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裴珩冷冷吩咐,“即刻请秦院首过来!” “一一一!” 纾妍一把捉住他的手指,拿着一对乌黑澄澈的杏眼巴巴望着他,“我方才哄叔叔玩呢。我,我好着呢,不必请太医。” 他温声安抚,“你别怕,太医就住在隔壁,很快便到。” 事关女子名节,能不怕吗? 要是被她爹爹知道,怕要剥了她的皮! 再者,这种事儿吃亏的也不是他,为何非要请太医! 纾妍见他这样不近人情,情急之下口不择言,“不过露水情缘一场,我都不介意,大人为何非要闹得人尽皆知!难不成还要我负责不成!” 话音刚落,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纾妍见他眸光沉沉望着自己,有些害怕地低下头去,小声嘟哝,“我已有心上人,而且,我也不喜欢大人年纪这般大的……” 这话,虽不大,但屋子里的人全都听见。 一旁的淡烟与轻云的脸色倏地白了:小姐这是怎么了,怎当着姑爷的面就开始说这样的胡话! 她二人生怕姑爷发怒,谁知姑爷神色如常地吩咐,“好生侍奉你们小姐。若是再出岔子,就不必留在府里!”虽语气平和,却威严极重。 淡烟与轻云忙低头应了声“是”。 裴珩前脚出门,轻云后脚就飞扑到自家小姐怀里,嚎嚎大哭,“小姐总算醒了!” “我不过是醉酒,”纾妍拍拍她的背,不解,“怎伤心成这般?还有,你同淡烟怎生得这般大了?” “什么醉酒,”轻云抽噎,“小姐前日磕到头,已经躺了两日!秦院首说小姐再不醒,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怎一点儿印象也无?”纾妍有些别扭地问:“那裴九郎怎会出现在我榻上?他不是在帝都吗?” 淡烟愣了一下,迟疑,“小姐是说姑爷?” “姑爷?”纾妍的眼睛蓦地睁圆,“谁的姑爷?” “小姐您可别吓我!”轻云声音颤抖,“三年前您就同姑爷成婚,您不记得了?” “不可能!”纾妍一口否定,“绝对不可能!” 她记得很清楚,因七哥哥这两日要回帝都,昨儿傍晚她偷偷溜出府设宴为他践行。 就在城西那间胡人开的小酒馆里。 许是离别在即,她颇为伤感,席上不小心多吃了几杯酒,整个人晕乎乎的。 后来,还是七哥哥亲自送她回的府。 外头那样大的雪,七哥哥怕她冻着,将自己身上那件红狐裘强行披到她身上,自己只着了一身绣云纹的交领袍。 许是这一去要隔好些日子才能相见,七哥哥舍不得离开,与她围着将军府绕了一圈又一圈,话也较素日里多。 她甚至还记得,跟在身后的淡烟与轻云着小话,讨论城中哪家胭脂制的好。 火红的炭,温热的酒,舞姬旋转的衣裙,纷飞的雪,温暖的狐裘,少年湛然若神的黑亮眼眸,以及他身上凌冽的雪香…… 昨夜之事至今历历在目,怎可能一觉醒来就不见了四年呢。 淡烟听了她的叙述,艰难开口,“小姐说的这些,已是四年前。” 也就是在这日后过后不久,大将军哄着小姐回帝都探亲。 从此之后,小姐美好的日子再不复存在。 纾妍丝毫不信: “定是阿爹知晓我又偷跑出去,所以同人合起伙来吓唬我!他人呢?我要见他!” 她爹那个人,什么荒唐之事都干得出来。 轻云眼睛一酸,“家主他——” “家主去军营了!”淡烟截住她的话头,“小姐若是累了先休息会儿。”说这话时给轻云使了个眼色。 轻云嘴巴张了张,扭过脸揉眼睛。 纾妍信以为真,只是她左侧额角隐隐作痛,怎么也睡不着,就连脑子里也乱哄哄,好似将一些很重要,却又不那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纾妍扭头,只见裴珩再次出现在屋里。 容颜似玉的男人头戴珍珠檐帽,着了一身檀色花纹交领直裰,腰系玉带,风姿真如覆雪之昆仑,肃肃烨烨,清冷艳绝。 比起三年前的风雅入骨,眉宇间倒是愈发地成熟稳重。 若真如她们所说,她如今十八,那么他二十有八。 可他瞧着不过二四十五,难不成吃了永葆青春的灵丹妙药不成? 还说不是哄她! 帝都来的郎君,心眼多得跟马蜂窝一样,讨厌得很! 纾妍轻哼一声,扭过脸去,随即怔住。 只见不远处放着一面半人高的穿衣镜,模糊的镜子里同样的场景。 披散着满头青丝的女子坐在锦绣华丽的拔步床上。 她瞧着十七八岁年纪,额头缠了一圈雪白纱布,一张脸惨白无色,唯有眼角下一滴朱砂泪痣做点缀。 她生得极美,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尤其是那对眼,又黑又亮,像是两粒杏仁。 但她也很削瘦,下巴颏尖尖的,两截雪白的锁骨突出来。 而镜子里亦有一头戴珍珠檐帽,着了一身檀色花纹交领直裰,腰系玉带的男子,不同的是他背对镜子而立。 纾妍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镜中削瘦的女子亦做了同样的动作。 她是谁? 她不是她! 仿佛有什么东西浮光掠影一般从她脑海里流逝。 一瞬间,头痛欲裂的纾妍泪流满面。 “我怎,变成这样?” 手足无措的女子捂着自己的脸,“我,我眼泪怎止不住?我,我好像不是我了?”说着说着,捂着脸失声恸哭出声。 她想这突如其来,毫无根据的巨大的悲伤并不属于她。 即便醒来后无端老了四岁,于她而言,也不过是乏味人生的另一种惊奇的体验。 十四岁的沈纾妍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金钱,地位,很多的爱! 可这该死的眼泪半点不受她的控制,肆无忌惮地往外流淌,像是要将她溺死其中。 裴珩没想到方才还一脸天真烂漫的小妻子抱头痛哭起来,大步上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冷冷吩咐,“即刻将秦院首叫进来!” 六神无主的淡烟与轻云赶紧去办。 犹自伤心的纾妍伸手去推裴珩,哭道:“你这哪里来的讨厌鬼,你,你莫要抱我!” 裴珩安抚:“我是你夫君。” “大骗子!我才十四岁,尚未婚配!” 她根本不相信,见他不肯松手,狠狠一口咬在他手上。 他闷哼一声,却没有松开手。 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很快鲜血顺着他雪白的手背蜿蜒流淌,一滴又一滴砸落在她雪白的寝衣上,洇出一朵朵梅花。 裴珩浑然未觉,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这时淡烟与轻云领着一年约五十,蓄发全白的男人入内。 他见此情景,一句废话也无,即刻从药箱里取出针为她施针。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纾妍终于安静下来,松开牙口,泪眼婆娑地望着裴珩,呢喃,“裴叔叔?” 裴珩“嗯”了一声,抹去她嘴角的血渍,“别怕,我在。” 她阖上眼沉沉睡去。 一旁的秦院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这位首辅夫人,原是前大将军沈约之女,自幼在边疆长大。 四年前沈家遭难,沈氏举家被流放,唯有这位六姑娘非但平安无事,还在一年后嫁入高门。 听说,裴阁老求先帝赐婚时,曾拿出一纸婚书,说沈六姑娘还在襁褓时就与之定下亲事,沈氏女早已是裴家妇。 此事当时传得沸沸扬扬,一时之间被喻为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佳话。 只是,这沈六姑娘婚后一向深居简出,极少有人见过。 前几日裴阁老大半夜命人将他从睡梦中掳来,说是她不小心磕到头。 等他赶来时,人已经昏迷不醒,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人却成了这幅模样。 哎,大将军那样精忠报国的臣子,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就连如今这六姑娘也磕出了毛病……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平日里在朝堂上处事果决,出了名不近人情的裴阁老,倒极疼爱这位小娇妻。 也难怪,裴阁老年纪也不小,这样一位小娇妻养在府里头,怕是再硬的心肠也化作绕指柔。 他见裴阁老的手还在汩汩流血,赶紧拿出药粉止血抱扎。 裴阁老哑声问:“内子如何?” 秦院首忙道:“娘子的外伤不打紧,只是颅内淤血未散,恐怕是得了离魂症的缘故。” 第4章 他觉得她性情大变 “所谓离魂症,是指有神气不宁,每卧则魂魄飞扬,觉身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通夕不寐。” 秦院首语气颇为高深,“《辨证录·离魂门》:“人有心肾两伤,一旦觉自己之身分而为两,他人未见而己独见之,人以为离魂之症也;《世说新语》亦有记载:殷仲堪父……” 裴珩打断他掉书袋,“可有得医?” 秦院首道:“老夫可先开几副活血化瘀的药方来,待娘子额头的伤彻底痊愈,再另行开方。” 裴珩又问:“不知这得了离魂症可会性情大变?” 淡烟与轻云闻言,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害怕。 小姐自幼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教养长大,性子难免有些骄纵,只是后来家中遭难,成婚时背负着罪臣之女的身份,云阳县主一直瞧不起小姐,那些出身名门的妯娌亦是处处针对小姐,姑爷又年长小姐许多,听说还喜欢温婉贤淑的女子,小姐不得不压抑着自己的性子,逼着自己变得温婉贤淑,努力学着做好一个好儿媳,好妻子,又哪能想到辛苦瞒了三年,一朝得了离魂症竟然将自己的真性情暴露在姑爷跟前。 姑爷出了名的不近人情,淡烟生怕姑爷得知真相后要赶自家小姐走,硬着头皮道:“我们小姐自幼温婉贤淑,定是得了离魂症才会如此!” 秦院首沉思片刻,道:“有些杂记里确实记载过一些得了离魂症的人一夜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比如原本愚蠢的变得聪慧无比,精于计较的变得乐善好施。再加上我替娘子把脉时,发现娘子心中早就积郁良久,想来如今得了病症,借此机会宣泄罢了。” 裴珩未再追问下去,让轻云随他去拿药。 这时,云阳县主院子里的婢女过来:县主请主君过去一趟。 淡烟生怕姑爷又像从前那般弃小姐不顾,谁知却听他道:“请母亲稍等,我迟些时候过去。” 淡烟松了口气,悄悄退出屋子。 裴珩想要将小妻子放在床上,可她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前襟不肯松开。 像是怕极他离开。 裴珩抚摸着她湿润苍白的面颊。 她一向比江南女子还要温婉,比帝都女子还要矜持,这还是成婚近三年来,他今日头一回见到她如此失态…… 此刻快要傍晚,绿纱窗前的光一寸寸短下去。 直到怀里的小妻子彻底睡熟,裴珩轻轻地掰开她的手指,将她放在床上。 守在门口的淡烟一见姑爷自屋里出来,忙跪下,求道:“当初沈家举家被流放,小姐得知后差点半条命都没了。如今小姐得了离魂症,那些叫她伤心的事儿也一并忘了,奴婢心里想着,若是小姐迟一日知晓,便能多快活一日。” 凭她同轻云二人,此事必定瞒不下去,可若是姑爷出面,府中上下就无人敢在小姐面前多嘴。 只听姑爷冷冷吩咐,“我自会处理,好好照顾她,万不可再出岔子!”言罢,头也不回地出了冷寂的院子。 * 正院。 天还未擦黑,廊庑下就已经亮起一排精致华丽的宫灯,将偌大的院子里照得亮如白昼。 屋子里,云阳县主懒懒地歪在坐在临窗的榻上,脸上挂着慈爱的笑意。 她着了一身家常的靛青色绣云纹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虽快要五十的年纪,因保养得宜,瞧着也不过四十出头,眉眼处依稀可以瞧出年轻是个美人。 一身着大红色箭袖,头戴珍珠抹额的美少年正抱着她的胳膊撒娇。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的婢女通传:主君到。 片刻的功夫,一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入了屋子。 两人一见他入内,立刻止了话头。 暖意融融的气氛似乎一瞬间凝固。 少年就跟耗子见着猫似的,立刻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向他施了一礼,“大哥哥。” 裴珩看也未看他,上前向已经端正身子的云阳县主行了一礼,“见过母亲。” 两母子不冷不热的寒暄几句后,裴珩看向仍站着的少年,冷冷道:“昨日陈夫子见着我,问母亲身子可大好。” 云阳县主不解,“这是何意?” 裴珩道:“你自己说。” 少年一脸不服气,“我不过就是同他告假一日,谁叫他非要问东问西,我只好推说母亲着了风寒。” 云阳县主眼前发黑,“你怎不说我两眼一闭就去见你父亲!” “呸呸呸,大吉大利!”少年抱着她的胳膊撒娇,“母亲不知那陈夫子有多严苛,四书五经我早已倒背如流,他还不依不饶,前日我不过在课堂上同人说了两句话,他非说我态度不端,罚我站在太阳底下站了半个时辰,晒得我脸至今还疼。若是将我晒伤,帝都还有哪家姑娘能瞧上我。” 一番话,就连屋里服侍的婢女婆子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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