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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估计那是个简易厕所。 屁股还没坐热,系统提示就响起了,封不觉打开菜单,看到了那条任务旁边已经打上了勾,而新出现的任务是: “哈?”封不觉一脸不爽的表情:“还得待一晚上?” 此时屋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虽然拉着窗帘,但一阵阵冷风还是从窗栅栏里钻进来,窗帘后影影绰绰,也不知是树枝随风而动的影子,还是有什么东西在外面徘徊…… 这屋里虽然有电,但唯一用电的玩意儿就是个灯泡,别说电视了,连个收音机都没有,就算封不觉不会被恐惧折磨,也会被无聊折磨…… “还以为噩梦难度就是战斗的难度变得非常巨大……”封不觉来到了客厅的那个橱柜旁:“结果是这么个设定吗……”他横着拉开橱柜的门,看了一下,柜子里有一个热水瓶,两个茶杯,一个茶壶,全都摆在一个圆形的木托盘上。 因为一切都是黑白的,这些东西的颜色封不觉也分辨不出来,他试着拎了拎,热水瓶几乎是满的,于是他把这些都拿出来,端到矮桌上。 随后他又回到橱柜边,在上面的一层找到了一个装茶叶的小筒,筒上面写了个“茶”字,其他什么名称、品种、生产日期一概没有。 “嗯……虽说是遭了灾,临时找的住处,但这样真的能生活吗……”封不觉道:“连自来水都没有,想上厕所还得到外面去;洗澡的话肯定得去公共澡堂;就连吃饭的碗筷都没有……不过就算有,在这个家里吃完饭也没法儿洗碗。”他用热水瓶里的水先洗了一下茶壶和杯子,随手就将那些水泼掉。然后打开装茶叶的筒,抓了一小撮放进茶壶,泡上一壶不明饮品,给自己倒上了一杯。 由于在剧本里不能改变服装栏里的装备,也就是无法脱掉这身衣服,所以封不觉只好尽量拧掉衣服上的水,然后就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等其自然晾干。 此刻他泡上一壶热茶,捧在手中,好歹是缓解了一下身体上的寒冷。 “将给出的信息和线索大大减少,并且设置诸多触发即死的FLAG,顺便在恐怖的程度上做文章……这就是噩梦难度的基调了吧。”封不觉心道:“一些看似不经意的选择,可能就会导致灭顶之灾。”他此刻再回想刚才的那段经历,才有些后知后觉:“我要是说错话,或者表现出惊恐,恐怕裂口女就会把我给秒了。还有那个电线杆上的怪物也是……” 他抬头看着窗户的方向,外面依旧是大雨倾盆:“看似没有时间和空间限制,但要是真的无视主线任务出去探索的话,说不定走到街上就会随便触发个什么FLAG导致毙命,以这个剧本的世界观来看,必须有强悍的灵术作战能力,才能获得一定的自由度……否则可就难说了。” 又喝下一口热茶,他念叨着:“安分点跟着主线走……估计最多就是被连续乱吓,在战斗方面应该不至于会陷入绝境。”他放下茶杯,“不过……还真是无聊啊,难道要我在剧本里睡觉吗?话说这屋里就连张报纸都没有吗……” “哦——” 忽然,响起一声诡异的呻吟。 “呜——呃——” 紧接着又是两声,拖着长音,听上去像是老巫婆般的声线。 声音是从墙壁那儿传来的,也就是“邻居”的屋子里。 “这是要闹哪样啊……”封不觉将脸转向那边道:“大风大雨的……在屋里跳大神啊?” 封不觉想了想,这个情况应该是主线的一部分,他应该做出些反应才是。 “喂——那边那位,你没事吧?”他朝着墙壁的方向大吼。 接着,那个声音便戛然而止。 “搞什么……挂了?”封不觉本来是盘腿坐在地板上的,一听对面突然没了动静,他便用手和膝盖撑地,尽量安静地挪动到了墙边,竖起耳朵,贴着墙再去听。 吱呀—— 是门的声音,随后是脚步声,听起来,隔壁的家伙好像打开门走出屋去了。 “不会是准备来敲我的门吧。”封不觉又挪到了自己屋子的门后,但这一侧只能听到外面的风雨交加声。他等了一会儿,对方没有来敲门,似乎也根本没有来到自己门口的样子。 反正封不觉也不害怕,所以他打算开门看看这位邻居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站起身来,一手拿着管钳,另一手慢慢转动门把,将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从屋里朝外窥探…… 第108章 黑白鬼域(三) 半张苍老、惨白的面容出现在了那道被打开的缝隙外,老妇人充血的瞳孔在这黑白的世界中看上去是黑色的,死死瞪着封不觉。 这时门尚未完全打开,封不觉有两种选择,第一,干脆把门拉开,一管钳招呼上去;第二,再看看、再等等、再想想…… “我吵到你了吗?”对方竟然说话了。 封不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试探着问道:“请问……你是有哪儿不舒服吗?我听到了喊声。” “老毛病了,如果给你带去困扰,真是对不起了。” “哪里哪里……是我没搞清状况,不好意思。”封不觉回道。 那老妇人闻言,又望了封不觉一眼,然后转过脸,慢慢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封不觉把门关上,轻声念道:“这家伙到底是人是鬼……”他朝着榻榻米那边走去:“是人的话……这就是个严重的风湿痛患者,是鬼的话……”他盘腿坐下,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又给自己添了口茶:“那从我进入这个剧本以后,到目前为止,就连一个人都还没遇到过,看见的全都是妖魔鬼怪了。” 嘎吱嘎吱——又有声音在他头上响起。 “这回又是什么?”封不觉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下的横梁,声音是从那上面传来的。 忽然,他头顶的灯泡闪了两下,下一秒,吊着灯泡的电线突然断了,灯泡自然也随之熄灭,啪一声掉落在地板上摔碎。 屋中变为了一片漆黑,而窗外此刻正好亮起一道闪电,透过窗栅栏和窗帘,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诡异的残影。 两秒后,另一个光源发出了亮光。 封不觉平静地拿出了手电筒,将其打开,直接就往上方照去,口中念叨着:“拜托一定得是老鼠啊。” 可惜,不是老鼠。 从这屋里的灯光熄灭,到封不觉开启手电,不过只是几秒的时间,但此刻,梁上吊着的就不是灯泡了,而是一具死尸。 那是具女尸,家庭主妇的打扮,看上去还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样子,脸上表情扭曲,翻着白眼,口半张着,嘴角有口水流过的痕迹。 尸体的脸就正对着封不觉的方向,仿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一般。在这种氛围下,即使女尸突然活动起来攻击封不觉,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再次出乎了封不觉的意料。 他忽然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并恢复了那种观看剧本开场CG时的状态,眼前的场景竟自行开始变化。 接着,封不觉眼中的画面,从一间破烂的屋子,变成了一幅大雾弥漫的街景,而他就站在人行道上。 更莫名的是,系统语音竟然在这时再度响起: “什么情况?难道又来一次剧本简介?”封不觉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不过他依然很认真地听取并记录着系统提示的每一个字。 这段话结束,封不觉便恢复了行动能力,而且又得到了新的任务: “不会吧……两条主线?”封不觉在游戏菜单里确确实实是看到了另一条主线任务,之前的那条仍然存在,而且没有打上勾,但现在下方又增加了一条。 “嗯……之前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在这个剧本里我一个人要扮演好几个角色?”封不觉沉吟道:“又或者……我现在仍然身处那间屋子里,只是看到了类似死亡片段重现的幻觉?” 这噩梦模式下的剧本让他越来越费解了,主线任务仅指示下一步该做什么,却没有透露出任何和剧本最终目的有关的信息。封不觉现在对这剧情可谓毫无头绪,只能被牵着鼻子走。 浓雾沉重地涌动,在他周围缓缓盘桓,没有一丝的风,似乎这些雾气由自身的意志所驱使着运动。 封不觉按照惯例先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多出什么剧情道具,结果发现那串钥匙已经不见了,而他的西装口袋里,则多出了一张纸条。 他取出查看,纸上写着:六番町4-5号。 “我靠……还来……”封不觉说道。 这一回,他的附近还是有人影的,在雾中,那些影子出现、消失,再出现、再消失……说明他并非孤独一人。封不觉可以听到这些人影的脚步声,他们仿佛是在环绕着自己移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没有一个靠近。 咔哒咔哒咔哒…… 那恼人的声音还在,很轻,很远,若有似无,仔细听时,又消失了。 封不觉迈开步子,谨慎地拖着脚步前行,穿过那令人窒息的黑暗。他身旁的马路上偶尔还会有车辆驶过,在这样的能见度下,这样的小镇中,那些车开得自然是很慢。就像一个个缓缓蠕动的庞然大物,模糊的影子由远及近,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虽然诡异而黑暗的环境笼罩着封不觉,但他没有沉浸到这种气氛中去,仍然警惕地观察并分析着周围的一切。 阴冷潮湿的空气蔓延在这黑暗之海,偶尔经过身边的车灯也无法带来多少光亮。封不觉试着用手电筒照明,但光线根本穿不透眼前的浓雾,能见度不足三米。 他连路都看不清,就更别提在一个陌生的小镇里寻找一个陌生的地址了。 行了一段,他看到不远处有一根路灯,杆坚实的、笔直地竖立着。发出微弱、闪烁的光斑。封不觉扶着街边的栏杆,迅速靠了过去。 路灯杆旁边有个公交车站,封不觉赶紧走近,想看看那儿有没有镇地图之类的东西。 结果是令人欣慰的,这儿确实有张地图。 封不觉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所在车站的方位,又查到了六番町的位置,从地图的比例来估计,步行过去也就两公里左右的路程而已,以他的脚程,最多二十分钟就到。 知道了路线,事情就容易多了,封不觉的记性很好,看过一遍地图便不可能迷路。为以防万一,他还记下了自己行进路线附近的所有路名,以防走岔,接着就出发了。 走了几分钟,他想起了另一件事,如果现在用一下会看到什么? 目前来看这个剧本不像是有总BOSS的样子,而是由许多乱七八糟的怪物组成,剧情也是扑朔迷离,怪诞无比。不过假如这一切是由某一个体,比如邪灵之类的怪物所制造的幻觉,那用一下技能的话,说不定就能获取什么突破性的线索。 反正技能也无消耗,不用白不用的感觉,封不觉念及此处便将其发动了。 谁知,下一秒,他的眼前竟迅速闪过了自己的脸。一张茫然、惊恐、双眼圆睁、瞳孔却无半点生气的面孔。 菜单里没有任何信息,传来的只有剧烈的头疼,想象一下,那种铁锤重重砸到手指的疼痛发生在脑壳里的感觉…… “搞什么?”封不觉扶着额头:“刚才那是什么?这剧本怎么回事?难道我这技能在噩梦难度里无效?” 就像这剧本里发生的其他事一样,他得不到答案。一切都显得神秘、未知、令人不寒而栗。 …… 这段路,封不觉走了将近三十分钟,实际距离和他预估的有一定出入,而且是在这诡异的雾中前行,难免会影响速度。 不过他终究还是成功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幢西式的洋馆,外面是个小花园,花圃中盛开着花朵,但在这潮湿的雾气中却闻不到丝毫的芬芳。 花园外的铁门没有锁,一推就开,封不觉直接穿过花园,来到了洋馆的门前,他敲了敲门,没人回应,等了片刻也是一样。 封不觉试着转动门把,门居然开了,他推门进去,进入了黑暗的门厅。屋子里虽然陈设齐全,但给人的感觉仍然是十分空阔的。 一簇闪闪烁烁的亮光从二楼走廊那儿亮起,对于这么明显的指引,封不觉自然是欣然接受的,他沿着台阶走上二楼,脚步坚定,呼吸平稳,只是每走一步,被他踩到的木板就发出吱嘎的响声,十分刺耳。 来到二楼后,那光线就消失了,不过封不觉手上还有手电筒照明。前方是一个拐角,他快步走向正对自己的第一扇门,没有犹豫,直接就将其推开。 开门的瞬间,一股奇怪的气息传入了封不觉的鼻中,那是一种非常浓烈的、香水和血液混合的气味。 屋子里,有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床上躺着个女人,或者说……女尸。 她虽一丝不挂,但身体已经全然溃烂,血污染红了整张床。她的眼睛是睁开的,脸就朝着门的方向,空洞的双眼正盯着封不觉站立的位置。 而在床的边上,正站着一个怪物,身形伛偻,脖子和头部像是秃鹰,上躯是人类,下半身则如蜘蛛一般长着巨大的丝囊和八条虫足。 这怪物的口中满是鲜血,正从嘴角缓缓滴落,看来是封不觉这不速之客打搅了它的用餐。 见有人推门进来,那怪物的喉咙里发出嘎嘎怪叫,并且绕过床,向着封不觉逼近。 对于这种骨骼惊奇的家伙,封不觉可不想打什么近身战,他迅速掏出手枪,朝着那怪物连扣扳机,一股脑儿就打了五枪。在这不到五米的距离上,又是在室内,射击专精好歹有D的封不觉也是全弹命中了。 没想到的是……这怪物竟出人意料得不堪一击,前两发子弹打在其胸口,貌似就让它失去了行动能力,接下来的三发打完时,它已经倒在地上不动了。 “什么玩意儿……”封不觉看着那造型恶心的怪物,越来越觉得这个剧本莫名其妙。 他收起枪,走到床上的女尸旁,想看看还有什么线索。尸体全身平伸,一动不动。封不觉忽然发现,这女尸的脸有点眼熟。 “等等……这不就是上吊的那个吗?”封不觉突然意识到。 正在此时,那女尸突然动了,其溃烂的身体忽然坐起,将脸对着封不觉,张开大口,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叫。 封不觉觉得自己的耳膜都快被刺破了,刚准备抡起管钳让她闭嘴,没想到,诡异的一幕再度发生…… 他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看到的东西又成了CG画面。那诈尸的女人、奇诡的怪物、花园后的洋馆……全都不复存在,场景再度发生了变化。 眨眼间,封不觉眼前的环境变成了一个忙碌的办公室,他坐在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桌上的电脑用的还是CRT显示器,机箱也放在桌上,旁边堆满了文件和办公用具。 “这跳跃也太大了吧!意识流也要有个限度啊!”封不觉这回真是一头雾水了。 “喂!这什么情节啊?拜托还是让我在鬼屋里住一晚或者去洋馆里杀杀妖怪什么的吧!”封不觉心中惊呼:“突然之间就变成这种社会现实题材的情节了啊!这才最恐怖吧!话说这和刚才的两条剧情线有关系吗?不会是同一个人吧?不会吧!这家伙住的房子被台风摧毁,白天上班负责裁员,晚上回家家里闹鬼,交的朋友是住在洋馆里饲养妖怪的怪叔叔啊?这家伙自己还算是个人吗?” 简介又结束了,同样只是交代了一些可有可无的设定,然后又丢给封不觉一条主线任务: 只有一件事始终如一,那就是,周围的一切,依然是黑白的。 封不觉又可以动了,不过现在他真想用头去撞显示器:“说什么工作到下班……至少也解释一下‘我’的工作究竟是什么吧……还有,这单位几点下班啊……” 办公室里的每个人都在忙碌着,拿着文件跑来跑去,或者坐在电脑前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的打字,完全看不到有人在偷懒。 几名年轻的女员工就是打印个东西都显得风风火火的,别说吃零食、照镜子,就连聊天的都没有。男员工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脸便秘的表情,有人还在头上绑了根白色的带子,上面写着“根性”之类的字样,上个班搞得像高考一样。 “嗯……这就是裁员的威力吗。”封不觉道:“说起来……他们现在这样,其实就是在做给我看吧。” “平田君!”一个声音打断了封不觉的思绪。 封不觉转过头,看到了一个谢顶、带着黑框眼镜、大约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他是跟我说话吗……”封不觉心道,“原来我的名字叫‘平田’啊……这种注定会蛋碎人亡的名字让我从何吐起啊……” “嗯……是。”封不觉看着对方应道。 “这是上季度的财务报告,部长今天下班以前就要。”中年男子一边递上一份文件,一边说道。 封不觉心道:部长下班以前就要,你交给我这个副部长算什么意思……就算部长去拉屎了,你也可以放在他办公桌上吧?你是想在我面前展现一下工作能力呢?还是怕把东西放在部长桌上后,会有其他同事悄悄把你做好的报告扔进碎纸机来阴你一手? 封不觉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去寻思这个干吗……关我屁事。” “平田君,你说什么?”中年男子没有听清他的话,有些疑惑地问道。 “啊?哦……哦,我知道了,我会转交给部长的,你就交给我好了。”封不觉随口应道。 那中年男子毕恭毕敬地向一个晚辈鞠了个躬:“有劳了,平田君。”然后才转身离开。 “这什么跟什么呀……这剧本是想告诉我失业比闹鬼还恐怖吗……”封不觉咧着一边的嘴角,松了松衣领,随手把那份报告扔在了一边,然后便开始着手寻找和游戏有关的线索。 这办公桌上有那么多物件,办公室里有那么多人,他就不信自己连“平田君”的基本情况都打探不出来。 第109章 黑白鬼域(四) 墙上的挂历显示这天是1990年11月24日,封不觉身处的是一家生产电子设备的公司,在镇上算是大企业了,但和大城市的企业比还差得远。 在封不觉开始调查前,他依照惯例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那三把钥匙又出现了,这很可能意味着马上会用到这件物品。 作为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五十年代的人,在眼前摆着一台电脑的情况下,他肯定会先打开再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看着黑色的屏幕,闪烁的光标,对DOS基本一窍不通的封不觉直接就傻眼了。 他很无奈地开始翻阅桌上的纸质文件,花了二十分钟,基本确定了这些都是无用的废纸。于是他就去一一翻找办公桌的抽屉,不出意料,有一个抽屉被锁上了。他拿出钥匙去试,果然有把合适的。 打开抽屉后,封不觉看到了一个大信封,里面装得鼓鼓的,大信封下,还有一个小信封,上面写着“辞表”二字。 封不觉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然后把两封都拆开看了,大的那封里面装着平田秀一的简历,这小子居然是京都大学毕业的,难怪不到三十岁就能坐到副部长的位置上,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到这种小镇上谋发展。 那个小信封里的,自然就是辞职信了,封不觉也看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一些情况。这个平田倒是个好人,他想尽可能地多挽留一些家庭比较困难的员工下来,而他自己则已经有了辞职的觉悟。 看完以后,封不觉就把东西全部放回去,将抽屉重新锁好,然后去了厕所。 之所以躲进厕所的隔间里,是因为他计划再用一次试试。他可不想在人员众多的办公室里使用,万一那种头疼欲裂的感觉又来,他突然从椅子上摔个抱头倒地什么的,那引起骚动都有可能。 深呼吸一下,封不觉便发动了他的称号技,结果却和上一次使用时一样,锥心刺骨的痛觉在脑壳里迸发,而他眼前依然没有什么的BOSS数据,只是闪过了自己的脸孔。这张脸与上次看到时一样,表情麻木,双目圆睁,眼神却是毫无神采。 正在封不觉捂着头,从眩晕和头疼中渐渐恢复时,他听到了厕所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听脚步声可以判断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那两人走到小便池旁,一边解决问题,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喂……刚才在楼梯口你看见了吧。” “啊,是啊,那个人渣部长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呢。” “嘘!小心被别人听见了……” “切……听见就听见,反正我早就不想干了,福井那个混蛋,公司变成这样,不全都是他的责任吗。”那人啐了口唾沫,愤然道:“总是做出些愚蠢的决定,却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据说他挪用公款也已经不是一两天了,公司这边可是面临倒闭啊,他倒好,前几天还若无其事地买下了那种奢华的洋馆并搬了进去……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蛀虫,大家才会失业的啊。” “唉……就算知道,我们这些底层员工又能怎么样呢。” 两人这时已经来到了洗手池旁边,洗完手后,是打火机点烟的声音,两人各自抽上一支,接着说道:“最可怜就是平田君了吧,总是要收拾那混蛋的烂摊子。让平田去负责裁员这种和人结仇的事情,八成也是那家伙的主意。” “真是好人没好报啊,我还听说平田的房子正好在上次台风破坏最严重的地区,现在他和老婆只能搬到三丁目的长屋那儿去了。” “哈?那地方能住人吗?” “谁说不是呢。”那人吐了口烟:“不过要说最衰的,还是老婆背着他出轨吧。” “是啊,就那么明目张胆的跟部长在楼梯那儿卿卿我我的,就是我们这些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啊。”那人也吐了口烟:“据说几年前平田君放弃在东京的大好前途,特意回到家乡来就是为了治子。当初治子能到这个公司来上班,也是靠着平田君到处低声下气去求人的关系。现在那女人却为了钱和那个人渣部长整天搞在一起,在老公的眼皮底下做些苟且的勾当,真让人恶心。” 封不觉听着这两个NPC的对白简直震惊了,这剧本绝对是在毁三观。平田秀一这家伙何止是悲剧啊……房子被台风摧毁,老婆和人渣上床,工作快没了,钱似乎也没多少,放弃了大好前途和青春结果什么都没换来,而且还终日撞鬼撞妖的,这种货还是早点自行了断了吧。 “喂……那个隔间里好像有人。”对话的两人忽然把声音压得很低。 “被听见了吗……话说里面是谁啊……” “糟了……刚才经过办公室的时候,平田君好像没在座位上,会不会是……” 那两人的声音渐渐低到封不觉听不见了。 他还在考虑着,这种局面下该怎么走出去才好……没想到,这个问题直接就被解决了,因为封不觉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不可能吧!还来?”封不觉心道,“别告诉我这个剧本有四条或者更多的主线啊!这还有完没完了?” 答案是,有,而且已经完了。 这一次,连系统语音都没有响起,封不觉眼前的景物也没有变成CG,而是变成一面墙壁上的投影,这一秒,他已然身处一间四壁由水泥构成的房间里,没有窗户,门也不在他的视线中。 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突然就能看到颜色了,耳边那咔哒咔哒的声音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此刻,封不觉正穿着一件精神病人的束缚衣,两手在胸前横向交叉,他的两条袖子没有袖口,绕过身体,在起身后相衔。他的脖子、腰、双腿和脚踝都被特制的皮带锁扣紧紧箍住,将其身体固定在一张椅子上,整个人只能保持坐姿,连左右晃动都很费力。 而最让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他的眼皮被胶带固定在眼眶上,无法闭合起来,此刻他只觉得双眼干涩、难受无比。 那咔哒咔哒的声音,是他侧后方桌上的一个小型放映机发出的,这台设备正对准着封不觉眼前的墙壁,投射出黑白底片所拍摄的影像,而那影像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刚才的那个厕所。 啪,啪。 有人伸出手,在封不觉眼前打了两个响指。封不觉将眼球转了过去,看到一名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一身款式很旧的格子西装,那身衣服看上去很古板,但做工和面料显然很考究,说明其价格不菲。 那男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留着中规中矩的发型,长相平凡,神情和善,不过他此刻望着封不觉的眼神带着些许的疑惑。 “平田君,你还好吗?”那人问道。 “你是谁?”封不觉回道。 那人神情微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迷你的手电筒,对准封不觉的眼球照射,并凑近了观察。 封不觉的眼睛被那光一刺激就更难受了:“嘿嘿!别这样!太刺眼了。你到底是什么人?医生?” “我是渡边医生,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人问道。 “我怎么来到这儿的?这是在干什么?”封不觉问道。 “我早就说了,医生,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另一个声音从封不觉背后传来,那是他的视线死角,不过声音的主人很快就从后面走上来。 那人大约五十岁上下,两鬓斑白,面相凶狠果敢,穿着风衣,手里拿着一支抽了一半的烟。 “橘警部,请不要打断我,现在很重要。”渡边说道。 “切……”橘不快地把烟头熄灭了,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如炬地逼视着封不觉,或者说,瞪着平田秀一。 “你记起什么了吗?平田君。”渡边问道。 “我……”封不觉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目前能确定的是,刚才自己经历的三段故事,全都是平田秀一的记忆,他决定实话实说,看看这NPC会反馈给自己些什么信息:“我走在回家的路上,遇上了裂口女……” 他第一句话刚出来,旁边的橘就暴喝一声:“混蛋!你小子没完了是不是?”说着就要上来抓封不觉的头发,好在那个渡边医生拦在了中间。 “警部,你冷静一点!”渡边喝止了他。 “警部……”封不觉从刚才起就在思考着眼前的状况,此刻,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推论:“我是不是杀人了?” “是不是杀人了?”橘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冷笑,再是大笑:“你小子终于认罪了是吗?我还以为你准备抵赖到底呢。” “渡边医生,你是心理医生吗?”封不觉又转头问道。 “嗯,是的。”渡边回道。 “那你一定知道多重人格分裂症咯?” 渡边迟疑了一下,回道:“当然,我知道。” “什么意思,这小子想装疯脱罪竟然还玩儿出新花样来了吗?”站在一旁的橘高声道,其怒火仿佛要把头发都给点燃了一般。 封不觉无视他,自顾自地说道:“我不是平田秀一。” 第110章 黑白鬼域(五) 封不觉道:“你们可以叫我,呃……F先生。” “该死的……”橘骂着脏话就朝封不觉逼了过来,看他那副样子,扑上来一顿老拳也是很有可能的。 渡边医生一边伸手挡住他,一边对封不觉道:“F先生,你知道山田警员的尸体在哪儿吗?” 封不觉道:“不知道,我不知道谁是山田,但我大致能推测出发生了什么。” “这样吗……那么,F先生,平田知道你的存在吗?”渡边又问道。 “以前……他应该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此刻……我也不清楚了。”封不觉回道:“我对平田犯下的罪行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所以有些问题想问你,渡边医生。” 橘在边上喊道:“医生!这小子明显是临时编造一个名字出来,自称精神分裂就想蒙混过关!” 渡边道:“甄别这些症状的真伪是我的工作范畴,警部,请你相信我,让我完成该做的。” “切……”渡边又走出了封不觉视线,站到了后方的某个角落里,很快就传来了他再次点烟的声音。 渡边呼了口气,对封不觉道:“你要问什么?” “嗯……请问,刚才我一直在看录像对吗?”封不觉道。 “是的。”渡边回道。 “为什么会让我看录像?” 渡边盯着封不觉的眼睛,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回道:“你……不,平田君被捕后,表现出了严重的幻想症,他坚称自己没有杀过任何人。”他顿了一下:“他告诉警方,自己只是杀掉了一只妖怪。” “你是来鉴定平田是否真的精神失常了的?”封不觉问道。 “是的。” “刚才给我看的影片是怎么回事?” “这是警方协助拍摄的,一些相关片段的重现。”渡边回道。 “你是不是按时间倒序放给我看的?”封不觉问道。 渡边愣了一下:“对,这样能更容易地唤醒你的……” 他还没说完,封不觉就打断道:“能按照顺序再放一次给我看看吗。” 渡边和橘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火大,不想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渡边走到桌边,操作了几下,放映机又一次转动起来。 “医生,能把这胶带拿掉吗,让我眨眨眼。”封不觉说道。 “好的。”渡边爽快地答应了,他本来就不建议这么干,只是之前的平田秀一一看到那墙上的画面就惊愕地大喊大叫,紧闭双眼,所以橘警部就把事情弄成了现在这种阵仗。 封不觉在脑中已经理出了一些头绪,他现在需要更多的线索来佐证自己的推理。 录像的播放开始了,画面是黑白的,放映机旁没有配喇叭之类的东西,除了咔哒咔哒的响动,没有别的声音,当然,也不需要什么声音。 这录像的内容很简单,长度其实也很短,只是重现几个关键性的片段,帮助发疯了的平田秀一进行回忆,演员都是警局里的人,拍摄的就是渡边医生。 录像的第一段,第一幕就在平田的公司里。镜头一开始,拍了一会儿平田的办公桌;下一组镜头,是在楼梯里,一男一女搂在一起假装亲热的样子;第三幕是在厕所,两个男人正在抽烟、交谈。 “这一段是根据平田两名同事的口供来重现的。”渡边在旁边解释道:“他们说那天平田在厕所里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可能就是因此产生了杀人的动机。” 封不觉一边聚精会神地观看,一边点了点头。第二段很快就开始了,也是最关键的一段。 镜头先是拍摄了一幢洋馆的全景,拍到了门牌地址,六番町4-5号,洋馆前是一座花园。第二幕是洋馆里面的景象,空阔的门厅,以及一段通往二楼的楼梯。第三幕发生的地方,就是封不觉看到妖怪的那个房间。这第三组镜头记录的情节是:一名扮演平田的警员,拿着把假的手枪,推门走进了房间,一名女警员扮演治子,躺在床上。另一人则扮演那名部长,当他看到拿枪的人进来,就惊慌地从床上站起,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绕过床,想要去夺枪,然后镜头中扮演平田的演员就假装开枪把他给打死了。 “这是大致的案发经过,由于没有目击者……”渡边又转头看了一眼封不觉:“而平田君的口供又无法被采纳,所以只能根据现场的勘查情况来推测大致的案发经过。” “顺便问一下,死者的名字是……”封不觉问道。 “福井振一郎。”橘警部低沉沙哑的嗓音从后面传来:“是你公司里的顶头上司。” 录像很快就到了第三段,这段的内容先是扮演平田的人向一名路人问路。 渡边说道:“目击者称,那天平田问她三丁目怎么走。一开始还很平静,但突然就表现出面色惊慌的样子。我认为,当时平田君的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他非但忘记了自己的住址,而且开始产生幻觉。” 录像接下来的镜头就拍到了一间长屋,平田的扮演者走了进去,关上了门。下一个镜头是一名警员,弯着腰去敲门。 渡边这时又道:“邻居家的老婆婆晚上听到平田在大喊大叫,于是就过去敲门询问,结果平田却回答说自己没有喊叫过。”他顿了一下:“但老婆婆从打开的门缝里看到了奇怪的影子,后来她就报警了。 警方赶到以后,发现治子的尸体正吊在屋梁上,而平田却平静地坐在桌边喝茶。警方在长屋里找到了前不久失踪的、山田警官的配枪。” 录像到此就结束了,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是站在后面的橘警部打破了僵局:“那么,F先生,你现在满意了吗?快点把山田的下落说出来,乖乖认罪。”他不耐烦地说道:“还是说……你准备再次假装失忆,然后自称是什么A先生B先生?” 封不觉没有理他,而是陷入了沉思,过了整整五分钟,才开口问道:“今天是几号?” 第111章 平田的世界(六) “12月2日。”渡边回道。 封不觉道:“第一段录像发生的时间是11月24日对吗?” “没错。” “请问第二第三段的时间是?”封不觉又问道。 渡边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需要想一想,但橘警部对案件比较熟悉,在后面接道:“福井被射杀是在11月26日,那天下午,他把家里的佣人都支走了,理由是……为了见你的妻子佐藤治子。”他说这话时略微迟疑了一下,估计是在想一个比较合适的措辞,“我个人觉得福井那样的家伙死有余辜,不过你为了获取凶器而牵连到我的手下,我是绝对不会跟你讲什么情面的。” 渡边这时补充道:“福井的尸体到第二天中午才被发现,由于是枪杀,调查进展得非常精谨。而那天,平田君和往常一样去了公司上班,表现得十分镇定,佐藤治子则缺勤了,而当天晚上就发生了第三段录像中的事。” 封不觉道:“那么……山田警官的失踪,应该就是在11月24日平田离开公司到11月26日上午的这段时间吧?” 橘警部接道:“25日晚上,他骑着自行车出去巡逻,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自行车被发现了吗?”封不觉问道。 “我现在是问你人在哪儿!”橘喝道。 “这么说没有吗……”封不觉沉吟道,“嗯……原来如此。” “你小子那种语气是欠揍吗?”橘扔掉了手上的烟头,又一次冲了过来。 封不觉无视他,自顾自地说着:“据我所知,日本的治安还不错,警察占总人口的比例算高的。若在大城市的话,刑警和特警才会配枪。不过在这种小镇上,我估计……从治安情况到刑事案件全都得由固定且有限的一批人来负责,所以……山田会变成目标也就不奇怪了。”他顿了一下,接着道:“我是这样想的,假设平田计划夺走山田的配枪,他有两种选择,第一是偷,第二就是抢。 偷那是需要技术的,何况是偷警枪这种东西,一旦被抓个现行,那铁定入狱,企图谋杀福井的意图也会随之暴露。平田做的事是不计后果的,但那是在成功杀掉福井的前提下,在犯罪完成前,他却不容有失。那么……抢的把握显然比偷更大一点,当然,罪也更重,但一个计划着要杀人的男人早已有这种觉悟了。 既然是抢,那就不需要什么技术,只要趁着晚上,挑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从背后袭击毫无防备的山田,然后拿走配枪就可以了。但如果是那样的话,山田就不可能失踪……他最多就是晕倒在路边而已。 眼下山田确实失踪了,那就说明在平田抢枪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许他原本只是打算将山田警官击晕的,但行动时却失手将其打死了……” “混蛋!”橘这次是动真格的了,他上来抓住封不觉的衣领:“终于认罪了吗!说!山田的尸体在哪里!” 封不觉继续平静地叙述着:“我不知道,我只是根据你们告诉我的线索在推测……呃……”他说到此处,肚子上挨了橘一记重拳,生存值竟然直接掉了30%,而且还被附上了状态。 “橘警部!”渡边上来将那大叔拉开:“请不要对嫌疑人滥用私刑!” “嫌疑人?这小子至少杀了两个人!”橘吼道。 “好了,橘警部,适可而止吧。”渡边劝道。 封不觉吃了哑巴亏,胸中的一口气喘不匀实,半天才缓过来。他不知不觉就沉浸在推理的乐趣中,我行我素起来,这一拳让他重新意识到,自己可是在噩梦难度的剧本里,就算眼前这两个是可以沟通的人形NPC,也绝没有“安全”这种事情可言,任何一个小错误都会导致自己完蛋。说错话,甚至是态度恶劣,都有几率触发死亡FLAG,随便哪个NPC都有秒杀他的可能。 “哈啊……哈啊……”封不觉喘息着,吞下一口唾沫,接着先前被打断的话道:“如果平田在山田警官骑车巡逻的途中进行偷袭并将其打死,那么……自行车应该被找到才对。” 橘似乎冷静了下来,渡边便松开了手,两人转头看向封不觉,听他接下去要说什么。 “当平田发现自己失手打死了警察,无非就是两种反应,第一是拿走配枪,直接逃跑;第二则是处理尸体后再跑。即使是第二种情况,他也不可能同时搬走尸体和自行车这两样东西。最多就是把自行车扔到附近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藏起来,然后设法将尸体挪走……”他说到此处,又道:“对了,平田有车吗?” 渡边回道:“没有,事实上他也没有驾照。” “那基本就可以排除他开车撞死山田,然后把尸体和自行车装进后备箱运走的可能了。”封不觉若有所思道,他又停顿了大约十秒钟,整理了一下思绪:“我的推论有三,其一,平田袭击山田以后,将尸体拖走,带到某个隐蔽的地方处理掉了。而自行车落在路边,事后被第三人发现并拾走,这第三人八成没有目击到案发,所以才敢捡车,是流浪汉的可能性很大,对方现在或许已经离开了小镇,又或许后来得知了这辆车和某些事件有关,出于害怕的原因而把自行车扔进河里甚至拆成零件都有可能。 其二,平田袭击山田警官后,后者没有死,也没有昏迷,而且他还看清了平田的脸。平田没有办法,如果放走山田,自己很快就会被捕,于是他只好用抢来的枪挟持山田警官,把他带到某个隐蔽的地方拘禁……或者杀害了。那样的话,自行车就是山田警官自己推走的,而平田在旁边挟持他行动。 其三,平田发现失手杀人后,确实直接拿上枪就逃走了。但在他走了以后,有其他人处理掉了尸体和自行车。” “什么意思?你还有同谋吗?”橘警部厉声道。 “这只是合理的假设,理论上完全存在这种可能。比如有人在暗处看到了事情的经过,而他恰巧认识平田这个人。于是他就在平田逃走后把现场处理掉,想把事情掩盖过去。今后他可以用这件事勒索平田钱财,甚至让平田用那把枪去替他杀人。”封不觉回道。 “好了!你的废话够多了!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快把山田的下落说出来!”橘警部的耐心早已到了极限。 “请等一等,我还有些事不清楚……”封不觉说道:“11月24日下午,平田产生杀人动机;11月25日晚上,设法从山田警官那里得到了手枪;11月26日下午,去福井的洋馆,捉奸,杀人……”他看着渡边,“既然没有目击者,你们是怎么知道那天下午平田闯入房间时,治子就在房间里?” 渡边道:“是根据平田君自己的描述,结合现场勘查的结论。他说当他打开房门时,看到治子正在床上,一只妖怪正在袭击治子,所以他就用枪打死了那只妖怪。然后我们问枪是从哪里来的,他就说记不清了。” “当时治子没有死吗?”封不觉道。 “27日晚上,警方接到报警赶去,在平田君的屋子里发现了佐藤治子的尸体,从现场痕迹看是自杀,预计的死亡时间是在27日下午,那时平田正在公司照常上班。”渡边说道。 “也就是说……26日那天,平田去洋馆杀完人,就把治子带回了家。到了第二天,平田若无其事地出现在公司,而他妻子在家里自杀了。”封不觉念道;“佐藤治子不太可能是为了和情夫殉情而上吊的,她也没有向警方报案……那说明她的自杀或是由于精神受到了刺激,或是心怀对丈夫的愧疚和恐惧所做出的举动。” “这种我们已经知道了的事情,不用你来重复。”橘在一旁不耐烦地说道。 “你们知道的事情,这三段录像大致都还原了。”封不觉接道:“而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即山田警官的下落,装在平田秀一那已经发疯的脑子里。”他将视线移到渡边医生的脸上:“所以渡边医生想帮你们唤醒平田的记忆?” 渡边道:“你记起什么来了吗?F先生?” 封不觉回答:“抱歉,我看到的记忆也只是录像里记录的三段,不过和你录像中的内容不太一样,我看到的貌似是平田君想象中那个有妖怪的世界。” 渡边叹了口气道:“人的大脑在受到严重的刺激后,记忆就有可能受到影响。比方说,一个人在小时候假如有过被毒打、虐待的经历,由于那些记忆非常痛苦,超过了其精神承受的极限,他的大脑或许就会把相关的记忆封闭起来,这个人就会彻彻底底地忘记那些事,好似从来都没发生过;还有些时候,记忆并没有被‘封闭’,而是被‘改变’了,就比如平田君这种状况,也许在他的记忆中,他只记得自己撞见妻子正在被妖怪攻击,但现实中……” “这我知道。”封不觉打断道:“这方面我也略懂一些。”他活动了一下被固定住而有些难受的脖子:“记忆被‘封闭’的情况,很可能导致多重人格分裂症,而被‘改变’的话,则是幻觉症……” “说了这么多,山田到底在哪儿!你到底知不知道!记不记得!”橘警部站到封不觉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喝道,看那样子他又要动粗了。 封不觉虽然不想再挨一拳,但此刻他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全身都被束缚着,只能乖乖挨打。他没有去尝试灵识聚身术,因为从眼前的设定和这俩NPC的言行来看,要是他突然施展出那种超自然技能来,那么……在他成功挣脱以前,渡边就会惊得退避三舍,而橘会则会果断地拔枪射击,这种发展必然导致死亡结局。 “要知道山田的下落,我就得回去……”封不觉赶紧说道。 “你说什么?”橘面露疑色。 “我得回到那个黑白的世界去,才能调查出来。”封不觉道。 渡边看了看他,皱眉道:“你是说……你要回到平田的精神世界里?”他试探着问道:“怎么做?再看录像吗?” “不……那已经没用了。”封不觉道:“我刚才不是看过一遍录像了吗,我只是看了正常的画面而已……之前‘平田’在看录像的时候,我就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经历着经过扭曲的记忆,然后我来到了这里,有什么办法让我回去呢……”他沉吟道:“而且得回到11月25日傍晚以前的某个时间点……” “很好,既然你愿意配合,那就可以和医生交谈了。”橘的语气突然变了,平静得让人不安。 封不觉闻言一愣:“什么?”他又看看渡边:“我不是一直在和渡边医生……” 渡边打断他道:“你已经将案情的回忆找回,也认识到了自己的精神情况,并且锁定了山田这个记忆盲点,我们就可以放心了。” “哈?”封不觉完全没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你们忽然间……” 他的问题还没问出口,就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因为他又变成了那种以第一人称观看CG的状态,其眼前的景象再度变化。 封不觉感觉自己都快被这剧本给玩儿傻了,最初他以为是普通的鬼故事设定,接着又以为是多线并进的灵异事件,结果又发现最初那三件事处于一条被颠倒的时间线上,且只是一个精神病人经过扭曲的记忆,剧本设定则变成了现实世界的凶杀。 而接下来……他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什么。 滋—— 这是白炽灯发出的声音,一道刺眼的白光让封不觉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 他闭起一只眼睛,偏过头去,过了两秒,他适应了突然增加的光线,看清了周遭的环境。 封不觉此时正穿着一身条纹图案的病号囚服,坐在一张桌子的前面,他的双手分别被两副手铐拴在椅子的扶手上,双脚则被脚铐连在一起。 桌上放着个台灯,还摊着一些纸质文件。桌对面的座位上,有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看上去五十多岁年纪,额头爬满了抬头纹,他手里拿着张纸,正用笔在上面圈圈写写,其手边还放着一个迷你录音机。 这个房间倒不是封闭的,在高处有扇很小的、带铁栅栏的窗户,一簇月光恰从缝隙中洒落。房间角落有一张床,另一角是个抽水马桶。四面墙壁不再是单调的水泥色,而是由柔和明亮的颜色漆成。封不觉可以看到出去的门,门板上方有一个很小窗口,这小窗并非玻璃制,是由十分密实的、交叉的铁网填满。门的下半部分还有一块挡板,貌似也只能从外部开启,那儿应该是用来给囚犯送饭的口子。 “那么……平田君,如果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这次谈话吧。”穿白大褂的男人说道。 封不觉叹了口气:“不好意思,有三件事,请务必告诉我。” 白大褂沉默了两秒,皱眉看了看他:“是什么?” “你是谁,我在哪儿,还有……今天的日期。”封不觉问道。 对方也是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沉沉地叹了出来:“哎……”他拿起手边的迷你录音机,按下录音键,对着嘴说道:“2005年3月9日,病人编号0098,平田秀一。档案录制人,高仓太郎。”高仓把录音机放到一边,对封不觉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封不觉没有理他,奋力低下头,用手背去接触自己的脸,摸了两下后,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的脸并没有老上十五岁的样子。虽然看上去自己穿着囚服,但打开游戏菜单,服装栏里还是没变化。不过无论如何,从NPC视角来看,眼前的人无疑就是四十多岁的平田秀一。 “你……”高仓似乎是个很敏锐的人:“你是谁?你是平田?渡边?橘?还是别的什么人?” 这个问题的信息量相当大,不过封不觉也立即反应了过来:“我有多重人格分裂症?” “是的。”高仓回道,他拿起手上的文件,又吁了口气:“自从1991年……你被关进来的那时起,有多名医生参与过对你的治疗和研究,目前可以确定的人格有三个,主人格是平田秀一,另外还有两种人格,一个叫渡边的心理医生,和一个叫橘的警察。那么,你是哪一个?或者哪个都不是?” 封不觉往椅背上一靠:“你可以叫我F先生。”他望着天花板:“渡边代表了平田的理性和智慧,橘代表了平田的良心和自责。平田自己……我不知道,我还没见过他。” “F先生?理智?良心?”高仓冷哼一声:“好吧,F先生。那么你代表了什么?你的身份,职业……” “我?”封不觉笑了:“我是个推理小说家,从一个更高的维度而来,进入了这个身体。”他一脸轻松的样子:“我正在逐步挣脱某种由思想铸造的囚笼,其主体有可能是我尚未见过的平田君,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我从最混乱最模糊的记忆世界,突破到潜意识的自我精神世界,然后又拾回了一些重要的记忆,并来到了这里。”他往前挪了挪身子:“我现在严重怀疑,高仓医生,你,和这间牢房,究竟是真实的,还是另一重牢笼的象征……” 第112章 平田的世界(七) 高仓深深叹了口气,偏过头,对着旁边的录音机道:“0098产生了新的人格,自称为推理小说家F先生,F先生有着和平田秀一主人格迥异的超现实臆想症状,他认为自己是来自更高维度的一种精神体,正附身于这个身体。” 封不觉待他说完,便开口问自己想要问的:“医生,既然现在是2005年,那么平田的那件案子早已盖棺论定了吧,请问最后是怎么结案的?” 高仓回道:“两起蓄意谋杀,其中一人还是警员,情节十分严重,不过考虑到你的杀人动机和精神状态,最后判决为终身监禁。” “这里是精神病院?”封不觉问道。 “这里是关押精神病人的监狱。”高仓接道:“每个季度我们都会对所有犯人进行一次新的评估。”他顿了一下:“也就是现在我们正在交谈的原因。” “过去十五年里平田表现得怎样?”封不觉道。 “比你现在要正常吧。”高仓回道,“平田君在清醒的时候告诉我,他只要一回忆起当年的事情,就会进到一个黑白的世界中,无论多少次,他看到的还是有关鬼怪的回忆。有时候,渡边和橘的人格会出现,这个时候平田君就会自言自语。我也尝试过和这两种人格交流,他们所描述的案发经过,和警方的记录上一致,我认为这两个人格并不是真的记得当时发生的事,他们只是把警方后来告诉平田的案发经过当成了自己的记忆。”他的目光从文件上移开,落到了封不觉的脸上:“你呢?F先生,你似乎对那件案子很感兴趣,那说明你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对吗?” “对,我正想问呢,十五年过去了,既然审判结果是两起蓄意谋杀,那么……山田警员的尸体应该已经被找到了吧?”封不觉问道。 “案发后七年,山田警员的尸体才被找到。”高仓回道,“我也差不多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接触你的。” “怎么……当年连山田的尸体都没找到,也能定罪成‘两起谋杀’吗?”封不觉问道。 “这个嘛……”高仓道:“以当时的情况而言,案情非常明朗。平田君已经精神失常,而且举目无亲,没有什么人能站出来为他说话的,法庭给他指派的辩护律师做的也是有罪辩护,所以……基本上检察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一切证据都指向一个事实,就是杀警、夺枪,随后杀人、发疯。” “荒谬。”封不觉道:“在没有排除所有可能性之前,怎么能想当然地认为那就是事实呢。说不定是山田杀掉了福井,然后把枪藏在平田的家里,再把当时在长屋里的佐藤治子勒死并伪装成自杀,最后逃逸……那么,平田在二十七日白天还若无其事地去公司上班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高仓看了他两秒:“呵呵……F先生,如果十五年前你能出现,并且以平田秀一的身份进行自我辩护,或许真的有可能脱罪。”他拿起桌上的一张文件:“可惜,今时今日,至少有两点可以推翻你的假设,第一,山田与福井、平田、佐藤治子这三人,没有任何交集,警方早就查过了,无论亲戚朋友、利害关系等等,他们都毫不相干,所以他没有做这些事的动机;第二,山田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是在平田被台风摧毁的旧宅废墟底下,那块土地七年后才被政府售出,在给建筑物打地基时尸体被挖了出来。死亡时间推定就在七年前,尸体虽然已经变成了骨头,但有着明显外伤致死的痕迹,这无疑是谋杀后藏尸。” “嗯……”封不觉沉默几秒,回道:“好吧,其实我只是对当初的审判流程不满,随便说个可以当做辩护理由的案情假设而已。” “平田君的罪行是毋庸置疑的,F先生。”高仓说道:“现在,既然我已经满足了你的好奇心,不如你也配合我一下,回答我的一些问……” “果然,你也不是真实的。”封不觉打断了高仓,心中念道:这个剧本的意思,我总算有点儿明白了。 高仓沉着脸,忽然不说话了。 “你说山田的尸体被发现后不久,你便开始接触平田。听到这句我就明白了。”封不觉道:“案发后七年,当平田得知山田的尸体被找到,他就产生了另一重人格……你。” 高仓道:“呵……你是说,我和渡边、橘是一样的存在吗?” “不,你所在的层次比他们更高,依我看……平田的精神世界应该共有四层。”封不觉不紧不慢地说道:“1990年11月,平田秀一在犯下两桩凶案并目睹妻子自杀以后就发疯了。从那时起,他的思想在大部分时间里都被禁锢在最深的一层,一个恐怖而混乱的世界。 一个月后,案件的调查日渐清晰,平田经历了反复的审问,并在法庭上得到了一定的信息,于是他产生了两种新的人格——渡边医生和橘警部。这两种人格可以把他从黑白混沌的扭曲回忆中带出来,带到第二层世界,使之获得一定的喘息时间,并且帮助和督促他否定掉那些关于鬼怪的记忆,设法还原真实的回忆。” 封不觉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心理医生最多就是催眠犯人进行问话,不会做到拍摄录像那种地步。我早该知道渡边和橘所在的那个空间也是精神世界了……那儿是比你这里更深一层的潜意识,介于理智的思考和扭曲的回忆之间。”他盯着高仓的眼睛:“而你,或者说,此刻我们所在的这个牢房,就是第三层。” 高仓道:“那我又代表了什么呢?” “也是记忆。”封不觉道:“你代表了这八年来……平田脑中正常、可信的记忆。”他靠在椅背上,仰起头,本想做个习惯性动作摸摸鼻梁,但意识到手还被铐着,只好接着道:“时间已淡化了一些东西,经过七年的精神病治疗,还有那另外两种人格帮他缓解压力,再加上在狱中得知了山田确切的死讯和死亡地点,让平田来到了这第三层。 在这一层,他可以与你对话,冷静客观地分析一些事情,接受并认识现状。如果平田能一直待在你这里,不再回到更深的那两层,即使他无法恢复那时的记忆,至少他可以康复成正常人。”封不觉的视线移到了那个迷你录音机上:“录音机里是他和你的对话……或者说,是经过他独自整理的记忆,所以我说,这些记忆是正常、可信的,他不想和其他的混淆。但录音机的存在也恰恰说明了,平田待在这里的时间有限。” 高仓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F先生,你说的基本都对,但我得很遗憾地告诉你,这里只有三层。”他叹道:“我这里,就是最接近现实世界的一层了。”他扫视了一下周围:“录音机……还有桌上这些文件,都是平田的记忆。而这个房间,大致就是现实中平田所住牢房的投影,不过真实的牢房里没有桌椅和台灯。” “只有三层?”封不觉道:“怎么会呢……”他面露疑色,心道:平田产生动机的那段记忆恢复了,他杀福井的记忆恢复并被扭曲了,他目击佐藤治子上吊的记忆虽然也是扭曲的,但同样恢复了。这些应该都是在他被捕前后逐渐浮现的,但为什么他对杀死山田的记忆毫无印象?甚至是直到七年后,得知了山田死亡的相关情况,高仓这个人格也只是道出了有限的一些信息,对凶杀过程一无所知…… “不可能,如果没有上一层,那就说明山田警员的死与平田无关。”封不觉斩钉截铁地说道:“那段记忆根本不存在于他的大脑里,所以无论在哪一层都找不到。” 高仓摇着头:“可事实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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