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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蕴娘是真记仇的人,睚眦必报。 — 冯蕴又逛了胭脂铺,成衣铺,首饰铺,然后在白河城里吃了东西,这才返回驿馆。 小满和纪佑比他们晚到一步,下午才带着金双和银双回来。 两姐妹双眼哭得通红,但落到这般田地,还能得到王妃相助,她们自是感恩戴德。 冯蕴没有多说什么,让小满带下去教导,务必熟知长门的规矩。祺 金双和银双两个,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小满又是准备衣服又是准备吃食,对待她们很是热情…… 下午雨雪停了,队伍定在明日卯时出发。 冯蕴怕冷,一个人窝在朝阳轩的屋子里抱着鳌崽烤火,看书。 黄昏的时候,庭院里突然传来一阵靡靡丝竹声,轻扬悦耳,仔细听来,又带有几分入骨的忧伤,落在耳朵里,不知不觉情绪便低落下来。 冯蕴放下书本,走出去观看。 庭院的回廊下面,人不少。祺 仆女小厮和侍卫,好些人围在那里。 金双和银双两姐妹,一个弹拨箜篌,一个排箫伴乐,半湿的青丝松绾成髻,两张极为相似的美人脸,清丽哀婉,楚楚动人,因为是双生姐妹的缘故,又格外添了一段勾魂处。 冯蕴看到纪佑、叶闯、林卓那些个侍卫都在观看。 几个仆女也是格外兴奋,不停叫好。 在长门,姬妾们一时兴起,也会弹唱娱戏一番,冯蕴并不禁止,甚至也有些喜欢…… 人生苦烦,有乐声相伴,方得快慰。 可今日她站在这里,看了片刻,脸上没有流露出半分笑意。祺 静默间,背后有脚步声。 冯蕴回头就看到裴獗。 他是从正堂过来的,负手立在冯蕴身侧。 冯蕴微微一笑。 “这乐声也把大王吸引来了?” 裴獗低头看她:“何谓吸引?” 冯蕴问:“不好听吗?”祺 那乐声婉转悠扬,节律恰到好处落在心上,令人动容。 她认为,即便是裴獗,也没有办法违心地否认,它不好听。 然而,她还是猜错了。 裴獗看一眼,便道:“我听不懂。” 冯蕴:…… 他面色冷漠,半点附庸风雅的愉悦都没有。 冯蕴觉得有点好笑。祺 就算不通音律,好不好也是听得懂的吧? 这男人在装。 于是她又笑着扬眉,“那大王看看,这两位美姬,长得可好?” 裴獗看一眼围拢的人群,“看不见。” 冯蕴:“那大王过去看一眼?” 裴獗扭头过来,盯住她的眼睛。 他没有说话,只是审视。祺 黑眸里的光晕凉凉的,看得冯蕴脊背酥酥麻麻…… 他突然开口,“蕴娘既然不喜,为何又要收留?” 裴獗从不干涉冯蕴这些事情。 可她这般行事,裴獗有些看不透。 冯蕴没有多说什么,微微勾唇,“不收留,就听不到此等惊才绝艳的曲子了。” 两个人说话的工夫,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存在。 仆女侍卫们,齐齐转头来行礼。祺 看到裴獗出现,金双和银双仿佛被吓到,赶紧停下,抱着乐器,朝他和冯蕴温声行礼。 “民女见过大王,见过王妃。” 裴獗懒懒看去一眼,不置可否。 冯蕴瞥一眼他浓黑的眉梢,轻声笑问:“你们弹的是什么曲子,听来甚是凄哀?” 金双抱着箜篌,雅致的小脸微微垂下,只露出饱满的额头,声音轻轻软软的,如黄鹂出谷,余韵动人。 “回王妃话,此曲名曰《将军令》,是民女跟汇通巷的柳娘子习得的,俗曲罢了,粗鄙不堪,让大王和王妃见笑了……” 冯蕴轻笑,“这般还叫粗鄙,旁人便不用活了。”祺 又问:“可有词?” 银双比金双胆大,听她再次发问,大着胆子抬起头来,一双明亮而伶俐的黑眸,在裴獗和冯蕴的身上来回打转。 “塞下饮马,忆故将军,惹旧愁缱绻……” 她轻声唱念,将一场大雪天的边塞战斗和将军横刀立马弯弓搭箭的英雄气概娓娓道来,顷刻便浮出盈盈泪意。 冯蕴击掌,“好曲,好调,好词。” 金双和银双齐齐拜下,“谢王妃夸赞。” 冯蕴瞥一眼裴獗,微微笑道:“你们继续玩耍,但夜里凉寒,要早些歇下,不可误了明日的时程。”祺 “喏。”众人齐齐施礼。 冯蕴捂着手炉便转身回了屋,裴獗跟着她进来。 她突然转身,一个不慎便撞到了他的怀里。 裴獗伸手扶住她,“小心。” 冯蕴揉一下撞痛的鼻子,“该小心是你!” “是我不好。”裴獗的认错来得猝不及防,冯蕴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耳窝一热,腰身便被他胳膊圈住,用力一揽,整个人往他坚硬的胸膛压了上去。 冯蕴轻呼,“大王别闹,他们都在外面。”祺 裴獗淡淡地抚弄一下她的鬓发,低头在她额头一啄,然后将她拦腰抱了起来,“音律本王不懂,治王妃的毛病,却有的是解药。” 冯蕴:…… 她身子失重,双手揽住裴獗的脖子,又下意识往窗外看去。 庭院里,一群人又嘻嘻哈哈地玩上了。 他们是真的喜欢金双和银双。 这也确实是两个讨人喜欢的小娘子…… 可是,明明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尚未婚配,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韵却与小满截然不同……祺 少女的美和少妇的韵,她们身上都有。 尤其是金双,一颦一笑一轻愁,稚嫩中夹带的是一种已为人妇才有的妖娆诱人之态。 这便是她起初不想收留她们的缘故。 冯蕴见过许多美人,当初冯敬廷选的二十个,没一个是逊色的,美得各有千秋…… 但奇怪的是,她从来不觉得她们有任何威胁…… 金双和银双的出现,兴许是时机不对,又或是她们的家人恰好在火灾中死于非命,引发了她内心隐隐的不安…… 第459章 一生一世 雪后初晴,冬日的天空苍凉高远,瓦蓝一片。秡 冯蕴不太清楚昨夜是何时睡过去的,迷迷糊糊醒来,身上像是被舂米的石杵捣过似的,自锁骨以下,弥漫出一片嫣媚的痕迹,酸涩不已…… 她叹口气。 昨夜里裴獗说,“怎会生得这样娇……” 在他心里,她总是娇气的。 但他也没有因此就饶过她,铺天盖地,就似采摘刚成熟的蜜桃似的,越是如此,越是要一口一口咬透,渗出汁来才好…… 冯蕴觉得很冤。 其实他说得不对,不是己方无能,而是敌方太勇。秡 就裴獗那样,再来两个冯蕴,只怕也吃不消…… 冯蕴推开窗户。 天色喜人,鸟儿在稀薄的晨雾中欢快地啁啾。 她整个人愉悦起来,刚要伸个懒腰,环儿便来禀报。 “平原县君求见娘子。” 濮阳漪脸蛋红扑扑的,像在胭脂里泡过似的,扭扭捏捏过来,先夸冯蕴气色好,再夸她衣裳好,最后开始局促不安地抠手心…… 冯蕴轻笑,“想说什么便直说。”秡 濮阳漪从身侧的仆女手上接过一个荷包,小声道: “我备了一个麒麟玉佩,自己打的络子,不知送给温将军,会不会礼数太轻?阿蕴,你快帮我斟酌斟酌,看看这个能不能入得温将军的眼……”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红了脸。 冯蕴明白那种小女儿的情思,笑着打开荷包…… 尽管有准备,还是被这块玉石之美所惊住。 上好的羊脂玉,质地湿润,细腻柔和,握在手上似乎还能感受到女子的体温和幽香,再看那精致雕工,显然是出自宫廷国匠之手…… “阿蕴,你快说,麒麟玉怎么样?”秡 濮阳漪有些迫不及待,很紧张。 冯蕴笑道:“好东西。要是送我的,就更好了。” 濮阳漪低头,从颈间掏出一个翡翠吊坠,“这是白马寺的袁方丈开过光的护身符,阿蕴,我送给你,保你岁岁平安。” 冯蕴方才只是玩笑,看她说得真诚,又是从脖子上取下来的心爱之物,哪里好意思收下? 她笑着推回去。 “与你说笑呢。” 濮阳漪的脸更红了。秡 冯蕴揶揄,“县君不用担心,礼随人。大兄喜不喜欢,要看送他礼物的人是谁……” 这话是老实话,濮阳漪却再次羞红了脸。 冯蕴从认识她到现在,从来没有见她这般腼腆…… 果然甜甜的爱慕,最是醉人。 “这份回礼,烦请阿蕴转交给温将军。有劳了。” “小事。”冯蕴笑道:“将来你们成婚,我便是头号功臣。有了孩子,你记得教导,没有姑姑就没有他们……” 濮阳漪哪里受得这样的调侃?秡 用力拍冯蕴一下,含嗔带笑。 “瞧瞧你都说的是什么,八字都没有一撇的事呢……” 冯蕴笑道:“以我对大兄的了解,这八字啊,已经有一撇了。” 温行溯这种人,怎会无缘无故送东西给女郎?还是给晋国大长公主的女儿平原县君? 他这么说了,就一定是深思熟虑过的。 虽然冯蕴对温行溯的情感转变也有些猝不及防,但她对这二人的结合是心存祝福的。 所以,这便开始替大兄筹谋起来。秡 “大长公主殿下,对此如何看?” 濮阳漪虽然已经二十出头,但是她的命运是攥在母亲手上的。 如果得不到大长公主的首肯,冯蕴可以断定,他们的感情不会顺利。 “我还不曾告诉阿母。”濮阳漪语调略带踌躇,看得出来,她对于自己的情感也是忐忑。 她顿了顿,咬下唇。 “还是等八字有一撇了,再告诉她吧。阿母为我操碎了心,我不忍再让她失望……” 冯蕴笑了下,点头称是。秡 濮阳漪看她当真不要护身符,又收回去,朝冯蕴行个礼,告辞离去。 外面车马辚辚,人声鼎沸。 小满走进来,看冯蕴一眼,脸颊便微微泛红。 “娘子,将要启程了,你可睡醒了?” 冯蕴看她害羞的样子,拢了拢衣裳。 “行李都准备好了?” 小满道:“仆女们早早便起身准备了,金双和银双也过来相帮,别看两个小娘子娇娇弱弱的,手脚快得很哩。”秡 冯蕴走出去,一群人正在将行李搬上平板车。 金双和银双也在。 姐妹俩很勤快,忙前忙后地张罗,手脚也麻利…… 冯蕴看到了一脸快活的纪佑。 生怕活多累美人,他一手拎一个箱笼,轻松放到车架上。 金双银双姐妹两个,道谢不止。 纪佑笑得见牙不见笑。秡 “上车吧,你们快些上车去。外面晒着,用不着你们……” 有那么多人高马大的侍卫,这些体力活,确实用不着细皮嫩肉的小娘子。 可金双和银双很是过意不去。 “我们得王妃收留,正该多使些力气,以谢恩人……白吃饭,不干活,如何心安……” 纪佑笑道:“王妃好心肠,怎会因这小事怪罪,你们要真有心,往后把王妃侍候好,也就是了……” 金双垂目道:“也不知我姐妹两个有没有福气侍候王妃。” 冯蕴虽然留下了她们,但她身边除了小满这个得用的仆女,还有环儿、佩儿几个,都是以前郡守府的旧人……秡 金双和银双是插不上手的。 纪佑明白她们处境尴尬,宽慰道: “你们无须刻意去做什么,只要忠心,总会有安身立命之处。” 金双缓缓施礼,微微脸红,“多谢纪大哥指点。” 娇娘害羞的表情,让纪佑心旌摇动,恍然间,口干舌燥,心跳快得跟什么似的,仿佛下一瞬,就要从胸膛里洞穿出来……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心疼她,怜悯她,那么地想……秡 那么地想保护一个女子。 一生一世。 - 冯蕴嘴角轻微地抿了抿,慢条斯理地上了马车,纹丝不动地靠在车壁,望着湛蓝的天空,也不知在想什么。 小满怕她累着腰,又抱来软枕。 “路途遥远,娘子靠在上头,舒坦一些。” 冯蕴没有说话。秡 车窗上的青帷是挂起来的,她看见裴獗过来了。 侍卫和仆女们齐齐行礼。 金双和银双也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落,没敢抬头直视裴獗。 叶闯低头走近,将踏雪的缰绳递给他。 气氛突然就冷凝下来。 方才的谈笑风生,因为裴獗的到来,消失了。 裴獗摸了摸踏雪的头,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冯蕴的马车。秡 “蕴娘。” 冯蕴隔着车窗看他,“天气这么好,大王想骑马便骑马吧。” 对他来说,蜷缩在马车里,不如骑上快马驰骋在野外轻松自在…… 要不是为了陪她,裴獗是一刻也不想坐车出行的。 裴獗胸口顿时一松。 无须他说,蕴娘便懂。 他嗯声,利索地翻身上马。秡 “驾!” 冯蕴看着男人挺拔的身影。 踏雪是车队里最高最壮最威风的马。 骑着踏雪的裴獗,剑眉星目,神情冷峻,一身铁甲身披大氅,矫健得就如天空翱翔的鹰隼,旋风般刮过车队。 这样的马蹄声,足以踏碎世间的任何一颗芳心…… 冯蕴突然想到金双和银双弹的那一曲《将军令》。 此情此景,竟与那曲调的意境惊人地重合……秡 “启程——” “启程了。” 有凉风刮过来。 冯蕴皱了下眉头,抱住双臂。 裴獗不在车上,只有小满陪冯蕴坐在马车上。 出了驿馆,阳光更炽烈了。 见够了冬日的阴冷,小满将车帘卷起,孩子似的透过车窗往外看,嘴角浮起若有若无的微笑。秡 天色青苍明媚,左仲骑着马护在马车一侧。 小满的位置,恰可以看见左仲的英姿…… “小满,我有些冷。帘子放下吧。” 冯蕴说完,没有听到小满回答,轻咳一声。 “小满!?” 她拔高了声音,小满受到惊吓般,愕然回头,撞入冯蕴戏谑的目光,脸颊突然通红。 她看得太投入了。秡 “娘子说什么?我,我没有听清……” 冯蕴看着羞涩的小满,突然想到裴獗的话。 左仲和纪佑,也该成婚了。 他们是裴獗的贴身侍卫,冯蕴当然希望把自己人安排到他们的枕边…… 婚姻的力量有多强大,她深有感触。 可以成全小满,又顺理成章让左仲成为“自己人”,她是愿意的。 “小满,你可知,大王要给左侍卫议亲了?”秡 小满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暗,哦一声,默默垂下眼帘。 “相看好了吗,哪家的女郎?” 冯蕴问:“你说,左侍卫适合什么样的?” 小满没有抬头看冯蕴的脸色,轻轻咬了咬下唇,喉头的声音极是不稳。 “左大哥配得上极好的,嗯,极好的……” 冯蕴没有说话。 凑近她,轻轻撩开帘子。秡 金双银双跟环儿几个坐在后面的板车上。 板车拉货,也拉人。 侍卫们骑马跟在马车的两侧…… 冯蕴是无意看的。 小满却忽地意识到什么,喉头哽住。 她看到纪佑频频回头看金双。 左仲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秡 平板车上,金双莞尔一笑。 表情不遮不掩,仿佛明媚了一个春天。 小满仿佛噎住一般。 “她们真美。” 冯蕴侧头看过去,微微掀唇。 其实小满也是顶顶好看的小娘子,只是她太稚气了,长得青涩又没心没肺,缺少那种诱惑男子的风韵,而世间的雄性……往往都会情不自禁地被散发着交丨配气息的雌性所吸引…… 第460章 着实销魂 冯蕴捏了捏她的脸颊,似笑非笑。滨 “小满这样的,才叫美哩。” 娘子这动作太宠溺了。 小满看呆。 半晌,脸颊泛起红晕。 “娘子最好看,谁也比不上我家娘子好看,花溪的美姬们比不得,金双和银双也比不得,不然也不会迷得大王晕头转向……” 她下意识地说着,像是在为自己打气。 “娘子,你教教我,怎么变美吧?就像你,像金双银双那样……”滨 小娘子很敏感,她虽不懂事,却也知道,女子的美不仅仅是五官和长相,还有别的东西糅杂在里面…… 她不懂,想求教。 冯蕴笑了笑,“等你再长大一些,成婚了,自然便懂。” 小满怔怔的。 她单纯的脑子很难消化这句话。 但她明白,左仲要议亲的含义。 他若娶了别人,从此她的相思,再无出路。滨 “娘子……” 小满慢慢地屈膝滑落在冯蕴面前。 半跪着,眼巴巴看她。 “你教教我嘛……” 冯蕴憋了这么久的笑,终是忍俊不禁。 “原来我们家小满想嫁给左侍卫啊?” 小满涨红了脸蛋,“我,我……”滨 “不想?”冯蕴逗她。 “……我想,娘子,我想的。”小满诚实地点点头,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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