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宫门都有禁卫把守,到长信殿短短的距离,一路上竟然遇到五批内廷巡逻,一个个披甲持锐,神色肃穆,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与之相对的,是各宫诡异的安静。 一点声音都没有。 平静得让人窒息的表象下,涌动的暗流却早已淌入每个人的心里。 不料长信殿里,更是守卫森严。 身披铠甲的禁卫手握兵器,目光如炬,警惕地注视着周遭的一切,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整个长信殿,仿似被一股无形的压力倾覆着,无声肃杀。妑 冯蕴平静地迈过门槛,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内殿。 绕过那一面雕刻着百鸟朝凤的紫檀木屏风,入目所见,是裴獗高大挺拔的背影。 他只有一个人。 立在垂地的帷幔前。 宽衣博带、背影矗立,不着甲胄、没配刀枪,却让人仿佛一眼就能看到猎猎作响的旌旗和山呼海啸地厮杀。这种迥异于文臣士人的威仪和刚毅,仿佛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帝王之气…… 冯蕴恍惚看去,觉得他才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他才是皇帝。妑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收敛心神,对着帐幔那头的端太后深深一揖。 “臣冯蕴拜见端太后。” 帐幔无声。 一股不知从哪里吹来的风,扬起她的裙摆。 冯蕴走近,黯然立在裴獗的身侧。 “太后殿下可有好转?” 裴獗嗯一声,淡淡拱手,“殿下,内人来看望你了。”妑 端太后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提起一口气。 “哀家……想与王妃……单独……说上两句。” 冯蕴蹙眉。 听太后的声音,很是含糊,字句好似都吐露不清,确实有中风之兆。 她没有说话,侧目看着裴獗。 从踏入这宫闱红墙那一刻,她便明白,很多事情都将会发生改变,容不得她感情用事,而且,须得坚定地与裴獗站在一起。 裴獗看她一眼。妑 “我在外殿等你。” 他没有犹豫,走得坚定,从容。 只是那忽悠悠扫来的一眼,仿佛带着洞穿一切的力量,刺得冯蕴头皮微微发麻。 她静立着,等待端太后发话。 片刻,才听到端太后气若游丝的声音。 “王妃……进来说话……” “是。”冯蕴应道。妑 殿内光线昏暗,安静一片。 空气压抑而紧张,冷风吹在帐子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冯蕴立在榻边,低头看着端太后。 天下百姓大概不知,宫里养尊处优的太后殿下,其实很瘦,如同枯槁一般,被不合身份的憔悴和轻愁笼罩着,如今眉宇又添病气,整个人便有一种病入膏肓之态。 “太后殿下……” 冯蕴刚出声,榻上的端太后身子便是一颤。 此刻的她,每一丝风吹草动都格外敏感。妑 冯蕴抿了抿唇,直言相问。 “殿下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你……近些……”端太后的声音很是含糊,说话时要极度用力,以致嘴巴显得有些歪斜不正。 冯蕴再进一步。 端太后突地朝她伸出手。 “王妃……” 声音和目光,有哀求。妑 冯蕴在榻边的圆杌上坐下来,看一眼托盘上的水。 “殿下可要润一润喉咙,再说话?” 端太后红着眼,有气无力地摇摇头,那只没有被握住的手,垂落下去。 “求你……救救……皇帝……” 冯蕴身子微微一僵,眉心浮出一抹思虑的蹙起。 “太后此言何意?陛下贵为天子,何必我来庇护?” “雍怀王……”端太后用尽全力,意图把自己的话,说得更清晰几分,“要杀皇帝。”妑 冯蕴心里怦的一声。 一口气没吐出来,卡在呼吸间。 “殿下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端太后心绪浮动,喉头像憋着一口气似的,一字字说得缓慢而艰难。 “皇帝……为人所害……雍怀王……是雍怀王。看在皇帝真心待你……视你为母……救他性命……” 冯蕴低头,笑一下。 “都到这时候了,太后还不肯死心吗?我们夫妻伉俪情深,我从无背叛大王之心,太后非要费力找来佐证,意图让大王对我生疑,弃我、罪我。如今太后病重卧床,不仅想挑拨我和大王的关系,还要为大王冠以反贼之名吗?”妑 顿了顿,她双眼冷冷地盯住端太后。 “事发时,裴獗在我榻下。而陛下在宫中,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出的事。有嫌疑的人是你,不是裴獗。” 端太后双眼一瞪,不可思议地看着冯蕴。 “不……这世上……最不可能害皇帝的……是哀家……” 冯蕴冷笑,“那可说不一定。谁知太后有没有被人许以大利?” 端太后神色凄哀,“是雍怀王……一定是他……” 又重重呼吸着,她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咙,身子微微发颤,好像要把话从喉间撕出来。妑 “他不信王妃谋逆……正因谋逆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在大殿上的所为,是想探一探朝臣的心意,借机立威。”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这个天下是他裴獗说了算。” “他在大殿上露出了狐狸尾巴,这才迫不及待地对皇帝动手……” 端太后翕动着嘴,说了很多,可她的舌头变得越发不灵活了,声音含糊其中,冯蕴努力俯低身子,却一句都没有听清。 “殿下,要喝水吗?”她问,“要不要润一润嗓子?” 她第二次问她了。妑 云淡风轻。 端太后颓然而望,目光变得更为悲凉,两串眼泪就那样不合时宜的,从眼眶滑落下来。 “救……皇帝……” 她几乎已经完全发不出声了,嘴巴也扭曲得变了形。 可这三个字,冯蕴还是从她的唇形里辨别出来。 “你放心。”她目光幽幽的,语气坚定,“我定会想方设法救治陛下,但若……” 人的寿数自有天定。妑 经了两世,对生死的认知已是不同。 她不舍阿元,不舍那样的一个孩子夭折在深宫,可生而为人,她的力量太过渺小,无法在阎王手里抢人…… “太后安心治疾,保重自身。” 她低头为端太后掖了一下被子,目光缓缓从她疑惑的脸上扫过。 “此时此刻,我也不瞒殿下……其实你错怪我了。我不是细作,更不是萧呈的人……” 她停顿片刻,眉目里露出一丝怜悯。 “殿下原本可以不用这么着急的。雍怀王扶你们母子上位,本该共生共荣。太后没有说得上话的外戚干政,更不曾争权夺利,裴獗不至于对你不放心,更不至于主动生起杀机……殿下呀,为何要羽翼未丰,就急不可耐地对付功臣?”妑 愚蠢! 端太后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她想说什么,却只有两片嘴皮在颤抖。 冯蕴眉梢扬了扬,加重了语气。 “到底是何人给你出的主意……太后,这人不是想帮你,是想整死你啊。” “不……”端太后用足力气,发出一道嘶哑不堪的声音,好像是着急想要抓住什么,身子抻起便要来抓冯蕴。 接着便在这情绪激动的一扑一抓中,微微张着嘴,慢慢地软倒在榻上,再次陷入昏迷。妑 “来人,传太医!” 冯蕴回头厉色一喝。 很快,濮阳礼便拎着药箱进来了。 他看冯蕴一眼,“殿下体羸神弱,不堪受激……” “是吗?”冯蕴坐在原地,姿态雍容。一双乌黑的眸子,安静平常,“太后这是为陛下担忧了。” 濮阳礼一怔。 叹息着,没有出声。妑 太后和皇帝接连出事,哪怕他再不问朝事,也知道事态严重。 幼主即位,太后临朝,雍怀王摄政,本是一个大好的局面。如今微妙的平衡被打破,朝堂上只怕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了。 冯蕴默默出来。 裴獗果然在外间等他。 两人相视一眼。 裴獗道:“我差人送你回府。” 冯蕴微微抬眼,“我想再陪陪阿元。”妑 - 这天,冯蕴守在小皇帝的御榻前,一直到深夜才不得不出宫回府。 裴冲和裴媛都等着没睡,想要一听究竟。 冯蕴大概说了下情况。 “风雨飘摇,但愿平安吧。” 裴冲点点头,让仆从推出了前厅。 裴媛又唏嘘几句,这才离去。妑 其实在冯蕴刚入晋营,准备利用裴獗来翻身,对付李桑若和萧呈的时候,是想过鞭策裴獗推翻李氏父女把持的江山,自立为帝的。 但李氏父女倒台后,裴獗扶植了元尚乙,她又觉得,既然裴獗没有野心,这样也不错。可裴獗加九锡,辅国摄政,终归是被势头推到了那风浪之上…… 夜里,裴獗没有回来,冯蕴躺在榻上辗转难眠。 若是阿元当真醒不过来,龙椅该由谁来坐? 她相信,这一定是笼罩在西京朝堂所有人头顶的阴影…… 第477章 谁承祖制 尽管朝廷刻意隐瞒,但永寿殿的噩耗还是传到了民间。幼主昏迷不醒,临朝太后中风卧病。岐 那不只是天家大事,更关乎民生百计。 宫中气氛紧张,民间亦是流言蜚语盛传,人人自危。年节的喜悦好似一夜间冲散,正月十五,照常有花灯夜游,热闹却淡了下来。 幼主若薨,继位者将是何人? 大家都在等一个确切的消息…… 尽管希望渺茫,冯蕴还是差人快马回花溪,找姚儒问方,然后每日里往宫中跑。 她焦躁忙碌。 睡眠变少,常常辗转难眠。岐 裴獗也是一样。 每日里在崇政殿待到入夜方才回府,还不肯歇着,到深更半夜还在熬灯看折子。 “娘子。”小满揪着眉头进来,脸上写满担忧。 “这样夜还看书,伤眼睛的。” 冯蕴抬起眼眸,表情淡然。 “你早些回去歇了吧。新婚燕尔,别让左仲等你。” 小满撇了撇嘴角,“左大哥今夜也当值呢。”岐 她又慢慢走到冯蕴的身侧,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揉捏。 “我和左大哥是一样的。主子对我们有恩,我们首要做的便是把主子侍候好,主子在哪,我们的小家便在哪……” 她声音细软,成婚后,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好像面容都变得柔和了许多,眉眼舒展,嘴角上翘,一说话就感觉在笑似的。 很显然,这是一桩好姻缘。 左仲也是极好的丈夫。 冯蕴为她高兴,拍拍她的手,扭头道: “别捏了,去灶上看看我要的汤炖好没有。”岐 小满应声,“是。” - 冯蕴带着小满拎着汤盅去书房的时候,书房里不止裴獗一人,还有几个府里的食客僚属,围坐在侧。 裴獗看到冯蕴出现的一瞬,目光里有明显的意外,但很快敛了回去。 “蕴娘怎么还不歇着?” 成婚这么久,这是冯蕴第一次亲自给裴獗送吃的,还来得这样温柔,裴獗很不习惯。 “大王不睡,妾怎敢睡?”岐 冯蕴把汤盅从食篮里端出来,又用精巧的白玉瓷碗盛了,再用勺子对嘴尝了下,温声道: “这是黄芪和鲤里一起炖的,滚烫地从碗里盛出来,走到书房吹了些凉风,正好入嘴。大王快尝尝。” 裴獗将折子推到一边,看冯蕴一眼,接过碗,二话不说便一勺一勺往嘴里咽。 “慢些,小心鱼刺。别卡着喉……” 裴獗嗯声,很给面子地全部喝光,再对冯蕴点头。 “好汤。” 冯蕴眉角弯起,“姚大夫说,这个汤喝了补气温脾,恢复正气,最适宜冬季进补。”岐 她说得认真,裴獗竟未回答。 他放下汤碗,拭了拭嘴唇,黑眸凉凉地对几个僚属道: “都下去歇了吧。” 几个僚属齐齐应声,朝裴獗和冯蕴拱手告辞。 裴獗又朝左仲和小满夫妻两个扫了一眼。 “你们也退下。” 左仲和小满对视一眼,“喏。”岐 小满将汤碗和食篮都收拾了,默默出去。 左仲在门外静立着,等她。 她笑着低头,“左大哥。” 左仲伸手。 小满低头看一眼:“这个不重的。” 左仲没有说话,从她手上将食篮接过去,走在前面。小满抿了抿嘴,羞涩地笑了笑,跟在他的身后。 院里的风灯氤氲着昏黄的灯火。岐 小径湿滑,她怕踩着裙子,走得小心翼翼。 左仲走路向来很快,可跟小满同行,步伐会下意识放慢,甚至回头来等她。 小满低头可以看到他风灯映出的影子,抬头能看到他严肃清正的脸。 没有那些所谓恩爱夫妻的亲昵,更没有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热烈,哪怕是夜里温存,也是含蓄内敛,按部就班…… 跟小满以为的婚姻有些不同。 但她也很知足。 其实她要的,正是这样一份安稳。岐 钱给了她,人也给了她,生活中事事依着她,也惯着她…… 他的情感不是江河海洋,澎湃激昂,却是涓涓细流,点滴关爱…… 这便是小满的静好岁月。 - 书房里没有旁人了,只有一盏圜底油灯,穿插着四个灯盏,安静地燃烧在桌旁。 裴獗示意冯蕴在旁坐下。 “可以说了。”岐 冯蕴略微一怔,“说什么?” 裴獗看她的目光,有一种难言的迟疑。 “蕴娘不是怀疑我么?” 冯蕴看着裴獗眼里的精光,再细思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男人把那句“恢复正气”听入耳朵里了。 心思还挺多? 看来在裴狗的心里,她并不是一个良善之辈,而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女妖精。 她道:“我就不该给大王送消夜来,平白生出误会。”岐 裴獗察颜观色,默不作声。 她半夜送吃的来,本就很不一般,怎不让人生疑。 但此刻,他不能说这样的话。 冯蕴的眉梢不经意扬起,“看大王勤政,我心下却是不安……陛下和太后都染疾在床,国朝大事全压在大王身上,可这到底也不是长久之计……陛下若当真不治,大王准备如何是好?” 那天出事后,二人各自奔走。 冯蕴又有些忌讳谈及此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安静地坐下来谈论。 若冯蕴只是裴獗的妻室,按老祖宗的规矩,这种政务大事,是不可以插嘴多话的。岐 可她如今是王府长史,是裴獗的幕僚之首,问这些事理所应当。 裴獗沉默片刻,将旁边的几封折子拿过来,放在冯蕴的面前。 “蕴娘看看。” 冯蕴将几道折子全部看完,然后放回去。 再抬眼看着裴獗,一言不发。 裴獗也不说话。 风卷入帘,油灯轻爆,案上的书页被风翻动着,发出沙沙的声音。岐 天家无小事。 每道折子里涌动的都是帝国的暗流。 朝臣明里暗里都在试探,另立新君,会花落谁家,而这些折子,却是直接谏言…… “庄贤王世子元阅,聪慧机智,可承祖制,教化在端太后膝下,以绵延皇统……” 这几日,冯蕴每日入宫都会遇到大长公主,她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宫里人对大长公主的态度,有所变化…… 这个庄贤王,可是大长公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这些折子的背后,很难说有没有大长公主的授意。岐 冯蕴想到躺在龙榻上的阿元面色青白的样子,太阳穴隐隐作痛。 她问:“大王是如何想的?” 裴獗慢慢抬手,按压了一下眉心,声音浅淡地道: “僚属谏言,机不可失。” 短短八个字。 将他那些属下的心思,说得清清楚楚。 这对裴獗来说,确实是一个好机会。岐 大丈夫行走一世,无外乎功名利禄。 裴獗虽已走上功名利禄的巅峰,却还不是极限…… 冯蕴看着他。 “大王呢,如何作想?” 暗夜无声。 二人相对而视。 裴獗没有即刻回答。岐 “噼啪”一声。 不知是哪里的野猫,将庭院里的瓦盆掀翻,碎落在地面,划过一声闷响。 哗啦啦…… 风骤起,拍在窗棂上。 裴獗慢慢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夜景,低低道: “下雨了,蕴娘。” 冯蕴望着他颀长的身影,淡淡嗯一声。岐 “昨日立春了,大王。” 裴獗转过头来,打量着冯蕴的脸,平静地道: “我若说顺势而为,蕴娘失不失望?” 顺势而为,关键看势。 冯蕴搁在膝头的手,慢慢地松开。 “无论大王如何,我都支持。” 裴獗眼眸一深。岐 是意外。 也是惊喜。 冯蕴对元尚乙的情感,他自是看在眼里。 小皇帝出事后,冯蕴克制着情绪,并没有流露过多的悲痛,或是着急。 但裴獗知道,她比谁都期待小皇帝龙体安康…… 他幽禁的视线,落在冯蕴的脸上。 几分柔软,几分探究。岐 “我一直有个疑问。” “什么?”冯蕴看着她。
相关推荐:
先婚后爱
九品道士
炼爱(np 骨科)
他来过我的世界
永乐町69号(H)
重生之公主要造反
人在斗破,但全员NPC
蛇行天下(H)
被恶魔一见钟情的种种下场
妇产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