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从苏璟妩公司正式离职的那天,谢玦买了束白玫瑰回家。 店家说:“这支白玫瑰养护得当,至少能活七天。” 谢玦离开前,将它插在门口的花瓶上,当做最后的告别。 可直到白玫瑰枯死、腐烂,也没等到它想道别的那个女人。 …… “谢特助,总裁在离职申请上签好字了,只是她好像没注意到离职的人是你。” 谢玦神色平静地听着HR迟疑的声音。 昨天夜里,谢玦第一次在他和苏璟妩住了七年的家里,发现了其他男人的领带。 他以为自己会像从前一样不满地质问苏璟妩,问她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轨,糟践他的心。 可他没有,甚至很平静。 从十四岁一见钟情暗恋苏璟妩到现在,整整十五年了。 这份他曾以为坚不可摧的爱,终于也要走到尽头。 当时,谢玦只是捡起领带丢进垃圾桶,平静地和苏璟妩说:“我要辞职。” 换来的也只不过是她轻蔑的一笑:“你舍得吗?行,你要辞职,那就按流程走。” 谢玦点头,然后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他当夜便在酒店写好了辞呈,发给了HR。 思绪回笼,眼前,HR语气犹豫:“谢特助,你真要离职吗?” “是的,请安排新特助和我尽快交接。” 谢玦说完,就从人事处离开了。 他刚回到自己办公的地方,便被苏璟妩叫进了她的办公室。 苏璟妩低头看着报表,神色无比正常的吩咐道:“下午的会帮我推到明天,去家里把我那件新做的蓝色鱼尾裙礼服拿过来,我今晚晚宴要穿。” 谢玦下意识说了声“好”,便见苏璟妩看都没看他一眼,挥手让他走。 她到现在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批准了谢玦的离职。 谢玦看了她一眼,也没再提这件事,走了出去。 安排好行程后,他便回了苏家,从一堆衣裙里准确地找出了她要的那件礼服。 这样繁琐的事,他毫无怨言地干了七年。 上到处理公司的大事小事,小到处理她家那堆复杂的家庭琐事,包括帮她妈送孙子上学,替小舅子处理牌桌上的欠债,还有寻找深夜离家出走的侄女…… 他就像个免费的人工客服,谁有烂摊子了,都要来摇他的铃。 不过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再忍三十天,他就能彻底解放,就能和苏璟妩还有她那些糟心的亲戚,彻底说再见。 谢玦将礼服以最快速度送回公司后,又迅速换了件衣服。 晚上七点一到,准时出现在苏璟妩的车旁。 去晚宴的路上,他一直看向窗外。 外边霓虹闪烁,此时此刻,确实比苏璟妩这个人要更吸引他的注意力。 “我给你买了欧米茄海马系列的限定手表,已经叫人送回家了。” 苏璟妩忽地说道:“别板着张脸了,参加晚宴的人不是为了来看你这张臭脸的。” 谢玦一怔,知晓这是她给的台阶,便顺从地说了句:“知道了。” 见她神色微松,才补上了一句:“我最近有点累,今晚最多待到十点,我就会回家。” 苏璟妩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好似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 谢玦沉默地别过头去,没再说话。 晚宴上,苏璟妩将他撇在一边,独自去见了行业前辈。 谢玦乐得清闲,站在角落,却自有人不安分地找上门来。 “谢玦?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啊?不跟上苏总,万一她又像上次那样把你忘在宴会了可怎么办?” 男人哈哈大笑着:“不过,也得亏了你脸皮厚,不然也不能一直扒着苏总不放。” 谢玦一阵沉默。 眼前的男人与苏璟妩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他的妒忌明晃晃地带着恶意。 “有和我说这话的功夫,你不如想想怎么挤开别的男人上位。” 谢玦说着,望向苏璟妩的方向。 便见苏璟妩此刻举着酒杯正与一位新的年轻男人交谈甚好。 他们笑作一团,暧昧涌动。 类似的画面不知出现多少了,他都已经麻木了。 谢玦抬起手腕,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十点一到,他放下酒杯,再遥遥地望了眼苏璟妩,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他等得够久了,早该离开了。 谢玦回到家后,洗漱完毕便已经临近凌晨。 苏璟妩还是没有回家。 谢玦没有发消息问她在哪,直接上床睡觉。 曾经,苏璟妩不回来,他就彻夜难眠,想着她现在又在谁那里,陪谁聊天。 第一次,没有苏璟妩在身侧的夜里,他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谢玦还在睡梦中。 砰得一声,卧室的门就被人暴力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质问声。 “你怎么还在睡?我女儿呢?她怎么不在家。” 谢玦吓了一跳,看清来人是苏璟妩的母亲。 “你自己女儿什么性子你不清楚吗?她一周有几次会睡在家里?” 他扯过衣服,冷声说道:“请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苏母轻嗤一声,扭头走了。 谢玦一阵郁气,却只能无可奈何地起床,去了卫生间。 从里头出来时,却见到彻夜不归的苏璟妩此刻居然坐在沙发上。 谢玦只扫了一眼,便平静地在对面沙发坐了下来。 苏母则一直在苏璟妩旁边抱怨着。 “你这个男朋友我是管不了了,叫他起床还冲我发脾气。一点礼貌都没有,离异家庭就是没教养没礼貌。这你要是嫁过去……” “妈!” 苏璟妩不耐地打断了她:“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苏母脸色一僵。 “这不是你舅舅家的小孩要上高中了,你看能不能找点关系进育成高中?那的师资力量可不是外边的学校能比的。” “是吗?”苏璟妩毫不在意地应付了一句。 谢玦心里却一片了然,终于明白了苏母今日来的目的。 果然,苏母眼神很快地瞥了眼他,暗示道:“谢玦他妈不就在育成高中当老师吗?” 苏璟妩轻轻挑眉,总算回过神来,看向谢玦。 谢玦却淡淡开口:“您也说了,我是离异家庭,早就和我妈没来往了。” 他就算是能管,现在也不想再管了。 从来没有一句感谢的帮忙,他早就受够了。 苏母却是眼睛一瞪,理直气壮:“离异了她总归还是你妈,你开口她还能不帮你?” 谢玦不说话,只把苏母当空气。 苏璟妩见此,也失了耐心:“行了,妈,这事我会看着办的。” 苏母纵是不满,也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 门合上的瞬间,苏璟妩便从沙发对面坐到了谢玦身边。 一股刺鼻的男士清冽香水味袭来。 谢玦下意识攥紧了手,将头别到了另一边。 而苏璟妩丝毫没有发现,还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妈就这样,讲话不过脑子,你别和她计较。” “还有,昨晚你怎么一个人先走了?连一个信息也没有,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谢玦身体一顿,很多复杂的情绪霎时涌上胸口。 ——苏璟妩不是不知道她妈有多麻烦,只是理所应当地把这麻烦交给他。 而她自己,很明显,一夜未归,直到第二天才想起家里还有他这个人。 哪怕他已经决定要走,可苏璟妩的话,还是伤到了他。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知道,人心的承受力是有底线的,禁不起她这样一而再地伤害。 “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谢玦挣脱了苏璟妩的怀抱,头也没回地进了卧室:“我下午请假,有事找你另一个特助。” 苏璟妩拧眉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移开了目光。 下午三点。 谢玦如约来到了一家咖啡馆,便见博识的HR已经提前到了。 不过半小时,他就已经谈好了跳槽之后的薪资待遇等一系列问题。 末了,对方收好协议,意味深长地打趣道:“你这样跳槽到你女朋友的竞品公司,她知道了,不会生气吗?” 谢玦拿着咖啡杯的手顿了下。 生气?也许吧…… 可那时苏璟妩的愤怒已经与他无关了。 谢玦沉默下来,就在此时,桌上的手机忽地嗡鸣了一声。 他拿起一看,苏璟妩的微信赫然刺入他的眼帘。 “你和博识的人在咖啡店聊什么?” 谢玦瞳孔一缩。 紧接着苏璟妩的消息又发了过来:“有人看见你和博识的人坐在一起。” 谢玦恢复了平静,随手扯了个理由。 “老同学叙旧而已,只是恰好他去了博识。” 很快,苏璟妩回了信息:“知道了,但以后还是要和竞品公司的人保持距离,对公司影响不好。” 谢玦这才收好手机。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决心要离开,只有苏璟妩还以为他不过是闹脾气,随意一句借口,就能将她瞒过去。 只因她知道他爱她。 所以笃定他无论受多少的伤,也不会离开她。 过了几天,是公司和画廊合作的画展开放日。 谢玦陪同苏璟妩与负责人在画展上逛了许久,结束之后,他的视线却忽地被一幅画吸引走了。 画本身没什么出彩的地方,特别的是—— 它画中的地方,是苏璟妩向他告白的地方,大理洱海。 谢玦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苏璟妩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视线扫过画,心情大好地挽上他宽大的手臂:“怎么?你喜欢这个?要帮你买下来吗?” 谢玦便知道她完全没认出来。 他只是笑了下:“不用了,没什么好看的。” 可苏璟妩却非要买下这幅画,通知画廊叫来了画家。 男画家出来的那一瞬,谢玦很明显地看出苏璟妩眼前一亮。 他这才看向对方。 文质彬彬,长相清峻,确实是苏璟妩会喜欢的类型。 可是她忘了,眼前这个男人她早就追过一回了,是她腻了,才断的往来。 谢玦讽刺地一笑,眼见着苏璟妩温和地与男画家交谈:“你画的地方在哪里?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她就这样与男画家再次攀谈上。 她忘了对方是曾与她短暂交往过的“旧人”,也忘了这个地方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二十二岁的苏璟妩,会为了这场告白精心准备了一个月,在大理洱海向他求爱。 三十岁的苏璟妩,也会为了别的男人,用他们的大理洱海做话题,讨别人欢心。 谢玦呼吸有些失频。 忽地想起他第一次发现苏璟妩出轨时,和好友在清吧喝闷酒的自己。 那时他以为只要用酒精麻痹自己,心就不会再痛了。 可当好友夺过他的酒杯,厉声质问他:“苏璟妩就是死性不改!你凭什么要为了一个花心烂女人妥协到这个程度?” 当时他就崩溃了。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舍不得,因为以为苏璟妩会收心,因为还想和她有个未来…… 所以才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自欺欺人。 可现在,他真的累了。 谢玦骤然回神,却看见苏璟妩正不悦地看着自己。 “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这么多次都没听见吗?” 谢玦恍惚地看她,突然有些不理解这么多年自己的反复挣扎。 原来,当爱意消退,人再回头看往事都会觉得自己可笑。 “不好意思走神了,怎么了,又需要我做什么?”他打起精神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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