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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 铁石心肠的弟弟都知道疼媳妇,墨水里泡出来的御史台主,竟不懂怜香惜玉?想怜惜的人,不是她罢了。 一家子进了屋,仆女上茶、端果点,冯蕴安排得井井有条。 裴冲皱眉看了片刻,示意裴獗屏退下人。賣 敖夫人道:“阿左和阿右也出去玩。” 大人们要说话,不让小孩子参与,阿左和阿右有心反对,无力抗拒,只好扯着冯蕴。 “舅母陪我们去玩。” 冯蕴微微一笑:“好。” 她是一个会察言观色的人,他们一家子要关起门来说话,她这个“外人”自然不方便在这里。 “走吧。”她牵着阿右的手,朝裴冲恭敬地行个礼,正要转身,手腕就被裴獗握住。 “你们自己去玩,舅母有事要做。”賣 他薄唇微抿,默默揽过冯蕴的肩膀,眼里透出一丝锐利的光。 冯蕴微微一怔。 她没有想到裴獗会将她留下来。 其他人也看了过来。 此时无声,胜似有声。 他们要商议什么,大家都知道的。 这是关乎裴家命运的谈话,越少人知道越好。不是自己人,最好是不要知道。賣 裴獗一个小小的举动,直截了当的告诉裴家人,这是他生死相随的妻子,是要跟他患难与共的女人。 屋子里有短暂的凝滞,小孩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敢再吭声,乖乖地被仆妇带了下去。 裴獗使个眼色,左仲和纪佑带着一群侍卫将花厅隔离起来。 裴家是将门之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再次入座,裴冲直截了当地道: “九锡之礼,不可受。” 裴獗没有表情,敖政微微点头。 敖夫人却很是不满,“为何不受?阿弟什么礼担不起,要不是有我们裴家,龙椅上坐的是谁还不知道呢……”賣 敖政看岳父表情不太好,冲她使个眼神。 敖夫人当即扫回去,“你瞪我做什么?” 她是将门虎女,性子素来刚烈,敖政却是世家出身,言行更为柔韧一些,闻声扭过头去,拱手对裴獗道: “老泰山所言极是。九锡之命,可谓是瓜田李下,阿獗正该避嫌才是。” 敖夫人道:“他们不就是赌阿獗不敢受吗?欺人太甚。朝廷给了,那我们就要,怕什么?” 敖政:“妇人之见。” 敖夫人不满,“这里可不止一个妇人,你骂谁?”賣 敖政让她噎住,又是新一轮的面红耳赤。 敖七看着父母,眉头皱了起来。 “阿父阿母,听阿舅怎么说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裴獗身上,裴冲也转过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李宗训这是要把你架到火上,我儿不要上当。” 裴獗问:“父亲认为,儿受不起?” 裴冲:“你受得起,但受不得。要是顺势而为,那就正合他意。”賣 敖政也跟着开口,叹息着规劝:“李宗训这老狐狸是在逼你,一旦受九锡之礼,往后他们就有话可讲了。而你呢?一个不慎,就会受人诟病,有夺权篡位之嫌……” 除非当真要做乱臣贼子,否则对权臣来说,“加九锡”就是试金石。 “该避的嫌,一定要避啊。” 裴冲看裴獗一眼,目光在冯蕴的脸上停留片刻,一声长叹。 “这些年你在军中,无论做什么决定,为父从不干涉,你可知是为什么?” 裴獗不开口。 敖政扯了扯唇角,笑着道:“阿獗做事有分寸,从来不用人操心。”賣 说罢瞪了敖七一眼。 “反倒是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火上浇油,大事上,尽会添乱。” 敖七眼皮微微一跳,没有吭声。 敖夫人道:“哪里就添乱了?小七就算冲动了一些,那也是为了救人,何错之有?丢人现眼的明明就是李桑若那疯妇!除非世人都眼瞎,不然谁该被诟病,不是明摆着的事吗?允许他们泼脏水,不许我们吐唾沫,什么道理?” “糊涂!”敖政听她的话,吓得心惊肉跳。 他这个夫人,比裴獗的反心还重。 要是让她见天在裴獗面前吹风,那还了得。賣 “台面上的事情,谁不知情?真相如何不紧要。除非裴家当真要将百年清誉都抛之脑后,否则,这一耳光,就得生生挨着……” “宵小伎俩。”裴獗冷声,“他敢给,我受又何妨?” 几个人脸上都是愕然一片。 不论是裴冲还是敖政,敖夫人甚至敖七,私心里都不认为裴獗要铁了心跟朝廷作对的。 他们都很了解他,跟濮阳九的想法也差不多。 裴獗性子冷,但心热,为大晋江山鞠躬尽瘁,从无懈怠,可以说忠诚无两,怎会为这点小事,就真的起兵造反? 造反这个词,在裴家人心里,甚至没有存在过。賣 裴獗平静的话,令人大为意外。 这次,就连敖夫人都垮下了脸来。 “阿弟,你可不要犯糊涂啊。”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条路,九死一生,风光到头的没有几个。 她见裴獗冷脸不语,着急地伸手拉他一把。 “给他们一点下马威就行了,有了这次教训,想来那疯妇以后也不敢再胡作非为。那什么九锡,要也无用,不如咱们听阿父的话……”賣 “阿姐,我没有退路了。” 裴獗压着声音,低低道:“李宗训心胸狭隘好猜忌,一旦起了忌惮之心,断不会消除。宿怨已成,非我所愿。” 说罢,他轻掸袍角,眼底黑亮深沉。 “九锡之命。他给,我就受。” 一席话说得轻描淡写,可显然是他思虑许久才下的决定。 权臣的巅峰便是受九锡之礼。 其后,除了天子禅让,还有什么可许?賣 第299章 其乐融融 当日晌午,裴家几口留下来用了午食。翉 温行溯前来作陪,一家人饮酒说话,其乐融融。 在席上,裴家人轮流敬温行溯这个大舅哥的酒,商议跟亲家见面的时间,诚意满满。 温行溯君子端方,礼数周全,很是替冯蕴长脸。 在阿左和阿右的吹捧下,冯蕴也是开心地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弄了好些酒菜。香酥焖肉,醪糟排骨,清炒冬笋,还有一个驴打滚,满足大人的口味,又做了一些小孩子喜欢的零嘴点心,什么麻团乳糕豆儿饼,哄得两只小的合不拢嘴,舅母长、舅母短,恨不得黏在她的身上。 饭后裴獗、敖政去书房里同裴冲说话,敖七抱了鳌崽来找冯蕴。 “上次在花溪村吃过的炙肉,味道极好。以前从不曾吃过那样的,我还跟阿公吹嘘过,舅母炙肉一绝,要是再能吃上,怕是要美死了……” 冯蕴正在思考晚上吃点什么,冷不丁听到敖七的话,打开了思路,回头便是一笑。翉 “好,晚上做炙肉来吃。” 一个灿烂到极点的笑,如撞在敖七心里。 心窝突突乱跳几下,他红着耳根,咽一下唾沫,快走几步,巴巴凑到她的跟前。 “舅母……” 冯蕴嗯声,坦然相望,“怎么了?” 敖七盯着她的眼睛,“鳌崽会冷吗?” 冯蕴嘴角微微一抽,看那么大一只鳌崽被他抱起来,笑着摇了摇头。翉 “不冷吧。它皮实。不怕寒冷。” 说着便收回目光,叫来厨娘吩咐备菜。 她长得纤柔娇软,做起事来却雷厉风行,敖七看着她忙碌,好像忘了自己似的,目光有些失神。他知道自己不是阿左和阿右,不能像小孩子似的缠着她,会遭人闲话,也知道自己该离开,不能再目不转睛地看。 可爱慕一个人,藏不住。 没有看到她的时候,思念是煎熬,看到她在面前,却什么也不能做,更是身子虚软,心慌得无以复加。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不曾因为时间的推移和身份的改变而变淡,反而愈加浓烈,恨不得倾心相许。 他嘴唇紧紧抿着,手绷得僵硬,鳌崽有些不舒服,从怀里一跃而下。 冯蕴这才察觉到他在旁边看,回头怔了一下。翉 “你……还想吃什么吗?” 敖七喉头一动,脊背上就似有毛毛虫在爬,浑身瘙痒得很。 他想像鳌崽一样跑开,可那两条长腿就是迈不开。 “没有……有,就是……” 敖七涨红了脸,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那个炙肉,可不可以多……多放点盐。” 冯蕴狐疑地眯了下眼,“上次没盐吗?”翉 “有的。”敖七下意识紧张,明明没做什么,却像干坏事被人抓到短处似的,面红耳赤,“我喜欢吃咸口,味重些更好。” 他本是个开朗的性子,可因为对舅母有那样背德的想法,又是难堪又是难受,不自觉地便红了眼睛。 “其实,只要是舅母做的,我都喜欢。” 一句话像小石头投在湖里,不轻不重,恰起涟漪。 冯蕴想听不懂都难…… “阿右,你长兄幼不幼稚?”她低头摸阿右的脑袋,转移话题,然后把两只小的交到敖七手上。 “你带他们去玩吧,我得忙一会子。”翉 阿左和阿右不肯,嘟起嘴便埋怨。 “阿兄讨厌,跟我们抢舅母……” 他们觉得自己玩得好好的,阿兄来了,舅母就不带他们了,这才嘟囔嘴巴。 本是无心的话,可敖七听得心惊肉跳,下意识看向冯蕴。 幸好,冯蕴没有留心似的,只轻笑一声。 “不是想吃八宝雪片糕?你们在这里,我怎么做?快去。” 敖七可算是把两只小的弄走了。翉 冯蕴朝三兄妹的背影看了一眼,摇摇头。 等她安排好夜食,回去更衣,仆女努了努嘴,告诉她。 “敖夫人过来了,在等夫人。” 冯蕴颇有些无奈,“上些茶水果点去。” “喏。” 花厅里,敖夫人还在打量。 冯蕴不是一个会亏待自己的人,温行溯对她又格外大方,什么好的都往她屋里搬,春酲馆的住所里,精雕描金,巧匠打造的物什,一应俱全,便是中京最豪奢的人家也不过如此。翉 “夫人找我有事?” 冯蕴亲手奉茶,礼数周全。 敖夫人客气一番,沉吟道:“阿獗是我看着长大的,阿母去世得早,说一句长姐如母,弟妹不会觉得我僭越吧?” 冯蕴笑道:“我知情的,阿姐十分照顾夫君。” 敖夫人摇头苦笑,目光里添了几分慈祥。 “可惜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我想再照顾,也有心无力了。” 相处半日,她对冯蕴的看法改变了很多,但心底的恐慌,却没有减少。翉 如果冯蕴当真是一个不学无术只会勾引男人的妖女,她相信自己的儿子,即使一时迷惑,也早晚会清醒过来。 可冯蕴并非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她太出挑了。 这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可堪匹敌的人。 崔稚在她面前,只怕三个回合不到,都得落荒而逃…… 有珠玉在前,小七的心,如何才收得回来? 唉!敖夫人搓了搓隐隐作痛的额头。翉 “你跟阿獗成了婚,是正经夫妻了,有些话,我便不藏着掖着,开诚布公地给你谈……” 冯蕴点头,“阿姐直说无妨。” “方才我都看见了,小七很喜欢你这个舅母。” 冯蕴略略踌躇一下,抿唇不语。 “天底下当娘的心,都一样。无非盼着子女安康美满……”敖夫人说到这里,又是一声无奈地笑,“我说这些,你可能不太理解。等你将来做娘了,就明白为母之心了……” 冯蕴温声说:“阿姐是想说,小七和崔四娘子的婚事吗?” 敖夫人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坦然,脸上流露出几分犹豫。翉 “我管不了自己的儿子,想让你替我拿个主意。” 冯蕴眼皮微垂,“我能拿什么主意呢?” 敖夫人瞄冯蕴一眼,“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是极惯孩子的娘。要是他心里头的人,不是不该肖想的人,随便瞎的,瘸的,丑的,还是什么,我都不阻挡,只要他高兴……” 冯蕴笑一下,不知说什么才好。 敖夫人一瞬不瞬地盯住她,满脸失意,“我来找你说这个,其实是没脸没皮,不会做人。可属实是无奈了,还望弟妹不要怪罪……” 冯蕴微笑,“我只怕帮不上什么忙。” 敖夫人目光复杂,自说自话,“无论如何,我也不想他们甥舅间闹出什么不愉快。阿獗嘴上不说,可心里头清楚得很。他给我留了体面,我这个当姐的,不能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翉 冯蕴神色不改,“阿姐希望我怎么做?” 敖夫人盯着她道:“劝一劝小七。让他死心,娶崔稚。” “抱歉。”冯蕴思虑一下,“我做不出这种事,也说不出这种话。” 抿着唇,她好一会儿才出声。 “他应当自己决定,要跟哪个女子共度一生。” 敖夫人怔了怔,正要说什么,敖七过来了,快步走到敖夫人面前,脸色沉沉地对二人行了个礼。 “阿母,我有话同你说。”翉 敖夫人一时有点尴尬。 她来找冯蕴,其实是没有恶意的,可这小狼崽子眼睛里愤愤的,全是不满,就好像她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似的。 冯蕴忙不迭起身,笑道:“我去看看灶上,你们说话。” 敖夫人客气地回礼,待冯蕴离去,当即垮下脸,看着敖七。 “你要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吗?这么不知好歹,小心你阿舅收拾你。” “我怕什么?”敖七盯着她,“阿舅才不像你,成天想着给我塞个女子,好了却心事,从来不管我愿不愿意。” “你……”敖夫人的头更痛了,压着声音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你好,你是想阿舅生起气来,剥你的皮吗?”翉 敖七望着她。 望着望着,突然失笑。 “要真是那样,也好。儿子便不用再挣扎了。” 少年俊美,黑眸点漆,朝母亲揖一礼,大步离开。 敖夫人望着那挺拔的背影和桀骜的姿态,又气又急,找到敖政便劈头盖脸地数落。 “看看你教的好儿子,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下好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敖政晌午同温行溯饮了两杯,正为裴獗的事情满心焦虑,闻声便是互呛。翉 “我就知道,什么事到最后都是我的错。” 两口子背着人,大吵一架,恨不得弄死对方。 等到出现在人前,又似一对恩爱夫妻,带着阿左和阿右,吃冯蕴精心烹饪的炙肉,赞不绝口,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半夜里,裴家人才尽兴离开。 车驾一出春酲馆,无数探子的消息便飞往了四面八方。 他们在春酲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没有劝服裴獗无人知晓, 但次日,裴冲的请罪折子就递到了翠屿,递到了晋太后李桑若的面前。翉 洋洋洒洒一大段,大意是自己在战场上受伤残疾,已多年不问家中之事,对儿子管教不严,也约束不了,有负皇恩。 “全是废话!”李桑若有些恼恨,又极是失望。 她想让裴冲说服裴獗,可他这些话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敷衍。 “我看他分明野心勃勃,不甘为臣。也就是残废了,要是腿脚灵便一些,只怕早就兴兵造反,想取而代之了!” 唐少恭看一眼她的表情,“下旨加九锡,便知其意。” 李桑若咬牙切齿,下定决心。 “一切但凭父亲做主。”翉 第300章 雪夜惊变 夜深风重,层层雪花如同卷起的白浪,呼啸着、撕吼着,狂乱地将信州城笼罩其中。坕 春酲院的灯火,映在女子白皙的脸颊上,夜色幽然朦胧。 冯蕴坐在木案前,旁侧的小暖炉炭火红亮,温着一壶热酒,温行溯坐在她的面前,中间堆放的全是账本,墨迹未干的黄纸上,凌乱地写满了数字,还有散落一地的铜钱、金银和首饰。 温行溯看着有些发笑,轻叹一声。 “大晚上的,你这是备年货吗?也未必太心急了。” “有备无患。”冯蕴拔拉一下算盘,抬眼看他,“往后还有年年月月呢,那么多人吃喝,心里早早有了章程,遇事才不惊慌。” 温行溯面色凝重起来,“裴獗要做什么?你又要做什么?” 冯蕴不瞒他,笑眯眯地应。坕 “能做什么?他替天子放牧,我便放牧于他。” 裴獗是半个时辰以前走的,换上侍卫的衣裳,只带了左仲一个人,偷偷从角门离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今天裴家来了以后,朝廷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 在他们的预计里,朝廷无论是妥协加九锡之命,还是用更强硬的手段,直接派将领接管北雍军,褫夺裴獗兵权,暴风雨都将会来。 他们要做好万全准备,以变,应大变,应万变。 冯蕴当时笑着送裴獗出门,淡定而从容。 他走了几步,又回来,将一把修长的苗刀递给冯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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