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薛玉棠愣怔,没有难过,内心甚至升起窃喜,眼眶逐渐湿润。 不知过了多久,双腿的麻意逐渐消失,她在顾如璋的搀扶下起身。 火光摇曳,女子的倩影消失在视线,顾如璋垂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起,犹似柔软的纤臂还在掌中抓握。 直到怀里的幽香消失,他才起身,从柜中拿出干净的衣裳换上,手指摸到腹部缠绕的白布,眼梢微扬。 眸光看向柜中湿濡的海棠丝帕,他拿起轻闻。 良久,才放下。 夜色如墨,顾如璋前往马厩,策马去了地牢。 * 藕香园。 素琴焦急万分,左等右等总算是将薛玉棠盼回来了,可一看见她脖颈的伤,大惊失色,“姑娘您……” 薛玉棠拍了拍她的手,“无事,皮外伤,幸好遇到了阿璋。” 薛玉棠将事情简单同她说了说,素琴气得咬牙切齿,自从老爷去世后,大公子好像变了个人,待姑娘不是说不好,但就是不似从前,那冷冷的眸一扫,压迫感十足,让人不寒而栗,不敢违命。 紫陌是大公子身边的人,不就是大公子派来看住姑娘的? 如今紫陌遇害身亡,素琴脸上藏不住的欢喜,“真是老天开眼!姑娘再不用看她脸色了,也不怕她跟大公子通风报信!咱在京城自由多了!” 素琴双手合十,闭眼拜了拜,嘴里感谢着老天爷。 “这事不可声张,我担心还有其他耳目,能瞒一阵是一阵。” 薛玉棠叮嘱道,将药瓶给素琴,去了梳妆台边坐下,拿起面小镜子照向侧颈,所幸伤得不算严重。 素琴取了些药膏,仔细着给薛玉棠上药,“自从姑娘傍晚离开,奴婢的右眼皮一直跳,真怕姑娘出什么事。” 擦完药,素琴去将案上的熏香点燃,“姑娘今儿受了惊吓,夜里怕是睡不安生,奴婢将安神的香点上。” 青铜瑞兽香炉吐出袅袅烟雾,薛玉棠抬眸看向香炉,似对香炉里燃的熏香有些迟疑。 素琴说道:“姑娘吩咐后,奴婢下午就着手去置办熏香了,路过时与孔管家闲聊几句,他便给奴婢推荐了这款安神静心的调香,姑娘若是不喜,奴婢现在就换回来。” 薛玉棠摇头,“不必了,这香味淡雅,用惯了以前的,换一款也未尝不可。” 这一夜惊心动魄,薛玉棠情绪波动大,精疲力竭,洗漱后便歇下了。 * 夜静更阑,丑时将过,一缕微弱的烛光熄灭,罗帐里的女子呼吸绵长,博古架后面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机关转动,暗室门开。 月光皎洁,黑色的锦靴踏出暗室,男人轻车熟路地朝里间走来,脚步轻得没有任何声音。 颀长的影子步步靠近,映在罗帐上,高大的身影宛如座大山,遮光蔽月。 顾如璋瞧了眼床头的熏香,长指轻轻撩开罗帐,坐在床沿,垂眸看着女子的睡颜。 她今夜好似睡得不安稳,纤指紧紧抓着锦被,两眉弯蹙,细长浓密的睫毛湿润,粘黏在一起。 晶莹的泪从脸颊流淌,沿着下颌轮廓线滴落。 顾如璋伸手,敛走脸颊发丝。 突破梦魇,便不怕了。 指腹轻拭泪珠,他尝了尝湿濡的指腹。 眼泪有些咸。 指尖游走在她小巧的翘鼻,轻抚柔软细腻的雪腮,顾如璋目光流转,垂眸看向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 长指挪移,略带薄茧的指腹落于温软的红唇,摩挲着,像是要染上他的气息才肯罢休。 指腹忽然触到贝齿,顾如璋微怔,柔软的唇贴着他的指。 不单是手指,往后她亦可包纳他 顾如璋眸色渐深,在某个念头闪过之际,及时收回手指,敛走雪颈乌发。 他从袖中拿出瓷瓶,捻了祛疤的药膏在指腹融化,涂抹在她颈间伤口。 指腹缓缓打圈,将药膏揉按吸收,娇柔细微的嗯哼声从她口中吟出。 顾如璋喉结滑动,眸底墨色翻涌。 指尖游走在颈间,他渐渐不满足掌中的柔软细腻,长指勾住薛玉棠的下巴,抬起。 女子鸦睫轻颤,眼皮翕动,似乎有醒来的迹象。 …… 暗室门合上的刹那,床上女子缓缓睁开朦胧的睡眼。 薛玉棠从睡梦中醒来,伸手摸了摸酥酥痒痒的脖颈,伤口的触感让她蓦然回了神。 担心抠挠伤口留疤,薛玉棠及时收手,醒来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睛,那夜的情景骤然浮现。 飘落的雪花化作滴滴血珠。 那是她挣脱不了的噩梦,压得人喘不过气。 薛玉棠眼睛发酸,不敢再睡。 她拭去眼角的泪,从床上坐起来,扯了被子裹在身上,双臂环膝,神色恍惚地盯着褥子。 柔和渐明的晨光照入屋中,暗室透出的灼灼目光随着光线,直直落向那纤瘦忧思的背影。 怜惜中藏着极强的侵略性。 屋外脚步声渐近,寝屋门被推开的瞬间,暗室门严丝合缝地闭上,男人的目光也消失不见。 素琴端着洗脸盆进屋,看见床上失神的薛玉棠,感觉有些不对劲,“姑娘这是怎么了?” 薛玉棠渐渐回过神,纤手揉了揉额角,皱了下眉,道:“无事,醒来后睡不着。” 薛玉棠掀开被子,准备起床,目光掠过榻边,绣鞋旁几根短小的稻草映入眼帘。 她动作一顿,背后莫名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 素琴同样也看见了床榻边的稻草屑,惊讶道:“诶?这哪来的稻草?” 暗室中,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映照着男人凌厉分明的下颌。 顾如璋垂眸,锦靴边竟沾着从牢里带出来的稻草。 第5章 “你的珠钗缠了头发。” 宫阙庄严巍峨,金碧辉煌,紫宸殿内龙涎香轻烟缭绕。 御案奏折堆叠,玄衣帝王端坐龙椅之上,朱笔勾画一番,随手将奏折合上放至一旁。 “自戕前可吐露名姓?” 帝王声线似淬过冰泉,目光掠过少年硬朗的眉眼。 顾如璋禀奏道:“不曾,但臣在其手臂发现了青鸾纹,此次行刺乃逆贼翊王余孽作祟。” 二十三年前,楚周开国皇帝驾崩,翊王举兵攻城,与太子萧瞻夺位。 那夜皇城动乱,血流成河,太子亲斩弟弟翊王,登基为帝,改年号建宁。 楚宣帝浓眉一折,指骨紧压朱笔,肃冷的杀意在眼底一闪而过,那年皇城内外尸横遍野,逆贼的青鸾旗早该烂作飞灰。 他搁下朱笔,慵懒地靠向龙椅椅背,抬肘支着扶手,看向殿内的舆图,神色辨不出喜怒。 顾如璋请命道:“臣有一计,请陛下开武库,下令毁翊王的鎏金冷月刀。这月十八是翊王的冥诞,届时冷月刀一出,必引逆党来夺,待逆党夺刀而归,臣一举攻入。” 话音一落,殿中静谧无声。 阳光透过窗棂照入,微尘在光线中舞动,少年身姿坚毅挺拔,骨子里藏着几分不甘的傲气,影子恰好叠在殿内陈旧的长缨枪上,楚宣帝瞳仁微颤,猛地攥拳,指碰到虎口旧伤,隐隐作痛。 看人非人,恍如隔世。 “准!”楚宣帝厉声道:“朕再赐你便宜行事之权,城中细查!” “谢陛下!” 阳光照耀着鬓间几根不起眼的白发,楚宣帝抬手,指尖捏了捏眉心,脸上略显倦色,道:“批了半日折子,眼睛都花了,你随朕去围场射箭,试试西域新贡的玄铁弓。” * 缕缕阳光倾落,与香炉的烟雾交织在一起,光影在笔锋跳动,微风吹动女子的发丝。 薛玉棠低头静心作画,笔毫蘸了蘸颜料,在画卷上勾勒出交错纵横的树枝。 而今姜神医不在京城,想治病,急也没用,她便着手绘画昨日看见的红豆树,早日给母亲送去。 思索一阵后,薛玉棠最后还是在树下画了那奇怪男子的侧影。 静谧的屋中响起脚步声,素琴来到画桌前,禀告道:“姑娘,将军回府了。” “我去一趟云翎居,你不必跟来。” 薛玉棠搁下画笔,独自去找顾如璋,有件事必须与他说说。 云翎居。 灌木丛中突然蹿出只小橘猫,嗖地从薛玉棠面前跑过,将她吓了一跳。 小橘猫毛茸茸的一团,有点落荒而逃的感觉,轻车熟路地跑进屋中。 薛玉棠疑惑,她知道顾如璋从不养这些小动物,故而入府这些日子,她从没见过府中有小猫。 他何时养的猫?? 薛玉棠狐疑着进屋,哪知入目是男人健硕赤|裸的上半身,他手中还拿着带血的白布。 青天白日看到这样的场景,她羞赧地急忙背转身去,脸颊蹭地红了,尴尬解释道:“我不知你在换药。” 薛玉棠羞窘,“我……我在外面等你。” “可在屏风后稍坐。” 顾如璋叫住那道仓惶离开的背影,问道:“阿姐脖颈的伤如何了?” 薛玉棠本想在屋外等他换好药出来,可他这一问,倒是让她不好离开了,便去了屏风后面坐下。 “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了。”薛玉棠脑子闪过那张血淋淋的白布,皱了下眉,担心问道:“你的伤势怎么变严重了?” 顾如璋望着屏风上那道窈窕的身影,眼梢微扬,低头将药粉撒向腹部裂开的伤口,淡声道:“陪陛下射箭,拉弓时扯到了伤口,不碍事的。” 薛玉棠皱眉,“这几日切勿再扯动伤口了,纵使那金疮药再管用,也经不住你这般折腾。” 顾如璋无声扬起唇角,起身扯过一卷白布,包缠腹部。 安静的屋子里衣料窸窸窣窣,屏风上映着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宽肩窄腰,孔武有力。 薛玉棠莫名想起那些紧实的腹肌,忙挪开视线,开口缓解静谧的气氛,“阿璋,我感觉那刺客有些面熟,好像在益州锦城见过。” 男人没说话,屋中落针可闻,屏风映着的影子一动不动,他似乎疑惑。 薛玉棠紧了紧衣袖,试探性问道:“你不如派人回锦城暗中查查?” 她将画像画好后,便觉得刺客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直到昨夜梦魇过后,脑海里的记忆愈发清晰。 她见过刺客! 那人与刺客相见,似乎在暗中筹划大事。 直觉告诉她,绝非好事。 她正好借刺客一事,将顾如璋的注意引回锦城,查出证据定罪,届时再道出在心里藏了很多年的秘密,将那人绳之以法! 指甲深嵌肉里,薛玉棠的眼角微微泛红,眼中有泪花闪烁。 她深深呼吸,仰头将眼泪逼回去,紧张地看着屏风上的身影,期待他的回应。 可隔着织锦,薛玉棠感觉那道幽沉目光愈发凌厉,不由屏气,心提到了嗓子眼。 良久,男人低笑,扯绕包扎的白布,“锦城?倒是许久没回去了。” 凌厉的目光凝着窈窕身影,逐渐柔和,顾如璋扬唇,“这线索来得及时,我命人去锦城查一查。” 薛玉棠紧绷的背脊放松,咽了咽嗓子,叮嘱道:“一定要小心谨慎!” 话音刚落,她才意识到情绪有些激动,将头偏到一边,莫被男人发现端疑追问才好,只见那只小橘猫趴在书案边,慵懒地舔着爪子,像是食饱餍足一般。 “对了,你何时养了只小猫?”薛玉棠岔开话题,好奇问道。 “不知哪里的野猫,总喜欢到屋子里乱窜,将屋中弄得一堆草屑,有时夜里也是,顺着窗户就进来了。” 薛玉棠仔细一看,小橘猫嘴巴两边的长须还沾了些草屑,像是刚从稻草堆里打滚出来,椅子旁也落了草屑。 想来她床榻边出现的稻草屑确实就是这只小橘猫带来的。 薛玉棠起身过去抱猫。小橘猫警觉,忽然蹿到书案底下,跳上靠椅一跃跳到桌上,借高处往窗户跳出时,不慎将桌上的手札弄到了地上。 哗啦一声,一片狼藉。 薛玉棠弯腰,欲拾起桌边被弄下去的手札册,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忽然出现在眼前,几乎是同时,两人都拿到了那本手札册。 手札那头,顾如璋的力道有些大,似乎是不想让她碰,薛玉棠心头微凝,松了手,纤臂忽而被男人的大掌握住,一股力将她扶起。 顾如璋薄唇紧抿,随手将手札压到一堆兵书的最下面。 薛玉棠记得有本手札是他父亲的遗物,他经常拿着翻阅,恐怕就是这本吧。 然而不知道他们父子之间有什么隔阂,顾如璋一直憎恨他父亲。 旁人的家事,薛玉棠不便多言,只希望他能早日释然。 “阿璋,明日是上巳节,咱们去江畔踏青吧。” 顾如璋转身,漆黑的眸子幽幽看向她,没有回复她,一步一步靠近,清列的气息扑来,萦绕在鼻翼,薛玉棠下意识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书案,退无可退。 顾如璋已经到了她面前,垂眸看她,凝声问道:“你在害怕?” 薛玉棠红唇翕动,抵着书案欲言又止,倘若时光倒回在几岁时,她倒是有几分害怕他,可相处了十多年,他待她客气有礼,她又怎会害怕? “你的珠钗缠了头发。” 顾如璋看着她轻笑,说着伸手,将缠绕珠钗的一缕发丝理下。 手掌擦过耳畔,带着泠泠的檀香气息,久久没有散去。 薛玉棠垂眸理了理头发,“方才遭突蹿出来的猫吓了一跳,想来那是珠钗勾缠了头发。我…我得回去了。” 顾如璋颔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近在咫尺的距离,女子从他面前匆匆走过,熏香似乎带着甜酒香,惹人倾醉。 身影消失在视线,顾如璋看向兵书压着的手札,眉眼颇沉,紧抿的唇角下压。 若是她看见了,会如何? 害怕?躲避?离开? 休想! 顾如璋凝眸,神色阴暗偏执。 他拂袖离开书案,召来梁锜,派了几名心腹回锦城暗中调查。 * 翌日,天朗气清。 三月初三,上巳节,曲江畔绿柳垂拂,桃花灼灼,百姓们春游踏青、临水宴饮。 薛玉棠原是与顾如璋一起出府,来这江畔踏青,但是梁锜突然找他,好像是有要紧事,故而她便先行一步。 曲江畔热闹喧哗,说书摊围满了听众,卖花郎挑着担子叫卖,贵女们盛装打扮,折了些柳枝,结伴在江边玩水。 薛玉棠的心思不全在踏青游玩上,据说先帝留了珍珑棋局在这曲江河畔,倘若有人能解此死局,重重有赏。 她想要这赏赐! 以往有双眼睛盯着,她处处受限,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桃柳尽头,小径两边有几丛湘妃竹,小小的四角亭掩映在竹丛间,亭中摆了棋盘,那便是先帝留下的珍珑棋局。 然而亭中冷清,没有解棋的人。 薛玉棠带着素琴入亭,玉雕棋盘上留着未完的棋局,黑白的玉石棋子错综复杂,细看确实是一局死棋。 有摇折扇的公子路过,见她留心着棋局,好心提醒道:“姑娘别看了,这局棋多年前就让人破解了,否则亭子里怎会如此冷清?” 解了? 薛玉棠眼神黯淡,燃起的希望,刹那间破灭。 “多谢公子提醒。” 薛玉棠没有离开,在石凳上坐下,观察着棋局,权当是长见识了。 素琴凑近一看,惊讶地哎声,“诶,这棋局怎么有点像夫人房中那盘棋?” 薛玉棠摇头,“看似像,其实不然。母亲房里的棋盘,这里摆了三枚黑子,”她纤纤素手在棋盘上一指,“而这里却空无一子。” “啊?”素琴眨眨眼睛,挠着额角盯着棋盘,有些尴尬道:“记不清了。” 薛玉棠看着棋盘,试着找出破解之法,不知不觉入了迷,还是被远处的竹子后面传来一群男子的交谈声打断思绪。 “跟大伙儿说一件痛快事!就前天,太子殿下跟顾如璋吵起来了,啧啧啧,那场面简直是剑拔弩张。” 有男子附和笑道:“顾如璋平日里与世子针锋相对也就算了,如今连太子都得罪了,仗着有军功在身,陛下器重,便得意忘形,年轻气盛,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小人得志尔!” “无父无母的人,能有什么好教养?说好听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话难听些,他顾如璋就是立了些功,一朝得势,鼻孔朝天!” “若不是赶上突厥在雍州边境挑衅,他恰好立了战功,收复城池,如今怕还是名无名士卒,给咱提鞋都不配。” 有人附和,“就是就是,那是小侯爷没上战场,若小侯爷去了,还有顾如璋什么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细柔的女声冷不丁冒出,打断这群世家公子的谈话,众人纷纷寻声望去,只见水绿色襦裙的女子皱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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