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冯蕴却从容雅致地立着,仍在把玩他的鞭,说得云淡风轻。 “可以。世子来选。” 淳于焰怀疑她到底干什么来了。 挑衅? 闲谈? 看着都不像……捤 难不成,为他美色所迷? 于容貌一项,淳于世子相当自信。 据他的母亲说,就没有人在看过他的脸以后,不为之失色,为之震惊,为之倾倒的…… 何况那时他年纪尚小,如今长开了,比当年更胜一筹…… 若说她冯氏阿蕴美得足以倾城,那他淳于焰倾个国,不成问题。 这女郎是除去淳于家人外,唯一一个在他成年后还见过他长相的人,为他着迷也说得过去。 可她一会儿下药勾搭裴獗,一会儿又找上门来跟他纠缠不清,恐怕没存什么好心思——捤 此女歹毒! 狠起来她连自己都敢杀。 淳于焰将大袖一拂,掩了掩颊边的青肿,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饮一口。 “卿卿那天来花月涧借粮,说要以《农事要术》交换。眼下,二十万石粮取走了,农事要术何在?” 云川与三国交界,四周山岭险峻,土地贫瘠,耕种不丰,这才是淳于焰周游出籴的原因。 冯蕴上次说农事要术,不是淳于焰不动心,是他根本不相信一个小女郎会有什么真本事。 这一问,恰好问到冯蕴的点子上。捤 “就等世子开口了。”冯蕴早有准备,将一个小册子,双手奉上,“册上所述,皆适用于云川国。不过……” 淳于焰扬了扬眉,“不过什么?” 冯蕴微笑,“术是死的,人是活的。记载的农术大多晦涩,不好领悟……” 顿一下,她和气地道:“等战事结束,我随世子去云川国,亲传面授,绝不食言……” 她是给自己脸上贴金,寻找生存的土壤。 淳于焰却听得耳朵里痒痒。 转弯抹角说这么多,是想跟他回云川?捤 淳于焰眸色深暗地看她一眼。 “也好。本世子不怕你偷奸耍滑。若收成不及你所言,我便要了你的脑袋。” “一言为定。”冯蕴长揖一礼,偷偷观察他的表情。 淳于焰恨她恨得如此坦率,如果葛家兄弟在他手上,怎会半点反应都没有? 冯蕴在院子里张望一眼,笑道:“上次来花月涧已是夜深人静,没有心思观赏园中景致,很是遗憾……世子若是不嫌,可否容我四处走走?” 花月涧的名字极美,园子也美。 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来的欣赏和渴望,淳于焰眯起眼看她片刻,慢条斯理地起身。捤 “那便带你长长见识。” — 两个人各怀鬼胎,在花月涧里悠转了大半个时辰。 在淳于焰眼里,冯氏女今日很是温柔小意,对他的态度也与前两次截然不同。 她说了许多话,谈到南齐北晋的局势,安渡的民生、商路,当然也有她吹嘘过的农事,很有几分红颜知己的感觉…… 她的见解让淳于焰很吃惊。 可惜,那天的事情就像在他心下种了一颗恶魔的种子,肆意滋长,他再难以平常心看待这个玩弄过她的歹毒女子。捤 一对上她的眼,他腰眼就麻酥酥的,痒得厉害。嘴上漫不经心,眼睛却止不住看她握着鞭把的手…… “世子?”冯蕴见他盯着自己手上的鞭子,笑问: “不会舍不得这条鞭吧?” 她将软鞭宝贝似的攥在手上,好像怕淳于焰抢回去。她的手很白很滑,指甲整洁,鞭柄在她手上紧紧的,只露出圆头一截,简直像猫在抓挠人心…… 淳于焰喉咙干痒,“给了你,便是你的。” 冯蕴眼看从他这里探不到什么消息,逐渐失去耐心。 “那就好。对了,不知世子的莲姬,找到了吗?”捤 淳于焰的眼睛,诡谲地眯起。 “与卿何干?” “哦……”当然不相干。 冯蕴只是想让他想点伤心事,过得不快活而已。 她微微欠身,仪态周正地行个礼。 “那今日言尽于此。多谢世子招待,等战事结束我们再议?” 不待淳于焰回答,她施施然退下。捤 “世子,告辞。” 淳于焰方才看鞭去了,心不在焉,如今见她扭头就走,没有半分留恋,好像脸被打了似的。 “慢走不送。” 他的情绪没有外露,可握拳的手背上微微凸现的青筋,却暴露出主人滔天的怒意。 “冯氏阿蕴,早晚撕了你。” 撕碎,嚼烂,不吐骨头。 第51章 娇娘入营 从花月涧回去,冯蕴很是沉默,没有面对淳于焰时的侃侃而谈,也没有因为平白得了一条好鞭而欢喜。箻 大满和小满不知女郎存的什么心思,有心安慰,看到一张冷脸,又问不出口。 这十二娘越发难以捉摸,从温将军离开后更是如此,长门庄里谁都不想去做那个挨收拾的刺头。 当然,这是她们自己的认为。 其实冯蕴只是有些累了。 在花月涧,她故意闹出很大的动静,和淳于焰交谈时,更是朗朗高声,很费嗓子—— 要是葛广和葛义在花月涧里,定会听到她的声音。 可惜,到她离开,没有半点动静。淳于焰所表现出来的样子,更不像在她的庄子里绑过人……箻 人不在淳于焰手上。 比在他手上,更让人不安。 为什么葛家兄弟会凭空失踪? 会不会被裴獗带走了…… 还有,她该如何从裴獗手里救出大兄,免他遭受前世的厄运? 冯蕴屏退仆从,一言不发地将房门从里面闩上,抱起鳌崽窝在软榻,撸了它半个时辰,这才将内心隐隐的焦虑平息。 “小满。”箻 是冯蕴自己打开的门。 平静的面容,一如既往温柔带笑。 “去灶上备点吃的,煮条鱼,炙二斤肉……还有,大兄爱吃的面片汤,也一定要有,记得让厨娘将面粉仔细筛过,做得嫩滑一些,汤里加上肉汁……” 小满看女郎恢复了笑容,也跟着笑。 “女郎要去营里探望大郎君吗?” 冯蕴轻嗯一声。 小满道:“那女郎不得给将军也带些吃食?”箻 冯蕴微微点头,“行。备上。” 小满为难地问她,“那给将军准备什么?我们也不知将军爱吃些什么?” 冯蕴:“随意。” 她不是不知道将军爱吃什么,是用不着费心。 上辈子煮了那么多菜,熬汤的锅都坏了不止一个,也没见他有半分动容,每次问想吃什么,都是“随意”,这辈子就让他吃“随意”去吧。 — 出门前,冯蕴邀请敖七同行。箻 北雍军营地众多,裴獗不一定在界丘山,而温行溯在哪里就更是不得而知。 她一开口,敖七就知道她的想法,并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拒绝,甚至主动将冯蕴要带去营房的东西搬上驴车。 “女郎备这许多,就没我一份?” 少年郎说话很是率真,喜怒都简单直接。 冯蕴笑着将车帘子打开,从车厢里将鳌崽递出去。 “鳌崽给你摸摸脑袋。” 敖七睁大眼睛。箻 这只猫除了冯蕴,旁人可都是碰不得的。 居然给他摸吗? 他是抱到鳌崽的唯一一个! 敖七当即兴奋起来,鳌崽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往冯蕴怀里钻,但听到冯蕴说,“去,你哥带你骑马,给你吃鱼”,小家伙就乖顺了。 “果然有奶就是娘。” 冯蕴笑起来,仆女们全都咯咯有声。 敖七抚着鳌崽的头,也跟着笑。箻 美好的氛围突然降临。 敖七将鳌崽搂在怀里,小心地脱下衣裳兜住,似乎怕它摔下去,鳌崽也有点小兴奋,从敖七怀里探出脑袋来看冯蕴。 冯蕴将一个装着肉干的油纸袋递过去。 “想跑就喂它。” 敖七往鳌崽嘴里塞一块,鳌崽就眯起眼吃起来。 “原来你这么好哄。”敖七得意极了。 鳌崽已经不像最早那样抗拒他,但敖七摸上去的时候,鳌崽的小身子还是有点僵硬。箻 想到冯蕴说它受过伤害的话,敖七更是小心翼翼。 少年郎温柔的眼神落在鳌崽身上,鳌崽也抬头看他。 两只互视,画面竟有些美好。 — 驴车走到太阳落山才停下,冯蕴跃下车,便招呼阿楼和两个仆女将车上的吃食拎下来。 从营门开始,见人就递上两块肉干。 这时节,大营里难得开荤,冯蕴这一手很得人心,敖七感觉自己也很有面子,见人便说:箻 “吃吧兄弟。” 就好像东西是他的一样。 一些小兵看到他这般很是羡慕。 再尝上一块肉干,想到敖侍卫可能天天就有这样的好东西吃,更是舌头上都生出嫉妒来了。 美娇娘再次入营,沿路全是各色目光。 冯蕴低着头,在敖七的带领下,顺利见到裴獗。 “将军。”箻 冯蕴让大满和小满拎着食盒上前,将吃食放在案头,自己则是站在大帐中间,不远不近地看着他微笑。 帐子里有好一会是安静的,只有瓷具碰撞的脆声。 冯蕴能感觉到裴獗眼神里的锐利,敖七也能察觉到阿舅对他们的到来没有那么高兴。 但他都抱到鳌崽了,惹阿舅不高兴算什么呢? 女郎高兴,鳌崽高兴,他就高兴。 “将军。”敖七抱拳道:“女郎说节气来了,营里伙食粗糙,给你开开胃口,特地备好的膳食。” 这些日子在庄子里被冯蕴的伙食喂养,敖七白净了些,一双星眸更是明亮,站在冯蕴身侧的少年郎,比她足足高了大半个头,很有些鲜衣怒马的儿郎气概。箻 裴獗道:“你要见温行溯?” 冯蕴低头浅笑。 裴獗便是裴獗。 别人说得再是动听再是煽情,也撼动不了他分毫。 他会迅速的、冷静地看清本质。 冯蕴领下敖七的好意,朝他笑了笑,对着裴獗也不拐弯抹角,只盈盈一福,便道: “大兄有伤在身,我很是忧心,特来探望。”箻 见裴獗不语,冯蕴再又微笑,“将军惜才,早说过让我劝降大兄。所以,我今日便来了。” 不知是裴獗太想得到温行溯这个将才,还是冯蕴的软话和那些美食起到作用,裴獗没有多说什么,示意左仲。 “去拿令牌。” 负责看守温行溯的是左副将赫连骞。 左仲拿到令牌,这才带着敖七和冯蕴去暗房。 还没进门,冯蕴就心疼了。 大兄从小锦衣玉食,在齐军营里也是将领,何曾受过这般弱待。箻 那暗房里光线微弱,空气里有弥漫的霉味,油灯豆火,好似随时会熄灭。 人在这样的地方待久了,只怕什么意志都磨没了。 显然,这也是裴獗的用意。 但相比别的俘虏,温行溯的待遇已是极好,至少有良医问诊,两餐有饭。 “大兄。”冯蕴低低地唤。 温行溯原是躺在草席上的,背朝着房门,听到脚步也没有什么反应,冯蕴一到,他便猛地坐起转身。 “腰腰……”箻 “慢点!”冯蕴生怕他拉扯到伤口,待门打开赶紧冲过去,扶住她。 “不要着急,我就在这里,不走。” 又低头将食盒打开,不再让大满和小满代劳,而是亲手端出来,盛到白净的瓷碗里,摸了摸碗沿,亲昵地笑。 “仍是温的。” 温行溯眼窝深陷,盯住她只会笑。 冯蕴吸了吸鼻子,也跟着笑:“大兄最爱的面片汤,有肉汁哦,面粉用细绢筛过,很细嫩的,你尝尝。” 温行溯接过瓷碗放在地上,握住冯蕴的手,紧紧的,好似有千言万语,可话到嘴边,又只得一句。箻 “你怎么来了?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冯蕴摇头。 想笑,可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我有吃有喝有人侍候,倒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话说得很没有底气,一个身陷囹圄的人,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何照顾自己?但温行溯温和地笑着,好像没受一点委屈。 “我很好,腰腰不要操心兄长。” 他毫不掩饰的关切,在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里,深刻、锐利,悄无声息地传递给冯蕴,全是温柔。箻 二人静静对视,许久不说话。 可目光交接,又好似说了千言万语。 冯蕴突然低头发笑。 笑着笑着,喉头便哽咽了。 “没料到,我和大兄会在此处相见。” 温行溯抬起手想拭她的眼角,又想到自己的手很不洁净,于是将手收回来缩在袖下,低低地道:“不要难过。至少我们都活着。” 天灾人祸,战乱连年,无数人在默默死去……箻 冯蕴听懂了温行溯的安慰。 因而更是疼痛。 这是温行溯啊。 大齐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正直端方的信州守将,多少人崇拜、敬重的英雄,居然被裴獗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里,日复一日。 “大兄。”冯蕴突然张开双臂,像小时候那般看着温行溯,眼里带着水雾,双颊粉艳艳的:“我想抱抱你。” 温行溯愣住。 腰腰早就长大了,不是年少模样,且不说他是没有血缘的继兄,就算是嫡亲的兄长,还是要顾及男女大防的。箻 温行溯很是犹豫。 可腰腰那双湿漉漉的眼里流露出的不安,再想她在敌营里所受的苦楚,这些日子以来的孤苦、无助,他心疼得恨不能马上带他离开…… “腰腰,大兄无能。” “不是你的错……”冯蕴抬手捂住他的嘴巴,顺势半跪下身子靠上去,张开双臂将温行溯牢牢搂住,头埋在他的颈窝。 “大兄。” 第52章 谁走了心 温行溯的脸瞬间柔和下来。確 怀里娇躯全然信任的,不设防地靠着他,拥抱着他,温行溯外露的笑容下,一颗心疼得仿佛要撕裂。 “腰腰……” 温行溯慢慢抬手回抱冯蕴,掌心在她后背轻抚。 “别怕,大兄在的。” 他闭上眼睛,却听冯蕴道:“大兄,苟全性命为要,若将军以性命相挟,降亦无妨……” 这声音不轻不重,可以落入守卫的耳朵。 接着,冯蕴捏了捏他的后腰,温行溯便听到一个气息更低的声音,对他道:“我会想法子救你,大兄万务保重自己。”確 不等温行溯开口,她又略微大点声,“没有什么比活着更紧要了。大兄,你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了……” 吸气,她声音低低的,“你很重要,很重要。” “腰腰。”温行溯喉头一紧,只觉那温热的气浪撞击着他的耳窝,几乎要把他的理智撕开。 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换怀里的娇娘一世顺遂,喜乐平安。 身为男儿,还有什么是眼看着想保护的人受人欺凌,寄人篱下而无能为力更痛苦的? 温行溯很痛。 痛得两肋都绷紧了。確 这么好的腰腰,竟落入敌将的虎口。 “伤口痛了吗?” “没有。我已大好。” “你别想骗人。”冯蕴的嗔声带了点小女儿娇态,也终于有了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模样,那眼里的关心毫不掩饰的洒向温行溯,“我又不是没有见过大兄的伤?即便有濮阳医官,一时半会也难以痊愈。” “事以至此,兄长无所畏惧,只要腰腰……好好的就行。”温行溯胸膛剧烈起伏,肉眼可见的隐忍。 冯蕴听得眯起了眼睛。 大兄是存了必死之心吗?確 以他的骄傲,不会降。 他不降,裴獗便不会放。 “不要难过。”温行溯温和的笑着,拍了拍冯蕴的后背,不料冯蕴突然双臂缠过他的脖子,将他抱紧。 她没有说话,无声流泪。 温行溯一窒,胸腔里充斥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挫败感,他失态地将冯蕴拥入怀里,比方才更肆意,深深相拥,越搂越紧,好像忘记了身上的伤,又好似要把她揉碎,揉在怀里,揉入身体…… “腰腰,无论我生我死,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冯蕴心碎了。確 这句话,温行溯上辈子也说过。 在他领兵出征前。 冯蕴嫌不吉利,气得捂住他的嘴,让他把话收回去…… 谁知那一去,他竟然真的没有回来。 冯蕴咬紧下唇,吸着鼻子阻止即将奔涌而出的情绪,整个人靠在温行溯怀里,由他抱着,沉浸在前世和今生的情绪里,浑然忘了周遭的人…… 暗室无声。 门口的人也屏紧了呼吸……確 兄妹相拥不是很出格的事情,但这对兄妹不一样。 他们太俊美太好看,高大的囚犯将军和娇弱的艳丽女郎,一个满是破碎感的大男人和一个娇小可人的小娘子,画面怎么看怎么令人心潮澎湃,怎么看怎么觉得美好又遗憾,恨不得他们永远这样抱在一起才好。 当然,这样想的人不包括敖七。 敖七看得眼睛都绿了,心口发酸,恨不得将鳌崽丢过去阻止他们。 但他没有理由。 拳头攥了又攥,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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