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口那人身上挂着月光,像个女鬼。 邵雪晴最先认出来,“阿骆?” 骆月的怒火快要从心窝里迸出来了,可看到叠在一起的狗男女,愣是生生压了下去,一边解开外衫,一边朝他俩走过去。 “将军,妾也心悦于你……”昅 又微微阖眼,当着邵雪晴的面从背后搂住韦铮的腰。 “将军也收了妾吧。妾可怜,都快要渴死了……” 邵雪晴的心脏差点停止跳动。 又羞,又怒。 以前骆月常与她说些风月事,她知道骆月是个恬不知羞的女子,什么都敢做,却没有想到她会胆大至此。 更没想到,好不容易寻来的机会,会因为骆月的下贱被破坏。 她是原安渡郡郡丞之女,出自清白人家。昅 以清白之身许韦铮,她盼的是情意,是走出牢笼的机会。 对邵雪晴来说,长门庄就是她的牢笼。 她是庶女,可从小也算得上锦衣玉食,何曾吃过田庄里的苦? 田庄里有她厌恶的一切,蛇虫鼠蚁,飞蛾蚊蟑,她每天都宛若活在地狱里。 如果能吊住韦铮,跟他回京,从此便能脱离苦海了。 这才让她生出了孤注一掷的念头。 可骆月一来,她的许身就变味了。昅 他们眼下的行径,与那花楼女子何异? 而且骆月那个不知羞的东西,生怕韦铮拒绝,竟然,竟然在这样的时候伸手探上来…… 这是邵雪晴做梦都想不到的场景,整个人石化般怔在那里,如被雷劈! 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韦铮居然真让那贱人拉了出去,转身拽着搂着滚在她的身侧,两个人当着她的面便纠缠一团…… 荒谬!太荒谬了。 邵雪晴喉头一声嘶吼,怔怔当场。 “你们……疯了?”昅 骆月啊一声短促尖叫,狠狠捏住韦铮的胳膊,“将军,你轻点……” “疯了,疯了……”邵雪晴坐起来看着他们,喃喃着。 韦铮也觉得很疯狂。 从他被邵雪晴带入房里的时候,已然在酒意催化下有了几分疯魔的感觉。 这可是太后殿下赐给裴獗的姬妾。 他畏惧裴獗,可正是这样的畏惧,让酒后的他燃起了好胜心,将野性兽化得彻底。 裴獗那样作践他,偷偷玩一下他的姬妾,又如何?昅 他当然没有想过要将她们带回京里。 送上门的贱人,不玩白不玩。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是清白的,另一个还是清白的。 “裴獗是不是不行?” 韦铮喉头挤出快活又得意的询问,脑子似乎被热血占满,什么都顾不得了。 骆月吐出一声长长地叹息,咿咿呀呀的,吐不出完整的字眼。 “无耻,骆月,你无耻!”邵雪晴总算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理清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到底是多么不可思议。昅 这个贱人,她的好姐妹竟然从她的身上将韦铮夺走了,还是正在发生的时候,而方才还说着甜言蜜语的男子,不过转瞬就在她的面前,在她眼睁睁的注视下跟骆月…… 她闭上眼睛,身子不停地颤抖。 “你们疯了,我要去……告你们,告你们……” 她脑子混沌,咬着咯咯作响的牙齿,拢上衣服就要走,被韦铮一把抓过来,就势按在骆月的身上…… “啊……” 屋外突然火光大炽。 冯蕴便是这时带着一群部曲闯进来的。昅 在亮如白昼的火光下,屋子里的一片狼藉令人震惊。 一张木榻,三个衣衫不整的男女。 第66章 再次算计 韦铮刚从焚天欲海中回神,看到冯蕴那张冷静得不带半点感情的脸,顿时如坠冰窖,酒醒了。傫 人也醒了。 他慌不迭整理衣袍。 “冯娘子……” 他虚虚的唤了一声,拱手作揖,近乎哀求的语气。 “酒后失态,饶了我吧。” 冯蕴上下打量他,也打量捂着衣裳缩在他身边的女子。 片刻,在围观者兴奋跳跃的目光下,淡淡开口。傫 “韦将军此言差矣。你位高权重,我一个田庄女子,哪来的胆量饶恕将军……” 韦铮听她话里有话,“你待如何?” 冯蕴垂下眸子,“韦将军请吧,长门庄请不起你这尊大佛。” 韦铮神智略略清明。 眼前被人抓个正着,他辩无可辩,但冯氏却不追究,肚子里只怕装着别的什么坏水…… “多谢冯娘子。” 韦铮面前没有路,只有冯蕴指给他的路。傫 他正了正衣冠,狼狈的行个礼,正要迈步,就被骆月揪住了衣袖…… “将军走了,我和阿晴怎么办?”骆月苦着脸,就像抓了根救命稻草似的,紧紧不放。 然后,另一只手抄起榻上染着殷红的被褥,举到亮堂的灯火下。 “我和阿晴都是处子身,将军做了,便不认吗?” 邵雪晴羞愧地低着头,整个人呆呆的,不敢去看门口那群人窥探的视线。 她和骆月不一样。 骆月可以没脸没皮,她做不到……傫 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想干脆死了算了,这般如何有脸活下去。 而骆月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摇了摇,“阿晴,你说话啊。你不是郡丞之女,世家贵人吗?岂可平白让人占了身子,不给个说法?” 邵雪晴像是没有听见一般,木偶似的僵硬。 骆月又将脸望向冯蕴,滑跪下去,“女郎,救我……” 冯蕴静静地看着,走上前去,狠狠给了她一个巴掌。 然后,扭头看韦铮,“韦将军,请吧。” 骆月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扑簌簌掉眼泪。傫 “哭什么?!”冯蕴素来温和的面孔上,寒意密布,“你们当韦将军是什么人?岂会始乱终弃,不负责任?” 这神来转折,让骆月当即破涕为笑,恨不得女郎再赏她一个巴掌。 “是,妾失礼了,妾误会了将军,误会了女郎。” 冯蕴道:“等着吧,韦将军定会就今日之事,给你们一个交代。” 又望向恍恍惚惚的韦铮,“也给将军,给太后殿下一个交代。” 韦铮听到太后殿下,当即变脸。 要是太后知道他在田庄里做出这等下贱的事,只怕要扒了他的皮……傫 韦铮脑子有点眩晕。 他怀疑自己被人下药蒙了心智,这才会受那贱人的诱惑…… 也隐隐察觉这事脱不开冯蕴的干系,但苦于无证,只能压下不表,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你二人既是清白身,我自会求将军相赠。” 又咬牙切齿,恨恨道:“告辞。” — 韦铮走了。傫 离开田庄的时候,村民围在道旁,夹道相送,那一束束目光,让他的狼狈无所遁形。 庄子里,冯蕴刚从西屋回去,还没来得及沐浴更衣,就听到仆女来报。 邵雪晴跑出庄子,一头扎进了荷塘。 冯蕴累得没什么力气,“捞吧。” “捞上来,麻烦姚大夫看看,别死在庄子里,晦气。” 主屋几个仆女出去看了,小满陪着冯蕴去净房沐浴,外面时不时有喧哗声传来,冯蕴阖着眼睛泡在木桶里,如老僧入定一般。 小满看着她。傫 “女郎,今日的事,和那天的考题有关吗?” 冯蕴没有睁眼,“没人逼她们。” “哦。”小满轻手轻脚走过去,捡起女郎滑下木施的衣裳。 “邵雪晴会死吗?” “不知道。”冯蕴道:“想死的人,拉不住。” 小满道:“她们为何这样想不开呢?在长门庄里,不比跟那个韦将军日子舒坦吗?” 冯蕴沉默。傫 小满嘴碎片刻,并不说了。 她想到女郎以前说过的,人各有志。 兴许,那便是骆月和邵雪晴想过的日子吧。 只不知将军知道了,会如何做…… — 邵雪晴没死成,被两个部曲从荷塘里捞了起来,听说哭了一夜,两个仆女守着,天明时方才睡下。 冯蕴没有惊动她们。傫 第二天的早食,一如既往给姬妾们添饭。 只是今日的西屋,比往常平静,也比往常尴尬。 即使是骆月那样的人,也有点失魂落魄。 流言传得很快,不到一天,花溪村就传遍了。 这天夜里,裴獗没有来田庄,但让人捎了话来,一切由冯蕴做主。 于是,冯蕴禀着化干戈为玉帛的“善意”,当众替裴獗宣布了决定,将邵雪晴和骆月一并赏给了韦铮。 两个女子事先都得到了文慧的“提点”,得偿所愿本该高兴,可这样的结果不是她们想要的……傫 众目睽睽下,被人捉奸,还是一拖二,如何有脸? 韦铮不想应承这事。 但三个人被同屋捉奸,裴獗下令赏了,他不应也得硬着头皮应。 当日,韦铮便写了信派人快马送到中京,想抢在探子之前去太后跟前请罪。 信上他将责任悉数推给冯蕴,只说她如何狡诈,酒中下药,害他方寸大乱,被两女拽入房中…… 接着又情意绵绵诉说衷肠…… “臣在农田耕种,无一日不向百姓宣扬殿下仁德恩泽。”傫 “恳请殿下即刻下旨,恩准臣返回中京,再向殿下负荆请罪……” 为了早点回京,韦铮恳切涕零,可中京没有旨意过来。 一声不响比雷霆之怒,更让人紧张。 等待中,韦铮发现,不仅花溪村里的百姓,就连他手下的那一群禁军,看他的表情都渐渐变得不太对劲了…… 韦铮派心腹去打听,得到确切的消息,差点当场昏厥。 “他们说,将军那日酒后失言,亵渎了太后殿下……” “亵渎殿下从何说起?”傫 “村里都传遍了,说是将军亲口说的……太后胸前一粒黑痣,豆般大小,痣上长须……还说太后……小而下垂,不堪一握。” “你说什么?”韦铮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捏死他,“你再说一遍!” 侍卫哪里还敢再说。 他低下头,不敢看韦铮盛怒的表情。 韦铮问:“你从何处听说的?” 侍卫脸都憋红了,“不是一人在说,是……到处都传遍了,说太后殿下守不住寡,在宫中养面首,秽乱后宫……” “还说将军得以擢升侍卫官,也是因侍候殿下有功,靠的是胯下二两……”傫 韦铮气得双手捏拳,骨节咯咯作响,“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目无法纪的一群刁民,竟敢嚼太后殿下的舌根,本将这便将人抓起来,看谁敢胡说八道。” 侍卫战战兢兢:“将军,此事怕是都传到了安渡郡,甚至更远,说不得中京都已得了消息……” 韦铮的脸,唰白一片。 流言的传播,堪比瘟疫,人的嘴是捂不住的。 天底下那么多人,抓得过来吗? 韦铮害怕消息传入中京嘉福殿的耳朵,可他知道,嘉福殿到处都有探子和侯人,李丞相和太后殿下早晚会知情。 到时候最先遭殃的人,是他。傫 韦铮双眼血红,“出去。” “喏。”侍卫担忧地看他一眼,默默退下了。 韦铮神色讷讷。 他想到临出京前,太后召他进宫。 那天,太后刚沐浴出来,身上宽衣松缓,长发湿透…… 宫女绞头发没有力气,太后让他过去帮忙。 他急着表现,力用得大了一些,太后那身宽衣便不慎滑下……傫 一身肌肤露出来,那里确实有一颗黑痣,豆般大小,上面长须。 但这样的隐私,哪怕他喝醉了酒,也确信自己不会说出去的。 更何况,“小而下垂,不堪一握”这种话,分明就是在蓄意侮辱,存心让太后百口莫辩,无法自证,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韦铮后悔了。 他后悔去吃那冯氏的酒…… 那天晚上他不去,就不会给冯氏可乘之机。 如果只是酒后睡了两个姬妾的烂事,他还能凭着厚脸皮保全自己。太后会相信他是被人暗算,相信是冯氏女在挑唆。傫 可事情凑在一起,太后不会再相信他说的每一个字。 因为那样的隐私,冯氏女不会知晓。 那他韦铮就是那个流言的源头,就是罪魁祸首。 以太后的脾气,如何容得下这等奇耻大辱? 韦铮觉得冤。 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何人传出去的,谁又会知道太后身上有一粒不雅的黑痣? 第67章 将军之疾 花溪村里有一棵大槐树,在河边的石桥外。坳口风大,树冠也大,下方摆放着几块平整的山石,平常村人累了、热了、渴了,常会坐在树下闲谈。鲺 这两天的大槐树,尤其热闹—— 韦将军枪挑二美,李太后小而下垂。 冯娘子善意施恩,两姬妾后宅乱性。 韦将军酒后失言,李太后长须黑痣。 李太后守寡三年,养面首秽乱后宫。 一开始是流言,传着传着,就被人编成了各种荤素不忌的趣谈,在民间广为流传…… 炎炎烈日下,韦将军和李太后也算为战乱中劳苦耕作的农人,增添了一些快乐。鲺 只有骆月和邵雪晴,死的心都有。 高枝没有攀上,如今进退两难。 午食时,冯蕴没用两口就放下了。 流言愈演愈烈,她得在这燃烧的烈火上,再浇一桶油。 “小满,过来。” 小满喜滋滋地走近,看着一身碧荷色宽衣的女郎,清凉凉的,好看得像仙女下凡,很惹眼睛,不由就亲近过去。 “女郎有事吩咐小满?”鲺 冯蕴朝她勾了勾手,“附耳来听。” _ 午食后,知了叫得人心烦意乱。 小满撑着伞,戴着帷帽去大槐树下走一圈。 听到村民议论,她也加入进去,低低说了两句: “那韦将军做面首不讲规矩,睡太后还说太后的不是,要不了几日,朝廷就该派人来杀他的头了。” “别看韦将军在咱们村里横行霸道,到了太后跟前,就跟那老鼠见到猫似的……”鲺 “以色事人的东西,太后还不是说杀就杀。” 村人交换着眼神,又是兴奋又是害怕。 于是—— “李太后要杀韦铮的头,中京的传旨官马上就到”的消息,又一次不胫而走。 小满高高兴兴回来,发现女郎在专心作画。 她一时不解,偏过头去看,当即红了脸。 那画……鲺 很不正经。 居然是一个袒露胸襟的女子,云鬓高耸,媚眼如丝…… 小满捂住眼睛,“女郎为何画这个?” “闲来无事,找个赚钱的门道。”冯蕴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便是远在中京那个李太后的模样,而这副堪比活春宫的画,惟妙惟肖,连那颗独特的黑痣都没有落下,很快就会成为她冯蕴的传世佳作。 到时候李太后看到它,也可以一眼认出自己来呢。 — 夜里村庄寂静,狗吠声都没有,冯蕴心情极好,睡到大天亮才想起今日要做的事情。鲺 她起床吃罢早食,去了灶上。 馅是厨娘早上起来剁好的,冯蕴亲自调料,青菜素包和猪肉馅包,大火上锅,很快就出笼了。 小满在旁边伸长脖子等着,被韩阿婆敲了一下脑袋,这才咽着唾沫去拿食盒。 冯蕴叮嘱厨娘,“明天吃包子,大家都有。” 厨娘喜滋滋的应了。 韩阿婆看她全然不知道节省过日子,又是好一番唠叨。 不过,冯蕴听不着了,她带上仆女,坐上驴车就往界丘山大营赶。鲺 今日她要去探望大兄,所以特地叫上了敖七,顺便也把鳌崽丢给他。兄弟俩关系越来越亲厚,敖七成了冯蕴身边,唯二可以搂住鳌崽玩耍的人。 这个特例,让少年郎眼里盛满了星光,骑在马上腰杆都挺得笔直。 然而,等他们一行人兴高采烈到达界丘山,才知道裴獗不在营里,温行溯也被他带走了。 副将赫连骞眉开眼笑地看着驴车上搬下来的吃食。 “此去淮水湾大营,路途遥远,不如某替女郎派人去送?” 冯蕴谢过他,问道:“我不怕远,只是恳请将军给个路引……” 淮水湾是两军阵前,路上早已封锁,没有路引,普通百姓根本无法通行,她想送也送不了。鲺 赫连骞尴尬的笑。 “这…大将军明令禁止,女郎就不要为难我了。” 北雍军有北雍军的规矩,冯蕴自然不会跟赫连骞过不去。 只是有点难受。 大兄伤着呢,裴獗居然硬生生将人架去阵前。他得有多痛多煎熬? 冯蕴极目望去,界丘山大营里的士兵人数明显减少了,想来是大部队已被裴獗带去了淮水湾。 校场上一群人在操练,从冯蕴入营就不停往这边瞄……鲺 赫连骞拉下脸训斥一声,又认真起来。 冯蕴回头示意小满,将花溪村带来的东西,全留给赫连骞。 “就不麻烦送过去了,这些东西赫连将军留下用吧。淮水湾太远,送过去也失了味道,反而不美。” 赫连骞美滋滋的捋着胡须,正要道谢,便听到濮阳九的声音。 “不麻烦,我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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