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作声地纵容了他。 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因此得以实现这两年里、也是这一辈子最大愿望的他,都对这份沉默的仁慈心怀真切的感激。 毕竟格里德虽然落败了,但他所代表的庞大赎金,也往往能得到一定程度上的善待。 他与格里德都是奥利弗公爵的俘虏,现在却暴起杀死了格里德,直接导致奥利弗公爵蒙受一大笔财富的损失,显然是他赔偿不起的。 奥利弗凝视着他,语气平静道:“你非常清楚,按照王国的法律,杀死大贵族,是必死的重罪。” “是。” 斯拜尔恭顺地躬着身,一板一眼地阐述着:“而身为王国唯一一位公爵的您,是绝对有资格做出判决的。” 斯拜尔家族世袭的,只是男爵的爵位——作为地位仅次于国王的高贵存在,公爵虽然无法直接审判仅比自己低一级的伯爵,却能代国王主持小贵族对子爵以上大贵族的冒犯举动的法庭判决。 更何况斯拜尔是当着奥利弗的面,以俘虏的身份杀死了曾经的伯爵主人:不管是谁来审判,都是必死无疑的。 死? 他根本不在乎了。 虽然逃亡失败这点让他感到有些可惜,但也因此获得了亲手为威克提姆报仇、杀死仇人格里德的快感。 那才是无论什么,都无法取缔的。 能像碾死一只肮脏的臭虫一样,彻底碾死当初将可怜的威克提姆蹂/.躏至死的格里德……不管将面临多严酷的刑罚,他都心甘情愿地接受。 “你得到过深切的教训。”奥利弗却没有立即命令人将他拉下去关押,而是以斯拜尔诧异的方式,像是与他聊起天来:“如果你曾经尝试规劝,而不是变相地纵容了他对其他男童施/虐的话,威克提姆或许就不会遭遇那样的不幸。” 斯拜尔闭上了眼,轻轻颔首:“是,殿下。” 他曾经以为自己足够仁慈。 然而残酷的事实证明,他做得还远远不够。 ——于是,他痛失爱子。 然而紧接着,奥利弗就话锋一转:“但即使那么做了,你能对格里德做出的改变,无疑是极其有限的。” 天生的恶心癖好所引发的罪行,在相关法律较为完善、严厉的现代还层出不穷,更何况是在贵族几乎可以为所欲为的这个时代。 位居上层的贵族对下层的贵族、自由民以及奴隶有着绝对的压制,针对他们的惩罚和约束力却少得可怜。 他们不受法律和道德的束缚,身边也没有人胆敢反抗他们的权威,大可以放纵自己的欲望。 身为管家的斯拜尔,又怎么可能扭转得了麦肯纳的天性呢? 就算斯拜尔当初选择了竭尽全力去制止,后果也只可能是——对此感到厌烦的格里德,直接换一个人当自己的管家。 奥利弗:“即使你有错,也因此受到了惩罚,但12岁的威克提姆又有什么错?凭什么要让他遭遇这一切?” 斯拜尔怔住了。 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抬起眼来,直视这位小公爵的眼睛。 他以为会看到冰冷、傲慢,或是厌恶…… 但湛蓝的眸底所蕴含着的,却是最柔软的光芒,就像是投映在碧蓝海水里的明亮星辰。 金发公爵那美丽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面容此时沉静如水,罕见地没有带上那被所有莱纳人所熟悉的笑容。 在斯拜尔眼里,他却像是散发着足够安抚一切创伤的淡淡辉光。 而这时候,奥利弗公爵虽然看着他,却更像是透过他,对其他人说着什么:“我不鼓励私刑,甚至唾弃私刑,但也不得不承认,以现在错误的、扭曲的法律,根本无法审判真正丑恶的恶棍、让他们得到该有的惩罚的。” 如果法律的制定只是让有权势的人能更轻松地剥削弱者,是贵族可以随意摆弄的玩具的话…… 那它就没有任何威严可言,也没有丝毫存在的意义。 奥利弗直视着神色怔愣的斯拜尔,缓缓说着:“在伟大的猫猫神的荣光前,我刚才看到的不是男爵对伯爵的侵害,而是一位痛失爱子的父亲为他不幸的独生子报仇雪恨,让国王所制定的法律无法审判的恶徒终于得到了迟到的惩罚。” “我已经听见了……这是被慈悲的猫猫神所承认的行为。” 拥有灿烂金发的领主轻轻合上了眼,以虔诚祈祷般的语调说道:“身为祂最忠实信徒的我,也应该顺从祂的意志。” “殿下。” 在被“难以置信”轰昏了头后,斯拜尔的眸底有水光微微颤动着,喃喃地重复道:“殿下……” 奥利弗皱了皱眉,终于表现出了些许冷酷:“你的确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要收拾一位伯爵被杀的残局,难度会比原先要大得多。” 毕竟这时的约定成俗,是善待主动投降的俘虏,哪怕对方是最初主动挑衅和宣战的那一方。 这点之所以被所有贵族维护,是因为没人胆敢保证自己不会在哪天落入相同的境地——万一真有那么一天,还能通过缴纳赎金的方式保留自己的性命。 奥利弗当然还有另一个“更好”,也更方便的选择,那也是斯拜尔之前认为他一定会采取的方式:公开主持审判,公布真正杀死伯爵的罪人斯拜尔,对他施以酷烈的死刑。 看在斯拜尔也是贵族(虽然只是最低阶的男爵)的份上,他至少能死得稍微有尊严一些。 要是斯拜尔到这时还没听出来奥利弗的决定的话,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了。 ——而他显然不是。 但是,奥利弗公爵为什么要选择袒护他? 甚至不惜因此揽下“杀死已经投降的伯爵”的残忍名声——这将导致以后他一旦战败,要是对方不惧他的公爵身份的话,说不定也会拒绝他用赎金换取性命的要求! 为了他一个派不上任何用场的俘虏,甚至还是当初撺掇格里德出征奥尔伯里的罪魁祸首……这怎么可能? 斯拜尔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他是在做梦吗? “殿下,”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值得您这么做。” 他是真心实意地这么认为的。 “就现在看的话,确实像一笔赔本买卖。” 奥利弗露出一抹有些无奈的笑,看向神色彻底呆怔的斯拜尔,低声道:“所以,作为你的赎罪和补偿,我命令你必须通过我最忠诚的福斯管家的考验,为这一切善后奔走忙碌,直到你……真正被允许停止呼吸的那天到来。” 斯拜尔的耳朵里嗡嗡叫着,很久才做出反应。 他第三次弯下膝头,任由膝盖骨重重地砸到坚硬的地上。 “从这一刻开始,请允许我肯·斯拜尔将性命,灵魂,信仰,尽献于您,由您主宰我的一切,仁爱的奥利弗殿下。” 他一字一顿,以最虔诚的态度起誓的同时,恭顺无比地露出了自己竭尽可能放松的后颈。 他闭上了眼:“Please,My Lord。” 哪怕地上面还有一大滩属于格里德的温热血液,也没能阻止他将额头贴在那上面。 他的灵魂已被涤净,仇人的血也不再显肮脏。 奥利弗有些诧异地歪了歪头。 他当然认出了斯拜尔这时所行的,是年轻贵族刚晋升为骑士、觐见为他颁授骑士爵位的领主的那天时要行的,人生中唯一一次要行的最大礼仪。 当时的斯拜尔怀着满腔热血,以身上流淌的斯拜尔的血脉为荣,对麦肯纳家族满心忠诚。 麦肯纳族长——格里德的父亲艾克霍里克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酒肉之徒。为他颁授骑士爵位时还喝得醉醺醺的,口齿不清,只有用剑背打击他的那一下的力道没有半点敷衍,是差点让他痛得叫出声来的恶狠狠。 即使是这样,也没能磨灭他的那份兴奋。 现在的他的心潮不仅重归澎湃,甚至比那天年轻的他还要更加厉害。 “肯·斯拜尔。我接受你的效忠。” 短暂的沉默后,在斯拜尔的狂乱心跳声中,那道清亮悦耳的声音重新响起。 伴随着这道比夜莺的吟唱还要动听的嗓音伸出的,是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不许令我失望。” 那位高贵仁慈的主人,略带笑意地鼓励着。 ……不可思议。 肯·斯拜尔怔忪地想着。 那只手明明只是在他肩头轻轻一触,就温柔地算完成了这场应承他效忠的仪式。 可那样的力道,却足够让灼烫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了干涸那么多年的眼眶。 “感谢您,我的主人。”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深吸口气,缓缓说道。 过往就算在是最贪心的梦境里,他都不敢痴心妄想的…… 自己竟有幸重获新生。 第167章 让奥利弗意外的是, 对于他所做出的揽下杀死麦肯纳伯爵的罪名、并且接受了肯·斯拜尔的忠诚这两个决定,福斯的反应却很平静。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同样没有任何多余表情的斯拜尔看了会儿,便轻轻点头, 算是认为对方通过了他的初步审视。 视线从斯拜尔身上移开后,他向小主人垂首应道:“我明白了, 殿下。”小殿下的意思,是让他尽情地使用对方的能力,考察对方的品德,但也要紧密地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抱歉,福斯。” 尽管忠诚的管家先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奥利弗还是为给他带来了额外的工作和麻烦感到歉意。 他毫无自觉地露出了撒娇般的可爱笑容,主动开口解释道:“又给你添麻烦了, 总是让你为我收拾残局。” “这是我至高无上的荣幸, 尊敬的殿下。” 福斯面上没有丝毫的不悦,并且因为奥利弗的这份体贴, 还很明显地露出了有些高兴的神色。 实际上,自从奥利弗去到莱纳城后,亲眼目睹着小主人身上逐步展示的一切,就让他早早猜到这个可能了。 那可是他心肠柔软善良得不可思议, 总怜悯眷顾着弱者, 真正无愧“天使”公爵之名的小主人啊。 他风度翩翩地行了一礼, 郑重说道:“我存在的最大意义, 就是竭尽所能地为您解除烦恼,实现您的愿望。” 奥利弗不禁笑了。 他看着福斯, 同样郑重地强调:“有你时刻陪伴在我左右, 也绝对是我的幸运。” 对于关系亲密和睦得完全不像是贵族主仆的二人, 斯拜尔只是恭谦地站在一边, 等待福斯下达指示,像是丝毫不认为这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地方。 尽管福斯很想一直呆在小主人身边,但对刚征服下格雷戈城、并且杀死了原领主麦肯纳伯爵的奥尔伯里军而言,需要做的善后工作实在太多了。 在曾经的管家斯拜尔的加入后,福斯身上的压力看似锐减,却其实是转移到了审核对方表现的这件大事上。 将斯拜尔交给福斯后,奥利弗就完全放心了:整个领地上,再没有比他的管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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