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就在此时,浑身湿淋淋的长子拥着沈氏归来。 他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乌发上的水渍顺着苍白的面颊滴落,身上血迹斑斑。 她印象中,从未见过长子如此狼狈过。 她不由地站起身来,还未说话,他怀里的沈氏向前一步。 她同样湿漉漉,面色苍白如纸,唯独一对乌黑的眼瞳却亮得吓人。 她环顾四周,嗓音沙哑道:“我沈家世代忠良,我的曾祖父为救太祖,身重敌军三十箭,拄枪屹立不倒,流尽身上的最后一滴血。我的叔祖父,在戎狄犯我边境时,在等不来援军的情况下,率领三千战士靠吃雪吃土,为大端争取来了十二日的时间,最后却因饥饿而死……我的父亲,二十年前在云海一战中,曾歼敌二十万。那一战,我失去了我二哥哥,我二哥哥死时才十六岁,他都还未娶妻!” 她强忍泪水,一字一句地念着这些自识字初始,就被要求背诵的族谱与家族史。 每个字背后都是一段血泪史。 在场所有人的眸光皆被她吸引住,仿佛从她那对蓄满眼泪,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乌瞳看到那些曾以身殉国,满身傲骨的将军们。 “我永远以沈氏女为荣!” 她说完这句话,看向裴珩:“还请大人按照约定,将我的嫁妆还给我!”说完这句话,看也未看满脸诧异的众人,脊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行至门槛时,早已筋疲力尽的女子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云阳县主下意识地向前一步,眼疾手快的长子已经抱住她,冷声吩咐:“快去请秦院首来!” 云阳县主目送着长子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院中,一低头,泪水砸落在手上。 “那孩子,那孩子,”她轻声呢喃,“一身傲骨,真是像他……” 陈嬷嬷哽咽,“确实像极姑爷年少时……” 云阳县主:“她方才说什么?她为何要嫁妆?” * 是夜。 受了凉又遭受一连串刺激的纾妍发起了高热,不断地说胡话。 小小的,苍白如瓷娃娃一样脆弱的女子藏在衾被子模糊中,一会儿哭着喊“爹爹姨母”,一会儿又哭着喊“二哥哥”,不过喊的最多的是“娘亲”。 一直守在床边的裴珩不停地拿帕子擦试着她滚烫的额头。 待用过药后,她终于稍微清醒些,认出他来,烧得通红的眼目不转睛:“裴叔叔,为何要哄我?” 裴珩抚摸着她的脸,嗓音沙哑:“我喜欢霓霓是真的。” 只可惜,他明白的太迟,未能好好待她。 她嘴角一撇,泪水蓄满眼眶:“其实,裴叔叔前两日问我,是不是喜欢裴叔叔,我说了慌。我变了心,我心里好辛苦……” 裴珩一时竟分不清她究竟是在说胡话,还是说真的,低下头亲吻她的眼睛。 她也把湿漉漉的唇凑过去亲他。 笨拙,滚烫,灼热…… 裴珩的一颗心都碎了。 她再次阖上眼睫,沉沉睡去。 这一夜她反复烧了两三回,直到天亮才退烧。 终于放下心的裴珩命人照顾好她,大步出了屋子。 书墨捧着厚厚一叠账本迎上前来,低声道:“这三年来所有的账册都在此。” 裴珩冷声道:“立即叫所有人去正厅!” 第57章 恢复记忆 还未到卯时, 东方既白,花厅里烛火辉映。 一脸倦容的赵氏打了个哈欠,抱怨:“大嫂自己闹成这般, 大伯却一大早将我们叫来, 难道昨日是我们赶她出去不成?” 裴珏轻“嘖”一声,一脸不耐烦:“不如二嫂再去睡个回笼觉?” 赵氏不满他的态度, 正欲说话, 平日里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夫君不满:“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赵氏怒骂:“裴十郎, 自从你进了礼部,成日里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好呀, 我明日就带孩子们回娘家,免得碍了你的眼!” 裴瑄自从进礼部以来,事事都要重新学习, 已经连着好几日未能睡过觉,本就有够烦的。 如今家里又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她不但不帮着劝和几句, 还一直说风凉话,令他烦不胜烦。 只是碍于她有孕,他忍了又忍, 终是软了脾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赵氏却不依不饶, 正欲发作,云阳县主在陈嬷嬷的搀扶下入内。 赵氏适时闭上嘴巴,与其他人起身行礼问安。 云阳县主刚坐下, 赵氏迫不及待地问:“母亲, 大伯一大早将我们叫来所为何事?” 云阳县主哪里知晓。 长子一向醉心政务,从不在后院留心, 这样召集众人还是头一回。 她不知怎的想起昨日沈氏提及嫁妆一事,觉得定是与沈氏有关。 当年那事她做得确实有些糊涂,但说到底还是因沈氏行为不端的缘故。 倘若长子想要为沈氏出头,大不了她将那笔钱补给沈氏便是,免得闹得家宅安宁。 一屋子的人大概等了一刻钟的功夫,裴珩终于姗姗来迟。 他身后还跟着管家与账房,两人皆抱着半尺厚的账册。 神情肃然的男人向母亲行礼问安后,让陈嬷嬷献给她服用保心丸。 云阳县主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这是何意?” 裴珩并未回答,只让她先服药。 直到云阳县主服了药,裴珩才缓缓开口:“今日叫大家来,是为谈分家一事。五哥与表小姐也算做个见证。” 话音刚落,所有人一脸惊诧,云阳县主更是如遭雷劈。 好在她已经提前服用保心丸,才无大碍,饶是如此,面色惨白。 裴府统共也就兄弟三人,如今她还尚在,幼子还未成婚,他身为长兄,竟然要分家…… 这让旁人怎么看待她这个做母亲的! 就算他因昨日之事不满,也不能就闹着要分家! 她强忍着泪水:“有什么事不能商量,非要闹到分家的地步!” 别说云阳县主不愿分家,赵氏也十分不情愿。 她自婚后就惦记着管家权一事,一旦分家,别说管家权,自立门户都不知要花多少钱,自己的夫君就那点俸禄怕是养家都不够。 她挤出一抹笑:“大嫂若是有什么不高兴可说出来,大家都是一家人,怎能说分家就分家?” 裴瑄与裴珏亦不想分家。 他们兄弟二人一向以长兄为父,乍然听到这样的话,心里惊得已不知如何是好。 至于借住在府上的裴珙也不愿意看到这样兄弟不睦的场面,以堂兄的身份劝解:“一家子骨肉亲,何必闹到如斯地步?也让外头的人看笑话。” 裴珩冷眼环顾众人:“既然大家都觉得一家子骨肉亲,那么,为何都容不下我的妻子?为何要诬陷她贪了公中的银子,让她拿嫁妆来填!”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面面相觑。 赵氏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道:“当初本就是大嫂贪了公中银子,大伯若是不信,一问便知。” 裴珩冷睨她一眼。 赵氏心里一惊,立刻闭上嘴巴。 裴珩接着道:“这几日李账房已经将公中的账目理清楚,我分成三份,母亲一份,阿珏将来娶亲一份,剩下的我们三兄弟占一份。” 李账房与管家立刻将个人所得得产业账册分发给众人。 裴府也算家大业大,处理这些账目少说也得半个月,显然,他早已有分家的打算。 其他人还难以置信,唯独赵氏见分家已成定局,立刻查看自己分得的家产。 谁知不看不打紧,一看眼前一抹黑。 她刚嫁进来时曾执掌中愦一段时日,记得明明白白,彼时公中大概就有十万两现银,这还不算这两三年进的银子。 就算是婆婆一人占去一半,那么他们也应分得一万多两才是,如今却只有几千两银子的现银。 她一把拿过裴珏放在几案上的账册,发现他分了将近三万两的现银。 “这不公平!”她气得浑身发颤,“凭什么他比我们多那么多?就算除却娶妻用的银子,他也比我们多出许多来!” 裴瑄也看了一眼,幼弟确实比自己多出两万多两来。 他安抚妻子,“大哥哥这样分,一定有他的用意,如今娶妻不比从前,要使的银子也多些。” “娶个天仙也用不了这么多银子!”赵氏狠狠剜了一眼沈星移,“更何况还是个跛子!” 沈星移没想到这火竟然烧到自己身上来,雪白的面皮涨得通红。 裴珏拍案而起,冷笑一声:“二嫂嫂若是再乱胡说八道,就莫要怪我说出什么难听话来!” 赵氏一脸不甘地看向裴瑄:“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你就这样窝囊!你一个月俸银才多少?出去立府都得几千两银子,分的那点钱哪里够用?难道要我们母子三人跟着你出府喝西北风?” 她从前闹归闹,但都是在私底下,这样公然地说裴瑄无用还是头一回。 裴瑄的面色愈发难堪。 云阳县主实在见不得她这样欺负自己的儿子,狠狠瞪了她一眼,“还不给我闭嘴!” 赵氏噤声,拿帕子不住抹泪。 云阳县主看向长子:“就算是分家,为何要如此?” 面无表情的男人吃了一口茶,示意书墨将账本拿到赵氏面前:“这些是当年二弟妹管家时所贪墨的银子账册,共计白银两万两。三年前,一两银子可兑换一贯钱,如今市面上银价上浮五十钱,一两银子可兑换一贯五十钱,也就是说三年前的两万两白银,如今可兑换两万一千两白银。既是分家,二弟妹自然要填了这笔银子。” 他是户部尚书,这天底下没人比他更了解银价的上浮与下跌。 这笔帐算得一点儿也没错。 裴瑄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这些年来她虽刻薄些,脾气差一些,但他从未想过她竟然贪墨公中的银子,更别提还陷害大嫂。 “我没有!” 赵氏尖叫,“当日我将管家钥匙交到大嫂嫂手中时,账目都是平的,此事大家有目共睹!” 都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的账房也都被她找由头赶走,绝不可能查得出来! 他定是炸她! 裴珩示意书墨将人叫进来。 片刻的功夫,轻云入内。 此事除却裴珩,无人不知,可他却道:“你把此事的始末再详说一遍。” 轻云应了声“是”,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当年姑爷南下不久,县主就让小姐跟着二娘子管家……我们小姐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懂,二娘子不满我们家小姐一嫁进来就管家,处处在背后使绊子,我们小小姐对她处处仍让,饶是如此,也因此受了县主不少责罚。” “大概过了两个月的功夫,县主让二娘子将管家钥匙交到小姐手中,谁知对账时,公中却多了两万两的亏空,二娘子与当时的账房一口咬定是我们小姐所为。我们小姐跟二娘子学习管家期间,根本就不曾真正接触过银钱,可县主并不信我们小姐,我们小姐百口莫辩,最后只得拿自己的嫁妆银子填了这笔亏空。” 轻云至今想起那些事情,仍是为自家小姐委屈落泪。 人心怎能那么坏呢? “你胡说!”赵氏恼羞成怒,“你是你们家小姐的陪嫁侍女,自然为你家小姐说话!” 裴珩看了一眼书墨。 书墨自袖中拿出一踏收据递给裴瑄,道:“这些是二娘子用那些钱购买的一部份田产地契,全都在二娘子的同胞兄长——三舅姥爷的名下,只是三舅老爷好赌,全都输给赌坊。剩下的那些,二公子可问问二娘子去向。” 裴瑄一把抓过收据,仔细查看过后,面色涨得通红,手也抖得厉害。 赵氏根本不相信他能够查得这样细致:“难道我兄长就不能自己有钱?我——” “你兄长能有个屁钱!”裴瑄吼道:“全帝都都知他好赌,将自己夫人的陪嫁都输光了!这些年你私底下补贴了他多少,真当我不知!” 这还是两人认识十几年来,他头一回对赵氏发火。 赵氏愣了一下,眼圈蓦然红了。 她抱着小腹,哽咽:“我是你的妻子,这些年为你生儿育女,你非但不帮我,还帮着旁人欺负我,我们和离!” 裴瑄看了一眼她凸起的小腹,想起自己的一对儿女,喉结滚了又滚,将那句“和离就和离”咽了回去。 书墨又慢悠悠地拿出两张纸呈给裴瑄,“这是那账房认罪画的罪证,此刻他人就在京兆府大牢里,二公子若是不信,可亲自去瞧瞧。” 裴瑄越看面色越难看,到最后眼圈憋得通红:“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说?” “也许是严刑逼供也不一定!” 赵氏仍诡辩,“大伯是首辅,京兆尹那帮人自然听他的话,想要什么供词拿不到!” 裴瑄哭了。 他究竟娶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当年那个会在他失去父亲时,安慰他的小女孩真是她吗? 其他人没想到他一个大男人哭了,一时之间皆怔住。 赵氏亦不曾想他会哭,一时之间也慌了神,一边掉泪,一边骂:“你这个人就是这般没出息,我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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