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但我与惊蛰一路护着她完好无损地来到燕京,与她也算结了一分善缘,如今明面上虽无说辞,但您却清楚那花若丹已然是板上钉钉的太子妃,虽说谁做太子并不是她可以决定的事,可她花家偌大的家业终归是未来太子的依仗,您觉得我们如今究竟是要与她为恶,还是为善?” 陈宗贤一怔,紧皱的眉头有一瞬微松,他自然知道花若丹早已是建弘皇帝内定的太子妃,否则他便不会要细柳去取玉蟾,继而取代花若丹入宫,他当初本也是存了个长远的心思,他想保下王进,亦想借由细柳这颗棋子在宫中辨明风向。 建弘皇帝如今已经病重,如何不算是多事之秋呢?这悬而未决的太子之位,只怕也要不了多久就要尘埃落定了。 陈宗贤的脸色不知不觉缓和了许多,他看着细柳:“那么依你看来,花若丹如今住在五皇子的别苑,是否……” 细柳道:“她只是暂住五皇子别苑,与五皇子并无过多交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宗贤听罢,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在她身边多盯着点,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 细柳垂首:“是。” 夜不算深,陈宗贤想通了点事顿觉心里舒坦了不少,他和蔼地留惊蛰在府里吃夜宵,但其实应该也不是单纯的吃点夜宵那回事,大约还是想再问惊蛰点什么,细柳心里明白却什么也没说,独自出了陈府,避开巡夜的官兵回到紫鳞山上。 “左护法,老山主要见你。” 才到洞府口,一名青衫白裙的女弟子俯身说道。 他们这些人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山主玉海棠与老山主都喜静,他们习惯于进洞不说一字的规矩。 石壁燃灯,火光如簇,细柳入中山殿,又穿过一条昏黑甬道,眼前豁然见光,依山体内石壁而建的石像巨大,乃是人首龙身,龙尾处石质如紫如金,细密而分毫毕现。 细柳自龙尾底下的洞门而入,石像中别有洞天,内载书册万千,长长的幔帐如遮如掩,玉海棠侍立阶上,那一张长榻上,老山主佝偻着脊背,披着一件黑衣斗篷,一张脸隐在昏暗阴影里,时而咳嗽。 细柳在阶下站定,幔帐后那老山主端详着她,声音发哑:“细柳?” “是她。” 玉海棠低声应道。 老山主“唔”了一声,意味深长:“真是许久不见了。” 玉海棠抿唇,见老山主仿佛只是随口一声,再不置一词,她便看向底下的细柳,问道:“见过他了?” 细柳应声:“是。” 玉海棠看向那位老山主,他在幔帐里一动不动,她便又问细柳道:“他都说了些什么?” “他应该已经绝了要保王进的意思。” 细柳说着,抬起双眸,“还有,他似乎已经择出了一条路。” 玉海棠眉心一跳:“谁?” 细柳道:“二皇子姜寰。” 此话一出,洞中几乎一静,随后幔帐里传出来一阵隐约的,沙哑的低笑,玉海棠恭谨地朝幔帐里看去。 “……好啊,” 那老山主慢慢地笑,“都知道天要变,不管是下雨还是下雪,总是要变,连这老泥鳅也咬牙选了条道走。” “海棠,” 他隔着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石阶底下那道年轻女子的身影,冷不丁地道,“你说花家如今那份家业,有多少是那周家曾经没抄完的家底?” 玉海棠一下低头:“海棠……不知。” 又是周家。 细柳耳力敏锐,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想起怀中的那枚银叶,昨日田埂上,陆雨梧才以银叶相托,请她寻周家小姐。 她忽然觉得,自她下汀州之日始,周家便被人反复提及。 “细柳,” 帘内的老山主唤她,“听闻五皇子要审侯之敬,到时你去听听,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是。” 细柳垂首。 老山主咳嗽几声,叹了口气:“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事到如今,他们都在择道而行,那咱们如今也该择一条道走了,你下山去吧,届时自然有人告诉你该怎么做。” 出了龙像洞,细柳还没走进甬道,便听身后一道声音:“细柳。” 她转身只见几名女弟子提灯簇拥着玉海棠而来。 玉海棠走近,灯影照见细柳脸颊上那道绯红的掌印,她睨了身边的女弟子一眼,那女弟子立即将一只瓷瓶递给细柳。 玉海棠漠然道:“你既要走到人前去,便别在外头丢了紫鳞山的脸面,去吧。” 细柳没说话,只略微低首,随后转身往甬道里去。 天色转亮,清晨寒雾更甚,风浸得人骨头里泛冷,路上行人几乎都多添了衣裳,姜變才到别苑,便听李酉说陆雨梧过来了,他立即亲自将人迎到厅里。 “陆阁老果真是老当益壮,” 姜變没心思吃早饭,就盯着陆雨梧脸上的巴掌印看,“瞧这巴掌印,可见是用了大气力的。” 陆骧腿脚不便,陆雨梧不许他跟来,否则这会儿一定要不满姜變的幸灾乐祸。 此刻只有陆青山在旁,跟一座冰雕似的,动也不动。 “笑够了吗?” 陆雨梧有些无奈,“听说细柳与惊蛰跟随花小姐住在你的别苑,他们人呢?” “我听家将说那对师姐弟昨夜出门还未归,你到底有什么要紧事找他们?” 姜變看着他笑:“你这巴掌印都没消呢,不在家好好待着,谁没事顶个印子出来乱跑……” 他话音未落,只听步履声近,下意识地转过头,只见细柳一身紫衣,身形纤瘦。 陆雨梧才想出声,却见她苍白的脸颊上赫然一道绯红的巴掌印。 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 “……” 第035章 小雪(四) “细柳。” 陆雨梧起身走出花厅, 廊外一庭寒雾蒙蒙,掩映婆娑花木,细柳闻声停步回过头来, 只见他一身鸦青圆领袍,白玉簪发, 那样一张秀整的面庞上一道红印浅痕,实在令人瞩目。 细柳向来漠然的眼底浮出一丝异色。 陆雨梧几步走近:“你还好吗?” 细柳神情已恢复如常, 她轻轻颔首, 看着他脸上的印子:“你得了圣上嘉奖,怎么陆阁老却似乎并不高兴?” 陆雨梧露出淡笑:“我独自西行惹他不快,但好在他这回并没有动用家法。” 他语气温润, 轻描淡写。 “青山。” 他回身唤。 陆青山上前来,顶着一张冰块脸, 怀中抱着那只胖乎乎的狸花猫,狸花猫一边呜呜地发出威胁的声音, 一边专心致志地咬着陆青山的衣袖。 “阿秀让我把它还给你。”陆雨梧伸手将猫抱过来,递给细柳。 细柳接过猫,发觉它比以前似乎重了许多,她抬起脸来:“阿秀不喜欢它了?” 陆雨梧微弯眼睛:“怎么这么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见狸花猫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他,他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接着道:“她说你独来独往一个人,有时也许会觉得孤单, 它还是跟着你好。” 正是此时,一名女婢自回廊尽头走来, 她垂首福身:“陆公子, 细柳姑娘,花小姐令奴婢来请你们过去。” 姜變从花厅里出来, 那女婢忙又俯身:“殿下。” “走吧秋融,” 姜變说着,视线落在细柳身上,“还有这位细柳姑娘。” 此处虽是建弘皇帝赐给姜變的别苑,但姜變如今还未封王,一向住在宫中,这里他一年到头都来不了几回,如今也仅有花若丹暂住的南院收拾还行,朱楼画梁,亭台枝影相映成趣。 花若丹在小楼上扶栏而立,静看着底下奴仆簇拥着姜變与陆雨梧、细柳三人行来,她回身挽袖,亲自煎茶。 茶汤倾倒入碗,热烟上浮熏蒸她如画的眉眼,秋阳在檐上高悬,浅金色的日光落在她鬓发,听见上楼来的步履声,她回过头,髻边金蛾流苏颤动着发出轻响。 她放下茶具,走上前福身:“若丹见过五殿下。” “不必多礼。” 姜變抬手示意她起身,随即瞥了一眼她身后那一桌餐食,笑道:“早知花小姐这里备了席面,吾就不用早饭了。” 花若丹站直身体,只见细柳与陆雨梧脸上各有一道印子,她明显愣了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随即便道:“我昨夜便有意请殿下,细柳先生他们师姐弟与陆公子饮宴,以酬谢这一路来诸位对若丹的帮扶,但昨夜先生与惊蛰外出未归,便只好作罢。” 摆脱了被人追杀的逃亡路,她如今更有几分大家闺秀的从容仪态,细柳静默地看向她,恰与她目光相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花若丹微微一笑,又道:“方才听闻先生回来,又正巧陆公子也在,所以我便匆忙备下这席面,还望诸位万莫嫌弃,毕竟以后何时才能凑出这一桌整齐的人——也说不一定了。” “花小姐有心了。” 陆雨梧朝她轻轻颔首。 几人入座,花若丹执箸问细柳道:“先生,惊蛰怎么还没回来?” “他有些私事,办完了自会回来,我们不必管他。” 细柳言简意赅。 秋阳朗照小朱楼,清风吹尽金黄枯叶簌簌而动,姜變还没动筷,只见桌心一道八宝鸭,便道:“花小姐也喜欢这道菜?” 花若丹道:“我是汀州人氏,便想以家乡名菜招待诸位,幸而殿下府中的厨子会做,燕京真是繁华堆锦之地,广纳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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