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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子藕带拎上。 那是专程留给这位隔壁邻居的。 星光如撒,月如水。 淳于焰慵懒地斜倚窗侧,弓起一条长腿,手握酒壶,看着冯蕴带人进了庄门,这才低笑一声,吸气扯了扯领子。蛪 云庄建筑精巧,他在窗边就可以看到从长门到云庄的小径,但冯蕴要走到庄子,却要好一会儿工夫。 于是这段路,今日在淳于焰心里就格外漫长…… 他好像等了许久,才听到有细碎的脚步。 说话的人,是向忠。 “世子,王妃过府,说要付鳌崽的伙食费。这……如何是好?” 淳于焰眼眸微沉,声线轻飘飘的。 “让她滚!”蛪 向忠啊一声。 就像被人卡了喉,没有下文。 接着,传来冯蕴的低笑。 “本想当面向世子致谢,礼数周全一些。既然世子不肯相见,那我留下钱,就走了。” 淳于焰脊背一僵,弹身坐起。 这个向忠,怎不说一声,冯十二在外面? 冯蕴没什么表情,示意小满将藕带和钱放下,转身便要走。蛪 背后传来淳于焰的冷笑。 “你再走一步试试?” 冯蕴皱眉,回头看去。 屋子里光线微弱,银色的月光落在半掩的门扉上,里面是一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好似没有戴面具?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 “见过世子。”冯蕴淡淡行礼。蛪 淳于焰松开扶门的手,放松了声音。 “进来!我有话说。” 这阴晴不定的性子真挺烦人。 冯蕴在心里叹一声,慢慢走过去。 屋子里只有淳于焰一个人。 一盏孤灯。 光线昏暗氤氲,落在淳于焰光洁到近乎无瑕的脸上。一眼看过去,惊为天人。蛪 “世子果然没戴面具。” 淳于焰愣了一下,又笑。 “你肯进来,便是为了证实这个?” 冯蕴不敢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心思。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要说脸好看,皮肤好,还数这位成天戴着面具的云川世子,无人可及。 “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世子为何要成天遮面。” 她冷不丁出口的话,把淳于焰听得诧异。蛪 “哦,你作何想?” 冯蕴微笑,“凡有光照,便难养肌肤。世子这细皮嫩肉,不就是如此保养出来的吗?” 淳于焰默然而视。 他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将人拖过来,好好地给她说道说道。 “坐吧。”他微微抬手,自己率坐下竹席,伸手斟茶。 冯蕴没坐,“等下杨什长要到我庄子,说治蝗之事,世子长话短说吧。” 好一句长话短说。蛪 淳于焰不由自主地冷下脸。 跟谁都和和气气,对谁都温柔友善。 偏生对他,如杀父仇人一般? “世子?”冯蕴凝眉,眼睛里全是疑惑。 今日的淳于焰很是不对劲。 她看一眼木案上的酒壶。 “此去信义,发生什么事了?”蛪 淳于焰一声哼笑,眯起眼,“南齐御史大夫送我两个西域美姬。” 冯蕴愣了一下,随即笑开。 “那就要恭喜世子了。素闻西域盛产美人,有摄人心魂的本领,男子见之,无不意乱情迷……” 淳于焰差点笑出声。 “你在哪里听来这些言论?” “书上啊。”冯蕴说得兴起,“我对西域美人好奇已久,高挑婀娜,顾盼生姿,世子贵姬想必更是个中翘楚,若是有缘得见,我必欣喜。” 淳于焰快要被她气死了。蛪 “我拒绝了。” 冯蕴:“为何?” 她的脸上是大失所望。 原本以为可以沾光,看一眼异域风情的…… 这狗世子也太暴殄天物了。 淳于焰看着她脸上的遗憾,慢慢起身走过来,冯蕴让他看得皱眉,倒退两步…… “做什么?”蛪 淳于焰进一步,她便退一步。 淳于焰手掌骤然一伸,用力关上门,盯着冯蕴的眼。 “冯十二,你当真不知为何?” 冯蕴不由自主地抬起头,一双黑若点漆般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还装?”淳于焰盯住她,伸手拂开她垂下的落发,咬牙切齿地捏住她的肩膀,恶狠狠地,声音如同吐气一般。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我……” “娘子!”蛪 阿楼和小满看到门合上,心下觉得不妙,稍稍一顿便大喊出声。 “外面有马蹄声,是不是大王来消息了?” 小满也兴奋地叫了起来。 “仆女也听见了。是,是有马蹄声,娘子要不要回庄看看?” 马蹄嘚嘚。 由远及近地传来。 淳于焰的声音被打断,没有生气,人却清醒过来。蛪 说那些有什么用? 她又不会往心里去。 不是裴郎,就是萧郎,早把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再说,男人对着别的女子硬不起来,又不是多有面子的事。反倒长了她的志气,让她往后肆无忌惮,拿捏自己。 淳于焰凉凉一笑,掌在冯蕴肩膀上的手,用力收了收,慢慢松开,啮咬一般从牙缝里迸出一句。 “我这般绝色,岂能便宜了西域女子?” 又睨视冯蕴,轻笑戏谑。蛪 “要是冯十二肯为我意乱情迷,我现在便可以献身于你。” 冯蕴一言不发。 淳于焰看着眼前的人。 明明人家什么都没有做,他胸膛里的一腔炙热却燃烧不止,驱之不散。 那是抑制了无数个夜晚的欲望…… 凶猛如狼。 他眼神渐深。蛪 额头,鼻尖,都有细汗。 “冯十二,你能不能管管我……” 淳于焰靠得愈近,冯蕴已退无可退。 只要他愿意,伸手就能将人捞入怀里,折断她的翅膀,拖她沉沦欲海,抵死缠绵…… 这世上,无人可以管束他。 可纵是神魂已醉,他身上却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将他的双手束缚着,做不出半分越矩的行为。 他不敢。蛪 怕以后连这么近的距离,都没有了。 “冯十二。” 他轻唤,那声音低惑动人。 “你摸摸我,可好?” 他作势欲拉冯蕴的手。 冯蕴避过。 冷冷盯住他,没有呵斥,没有言语。蛪 四目相对,淳于焰隐隐有一种窒息感。 “真不要?有便宜不占,还是冯十二吗?” “谢了。”冯蕴冷淡地瞥他一眼,目光再次扫过木案上的酒壶。 突然开口。 “姜姬也不行吗?” 淳于焰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 原来,她都记得……蛪 那双美眸格外锐利,逼得淳于焰无处遁形。他不知该惭愧还是该发疯,浓墨似的眸子,盛满戾气。 他微微低头,狼狈的,带点狠意。 “你试试,我行是不行?” 冯蕴若有所思地叹气,“喜怒无常。看来这次去鸣泉,见到姜姬了。她没答应吗?还是给你脸色看了?” 淳于焰瞳孔微微收缩,一张俊脸煞白吓人。 “你疯了吧你,冯十二,她敢给我脸色看?” 冯蕴唔声,“世子少饮一点吧。这般说些没着没调的话,难怪姜姬不肯跟你……”蛪 说着,她冲淳于焰福了福身。 “冯蕴告退,世子早些就寝。过两日姜姬从鸣泉回来,你们好生谈谈。” 她走了。 淳于焰眼眸沉沉,静立门扉,看着她带着仆从远去。 夜风微凉,燥热了一天的暑气,早已散开,淳于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却好似被冯蕴的目光浸湿…… 这个女人…… 那般折辱了他,如今又完全不管,害他落得这般下场,以为帮他找个侍妾就能弥补?蛪 休想! 他缓缓坐在窗边,看着冯蕴的身影出现在小径上,忽地抬袖,一室灯火熄灭。 他用力扯开轻袍。 月光皎皎,透窗而入,落在那一片白皙的肌肤上。 他手指冰凉,寻不到一丝温度。 半晌,喟叹一声,放弃。 第356章 归期似箭 长门庄的大门就在前方,一个差人正弯腰拴马。飬 冯蕴不由加快了脚步。 “王妃。” 守卫一喊,差人听到声音,抬头看一眼,很快将马绳套在拴马桩上,回头朝冯蕴抱拳拱手。 “小人奉刺史君令,来送信的。” 冯蕴按捺住情绪,淡淡一笑。 “谁的信?” 差人双手呈上,“西北来的,辗转传到安渡,刺史君差小人临夜送来。”飬 一封信从遥远的西北荒漠要辗转多少马匹多少人力,才能穿越千山万水到达安渡郡,到达刺史府…… 贺洽知道冯蕴在等,留下其中的公文,就将大王给王妃的私信捎了过来,片刻都不敢耽误。 差人难忍兴奋,看着王妃平静的面容,生怕她不知道似的,激动地道: “西京也传了消息来,说大王已然班师回朝,不日将抵达西京。” 冯蕴谢过,接过信吩咐小满。 “请差大哥进门吃口茶,歇上片刻。” 来人咧着嘴笑了下,“谢过王妃,小人就不坐了,急着回去交差。刺史君这几日忙着下村,小人也成日跟着奔波,就想快些回去睡个囫囵觉……”飬 冯蕴道:“刘家村蝗灾如何了?” 差人笑道:“还是王妃的法子好使,刺史君在信义和安渡,找了十余个鸭场、鸭大户,让鸭倌赶着鸭子去刘家村。这几日下来,他们说,鸭子都肥了不少。” 冯蕴莞尔一笑,“那就好。” 差人的眉头又耷拉下来。 “不过,刘家村的灾情刚按下来,玉浦郡那头,又有几个村落出现了苗头,我们刺史君这些日子,成天找鸭子,焦头烂额。” 冯蕴噗哧一声笑。 示意小满掏兜塞几个大钱给差人。飬 “那差大哥好走,替我给刺史君带个话。就说感谢他的好意,蝗灾一事,若有变故,还请即刻来报。” 差人收了钱,脸上满是笑意。 “多谢王妃,一定来传话的,小人最喜欢跑花溪村了。” 王妃每次都和颜悦色,还有赏钱拿,谁不喜欢呢? 冯蕴目送差人打马离开,突地换了方向。 她没有进门,而是往农具坊那边走。 小满纳闷:“这么晚了,农具坊收工了,娘子去做什么?”飬 冯蕴道:“看看我的鸭子。” 小满看着她将信放入怀里,一时无言。 大王来信,娘子竟不急着看大将军的信,而是去看鸭子? 要是她,都该急疯了…… 不过,没有人会给她写信。 她担心的人,才是真正的只言片语都没有。 在裴獗音讯全无的那段日子,其实小满心里也一遍遍想着左侍卫,是不是也阵亡了……飬 一直到现在。 她也不知,左仲是否活着。 - 农具坊原本建在一片长满杂草荆棘的荒地上,作坊开起来以后,旁边开始陆续建起住宅房舍,供工匠吃住休息。 在农具坊背后那一片也没有良田,后来冯蕴就在这里建了猪圈,再养上一些鸡鸭牛羊,粪便用作肥料。 只是,鸭子的数量原是没有那么多的,最近闹蝗灾,一批批毛茸茸的小鸭正式入住了花溪村。 不仅长门养得多,其他农户也有样学样,跟着里正娘子干,往死里养鸭子。飬 小鸭子长得很快,很可爱,冯蕴愉悦地逗玩片刻,看了一圈养殖场的环境,又叮嘱看守几句,这才离开,然后就去了制衣坊。 和孔云娥说话,看衡阳献宝,跟六只小猫玩耍。 她很是闲适。 小满看不懂她。 这个点,不回去看信,到处游走做什么? 逃避吗? 不关心大将军回不回来吗?飬 还是生气大将军要先回西京? 在外面溜达了约莫一个时辰,冯蕴总算回了庄子。 沐浴更衣,把小满和其他仆女都打发出去,她才坐下来,挑亮油灯,拆开信函。 信封上就几个字。 “蕴娘亲启。” 冯蕴从鼻翼里不轻不重的哼一声。 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拆信的动作也很缓慢,用剪刀一点点将封口剪得平整,就像在品尝一道精心烹饪的美食,仅仅只是享受拆信的过程……飬 “西京事,余已知悉。蕴娘当保全自身,待我还朝,勿念。” 又道:“归期约在六月中旬。” 在信的末端,似是想写什么,滴了墨汁,涂黑了字迹,最终留下一片空白,引人遐想。 他到底想说什么,又控制住了手? 冯蕴笑了笑。 此刻,气温正好。 斜倚窗前,灯下看信……飬 短短几行字,阅上无数遍,再收入抽屉的小匣子。 里面放的都是信。 有敖七以前去并州时捎回来的,很多。 也有裴獗的,寥寥几笔。 敖七这次奉命去西北已是大为不同。 那次去并州,他恨不得一天写一封信告诉她近况。 这次离去,没有信,也没有消息。飬 他长大了,还娶了妻…… 正如她以前想到的那般,年少岁月里的痴想终会成为过去,渐渐消散,不留痕迹…… 冯蕴懒洋洋地一笑,将合上的匣子打开,把敖七写的信抽出来,原想付之一炬,可信纸放到火舌上,还没有点燃,她又收了回来。 纯真之心,值得保存。 放着吧。 她塞回去,弯腰摸了摸鳌崽的头。 “这些日子不让你上山,憋坏了吧?明日带你上山看看?”飬 鳌崽好像真的听得懂人话,大脑袋在她掌心蹭着,一张脸肉眼可见的欣喜。 接下来的日子,冯蕴每日忙碌。 庄子里的事,生意上的事,偶尔带着元尚乙四处走走,了解民生。 但有一点,她从不带元尚乙上矿山。 每次陪她上矿山的,都是鳌崽。 小界丘的矿山从三月里开始动工,目前只开采了浅埋的石墨层,井下开采尚未开始。 两个月里,山上都在做前期的工程。飬 岩层剥除,凿井通风、打入木桩,垒上石柱,做井巷支护,以确保后期的开采安全和运输畅通。 矿山上修建有好几排简易的石木屋,工人们都住在这里。 看到冯蕴过来,一个个快活得什么似的。 山下的天已经很热了,山上却很凉爽。 但这里的生活清苦,平常除了自家兄弟,人烟都见不到,可以想见看到冯蕴这样的大美人,心下有多么躁动…… 冯蕴今日不是空手来的。 有制衣坊做的夏装和吃食,送来了工钱,甚至带来双陆、捶丸和蹴鞠,供他们娱戏。飬 “这阵子矿山赶工期,辛苦了大家。等井下开采,大家就可以轮流休沐,拿着钱去安渡城里耍子了。” 众人愣住。 矿山上的人,分为两类。 一类是冯蕴派来的部曲,然后便是最初找邢大郎记名那几个。 他们都做了头目和小管理。 剩下的人,大多是从贺洽手里“转接”来的,无处安置的流民和嫌犯。 流民们青壮上山,有家眷的,都安置在山下的村子里干活,孩子甚至可以去村学读书。飬 对嫌犯,冯蕴也没有两样看待,因为贺洽挑选来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无家可归,饿极了抢点吃的穿的,没有伤人的记录…… 无论流民还是嫌犯,他们来矿山的时候,都知道来做苦力,却没有想过,矿山上吃得饱,吃得好,长门还会给他们发钱,比去码头上扛货还赚得多…… 这就罢了。 居然还有休沐? 那不是庄子里的部曲和头目才有的吗? 众人面面相觑,不可思议。 冯蕴笑道:“但有一点,诸位请务必牢记。无论在山上,还是下山进城,你们顶着我长门的招牌,还得遵守长门的规矩,不守规矩的,只要发现一次,概不容留。”飬 众人这才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一阵欢呼。 “是!” 接着便是大喊大叫。 “我们愿意给娘子卖命!” “我们也想做娘子的部曲!” 冯蕴微微一笑。飬 “领了衣裳,吃饭去吧。” 她没有正面回答。 虽然,她在招收这些人上矿山的时候,就存了心,扩大长门的部曲队伍…… 但这事急不得。 一是要慢慢考察人品。 二是不能太招摇,引人忌讳。 上次贺洽已经隐晦地提醒过她了。飬 手底下做工的人有多少,无人在意。若是持械部曲太多,即便她只是为了自保,那也会引来朝廷的注意和戒心…… 裴獗要回来了。 她瞒得住旁人,瞒不住他。 所以,得谨慎一点。 - 随着六月到来,许是天气太热,又千头万绪,她的心逐渐变得躁动。 这日从山上回来,她洗个澡便早早睡下。飬 在矿山走动,乏了,夜里暖风送来花香,好似有一种令人昏昏欲醉的力量,她渐渐沉入梦中,不经意间,就做了一场旖旎的春梦…… 这个梦太真实了。 活色生香。 她清晰地感知到两片灼热的唇,在身上毫无阻隔的游走,难耐的、急促的呼吸,熟悉得好似要把她的心从胸腔里拽出来,神魂都要让他夺走…… “唔...”她绷紧下颌,仰起头,眯着眼从喉咙里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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