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日那些人污言秽语调戏女郎,将军是容不得的。若不杀,也不知会把女郎的名声败坏成怎样……” 冯蕴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左仲被她的眼神吓住,迟疑一下:“将军说,只有死人才能闭嘴。” 冯蕴握紧了翦水。 “只有死人才能闭嘴”,这句话裴獗上辈子也说过。这不是为了维护北雍军的荣耀和李太后的脸面吗?她从未想过,有没有一种可能,如左仲的理解…… 裴獗杀人灭口,或有那么一丝一毫是为她的名节?罥 — 天黑透了,高温和燥湿却没有褪尽,夜里仍然很热。 冯蕴坐在长门院的窗边,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屋里的铜漏静静的。 鳌崽趴在她的苇席上睡觉,突然将身子滚过来,叼住她的衣摆往外扯。 冯蕴点了点它的鼻头,“安静些,晚点要带崽崽去打猎呢,我们要养精蓄锐懂不懂?” 鳌崽扑腾两下,继续拉扯她,嘴里发出呼呼的声音。罥 冯蕴疑惑地望向窗外,但见一个人影在梅林里悄然闪过。 谁?冯蕴心里一紧,摸了摸鳌崽的脑袋,抱起它放在苇席上,握住那把双刃翦水,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站住!” 靠墙的地方,一个僵硬而挺拔的脊背掉转过来。 冯蕴看着敖七那张拉长的俊脸,好似自己欠了他的钱没还似的,不免好笑。 “敖侍卫平常都大大方方地监视我,今日怎么偷摸起来?” “哼!”敖七眉眼桀骜,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难堪,就像被人揪住了小辫子似的尴尬,“女郎没说长门院我不能来。”罥 冯蕴观察着他:“我得罪敖侍卫了?” “没有。”敖七回答得硬邦邦的。 “那你莫非对我……”冯蕴原本想说“对我有什么误会”,不料话未说完,敖七像被什么东西蜇到似的,慌不迭地否认。 “没有。女郎不要乱想。” “???”冯蕴微微扬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敖侍卫想知道什么可以问我。对我不放心,就堂堂正正看守,不必如此……” 说完她朝敖七福了福身,掉头就走。罥 “女郎不识好歹!”敖七绝望地抓扯一下脑袋,对着冯蕴疑惑的视线,红着脸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我要是不守,女郎那天晚上……” 他话头打住,气氛古怪地凝滞下来。 冯蕴问:“哪天晚上?” 敖七双颊通红,下意识地隐瞒了裴獗夜探长门院的事情,“女郎醉酒那晚,行为着实不当。自己醉也罢,还放纵仆女一起醉,若有贼人闯进来,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冯蕴眼睛微烁。 怪不得敖七近来反常。 果然是她行为不端,轻薄了人家……罥 冯蕴深深揖礼,“是我轻浮了,请敖侍卫原谅则个。” 这个道歉温雅有礼又十分真诚,敖七受用,又脸红。 其实,她轻不轻浮与自己没有相干,可女郎给他道歉了,证明女郎很看重他。 敖七一想,语气几不可察的放低、放软,“此事不谈,就说今日,女郎去石观县,怎可背着我行事?若非我发现不对立马跟上,再回营搬来救兵,女郎眼下只怕已身首异处,又或是被哪家山大王抢去当压寨夫人了……” 冯蕴一听就笑了。 敖七的埋怨,她也有点受用。 被人关心总是愉快的。罥 她问:“敖侍卫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总能很快发现我,背着你行事了?” 敖七一愣,“为什么?” 冯蕴眉开眼笑,“傻子!因为我想让你发现啊。” 敖七瞪眼,“女郎在利用我?” 冯蕴似笑非笑,不承认,也不否认。 “有敖侍卫在,我很放心。” 敖七哑住。罥 一颗心忽冷忽热,酸酸甜甜,那些在胸膛里沸腾的,没有由来的愤怒和埋怨,被她一声“傻子”轻而易举地浇灭了。 敖七傻傻站着。 看着女郎走出梅林,一身宽袍帛带掩不住的婀娜,慢慢消失在眼前,又重新映在夜幕下的窗纸上。 她在和鳌崽撒欢,窗上的影子温柔又挠心…… 敖七走近窗户,想抓住点什么,又不敢抓。 影子淡淡。他不知为何要站在这里,更不知为何会怎么看都觉得不够,喉头那种焦渴感怎么都抚平不得。 情绪压在心头,他几欲爆炸…… 罥 第26章 声猫击焰 半夜里突然下起小雨,到凌晨时天空仍如一片浓墨般漆黑。凃 花月涧里灯火通明,廊灯的光线落在雅榭后的河水里,泛起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淳于世子喜爱洁净,起身就要沐浴,并且从不肯让人靠近侍候。仆从备好水就陆续离开雅榭下楼,守在外面。 整个两层小楼只剩他一人了,淳于焰舒口气,取下脸上的面具,将轻袍脱下,一并放在木施上,迈开长腿便沉入热气腾腾的浴桶,阖上眼睛。 半晌,耳畔咚的一声。 淳于焰猛地睁眼,发现一只土黄色的怪猫突然从房梁跃下,正巧落在它浴桶边的木施上,抓起他的衣袍飞快地拖走,速度快得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 “哪来的野猫……” 不对,这好像不是普通的猫——凃 淳于焰发现事态不对,起身拿起架子上的面具罩在脸上,正要追猫,腰线便是一凉。 “别动!” 淳于焰的注意力全在那只尖耳细腮的怪猫身上,猝不及防背后有人,贴上来的匕首冰冷冷指着他的,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揶揄。 “不要出声,不然整个花月涧的人,都会看到淳于世子这张从不示人的脸,以及……” 刀锋锐利的在他腰际辗转,淳于焰身子绷紧,脊背僵硬,声音带着咬牙切齿地笑。 “莲姬,这是要做什么?恩将仇报?” “我可不是你的莲姬。”冯蕴声音慵懒,察觉到淳于焰压抑的愤怒,她抿唇一笑。凃 “我要什么,淳于世子知道的。” “二十石粮食不够吃吗?莲姬胃口真大。” “世子也不小。” 冯蕴的匕首顺着腰线往下,一寸寸滑动,好像随时就会刺入肌肤,又好似在撩动什么,缓慢而执着在他腰窝游离,衣裙带出暗香阵阵,淳于焰眼睁睁感受着身体被激起层层疙瘩,也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那妖女面前难以自控地怒瞪偾张…… 他暗骂自己! 紧张成这样还要丢这脸。 深吸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流匪截道的事,与我无关。你要怪就怪自己,不该得宠于裴妄之,招来横祸……”凃 “哦。”冯蕴回答得轻描淡写。 “世子既然知道是谁要害我,那就算不得无辜。所以,我今日就算废了你,也不算过分吧?” 锋利的匕首已从腰线转到他的下腹。 滑动间,满是手起根断的危险。 偏生那女郎的声音,平静而温软,就像见惯世面的妇人,面对赤身男子没有半分的羞臊,说出来的话,字字柔和,又字字恐吓。 淳于焰气得头晕脑胀,恨不得转身捏死她。 可他不能,一动都不能动。凃 “你这女郎,到底知不知羞?” “比起淳于世子,我知羞得很。” 一根束腰帛带丢到桶上,半截沉入水里。 冯蕴道:“来,自己将双手绑紧!不然就废了你。” 淳于焰气极攻心,额头突突直跳,牙都快咬碎了。 “为了二十万石粮做到如此地步,你当真只是为了裴獗?” “照做!不要废话。”冯蕴笑。凃 那声音钻入淳于焰耳朵里的时候,锋利的刀尖也在他大腿根滑来滑去,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凉丝丝的,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张嘴将他吞噬下去。 “手别抖,我做便是。”淳于焰喉结滚动一下,咬牙切齿地瞪着冯蕴,手口并用,将自己的双手捆缚起来。 “很好。”冯蕴满意地笑了笑,又努了努嘴,“慢慢迈出浴桶,走回你待客的帐幔后……” 淳于焰恼怒,“好歹让我穿上衣服……” “不必。”冯蕴笑道:“还是坦诚相待的淳于世子,更让我放心。” 一个常年面具遮脸的人,自然不愿意将身子示人,对淳于焰来说,这模样落在别人的眼里,比杀了他还难受…… “冯氏!你最好杀了我,不然我……”凃 “乖乖走!”冯蕴匕首一滑,“不要左顾右盼,不要玩花样……” 说罢看一眼他那副吞了苍蝇般的表情,温声一笑,“你的速度不会快过我的鳌崽。就算我的匕首不够快,鳌崽的爪子,也可以让世子下半身……哦,没了。” 淳于焰吸气:…… 人人都说他淳于焰是疯子。 可冯氏女比他疯百倍千倍不止。 “也别太生气,更别想着怎么报复我。”冯蕴平静地劝他,“要不是世子太小气,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说来说去,全是世子逼迫的呢。” “你真是不怕死!”淳于焰咬牙骂斥。凃 那只偷走他衣袍的猫低吼一声,冷冷盯着他下腹,舔一下舌头,他身子便是一凉,当即闭嘴,半垂着眸子,当自己是死人一般,按冯蕴的吩咐坐到那日见她的软榻上。 “你可知得罪我的下场,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嘴硬的郎君,真不可爱。”冯蕴突然低下视线,像是好心大发般撇一下嘴,“或是世子想试试我这把匕首,给世子去去毛?” 疯子! 淳于焰咬牙切齿,身子颤抖一下。 “冯氏,你是在找死……” 嗯!冯蕴漫不经心地道:“在我死之前,会拉世子一起的……”凃 淳于焰听到她话里的冷气,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扭头看来,变了语气,“我可曾得罪过女郎?” 冯蕴凝目而视。 片刻她才低笑一声,“不曾。” “那你为何恨我?”淳于焰问。 冯蕴:“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淳于焰:…… 冯蕴又是一声笑,眼睛飘过他的脸上的面具。凃 身上一根丝都没有,再戴个面具,显然有些多余。 冯蕴好奇心起,手伸向淳于焰的脸,却见他眼里露出惊骇,“不要乱来!” 脱面具,难道比脱衣服更难忍受? 冯蕴嗤笑一声,“世子莫怕,长得丑的男人我见得多了。不会嘲笑你的。” 无论眼睛生得有多么漂亮,一个男子常年以面具示人,难免会让人猜想,他的脸可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缺陷…… 冯蕴纯粹好奇,取面具的动作有些轻佻,几乎没当回事…… 然而,面具从淳于焰脸上揭开的刹那,她整个惊住,面具从手上滑落仍然未觉……凃 两世才得见的这张脸,极其俊美。 这位云川王世子,微湿的长发披散着,长长的睫毛略微卷翘,嘴唇因为生气而抿起,五官精致,白晳过人,不仅有一张俊美得雌雄难辨的脸,身体也不是那种精瘦见骨的。该瘦的瘦,该壮的壮,恰到好处的比例,没有裴獗那么立体深邃,却有一种异样的美艳…… 冯蕴的视线由上到下,冰冷带笑。 “二十万石粮,我给你。”淳于焰受不了空气里那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冷寂,咬牙切齿,“我给你还不行吗?” 听冯蕴说话,他恨。 冯蕴不说话,只盯住他看,他更恨。 最恨的是自己不争气,在那样极致的侮辱和逼迫下,身体居然能爆发出反常的状态,兴致高昂…… 凃 第27章 疯中强手 “冯氏阿蕴,只要你放下刀,二十万石便是你的。”巊 长这么大,淳于焰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说过软话。 然而,他服软得到的,只是冯蕴不屑的一声冷笑。 “轻易相信男人的话,容易早死。” 匕首放下,她哪里还有命在?冯蕴不傻。 淳于焰脑子快要炸开了。 他今日遇到的,是他二十年的人生里不曾遇到甚至想都不曾想过的遭遇,世上竟有如此大胆的女郎,敢对他做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一个连面容都不肯示人的世子,上上下下都让人看光是何等屈辱?巊 淳于焰额头突突直跳,整个人处在崩溃的边缘。 “疯子!冯氏女,你真是个地地道道的疯子!” “我多谢你。彼此彼此吧。” “说吧!你到底要我如何做,才肯满意?” 冯蕴道:“很简单。等裴大将军到花月涧时,我要世子当着将军的面,亲口许诺二十万石粮,并签下文书。这样才能放心。” 好一个冯氏女! 淳于焰身上的冷汗顺着脊背淌下来,因为愤怒,身子更是敏感地呈现出勃勃生机,偏生那女郎毫不知耻,一动不动地看着,让他无所适从,身上像有万千蚂蚁在爬,越愤恨,越难耐。越难耐,越亢奋……巊 “我会杀了你的!” “不要以为有裴獗撑腰,我便奈何你不得……” “冯氏!本世子在此立誓……” “嘘!”冯蕴轻笑一声,匕首压下,“年纪轻轻就发誓,对寿元不好。再说,发誓又有什么用呢?灵山寺那么多菩萨都保不住寺院里那些冤魂的命。” 淳于焰冷笑,“你为他们抱不平?” “我不是女菩萨,懒得管那么多闲事。”冯蕴看他气得身子直抖,满意极了。 这辈子,她终于报了上辈子被淳于焰无端欺辱却无能为力的仇,于是言辞间更是极尽羞辱。巊 “淳于世子这身子……当真是妖得很呐。你看你,分明就是对我有情,诚心想要勾引我的……” 她似笑非笑,将上辈子淳于焰对她讲过的话,全都奉还给他,更狠的是,尖刀还有意无意往他要害一碰。 “果然好物……”见淳于焰俊脸臊得几欲滴血,她又沉着脸解释,“我是说我手上的刀……你看它多锋利呀,吹毛即断,削起东西来定是,嚓……” “冯蕴!”连名带姓,淳于焰快要崩溃了。 “嘘,小声点。”冯蕴低声提醒,“要是让你的属下听见,我便只有请他们进来一起观赏了……” 淳于焰:…… 他认命地闭上眼。巊 室内的温度好像更低了一点,他有些冷,从未有这么冷过。但那该死的冯氏女仍不肯放过她,言语带笑却毒辣异常。 “世子不用担心,这也并不是什么出挑的物什,比起裴大将军……也不怎么够瞧。我看过便忘了,记不起来的。” 冯氏女着实可恶! 敢这般羞辱他! 淳于焰双眼灼红,浑身滚烫。 “妖女!疯子!我必将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是吗?”冯蕴手腕微转,双刃翦水慢慢地滑动,寂静中,那蚂蚁般的爬痒令人焦渴难耐,淳于焰咬牙警告。巊 “不要乱来!” 冯蕴:“什么是乱来?这样,还是这样?” “冯氏,二十万石粮,我给你,你说怎么给,就怎么给。” “那世子还要不要杀我?” 杀!杀一千回,杀一万回。 淳于焰闭眼吸气,“不杀了……” 冯蕴眉梢低下,盯住他,“世子说我该信吗?”巊 女郎的呼吸落在脸颊,淳于焰耳朵红透,整个人仿佛要燃烧起来了,身子下意识发颤,不受控制,甚至有一种怪异的错觉,希望她不要离开,再靠近一点,亲近一点…… “世子怎么不说话?”冯蕴笑问。 “唔……”淳于焰万万没有想到,在女郎清香的气息落在耳窝时,他竟浑身窜麻,脑子里仿佛有根弦绷断,情不自禁地低哼出声。 同一时间,楼下传来仆从的声音。 “世子可是有事召唤?” “我听到楼上有女子的声音,有些不对,我们可要上去看看?” “世子在沐浴,哪里会有女子的声音?”巊 “世子该不会是……嘻嘻……” “可莫乱说。” “唤世子不应,我们还是上去看看为好。” 淳于焰脸上刚升起一抹希望,很快又变成了绝望,他的眼前是冯蕴那张极致美艳又极致无情的脸。 “不想让下人瞧到你这副丢人的模样,就告诉他们:你很好,无事发生。” 见淳于焰抿唇不动,她又缓缓笑开。 “当然,世子也可以大方呼救,告诉你的侍从,你不着寸缕被冯氏女持刀要挟,让他们赶紧来救你……”巊 “……” 淳于焰紧紧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沉声道: “本世子沐浴,擅闯者,死!” 一个死字是咬紧牙关发出来的,冯蕴觉得他想杀的是自己。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 重活一回,就想看这些衣冠楚楚的尊贵公子急得跳脚又无能为力的样子呢? —巊 淳于焰从来没有过这样难熬的时刻。 他期待时间过得更快一些,既希望裴獗快一点出现,又希望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这种复杂而漫长的等待中,无数次崩溃,想求冯蕴给一件衣物遮羞,又无数次告诫自己保持镇定。 不就是被一个女郎看了吗? 何足挂齿? 他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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