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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冯蕴打开瓷瓶,认真叮嘱阿楼和常大才两个,如何互相上药。蟄 阿楼羞愧,“我没有办好差事,不该吃饭。” 冯蕴看他那一副瘦骨伶仃的样子,哼笑,“不吃饭怎么把身子养起来,怎么为我做事?” 听女郎温柔说笑,阿楼更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下人房,不该是贵女踏足的地方,但女郎来看他了,还为他带来了吃的和疗伤用的。 他觉得自己无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冯蕴看穿他的心思,平静道:“这次差事你们办得很好,挨了打,但换得了二十石粮。觉得值么?” 常大才傻乎乎地笑,摸着伤口大喊值得。蟄 阿楼仍是蔫蔫的,耷拉着头。 十八九岁的年纪,心性最是脆弱,冯蕴耐心地道:“你不是以前那个太守府里打杂跑腿的小厮了,是我冯蕴的楼管事,要多见些世面,多练练胆子,自己强大起来。为这点小事就哭鼻子,回头我就发卖了你。” 阿楼抬高眼,觉得自家女郎身上好像在发光。 “我才没有哭鼻子呢……” 冯蕴失笑,点点头,准备走。 “行,你们歇两日,我还有要事让你们去办。” 阿楼和常大才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兴奋的光芒。蟄 身上受着伤,但不觉得痛,心窝就像燃着一团火,有使不完的劲。 跟着女郎日子有盼头,受点伤,吃点苦,算得了什么? 第16章 梅令部曲 冯蕴难得睡个懒觉,日上三竿才起身,等她梳洗出门,意外地发现敖七没在外面。曱 平常敖七防她就像防贼似的,走到哪里跟到哪里,今日不见人,冯蕴有点奇怪,但她没有多问。 少年郎总有许多古怪,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 “佩儿,把灶上的饭食给女郎端来。” 韩阿婆怜惜她就像对待眼珠子似的,笑吟吟交代仆女端饭食。 一碟猪肉脯,是冯蕴在乞降前三天囤积的,一碗粟米粥,照得见人影,还有一个胡饼,烤得生硬,难以入口。 但这已是极好的伙食。 让冯蕴意外的是,佩儿端来了一碗蜜炖煎鱼。用醋蜜盐浸渍,油煎时放了存放的橘皮,切得细碎的,很香、很独特。曱 冯蕴许久没有吃过这般美味了。 唾沫分泌比她想象的快。 “鱼是哪里来的?” 韩阿婆笑弯了眼睛,“敖侍卫为了捉鱼,差些把后院的池塘掀了。” 太守府的后院有一口小池塘,因为冯敬廷爱垂钓,塘水凿得很深,里头有从前养的鱼,但没有工具打捞并不容易…… 韩阿婆感慨,“府君烧尽粮仓,倒是留下了一口鱼塘……” 一碗蜜炖煎鱼,是眼下的安渡郡难得的珍馐了。曱 冯蕴笑道:“有余下的,给大家伙加个菜吧。” 韩阿婆也跟着笑,“敖侍卫在水里扑腾好半天,就抓上来三条。一条给你吃了,另有两条养在缸里,哪里舍得给下人吃呀?便是那塘里的,敖侍卫也吩咐了,不许人动它,说是救命的时候再用。就叫那什么……望,望鱼止饿。” 望鱼止饿? 冯蕴想到敖七说这话,扯了扯嘴角。 “不用事事听他。回头想法子把大的捞起来,鱼苗养着便是。就那么大点的一口塘,鱼多了,也是鱼吃鱼……” 长得俊俏的少年郎有天然的优势,韩阿婆怎么看敖七,就怎么欢喜,一股脑在冯蕴面前说他的好。 末了,见冯蕴眉头微锁,这才换了个话题。曱 “也不怪敖侍卫紧张,听说,城里半数以上的人家都断粮了,柳枣巷的树皮都快刮尽了。今早,东角门那头哭得摧心剖肝的呀,我找人去打听,原来是春娘家的小女儿饿死了……这安渡,眼下就是一座死城。再这般下去,会饿死更多人……” 冯蕴端起碗来,默默喝粥。 她食量不大,七分饱便停筷,剩下的让她们分食了。 小满吃得很满足,“要是每天都有鱼有肉就好了。” 韩阿婆骂她,“鱼摊肉店早关了门,猪叫声都听不到,哪里来的肉?贪嘴奴儿别做梦。” 冯蕴笑了笑,不置可否。 城里肯定有人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曱 不仅米店面店会有存货,富商豪户家里底子更厚,大战当前,他们怎会不做准备?又不是人人都像冯敬廷,一把火烧了走人。 冯蕴心下有了盘算。 “小满,让府里人半个时辰后,青山堂听令。” — 冯蕴是府邸里这些人的主人,但府邸不是她的。 一个弱质女郎当家,仆从内心难免会生出轻视来,即使这人是救命恩人,但女家主太过随和,下人就难免松懈。 冯蕴很清楚这一点。曱 “把大家召集到青山堂,是要和诸位谈谈,世道危艰,天下难得太平,你我蝼蚁当如何生存?” 下人都在走神,望着她呆呆的。 冯蕴没听到回答,让小满拿筷筒来。 “大家看仔细了。” 下头嗡嗡议论,不知这行事古怪的女郎又要做什么。 冯蕴垂着眼,从竹筒中拿出一根筷子,用力一折。 筷子断了。曱 青山堂上全是疑惑的目光。 冯蕴一言不发,再从竹筒里拿出一把筷子,约莫十来根,捏在掌心里。 “一根筷子,一折就断。那一把筷子呢?无数根筷子在一起,谁人能轻易折断?” “折不断,折不断。” “那你们可品出什么道理来?” 仆从并不爱动脑子去思考问题,主子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但十二娘的话很有嚼头,有人开窍似的,大声道: “一人死,抱团生。”曱 “一箸可折,十箸不屈……” “劲往一处使,齐心协力,大事可成!” 对生存的渴望是天性,青山堂里七嘴八舌讨论得很是热闹。冯蕴满意地看着,等大家说够了,这才从桌案后起身,站起来大声道: “大家要做抱团的筷子,就得守筷子的规矩。不是守许州冯氏的规矩,而是我安渡冯蕴的规矩。” “诸位跟着我好好干,不说大富大贵,吃饱穿暖不成问题。我冯蕴在此立誓,从今往后带领大家奔好日子,不再饿肚子。” 冯蕴从大牢里捞出来的那些人,有仆女杂役,有郡太守府的属吏,整整五十来号人。 兵荒马乱的世道,没有私兵难以自保,需要用人的时候也很不方便。冯蕴拿来名册点了一下,三十五岁以下的青壮男丁,共有二十九人。曱 她大笔一挥,给这支部曲,取名叫“梅令”。 然后,交给从前郡太守府的武吏邢丙来训练。 邢丙是兵曹家出身,冯敬廷在时,他曾掌太守府的巡查和护卫。因为在安渡郡娶妻生子成了家,没有同冯敬廷南逃。 冯蕴认为一个丈夫在生死关头,没有抛妻弃子自顾自逃命,就是有担当的男儿。 交给邢丙,她很放心。 邢丙却错愕不已,“女郎信俺?” 冯蕴没什么不信的。曱 但她知道,这些人未必信她冯蕴。 “你只管让大家每天吃饱,身子骨练好,有令听从。旁的事,不用操心,交给我。” 青山堂议事结束,众人恹恹地散了。 “吃饱,谁不想吃饱呢?可粮在哪里,拿什么来吃?” “府里这么多张嘴巴,那两车粮,能吃几日?” “十二娘年岁小,没经事,只怕是有心无力。众人面前夸下海口,做不到,恐要受人嘲弄了……” “家家户户都缺粮,留下来就是挨饿。不如我们带女郎一逃了之?女郎救我等性命,我等有一口吃的,也不会让她挨饿……”曱 “都给俺闭嘴!”邢丙挎着大马刀走过来,威风凛凛。 他长得高壮又是吏员出身,比杂役和兵丁身份高上许多。 这群人怕他,登时悻悻归队。 “站好!”邢丙虎目一瞪,“给俺把腰挺直,头抬起来!” 邢丙拿着两块木牍,那独特的梅花印迹,一看便是出自冯蕴的手。 上面是给这支梅令部曲定下的规矩,详细到几点起、几点歇,操练几时,工钱几何,休日几天。 邢丙其实不明白十二娘为何写这些。曱 这些人大多是家仆,注的是主家的户籍,祖辈都是许州冯氏的仆役,为家主做事本是分内的事。 但十二娘坚决要和许州冯氏割席,改换门庭,另立规矩也应当。 虽然现在工钱买不到什么,十二娘允诺的前程更摸不着也吃不着,但邢丙瞧着却别有一番滋味…… 小女郎有魄力,很不一般。 “全员看齐,整备操练!” 梧桐树下,冯蕴抱着鳌崽看了片刻,转身回长门院。 她不仅给梅令部曲计算工钱和许诺休日,对其他杂役也安排了一套规矩。曱 分工不同,付出不同,所得就不同。 干活才有饭吃,这就是她安渡冯蕴的规矩。 “鳌崽!”敖七冷不丁从梧桐树后出来,把正在脑子里盘算的冯蕴吓了一跳。 鳌崽更是背毛炸开,嘶一声凶巴巴盯住他。 “本家兄弟,急什么眼?”敖七伸手想去摸鳌崽的头,不料鳌崽身子一缩,速度极快地扑过来,蹬上他的肩膀,就要下爪。 “鳌崽!”冯蕴厉色一喝,制止了它。 鳌崽不满地跳下去,三两下窜到梧桐树上,虎视眈眈盯住敖七,很是警觉。曱 敖七哼声,将背在身后的手拿到前面,“不识好歹的东西。” 那是一条用稻草系着的泥鳅,活的,很肥,“给你的。” 泥鳅丢到鳌崽的面前,冯蕴说一声“吃吧”,鳌崽才跳下树叼住它,转到院角的花台后,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冯蕴发现敖七的裤腿上有泥,朝他欠了欠身。 “多谢敖侍卫捉鱼捉泥鳅。只是……鳌崽幼时受过伤害,十分怕人,你莫要再动手摸它,小心伤了你……” 幼时受过伤害…… 敖七听人说,她也受过。曱 看她一眼,敖七没说心里的话,而是嗤一声,那股子倔劲又犯了。 “谁稀罕摸它?” 冯蕴眉色不动,笑了笑,不跟他呛。 敖七喉结滑动一下,自己找台阶下来,“那个……府里粮食是不是不够吃了?我差人回营去找覃大金……” “不必。”北雍军什么情况,冯蕴很清楚。 她再次谢过敖七,轻声道:“府里的事,我自有主张,不会饿着敖侍卫的。” 整整两天,长门院大门紧闭。曱 冯蕴把应容找过来,又将能做女工的仆女仆妇召集在一起,不知道在里面忙碌什么。 到第三天夜里,邢丙的梅令部曲就领到第一个任务。 “换上夜行衣,潜行出府。” 第17章 盗亦有道 城东大斜坡的王典是安渡郡数得上的豪户。朗 北雍军进城那天,王典吓破了胆,马不停蹄奉上孝敬。粮食、布帛、田地、珠宝,拉了足足十几车,足见诚意。 晋国入主黄河流域以来,不像齐国那样依赖门阀世家,但仍然会给世家大族一些特权和优待。 这是大户的生存之道。上了贡,保全了家人性命,王典才稍稍放下心来。 “论簿阀,我曾祖与太原王氏本是一支,乃今世大族,贵于颍川陈氏,更不说许州冯氏了。可齐朝立国二十余年,我受本家排斥,朝廷亦不肯重用……反倒是冯敬廷那老狗,娶个颍川陈氏的后妻,又攀上兰陵萧家,借势高升……” “王公屈才矣。好在朝代更迭、何人当政,都得拉拢世家。等局势稳定,王公托人举荐,看能否出任郡守……” 深夜的王家灯火通明,王典跪坐在花梨木案前,正和食客清谈,数落冯敬廷的小人行径,外院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流匪来了……家主,不得了啦,流匪来了……”朗 一个家丁冲到檐前,慌不择路。 “流匪、流匪绑了大郎君要家主出去说话……” 王典脑子一热,差点昏厥过去。 王潮是他的嫡子,心尖尖上的肉哇。 自从北雍军进了城,一些安渡原本的守军便原地落草,潜逃民间。为饱暖,难免会流窜盗抢,但大户都有家兵,一般流寇盗匪不敢入户。 王典不敢相信,有人会把主意打到王家头上。 “北雍军都敬我三分,哪一路流匪如此胆大包天?”朗 院子里,一群黑衣黑裤黑巾蒙面的流匪,约莫二十来人,大刀明晃晃地架在王潮的脖子上。 王府的大郎君衣裳不整,薄薄的袍子下是光着的两条腿,叫着“阿父救命”,另外有一个同样衣裳不整的女子,是王典的爱妾单氏,低垂着头,身子瑟瑟发抖。 这阵仗,让王典有点发晕。 “尔等好大的狗胆!还不速速放了我儿……” “王公。”一个压低的声音从蒙面流匪后面传来。 王典看过去。 这人蒙着黑巾,体形纤细,比其他流匪瘦小许多,不料却是匪首。朗 “今日某能轻易捉住令郎,多亏了王公的宠妾。若非他二人夜下苟且,支开守卫,某也不会这么顺利。” 王典方才看到那情形,已有不好的预感。 但家丑不外扬,他不好相问。 现在当着家兵和杂役的面说出来,他老脸通红,一口恶气上涌,整个人摇摇欲坠。 匪首踢一脚趴在地上的王大郎君,冷眼冷声。 “子淫父妾,泯灭伦常。这人一旦贱了,就不值钱。王公要是不肯赎他,某不勉强,只要给存粮的三分之一,就帮王公清理门户,杀了这孽障。王公要是舐犊情深,那代价就不同了——嗯,至少得出你家存粮的一半。” “畜生!”王典啐一声儿子,借机四下观察。朗 流匪约莫二十来人,而他府宅里的家兵有三四十号人。再有,北雍军夜间会四处巡逻,流匪未必敢明目张胆的杀人—— “王公在思量什么?”匪首又说话了,“穷寇末路,有什么不敢做的?王公,某耐性有限。” 说罢,匪首冷声沉喝,“把人拎上来。” 只见两个脏污不堪,脸上几乎看不出模样的男子被流匪拖到前面,他们残破的衣裳下,伤痕清晰可见,好似被人毒打折磨过一般。 “这是城南徐家的两位庶出公子,运气不好落到某的手上。徐父有十几个儿子,不肯出粮来赎……” 匪首不动声色地介绍完来人的身份,不轻不重地道: “留着无用的人,剁了吧!给王公开开眼——”朗 黑衣流匪并不应声,就像没有情感的木头,不等声音落下,两把三尺长刀就猛刺下去。 “啊——啊!” 惨叫声划破夜空,两人倒在地上,双眼睁得老大。 暗色的鲜血,从他们的身体里流出来,狰狞可怖,俨然死透了。 王典变了脸色,闻讯而来的王夫人更是哀叫一声,当场跌坐在地,求着王典救子…… “好,好好,我赎,赎……” 王典没想到流匪真敢杀人。朗 大郎再不争气,也是嫡长子,命还是要的。 “将粮仓打开,由诸位壮士自取……” 仆役刚应一声,那匪首就笑了。 “仓中米粮就留给王公应急吧,某不贪心。” 接下去,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露出狡黠的笑,“怪某没有说清楚。某要的存粮,指的是王公的地下窖藏。” 王典震惊得老脸都扭曲了。 乱世当头,哪个大户人家不提前存粮?朗 王家的大宅底下,三层地窖修得固若金汤。战前,王典就将金银玉器和彩帛粮食等囤到地下,里头的存粮,足够他们全家吃上二十年…… 但此事是哪个泄露了风声,怎会让流匪知晓? “王公别怕。”匪首的声音比方才和气,听上去很是悦耳,“某也读过圣贤书,不是不讲理的人。所谓盗亦有道,某从不强人所难。大不了学那太守公,一把火将宅子烧了……” “给……给……”王典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和王夫人抱头痛哭。 — 流匪有备而来,运粮的小舟就停靠在后宅外的河面上。 好在匪首说话算数,说拿一半就真的只拿一半。朗 王典见状又生出一丝庆幸,遇上的是义匪。 一半存粮换全家老小的性命,值了。 “王公不必相送,令郎明日午后自会回府。” 那匪首向王典施个礼,很有姿仪,接着手一挥,让人拎着几近晕厥的王大郎出门,还贴心地清理了尸体和血迹,然后客客气气地顺走王家的五头生猪、两头大牛,以及几缸腌肉和各种吃喝用度,这才满意地扬长而去。 “吁!可憋死我了。” 一到河心,那两具尸体便骨碌碌爬起来,揉着胳膊诈尸。 其中一个更是巴巴地眨着眼邀功。朗 “女郎,小人演得可好?” 匪首没有揭开面巾,但眼窝可见笑意。 “很好,回去论功行赏!” 一群流匪哈哈大笑。 那两具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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