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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没开始的戏台,直到男人旁边的圈椅坐下,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薛姑娘尝尝这润喉清嗓的茶。” 清朗的嗓音响起,薛玉棠转头看向谢铮,他指了指茶盏。 薛玉棠会意,莞尔一笑,端起面前的茶盏,竟是润嗓的罗汉果茶,脸颊微微发烫。 昨日被顾如璋抵在门后亲吻,回话时嗓音听起来异样,谢铮竟真以为她嗓子不适,特备了这茶。 一想起那场羞臊的荒唐,薛玉棠红着脸低头,捧着茶轻呷一口。 谢铮只当她面子薄,有些害羞,不好意思面对他罢了,看着女子娇羞的模样,他心里跟着悸动起来,扬起抹浅笑,下意识将果盘、糕点碟子往她跟前推去。 薛玉棠放下茶盏,拿起喜欢的马蹄糕,咬了一小口,弯眉浅笑。 渐渐的,她感觉背后凉飕飕的,拿着只咬了一口马蹄糕慢慢回头,顾如璋慵懒地倚着圈椅,幽幽看着她,随着她看过来,目光愈发凌厉了。 薛玉棠一哆嗦,手上的糕点险些掉在地上。 顾如璋看着她嘴角沾住的糕点屑,沉声问道:“马蹄糕,好吃么?也给我……” 最后三个字,他无声说道,可从唇形辨别—— 也给他尝一口。 乌沉沉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唇,薛玉棠逐渐理解那尝一口所谓何意,脑袋轰地一下炸开,宛如惊弓之鸟,手一抖,马蹄糕掉落地上。 “薛姑娘?”谢铮察觉到不对劲,看着她有些僵直的背影,唤了一声。 顾如璋抬眸望去,视线与谢铮相撞,仿佛在替薛玉棠问他,何事? 安静的隔间里,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原来顾将军是想尝一尝这糕点。”谢铮轻轻笑了一下,很是明白顾如璋这是又与他杠上了。 今日有薛姑娘在,谢铮不与顾如璋计较,往后当了他的姐夫,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他这性子。 谢铮吩咐小厮分了一些过去,又命梨园伙计各添一份糕点、瓜果放到顾如璋那边的桌上。 顾如璋拿起一块马蹄糕,并没有着急吃,反而当谢铮的面,毫不避讳地递到薛玉棠面前,两人之间也就隔了张小方桌,一伸手就能够到。 薛玉棠硬着头皮接下,低头咬了一小口。 一楼大堂的看客逐渐多了,喧闹起来。 戏台上锣鼓一敲,戏正式开场。 咿咿呀呀,戏登场便是一家三口,约莫四五岁的小孩被花旦牵上场,好奇地张望。 “爹娘呐,这是要去往何处啊?”小孩唱出声来。 扮着大花脸的男子翘手一扬,唱道:“是去那繁华长安,见你祖父祖母,爹爹带你和娘回咱真正的家。” 戏文又道,原是孩子父亲曾经不知自己是谁,成婚之后恢复了记忆,带着一双妻儿归家。 京师长安,富贵繁华,一家三口长途跋涉,可突然横生变故,欢喜雀跃的气氛顿时沉重。 孩子他爹被人屠杀,妻儿四处逃命,那黑衣男子穷追不舍。 孩子他娘被推下悬崖,黑衣男子见孩子太小,忽然于心不忍,放了他一条生路,后那孩子被爹娘友人收养,与他的小青梅一起长大。 时光斗转,孩子出人头地,成为权贵,颇受赏识,衣锦还乡敲锣打鼓迎娶他的小青梅。 那小青梅有些怕,不愿嫁他。 这戏文怎如此熟悉? 薛玉棠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顾如璋,男人眸光流转,目光从戏台挪到她身上,似乎知道她疑惑之处。 谢铮被戏台上的情节吸引,早在孩子父母被杀时,就有些义愤填膺,如今又因那青梅竹马争执而心里堵着,恨不得这姻缘当场便成了。 顾如璋身子前倾,鼻尖擦过女子娇俏的鼻子,薛玉棠吓得颤了颤,头往后缩。 顾如璋看着她紧张难安的双眸,问道:“玉娘你呢,可愿嫁?” 戏台上的声音太大,甚至有些盖过了他的询问声,可薛玉棠还是听见了,心头一阵悸动。 “玉娘,可嫁?”顾如璋沉声又问道,偏执地要得到她口中的答案。 薛玉棠心跳如擂,心乱如麻,忽然避开他炙热的目光,看着台上的戏。 偏偏这出戏的小青梅,也叫玉娘。 薛玉棠心不在焉,思绪像是一团乱糟糟的麻线,怎么也找不到首尾。 戏台上正热闹,历经种种,那小青梅终是嫁给了她的竹马,拜了天地。 “玉娘,从今以后你我结为夫妻,恩爱到白头。” 一场戏毕,满座哗然,掌声雷动,“好!” 谢铮也跟着鼓掌,起身站在栏杆旁,看着台下感叹道:“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过有些意犹未尽,到头来没说清楚,杀了男子父母的人是谁?这戏好像没排完,莫不是还有后续?” 台下的看客听见,觉得有道理,朝正退场的戏子问道:“对呀,是否还有后续?” 戏子们纷纷不言,迅速撤了场。 谢铮敛了敛眉,意犹未尽地看向薛玉棠,“薛姑娘,你觉得呢?” 薛玉棠心中烦乱,根本无心这出戏,摇了摇头,拜别道:“今日多谢谢世子邀请看戏,我先回去了。” 顾如璋起身,面色如常,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语气里却带着欢愉,“谢世子今儿请的戏,甚好,多谢款待。” 台下看客感慨纷纷,疑惑谁杀了孩子父母,顾如璋沉眸看向谢铮,大有几分审问的意味,道:“问及杀人犯,谢世子觉得应当是谁?” 谢铮一头雾水,他怎知那黑衣扮相的男子是谁,戏中连个名字都没有,他一戏外人,便是有通天的本领,也不知,顾如璋这逼问的架势,总不能是他干的吧? 顾如璋冷冷一笑,与薛玉棠一前一后走出隔间,谢铮看着女子慌张离开的背影,泛起疑惑。 定是这出戏不合她的喜好。 谢铮昨儿来定的戏不是这处,他还专程叮嘱了梨园老板,悲伤的情节不能过多,得温馨欢快一点,结局有情人终成眷属。 哪知这出戏一出场就死了父母,凄凄惨惨,赚足了看客的泪。 薛姑娘大抵是看了前面,悲伤不已。 谢铮追了出去,顾如璋扶着薛玉棠上马车。 他忽然停在梨园外,一时间不知叫住她又能说什么。 顾如璋半撩车帷,看向谢铮,是难得的好语气,“谢世子莫送,今日多谢款待。” 他躬身进入车厢,撩起的车帷垂落,将车厢内与外面隔绝。 “启程,回府。” 顾如璋沉声吩咐道,仅看了眼窗外,便将车窗帘合上,握住女子垂放在膝上的手。 车厢不算宽,两人挨着坐有些拥挤,薛玉棠心里堵闷,回头看他,问道:“这出戏是你排的?” 顾如璋没有否认,点了点头,道:“玉娘尚未回答我的问题,可愿嫁?” 薛玉棠抿唇,道:“戏是戏,人生是人生,不一样。” “阿璋,你父母是被谁杀害的?” 薛玉棠只知道那次他们一家三口去京城省亲遇难,顾如璋失去了双亲,但不知竟是被人杀害的。 顾如璋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眸,长指抚上她的眼角,“玉娘这是心疼了?” “没有。”薛玉棠否认道。 小骗子。 顾如璋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红润的眼角可比她的嘴巴诚实。 薛玉棠:“你排这出戏的用意是何?剖开心里的伤疤,一定很疼吧。” 那日她说出父亲被杀的真相,仿佛又经历了一次,锥心刺骨的痛感随之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他就这样看着往事重演,心肯定很痛。 “连玉娘如此硬的心肠,都想知道杀人凶手,那众多看客中自然也有想知道的,人传人,方成众,真事成了旁人口中的故事,茶余饭后也能谈谈,倒是这歹人整日惶惶不安,有朝一日事情败露。” 顾如璋眉梢轻扬,看着薛玉棠道:“不比玉娘的法子来得好?嗯?” 她的法子?什么法子? 薛玉棠拧眉,仔细想了想,忽然意识到他指的是她散布名声接近沈御史一事。 “是要比我那法子巧。” 薛玉棠小声嘀咕,不得不承认这出新戏传播广。 顾如璋揽住细腰,将前面的人往怀里一带,下颌枕在她颈窝,低喃道:“学会了?” 薛玉棠还是不喜欢他的亲昵,但又推不开他,身子僵直地由他抱着,“嗯”了一声回应他。 过了好一会儿,薛玉棠突然出声,反驳道:“我才不是硬心肠。” 男人低笑,逗她道:“我都举目无亲了,玉娘也不心疼,还不是硬心肠?” 这不一样。 薛玉棠回头瞪他,忘了他的头还枕在脖颈,一回头唇瓣便无意间擦过他的唇。 薛玉棠愣怔,鸦睫轻颤,男子蓦地含|住她翕合的唇。 与前几次霸道的吻不同,他这次温柔多了,试探着撬开贝齿。 薛玉棠回头梗着脖子十分难受,眨眼间顾如璋将她抱转,坐在他的膝上,抱着她面对面亲吻。 马车行驶了一路,顾如璋就抱着她亲了一路,马车停在府门外,还没有松开,薛玉棠嘴巴、舌头都麻了,脸颊涨红。 再这么亲下去,会出事。 薛玉棠别过头去,软绵绵伏在男子的肩头喘气。 顾如璋伸手,拭去她唇上的水光,薛玉棠嗔他一眼,力气慢慢恢复之后,趁他不备,一把推开他,匆匆下了马车。 顾如璋轻笑,车帷撩起又合上了,车厢里没了她的身影,可怀里还有女子的馨香。 他起身,长腿一迈出了马车,幽幽目光看向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不觉间扬起笑来。 薛玉棠手背挨着有些烫的脸颊,低头进了顾府,本想快步回藕香园,却在主道上遇到裴凌。 她呼吸一凝,面色煞白地停下步子,感觉从头到脚升起一阵寒意。 “棠儿总算是回府了,哥哥等了你许久。”裴凌一步步朝她走来。 薛玉棠胆战心寒,克制住不往后退,脸上挤出一抹笑来,问道:“哥哥何时来京的呀?” “昨日。”裴凌还在往前走,朝她靠近。 薛玉棠害怕他的靠近,倏地,一只遒劲有力的手臂托着她的后背,顾如璋往她身前一站,挡了她大半个身子,用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安抚道:“别怕。” 薛玉棠莫名安心了一些,在看不见的地方,悄悄扯住男人的衣袖。 裴凌目光越过顾如璋,看向妹妹,“哥哥在京城购了一处宅子。棠儿,跟哥哥回家去住。” 第23章 “顾将军这次又想要什么?”“你!” 二十八九的男子银冠束发, 一袭裁剪得体的绛紫祥云长袍,贵气十足, 无人知那衣袍下藏了把缠腰的锋利软剑,那张脸生得丰神俊朗,可冷漠不言时隐隐透着一家之主的威望,令人心生寒意,不敢说话。 裴凌看了眼挡在兄妹二人间的顾如璋,又转眸看向薛玉棠, “怎么,不想跟哥哥回家?以前都棠儿护着阿璋, 这才几年不见,怎还躲到阿璋身后去了。” “哥哥很可怕?” 裴凌锋锐的眸光看了过去,薛玉棠心里吓一跳,掌心全是冷汗,她试着镇定,还是和以前一样装作兄友妹恭, 摇了摇头, “还不是因为哥哥此前来信, 给我重新觅了门亲事,我都没见过的男子,若是下一个柳豹呢?” 她克制住对裴凌的恐惧, 从顾如璋身后站出来,拒绝道:“而且如今心疾尚未痊愈,我不想嫁。” 提起那封信,裴凌倒是许久没有收到婢女的传信了, 见跟在薛玉棠身后的只有素琴,他敛了敛眉, 沉声问道:“棠儿,紫陌呢?” 薛玉棠僵住,神色异样,她忘了还有这一茬,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不如该从何说起。 “她死了。”顾如璋率先出声,回答得干脆利落,解了女子的无措。 顾如璋对他没有畏惧,幽深漆黑的眸中甚至隐藏了几分恨意,冷冷声道:“夜遇刺客,她护主心切,死在了寒夜里。若是那婢女还活着,裴兄可真得重重责罚。” 裴凌不解,“此话何意?” 顾如璋幽幽道来,“那婢女擅作主张,让……”他看了眼薛玉棠,罢了,此番便不再对她紧紧相逼了,玉娘二字终究是没有说出口,继续道:“让阿姐身处危境,连自保都难。” 薛玉棠想起,双眸渐渐红了,低头抹着泪。 以往她只要受了委屈哭泣,裴凌总是安慰她,变着法哄她高兴,若她受了欺负,下一刻便去替她出头。 裴凌无疑是疼爱她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可这份兄妹情到底还是变了。 从杀了她爹开始,再到将她许给残暴的男子,这份亲情就彻底变了。 这厢,裴凌看着薛玉棠红了眼眶,可见她当时是怕极了,他骤然沉眉,眼底闪过一抹浓郁的杀气。 “棠儿!” 熟悉的声音响起,薛玉棠倏地抬眸,循声望去,只见长廊那边端庄的妇人被嬷嬷搀扶,朝花园走来,顾府的孙管家陪在妇人身旁,似乎是在引她逛园子。 “娘!”薛玉棠眼前一亮,拎着裙裾跑过去,投入母亲的怀抱,“娘怎么来京城了?” “回来看看,一些事,一些人终归是不避开。”裴溪小声感慨道。 她抚摸女儿的头发,柔声道:“最重要的是棠儿独自在京城,娘放心不下。” 好几个月没见,裴溪仔细看着女儿,忽然发现了一丝不对劲,目光落到那口脂弄花的红肿唇上,道:“这唇怎么肿了,还破了。” 薛玉棠忙伸手摸了摸嘴唇,脸颊不禁泛起抹红晕。 “方才在外面吃了东西,大抵是被辣的。”顾如璋走过来,解释说道。 薛玉棠抿唇点了点头,含糊道:“吃东西时不小心把唇咬破了。” 顾如璋幽幽看着羞窘含糊的女子,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双手回扣,端方行礼,“裴姨。” 裴溪慈祥地点头,与他有好几年没见面了,如今细瞧眼前男子,仿佛感觉他更贵气了。 孙管家迎上前,“将军,裴夫人和裴公子来寻薛姑娘,恰好将军带姑娘出府去了,我便将二位请进府中等上一等。” 将军待薛姑娘可谓是非比寻常,薛姑娘的母亲兄长前来,他也不敢懈怠,恭敬着将贵客领入府,这裴夫人见院子里的花开得正盛,便在院子里坐了会儿,不多时薛姑娘就回府了。 裴溪望着高出肩膀的男子,道:“棠儿这段时间借住在顾府,叨扰你了。棠儿尚未出嫁,顾将军也到了娶妻的年纪,孤男寡女实在不便久居顾府,如今我与她哥哥都来了京城,置办了处宅子,打算将棠儿接回去住,莫要惹人闲话。” 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把女子淹死。 裴溪不会女儿再覆她的老路。 顾如璋脸上辨不出喜怒,转眸看向薛玉棠,平静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府,时间一长,能说清的话,也逐渐说不清了,多多少少影响阿姐的清白。搬离顾府,阿姐觉得如何?” 清白? 她哪还有清白可言,浑身都被他看了去。 薛玉棠内心是犹豫的,留在顾府,顾如璋对她的占有欲太过偏执,除了新婚之夜的圆房,其余的他都做了,今夜不知又有什么花样,可她从锦州城出来,就是想逃离裴凌的视线。 裴溪看向女儿,也不催促她做决定,耐心地等着。 因是父母早亡,顾如璋心思敏|感,她原来还担心突然将女儿接走,他敏|感多疑,心中不舒服,没承想他体贴周到。 裴凌没有参言,沉沉的目光投过去,指腹摩挲着,心里默默记着数。 数道目光汇聚在薛玉棠身上,尤其是那压迫的眼神,像密室的渔网兜头罩下,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姐怎么不说话?”顾如璋嗓音温润,慢悠悠说道:“前几日还与阿姐谈及这事,那会儿阿姐可没这般犹豫。” “裴姨,阿姐这病……” “娘,大夫说我这病需要静养,”薛玉棠知道他急着要答案,怕极了他将病情全说出去,忙打断他的话,“我想不如就这暂时住在顾府,晚几日再搬走。” 裴溪状似神思,半晌后道:“新宅子刚置办妥当,一些家具还没置办全乎,你又认床,晚几日搬回家也好,这段时间娘布置布置你的房间。” 薛玉棠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地,露出笑来,“我带娘去藕香园四处转转,”她看向裴凌,逐渐找回了曾经假意相处的兄妹情谊,如常道:“哥哥,你可不许跟来,若是娘有体己话说,可不能被哥哥听去了。” 为了不让裴凌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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