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 闻屹关上门,高挺的身形阔步走来。 他换了一件白大褂,宽肩挺阔的线条更加明显,胸前微敞但内里衬衫衣襟上的纽扣被系紧。 她眨了眨眼睛,声音软甜:“你穿这个真像是医生。” 闻屹笑了笑:“文物修复师就是一个看诊治病的职业,只不过我们救的是物品。” 他拎起一旁的行李箱,放到矮桌上。 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被层层保护膜包好的画纸。 “需要我帮忙吗?”顾书云走上前问。 “不用,你先坐。” 顾书云点点头,也担心自己没帮上忙反而添乱。 能进来这里现场观看她已经很满足了。 处理好画纸,闻屹从架子上取下她的旧画,放到工作台上。 画卷摊开,带着瑕疵的画作再度展现。 闻屹目光从上而下扫过。 顾书云也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过去,除了破损的地方,画纸上的霉斑不细看的话好似不太明显,甚至有些和画融在了一起,仿佛是原先风景中本就带有的。 “我想问,如果画不修就这样放着,会变成另一种艺术风格吗?” 闻屹解释说:“不会,腐烂霉变会不断蔓延,整张画只会越来越严重。” “好吧。” 顾书云看着他开始给画拍照消毒,一环环有条不紊地进行,她便没再出声打扰他。 渐渐,她的目光逐渐从画纸挪到了他的手上。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古意的画纸上显得冷感十足,因为每一个动作慢且细致,顾书云看到了他指骨处的薄茧和细小的伤痕,不禁想,原来他们这一行手上也会受伤的。 闻屹将画纸喷上水,均匀抹开,他挽起袖子走到一旁,从水中取出沾湿的宣纸。 顾书云好奇的目光探了过来。 他朝她微挑了下眉:“可以过来近点看。” 他身形微躬,俯在桌前上,顾书云看着他把沾湿纸团揉成条,在画的某处围成圈。 “帮我把那边的白酒拿来可以吗,在柜子上。” “白酒?”顾书云惊诧,不明所以。 见她困惑的模样,他喉间溢出低笑:“不是喝的。” 闻屹接过之后对她说:“古人作画时候为了让颜色看上去更鲜亮,会在颜料中加入铅,但时间久了,含铅的地方会逐渐氧化发黑,你看画这里的颜色。” 他指了指画上的某个区域:“想要去掉这些氧化的黑色,有个办法。” 顾书云抬睫与他对视。 “用火烧。” “火?”顾书云顿住。 明显没能想象出是怎么个烧法。 “那烧完,画还是原来的画吗?”她问。 闻屹笑说:“烧完还要补,我们修复的宗旨修旧还旧,不会让你最后得到一个崭新的东西。” 顾书云理解地点点头。 闻屹继续刚才的工作,他在画围出的那个圈内倒入高度白酒,随后将其点燃。 微弱的火焰开始燃烧,倏尔圈内幽蓝色焰光冒起颇有增大的趋势。 顾书云一惊心如鹿撞,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闻屹敛起神色,不再有懈怠,他时不时抬手用刷子从旁边蘸水涂抹补充。他的手臂绷紧,腕间向上延伸的是成熟男性的线条感。 微微垂落的头发遮去他高高的眉弓,长睫浓密,头顶灯光在他眼睑处透出淡淡阴影。他目光紧盯着纸上的变化,时刻控制着火焰的燃烧状态。 顾书云虽然不知道这个做法叫什么,但也能看出一定很难。 她屏着呼吸跟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嗓子像是被火烤了一样,跟着发干。 忽然,火焰被盖下。 她的心跳也猛地加速了几分。 随着焰光熄灭,她悬着的心也落下。 画上并未有任何破损。 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好危险,我感觉我的手心都出汗了。” 湿湿的触感并不好受,她在自己的衣摆上轻轻蹭了蹭。 掌心的潮意有所缓解。 顾书云抬起眼睫看向他,双眸亮得像水浸润过了一样:“但是你好厉害啊。” “嗯。”他应得轻然。 可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弯了弯。 “这样可以直接上色了吗?” “还早,还有揭命纸、上褙纸、修补空缺等等环节。” 随后顾书云又问了几个问题,在一来一回的交流中,气氛逐渐变得熟稔起来。 闻屹不动声色地观察她的举动和神情,明显能感觉到她逐渐放松了下来。 - 由于刚刚长时间紧绷着,这会身体松泛之后,顾书云忽tຊ然感觉肚子在轻微震动,饥饿感逐渐清晰。 差点忘了自己还没吃晚饭。 原本以为过来一会就能好,前面不应该假装吃过了。 顾书云懊悔地低着头。 她悄悄地环顾四周。 余光很快瞥见刚刚放白酒的那个柜子上有一个纸袋包着的东西。 她微微侧身看清上面印着的字。 枣泥什么,后面看不清。 但不太重要。 顾书云指了指,柔声问道:“我可以尝一尝那个吗?” “枣泥糕?” 闻屹声音迟疑。 那是他前两天带来的,还剩了一些。 但他不想把剩的给她。 “饿了?我帮你点外卖吧。” “不,不麻烦。”顾书云眼底闪过雀跃,弯了弯眼,“我蛮喜欢那个的,可以坐在那边吃吗?” “嗯。” 他还是应允了。 顾书云坐下之后,闻屹也跟着过来。 她疑惑望向他。 只见他突然俯下身,靠近她的身旁。 迎面的光被遮挡了一些,落在他的肩背上。 突然靠近的气息,让顾书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然而他周身却很松弛,越过她长臂伸向前方,从一旁拿过一个靠枕放在她的身后。 两人的距离靠得很近,她甚至能看见他微微扇动的眼睫。 她不自觉地抿紧唇,偏头错开视线。 顾书云低顺着眉眼道:“谢…谢谢。” 闻屹神色自若站直身体,将卷起的袖子放下,说:“我去换衣服。” 又问:“你一个人在这边可以吗,会不会害怕?” “我胆子没那么小。”顾书云抬眼看了看周围,窗外浓黑一片。 片刻后,她踧踖不安地开口问:“那个,你要去很久吗?” 前面他也说去换衣服,然后很久了才回来。 “有一点,我去另一边的贩卖机买点吃的。” 顾书云将手里的袋子举起说:“我有这个就行了,不用麻烦。” 他眸色略深,声音带着隐约笑意:“我去买是因为我也饿了。” “噢……那你去吧。” - 顾书云打开袋口,从里面取出一块枣泥糕。 酥脆的外壳在指尖不断掉落,她赶忙拿了张纸巾接住碎渣。 一口下去软糯香甜,果然是她喜欢的味道。 很快,她将手里的枣泥糕解决。 还想再拿第二块的时候,听见了门口的脚步声。 若不是知道是他,空荡荡的走道突然传来的声音确实有些恐怖。 闻屹推门而入,怀里抱着一大堆的零食。 顾书云目怔而视,叹道:“这么多。” “那边没有袋子,我就买了这些。” 顾书云:…… 所以言下之意是,如果有袋子还会买更多? 闻屹将吃的都放在了矮桌上。 “你先看看喜欢吃什么。” 贩卖机里的东西大同小异,无非是一些零食面包,对她而言能吃,但没有很喜欢。 他拿的有果腹的,也有小零食,样式很多,顾书云没去翻动。 她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枣泥糕:“谢谢,但我还是更喜欢这个。” 闻屹望向她,轻挑了下眉:“这些都不喜欢?” “没有,只是我平常不怎么吃零食,而且枣泥糕真的很好吃。” “很喜欢甜食?” “嗯。” “那有什么不喜欢吗?” 顾书云想了想说:“不喜欢吃辣的,但也分情况,比如火锅的不太行,但普通炒菜里的调味辣度能接受,不是一点都吃不了的那种。” 因为妈妈喜欢吃辣,平时做菜经常会放一些,慢慢地顾书云也能接受了。 闻屹点点头记下了。 “牛奶要吗?” “可以,谢谢。” 牛奶入口,再加上之前残留着的枣香,两者相撞盈满整个口腔。 浓郁的香味在嘴里化开,仿佛让手里的枣泥糕变得更加好吃了。 顾书云忍不住问:“这个是哪家店买的啊?” 闻屹看向包装袋,纸袋上只写了品牌但没有店名。 “不知道,外公带给我的,晚上回去我帮你问问。” “不用不用,我就是随口一问。” “嗯。” 见她吃得开心,闻屹也想起了外公递给自己时候的神情,也是这般,不禁说:“你和外公的口味还挺像的。” “是嘛。” 在评弹馆里以喝茶为主,不太能注意到饮食习惯。 顾书云舒展眉眼,好奇问:“那苏老师也很喜欢鱼茸桃酥吗?” 闻屹微滞,外公应该是不喜欢的,所以家里没有出现过这个,虽然是苏城特产,但他之前也一直没吃过。 像是想起什么,顾书云说:“上次托他带给你一份,你尝了吗?味道如何?” 她的眸色如水,微微上扬的眼角似乎含着期待。 闻屹避开,只道:“还行……” 墙上的时钟一点一滴地走着。 短暂沉默片刻,他也安静地吃了会东西。 过了会,闻屹走到工作台前开始整理东西。 “要走了吗?”顾书云问。 修画工作没有结束她是知道的,但如果今天能完成的话她不介意再等等。 “快十点了,我送你回去。”他说。 顾书云不解地问:“十点怎么了?是你有其他事着急走吗?那我可以自己看看打车回去。” 她愣了愣:“还是你家有门禁?” 闻屹似被逗笑,唇角勾着一抹揶揄的弧度。 “你有没有想过,这么晚和一个男人去陌生的地方是很危险的事?” 顾书云呼吸一窒,抓着袋子的手紧了紧,战栗但没怯退:“是你邀请我来的。” 他嘴角的弧度加深,目不斜视看向她:“下次如果遇到别人,十点前没法到家记得和家里人说一声,先保护好自己再相信别人,知道了吗。” 顾书云恍然失神,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因为平常评弹馆下班,她坐公交回到家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所以现在对她来说不算太晚,之前也没有太多这方面的意识。 她丹唇微启:“那走吧。” - 夜晚躁动的城市沉寂了下来,窗外的晚风吹得格外温柔。 车辆缓缓穿过居民楼,停在南苑小区外。 第一次送她回去,他礼貌地将她在外边放下。 他下车替她开门,游荡的风吹动衣摆。 “路上小心。” “嗯,你也是。” 她烟水般的眼眸微微扬起,不经意脱口而出:“到家时候记得说一声。” 她的声音太过自然随和,说罢两人皆是微怔。 路灯下的影子被拉得格外长。 已经说出口,没有收回的道理。 顾书云微仰着头心跳如鼓,怕他误会又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月影朦胧,他的眼眸中的情绪翻腾,嗓音微沉道:“知道了。” 第9章 09 隔日,顾书云起得很早。 她坐在床上,视线有些漫无目。 昨夜窗外寂寂无声,她睡得很沉。 稍微清醒后,顾书云看了眼手机。 昨晚她回来的路上给顾泠月发去消息,问她回家没,顾泠月只是简短回了句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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