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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你竟比我小一岁半?!”濮阳九好像听了一桩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得脸色大变,接着脑子里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似的,整个人如坠冰窖,灰白了脸。 “为何如此?你告诉我这个,是想说什么?” 裴獗这才将手握的杯盏举高,遥敬他一下。鎒 “回去吧,别让太医令久等。” 没有解释,便是不想解释。 “你傻啊!”濮阳九气到脑子发热,“她在逼你。你不知道吗?” 裴獗喉结用力滚了一滚,“我知道。” “她这破身子,完全是自己搞的,她身上的病,自己就没有想好,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 “议馆是她所造,瞭望台的秘密旁人不知,她一定会知情,你抵赖不了吧?”鎒 “抵赖不了。”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被人牵着鼻子走?你不顾先帝陵前发下的毒誓,也不怕身负滔天罪名,当真就是为了这么一个手段狠辣的女人?” 濮阳九着恼至极,脸色发青。 他是个大夫,不想看权力倾轧,血流成河。 不想看到自己的好兄弟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窃国之贼”。 更不想他为了一个女人与大晋兵戎相见,毁了自己。 “她一身反骨,狼子野心!她不是在逼你,是想要你的命啊!”鎒 裴獗垂眸,沉浸在冷寂中,“无妨。” 濮阳九气得拍桌子。 “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裴獗蹙了蹙眉,回望垂落的帐子。 冯蕴服过药,睡得很熟。 窗外的雪,下得似乎更急了。 他沉声,“纪佑,送濮阳医官。”鎒 第295章 夫妻情深 鼻翼里是浓重的药味,弥漫在室内,有些压抑。坨 被子里塞了一个汤婆子,十分温暖。火光摇曳间,冯蕴一时恍惚。 她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 前世种种如同历劫,她一度以为深陷梦魇,再也挣扎不出来…… 幸好! 她还活着。 隔着帐幔,一个隐隐约约的影子端坐在那里,挺拔颀长,落在帘帐上,真实而亲近,她踏实下来。 “将军……”坨 嗓音全无往常的清灵,破锣似的,开口便痛得她要命。 当即咳嗽起来。 帐幔被人一把掀开。 裴獗看她一眼,唤钱三牛。 “请姚大夫。” 冯蕴虚弱地抬了抬眼,“我这是……怎么了?” 裴獗面色沉静,慢慢坐下来,手背贴在她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停留片刻,松了松她的被子。坨 “你在发热。”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 冯蕴不确定他知道多少,屏息看他,眼里好似藏着星子。 “可是我很冷。” 裴獗低头,把松开的被子掖回去,把她紧紧裹住。 冯蕴趁他的胳膊伸过来,软绵绵地拉住他。 裴獗看过来,一言不发。坨 她也抿唇不语,手指慢慢爬到他的脖子,将人拉低一些,贴着他的脸,“果然很烫。” 外面有脚步,裴獗想起来,冯蕴不让,拉扯住他便缠在脖子上,裴獗气息微滞,身子陡然僵硬,呼吸变得急促。 床帐簌簌晃动,姚儒跟着左仲过来,看两人在帐子里纠缠,赶紧背转身去。 左仲轻咳一声。 “将军,姚大夫到了。” 裴獗黑眸凝视着那双狡黠的眼,慢慢拉开她的手,起身而立。 “进来吧。”坨 姚儒低头走近,请了脉,说法和濮阳九差不多,无非是身子亏损,要好生调养。 裴獗让人将熬好的汤药端到冯蕴的面前。 冯蕴不太想用,可裴獗冷脸站在那里,脸色不是很好,她暗叹一声,忍着苦咽下去大半。 刚要放碗,就听他道:“喝光。” 余这两口都不行吗? 冯蕴晓得他眼下很是不快,迟疑着,将汤碗递给他。 有外人在侧,裴獗没有多说,一手将她圈住,一手拿起药碗,使了个巧劲儿,便扼住她的下颌,迫着她把药灌了下去。坨 冯蕴:…… 骨碌骨碌喝光,看姚儒和左仲在旁忍着笑,她嘴苦心更苦,一时无言,唯有喘气瞪眼。 姚儒笑着拱手道:“夫人吃些东西,再睡一觉。多睡,好得快。” 冯蕴僵硬的脸稍稍和缓,谢过他,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姚儒行个礼出去了。 房里一片寂静。 光影投在裴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冰冷的神情不变。坨 冯蕴不知几时了,更不知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但对裴獗的性子多少知道一些。 她要是不主动开口,裴獗大概可以站个一生一世。 “将军在生我的气?” 裴獗沉默着,看过来。 冯蕴被他的目光逼得呼吸有些吃紧,才听他道: “我不是将军了。” 冯蕴微怔,心口怦怦急跳。坨 再出口的声音,恍惚得有些失真。 “发生什么事了?” 裴獗道:“不是全在蕴娘料想之中?” 冯蕴看着他眼底锋芒,再是掩饰,也难免流露出一丝局促。 四目相对。 那双黑眸里是捉摸不透的深沉,冯蕴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李桑若的房里被裴獗抱出来的时候,她是有意识的,无法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也无法当面对他撒谎。坨 “将军都知道了?” “我可以装着不知。”裴獗目光灼灼,慢慢弯下腰,扣住她的肩膀,“躺下休息。” 与他相触的肌肤,火一样烫。 冯蕴心里窒息一般发紧,倔强地硬挺着,迎着那冷漠的眼睛,仰头回视,“你心里有气,就说出来,不用藏着掖着。如果你也认为,我活该被别人陷害,一旦反击,就是大逆不道,那我无话可说。” 裴獗低头凝视她,“你没错吗?” “没有。”冯蕴直视着他。 裴獗黑眸深深,眸底似有一股悲凉的情绪,压得冯蕴喘不过气。坨 片刻,他松开手,将她放回去。 然后起身离开。 “裴獗你站住!” 冯蕴连名带姓地叫他。 裴獗回头看过来。 双眼幽黑如同古井,波澜不兴,却格外冷戾。 冯蕴不像上辈子那样怕他,可当他这样冷肃无情地站在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还是难免心悸。坨 “你说话。” 裴獗:“你叫我站住,不是你要说?” 冯蕴嘴唇动了动,也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这情形有点好笑。 两个人就像斗气闹矛盾的小夫妻,谁也不肯低头,不肯认错,都想让对方先开口。 想到他踹开房门冲进来的样子,想着那声略带惊乱的“蕴娘”,冯蕴心里莫名一软,苦撑的坚强和竖起的尖刺,慢慢坍塌。 她低低一哼。 “哪个女子被这样丰神俊朗的郎君盯着,还说得出话呀,你不是为难我吗?”坨 裴獗眼角微抽,站立片刻,一声不吭地走回来,用金钩将帐子挂起,弯腰扶住她,掌心在她后背摸了摸,察觉到一抹汗意,又拿干净的巾子来替她擦拭。 冯蕴知道他不生气了。 这辈子的裴狗,太好哄了一点。 “这是做什么?” 她软绵绵地叹气,“两句软话都听不得,耳根子这么浅,往后我不在了,你得被妇人骗成什么样子?” 裴獗低头,冷冷瞪她一眼,手指又绕过她的头发,笨拙地将那一头青丝挽起,用簪子固定好。 “生着病,就少说废话。”坨 冯蕴懒懒地靠上去。 “好,我不说,由你做。” 裴獗斜来一眼,拿个软枕放在她后背。 冯蕴轻笑,“我很正经的,没有邪念。” 要是不补上这一句,就真的正经了。 裴獗不理会她,“坐好。我让人传膳。” 冯蕴看他要转身,双手抱过去,将他劲腰搂住,脸贴在他的背上。坨 “你陪我吃。” 裴獗低头看那一截柔软的细腕,半晌才用力解开,唤来饭菜,等冯蕴细嚼慢咽地吃下半碗,皱眉说不用了,这才沉默坐下。 “为何不告诉我实情,让我来做决定?” 别扭了这么久,总算愿意交心了? 冯蕴道:“一不知鱼儿会不会上钩。二不知将军会做何选择,如何告知?” 她发烧后,小脸红润异常,双眼显得格外黑亮,如浸春水,涟漪一片,明明很严肃,却好似藏了万种深情。 “若是将军事先知情,那就是我的共犯。不是在逼将军决策吗?”坨 “现在又有何不同?” “不同。”冯蕴轻声道:“我做的事情,将军一概不知,尚有机会与我划清界限。只需一纸休书,旁人便说不着你……” “是吗?” 裴獗一动不动,看着她平静的面容。 “蕴娘挖好了坑,为夫怎能不跳?” 冯蕴眉头微微一蹙,想解释点什么,可细想一下,在她撒开大网的时候,裴獗和他们一样,能不能捕捉不一定,但确实都是猎物之一。 沉吟片刻,她声音哑涩地道:坨 “我没有信心去赌夫妻情深,患难与共,更不敢期待将军会自投罗网……” 裴獗冷冷看她,“我若不来,你如何脱困?” 冯蕴沉默。 她确实有赌的成分。 但她的判断是裴獗会来。 现在想来,这一招确实很险,敢这么做,她也确实很疯。 裴獗弯腰靠近,眼里锐利的光芒,落在她脸上。坨 “我不来,你希望来的是萧呈,还是淳于焰?” 冯蕴的身形有片刻的凝滞。 又轻笑一声,认真回视。 “只有你会来。” 裴獗面无表情。 冯蕴道:“萧呈对我有几分心思,可他不会为了我,在订立盟约的次日,就跟大晋翻脸,再将齐国拉入战争的旋涡。淳于焰老谋深算,唯图一个利字。他一早就知道瞭望台的设计,却闭口不谈,一直等到事态严重才出来做好人,左右逢源,哪个都不得罪。这样的人,又怎会为我,闯入李桑若的房里来找人?” 裴獗问:“那我是什么人?”坨 冯蕴双唇微抿,看着他微微发红的眼,额头抵在他的下巴上,轻轻抱住他。 “我的狗男人。” 裴獗黑下脸来。 人就那么靠在身前,黏黏腻腻,没长骨头似的,一贯用这招拿捏他,稍不留神就被她勾着走。 气是真的,恨也是真的。 气恨到头,到底也舍不得。 “别缠我。”裴獗低头,“生着病呢,一会做点什么,又骂我禽兽。”坨 冯蕴抬眼看他,仍旧是冷冷淡淡的男人,但禽兽苏醒,是可以招惹的样子,她便无赖地偎过去,低低失笑。 “不做什么,你就不是禽兽吗?” 两人对视着,千百种情绪在彼此的眼睛里跳跃,呼吸都熨热了。 “是。”裴獗掌心抚过她汗涔涔的后背,慢慢将人搂过来,欺身过去,逼视着她。 “从今日起,裴獗便是野心勃勃的窃国之贼,无耻宵小,与禽兽何异?” 冯蕴心下微微一恻。 她从未见过裴獗这样说话。坨 一时间心潮起伏,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什么,眼里含着笑,执拗地跟他对视。 “那我从此便是贼妇了。” 大雪弥漫天地,信州城白茫茫一片,好像被封印在雪白的世界里。 天色渐亮,唐少恭伫立在风雪里,风氅冻得都僵硬了,终于等来春酲馆的大门启开。 左仲捧着一个托盘走出来。 上面给晋太后的奏折和解下的官印。 他看一眼唐少恭,走近行了一礼。坨 “先生请回,将军已解官印,从此不是大晋之臣,不敢再受先生大礼。” 第296章 裴旗遍地 “还望将军三思。”铨 唐少恭满身满脸的风雪,紧锁的眉下,是一双乌沉沉的眼,和冻得乌紫的嘴唇。 他叩拜在门前,不敢接那一方官印,索性昏倒过去。 他是被侍卫抬回翠屿去的。 回到翠屿,就睁开了眼睛,头清目明地求见李桑若。 “仆有负所托,将军不受兵符。” 李桑若一声冷笑,劈头盖脸便是质问。 “阿父常说少恭叔是荆山之玉,有八斗之才。依哀家看,装晕假死这本事,确实无人能及。”铨 最近两人相对,硝烟味十足。 唐少恭是李宗训安放在李桑若身边的眼线。若说李桑若是傀儡,是提线木偶,那唐少恭就是李宗训攥在手里的线,是他们父女之间权力之争的传声筒。 李桑若有气,不敢对李宗训发泄,只好在唐少恭面前耍脾气。 然而,唐少恭对她的尖酸刻薄,完全无视。 他抱拳一揖,目光冷冷地道: “此番已无法善了,殿下还须早做准备。” 李桑若不想知道在春酲馆风雨中苦熬一夜的唐少恭,是什么心情,更不想知道此刻满朝文武看见如此可笑的局面,会如何看她。甚至也来不及思考自己将会面临多么难堪可怕的处境……铨 她只有痛恨,埋怨,不甘心—— 明明是她的夫郎,明明是她少年慕艾,芳心暗许的男人,明明他亲口说过,会扶持她和匡儿,兴邦立国,共享盛世太平。 怎么短短三年不到,突然就变出这番变故? 只因冯敬廷献了个女儿给他? 威震天下的裴大将军,真的是因为女色所惑? 李桑若不信,也不肯信。 她怀疑个中蹊跷,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问题在哪里。铨 “哀家能准备什么?”她虚弱地躺在榻上,冷眼看唐少恭,一脸的讥诮。 “阿父不是常说裴獗会拥兵自重吗?这一天终于来了,不是正合他意?他交出兵符,辞官解印,不也是阿父求之不得的事情?” 唐少恭让她呛得无言。 一声不吭看她半晌,才收住气,慢慢拱手。 “请太后下诏罪己,以平大将军怒火。” 李桑若笑了。 笑得双眼通红,如同鬼魅。铨 “少恭叔跟丞相通过气了吗?是已经商酌妥当,要把罪名推到我一个妇道人家的身上?献祭我,成全你们的清名?” 唐少恭垂眸,躬着身子拱手,嗓音低沉缓慢。 “仆不敢。殿下细思,便知丞相一片苦心。” 事情如真像李桑若以为的那么简单,“交个兵符,解个官印”就皆大欢喜,又哪里存在“拥兵自重,功高盖主”的说法? 李宗训也不用汲汲营营,筹谋多年。 礼崩乐坏的乱世里,没有君主,只有僭主。 君王江山的获得,无一不是通过政变和武力夺权。铨 晋、齐,以前他们的前朝、前前朝,没有一个例外。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个人的实力大于皇族血统。人们对家族,宗祠的归属也远远大于风雨飘摇中产生的一个个国家。 天子有种焉?兵强马壮者为之尔。 拥有强大的兵力,就有钱有粮有矿有地盘,皇权的掣肘就少,甚至无力控制…… 晋廷和裴獗的关系便是如此。 当他的声望、实力,影响可以取代皇权的时候,要靠他自己的忠诚来恪尽职守,不如巨大的利益捆绑。 这也是李宗训从笼络到绞杀,绞杀不成,又不得不俯低示好的原因。铨 说到底是对拥兵自重者的畏惧,怕裴獗篡位夺权。 唐少恭看李桑若愣愣地握着那只暖手炉,蹙眉不语,也不知她想明白了没有,又道: “殿下不必忧心,依仆看,将军心里有气,但眼下还不到兵戎相见的地步。只要殿下诚心递上台阶,将军必定心软动摇,顺势而下……” 李桑若凝视着他,讷讷问: “只要他肯接下兵符,这场风波,就算过去了,是也不是?” 唐少恭看着她,“没错。” “好,我写。”李桑若的眼泪夺眶而出,唤来仆女梳发更衣,跪坐在木案前,提起笔来便失声痛哭,眼泪晕花了一团字迹。铨 - 当日晌午时分,晋太后在信州行宫下诏令,罪己、自省,将此次事件的过错揽于自身,并恳请“国之贤才”,“感念先帝隆恩,勿忘赤忱之心,体恤民艰,固土守疆,勿让社稷不安,国运颠簸……” 一个守寡的年轻皇太后,这番放低姿态是为了什么,不用多说。 太后诏令一下,很多人都认为事情会得以平息。 然而,春酲馆寂静如常,裴獗没有任何表示。 但辞官的奏折,还是辗转递到了翠屿。 奏折上说,夫人病重,须得静养,受不得半分打扰,他日夜守护,劳心苦形,无力再担任大将军重任,请朝廷另觅良臣。铨 李桑若得到消息,身子虚弱到神志混乱,在行宫里又哭又笑。 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医令濮阳礼也一夜之间病倒了,不仅不能来为她问诊,还恳请辞官归隐。 “不允。” 一个个的都想抛弃她? 李桑若气急败坏地大吼。 “这时辞官,就是诚心跟哀家作对,哀家要杀他全家,诛他九族。” 她再是愤怒,濮阳礼也病得起不来床。铨 他的儿子濮阳九要侍奉汤药,照看病重的父亲,也抽不开身,只是让仆从奉上调理的方子,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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