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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逆不道之举,清醒过后,要如何自处? “铃铃,叮铃,叮铃铃铃” 柔靡的铃声愈发急促,愈加勾魂摄魄。 谢清徵听得心烦意乱,情不自禁,主动靠近,将要贴上时,远离,对视片刻,又忍不住再度靠近,红唇微张,似引诱,似欲迎还拒。 莫绛雪却像是再也无法忍受她的戏弄,按在她脖颈后的手,稍稍使力,将她轻轻往前一带。 冰凉的唇就那样轻柔地撞了过来。 彼此的气息,交融,缠绕,她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一瞬,什么尊卑伦常、世俗礼法,统统抛到了脑后 [2]鬼村(一) 惊蛰,雨后。 草木萌动桃花开,蛰虫始振鸿雁来。 云收雨霁,湿意犹存,空气中弥散着几股气味。 泥土微腥,桃花清雅,还有一缕,极淡的血腥味。 少女眼睛虽盲,鼻子却灵。 她替床上的女子擦拭干净左肩迸出的鲜血,再重新敷上止血的草药。 适才雷雨交加,这女子浑身是血倒在她家院子门口,她顺手给捡了进来。 平日里,院子门口也会来一些受伤的野鸡、野兔,她能救便救,若是救不活,伤心一会儿,也不耽误她或烤或蒸,饱餐一顿。 温家村坐落于深山老林之中,与世隔绝,村民们几乎不涉足西山,也不知这女子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适才她帮人敷止血草时,只听到对方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话: “这个村子里,全是死人,只有你一个活人” 很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她没理会,只当那女子是失血过多,胡言乱语。 村里怎么可能只有她一个活人? 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吃百家饭长大。 村里人说,她们捡到她的时候,她才七岁大,正和街边的一条野狗抢食。 她手里攥着一个肉包子,不肯撒手,野狗龇牙咧嘴,冲上来撕咬她。她一脸狰狞,像条疯狗,反咬回去,咬得嘴角全是血。 那时天空下着小雨,赶跑野狗后,她也没吃手里的肉包子,只仰头喝了点雨水,然后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爬到母亲身边躺下。 那时她的母亲已经死了好些天,她却浑然不觉,以为母亲只是睡过去了,还一点点撕碎手里的包子,喂到母亲嘴里 这些惨兮兮的过往,是村里的姑姑告诉她的,不知为何,她自己已经记不清了。 记不清七岁以前的事情,记不清母亲的音容笑貌,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唯一记得的,是她的母亲,常年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轻衫。 村里的人说,她们受过她母亲的恩惠,所以收养了她。 温姑姑教她读书认字,为她缝补衣裳;朱大娘会煮粥做饭给她吃,还教她如何在地里种出葵菜来;周姐姐经常带她去河里捉鱼,到东山挖竹笋;还有孙大夫,总是替她熬药治病 村里还有好些人,都对她很好,若没有她们,她断活不到十四岁;若她们都是死人,那自己和她们待了七年,应该也算半个死人了。 她的命不太好,被村里人收养后,莫名患上眼疾,年岁越长,眼睛越看不清东西。 十岁那年,某天早上醒来,眼前一片昏暗,她拼命睁大眼睛,睁得眼角都要裂开了,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自那之后,便彻底瞎了。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眼盲之后,她的身体也突发怪疾,一时极冷,一时极热。 村里的大夫治了许久都没治好她,给了她几包草药,让她搬到西山去住,说是有个仙人曾在西山留下仙门阵法,受伤的飞禽走兽,在附近徘徊逗留几天,便可痊愈,她搬过去住个几年,身体或许也会好转。 这话说得神神叨叨,但她搬到西山后,身体确实正常了许多。 如今她一个人住在西山的半山腰上,每个月还会下山和村里人聚上一聚。 山脚下便是温家村。 温家村坐落于东、西两座大山之间,东山栽满绿竹,西山栽满桃树。 听村里人说,这两座山大有来历,首尾相连,形同环抱,是两个仙人的躯体所化。 她自小在两座山中摸爬滚打,从没遇见过什么神仙高人。 她还捡过几株快枯死的花花草草,带回家悉心照料,也不见那些花草修成人形,前来报恩,帮她治一治盲了的眼睛。 可见神仙高人、山野精怪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许是西山空气好,没有村里头的霉腐味,她住得舒心,身体的怪疾便自然而然痊愈。 至于眼疾,虽没痊愈,但她的心境相比从前大有不同。 从前,她会希望自己一生下来就是个瞎子,从没看过日升月落、花谢花开,从不知道花草树木是什么颜色,好过现在,看过了五彩斑斓的世界,却又要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与空旷。 如今,她会觉得,做了瞎子虽看不见,却还能听得见、嗅得到,甚至,听力和嗅觉比从前更上一层楼,也挺好的。 眼盲之前,她喜欢看漂亮的景色,眼盲之后,看不见东西,她喜欢听好听的声音,嗅好闻的味道,靠耳朵和鼻子感知这个世界。 相比幼年,流落街头,与狗抢食,现在她有一间陋室,有许多长辈的呵护,吃得饱,穿得暖,她心满意足,不敢奢求更多。 用姑姑的话说,这叫知足常乐。 人世太苦,人得为自己寻点乐趣。 山中岁月无波无澜,她的乐趣,便是捡些受伤的小禽小兽回来救治,当然,不包括小狗。 于她而言,捡一个受伤的人回来,和捡一只兔子回来没多大区别,都是一条生命。 她既没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积德的想法,也不图什么报答。 唯一的念想,是希望对方可以陪自己多说些话。 她眼盲,下山一趟不容易,村里人说自己年龄大了腿脚不好,也从不上山来。她一个人住在西山,每日与小鸡小鸭大鹅为伴,所有的闲愁哀乐,只能说给它们听。 但它们终归是听不懂的。 她很想和别人说说话、聊聊天。 也不用说太复杂的东西,和她聊聊院里的桃花开得好不好,山坡上的鲜花是什么颜色,村里的人现在是什么模样这些琐碎的日常便好。 她很多年没见过村子外面的人了,来者是客,她客气地把屋里唯一的床榻让了出去。 夜晚,她本想趴在床沿边,将就着睡,但夜里实在太凉,她趴了一会儿,就冻得牙齿上下打战。 她怕身体受凉后,忽冷忽热的怪疾再次发作,当即决定还是不要那么好客了。 她小心翼翼摸索上了床,和那女子挨着睡。 床榻太小,彼此身体不可避免地有所接触。 好在那女子的伤口在左肩,她躺在女子的右侧,不怎么会挤着那道伤。 半边身子严丝合缝相贴着,女子身上的暖意,渐渐驱散了她身体的寒意,那温暖又柔软的触感,令她觉得舒适又陌生。 她竟不知,人的身体还能这般温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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