池一直静静地守在卫国公的身边,等卫国公下午睡醒,又让他服下了这一天的第二份药,喝了些粥。 卫国公的身体还是很虚弱,吃了粥后,就又沉沉地睡去了。 顾非池继续守着卫国公,一直守到了三更天,中间卫国公的烧在过了药效后曾反复过,等再次服药,烧才又被压了下去。 他的咳嗽缓解了不少,只零星咳了几次,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起来。 无论是顾非池,还是利叔,都能看得出来,萧燕飞开的药确实对卫国公的病症有效。 见父亲的状况越来越好,顾非池也放下了心,半夜又把人送回了卫国公府,这才悄悄地独自离开。 门开了,又关上,没有惊动任何不必要的人。 夜已深了,繁星点点,京城安静得像一潭死水,惟有夜风呼啸不止。 次日,卫国公府大门紧闭,没有一点动静,也没有人进出,引来京城不少人的关注。 又过了一天,卫国公府依然闭门谢客。 国公府连续三四天都是这般,那些亲朋故交的心都提了起来,有人亲自登门拜访,却被拒之门外,门房语焉不详。 消息传得很快,没几天,满京城都知道了这件事,暗暗揣测着卫国公府不知何时会挂白,甚至也有一些府邸提前准备好了奠仪。 没想到在第五天的上午,传言中命垂一线的卫国公出现在了早朝上。 卫国公头戴乌纱帽,身穿一袭绣麒麟窄袖绯袍,腰环玉带,这一身朝服与往日一样,只是身形明显清瘦了一些,面上略带病容,精神也有几分不济。 金銮殿上一片寂静。 明明谁都知道卫国公病得快要不行了,可现在,那个理应半只脚踏进了棺材的卫国公竟好生生地站在了金銮殿上。 就连皇帝也震惊不已,问了一句:“延之,你的病好了?” 卫国公朗然一笑,抱拳道:“谢皇上关心。臣偶然间请到了一名神医,给臣开了几味药,臣不过吃了几剂,已是大好。” “想来再吃上几日,就能完全康复了!” 满朝哗然,热闹得仿佛菜市场般。 这世间竟有如此神药?!众臣不由交头接耳。 他们中也有人去国公府探望过卫国公,当时卫国公不仅形容枯槁,而且时不时就咳血,任谁都会觉得他已经是油尽灯枯。 而且,国公府请遍了京中名医,每个大夫都是摇头叹气,连太医院都委婉地说,卫国公府不出这个月必然要操办白事。 这名神医竟然把卫国公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周围群臣鼓噪不已,而皇帝充耳不闻,深沉的目光从高高的金銮宝座上俯视着下方的卫国公。 皇帝微微一笑,叹息地说道:“如此,朕就心安了。” 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宝座的雕龙扶手,手背的线条绷紧。 卫国公一派坦然地抬头仰视着皇帝。 他也一样在笑,眼尾笑得露出几条笑纹,只是笑意不及眼底。 君臣言笑晏晏,金銮殿上的气氛却陡然变得紧绷,似有看不见的火花跳跃在空气中。 接下来的早朝,大半朝臣都无心议朝事,众人的目光不住地往站在武官队列最前方的卫国公身上瞟去。 其中也包括同在武官队列中武安侯萧衍。 萧衍心不在焉地在朝上熬了一个时辰。 下朝后,就匆匆地回了侯府,跟太夫人把事情说了。 “卫国公好了?!”太夫人手一抖,手里的佛珠手串差点没脱手,难以置信地说道,“卫国公竟然好了?” 东次间内的下人们全都被遣退,只有太夫人与萧衍母子两人。 萧衍点点头,端起茶盅喝了两口:“人是还有些虚,但肯定是无大碍了。” 回想着早朝上皇帝与卫国公之间的机锋,萧衍的眼神沉了沉,浮躁的心也开始静了下来。 太夫人用手指摩挲着佛珠串,幽幽叹道:“可惜了。” 卫国公既然痊愈,那么自家和卫国公府的亲事怕是要不成了,以卫国公府的门第,若非为了冲喜,是怎么也不可能看上一个庶女的。 这也太不凑巧了。 若是卫国公晚几日好,等自家先把那丫头嫁过去了,到时卫国公再有所好转,自家岂不是给卫国公府施了恩! 卫国公怎么偏就这时候好了呢! 太夫人的眉目间露出几分愠色。 萧衍瞧出了太夫人的不快,往罗汉床那边坐了过去,又给太夫人递了茶:“娘,您消消气。” 太夫人哪里有心思喝茶,接了茶,又放了回去。 萧衍揉了揉两眼之间的鼻根,定定神,方又道:“儿子琢磨着,这桩亲事不成,兴许还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卫国公府啊,一时看着春风得意,怕是如烈火烹油……只要走错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您想想,若是皇上真的念着先皇后的好,这些年也就不会把顾非池当作一把刀在用了!” 世人皆说今上对先皇后顾氏情深义重,说今上与卫国公不是兄弟却似兄弟,今上重情重义,登基后这么多年,也一直念及卫国公当年支持他夺嫡的情分,与卫国公君臣相宜几十年。 今上的英明宽厚为人称道。 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今上如今分明是把各种阴私的事都交给了卫国公世子顾非池,以致顾非池凶名在外。 像是前年兖州水患,一伙流民逃到了冀州沦为流匪,为祸一方,朝中对流匪是该剿灭还是招安争执不休,吵了两天,最后皇帝把这差事交给了顾非池,让他便宜行事。 顾非池大开杀戒,足足杀了几千流匪,朝中就有人弹劾他杀良冒功,杀戮太重云云。 如今更是人人谈及他,都是四个字:心狠手辣! 萧衍点到为止,没有多说,但太夫人活了大半辈子,经儿子这一点拨,也能看得明白这一点。 但是…… 她攥紧了手里的佛珠手串,道:“本来想着左右也不过是舍了个庶女,卫国公府至少可以帮着你谋了神枢营副统领的空缺。” “哎!” 她长叹了一口气,又想起萧燕飞摔了她那尊观音像的事,越想越气,重重地一拍茶几:“这丫头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晦气!” 太夫人的这声“晦气”,让萧燕飞原本安稳悠闲的日子突然就不好过了。 在看到当天的晚膳全是青菜豆腐腌黄瓜时,她还没有意识到。 但接二连三,吃了三顿全素宴,她也不傻。 “晦气?”萧燕飞扬唇笑了。 海棠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家姑娘,姑娘家沾上“晦气”的名头可不是什么好事,这太夫人实在是不讲道理,卫国公康复的事怎么能怪到姑娘身上呢。 萧燕飞转头看向窗外的茶梅,信手折了一枝,放在鼻端嗅了嗅花香,又问:“我让你去打听何妈妈近日可有什么不适,打听了没?” “打听了。”海棠点点头,“奴婢去厨房提早膳时看到何妈妈脸色有些白,厨房的钱婆子说,何妈妈是月事来了。” 说着,海棠圆圆的面庞上露出几分赧然、局促之色,“何妈妈来月事时次次会痛。” “痛得厉害吗?”萧燕飞插嘴问了一句。 “厉害。”海棠同情地唏嘘道,“何妈妈昨晚痛得彻夜没睡着,钱婆子还说,去年还有一次,人还痛得晕了过去呢。” “从前,奴婢的娘和祖母都跟奴婢说,女子只要生了孩子后,再来月事自然就不会痛了,可是何妈妈明明都生了两儿一女了。” “有人说,何妈妈定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才报应到了这辈子上。” 萧燕飞听着只觉得一言难尽:“胡说八道!” 这些人啊,怎么什么都往女子的过错来推演呢! 痛经分为原发性痛经以及继发性痛经,如果是前者,大部人在生完孩子后,就不会再痛经了;可如果是后者,像是何妈妈,生几个孩子也没法缓解的。 这种时候,最有效的那自然是—— 布洛芬。 第17章 这也就是有人逢高踩低罢了。 萧燕飞相当娴熟地用意念取出了急救箱里的布洛芬,把药片全都一粒粒地抠了出来,数了三粒放进一个小瓷瓶里。 她招招手,对着海棠如此这般地叮嘱了一通。 海棠连连点头,把那个小瓷瓶藏在了袖袋中,快步离开了月出斋。 她熟门熟路地去了内院厨房。 厨房里一向热闹,各房的下人都来这里提膳,进进出出,根本就没人多看海棠一眼。 海棠问了一个相熟的粗使丫鬟,就独自去了茶水间。 炉子上的水壶中发出细微的烧水声,厨房的管事妈妈何家的就坐在一把老旧的椅子上,捂着肚子唉声叹气,圆润的面庞煞白煞白的,眉心更是皱成了“川”字。 旁边的茶几上放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糖姜茶,一股子香甜的气味弥漫在白气氤氲的茶水间里。 海棠凑过去,关切地问道:“何妈妈可是葵水来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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