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很高,一旦露出破绽就会引来很多恶鬼……墨燃,墨燃……你以为他走,是不要你吗……” 墨燃:“……” “他走是为了不连累你啊!墨微雨!他怕拖累你!” “无间地狱关合后尸群暴走,十大门派血战至黄昏,死伤无数,谁顾得上你?我爹都是带着受了重伤的璇玑长老回了死生之巅,才发现你不见了的。”薛蒙喘息一会儿,哽咽道,“墨微雨,你是他带回来的……是他服了恢复身形的药,然后拖着你,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是他浑身是伤,还把最后的灵力都给了你……” “不可能……” “是他带你回家,那时候你还没有醒,他灵力透损,已与凡人无异,不能再用法术,也传不了音,只能背着你,一步一步爬上死生之巅的台阶……” “不……” “三千多级长阶……他一个……一个灵力散尽的人……” 墨燃闭上眼睛。 他看到粼粼月色下,尚且活着的楚晚宁背着奄奄一息的自己,在漫无尽头的阶上缓缓爬行,浑身血污,白衣斑驳。 那个人,曾是那样高不可攀,纤尘不染。 北斗仙尊,晚夜玉衡。 墨燃喉头哽咽,颤声道:“不可能……怎么……做得到……” “是啊。”薛蒙讲到此处,也怔忡了,红着眼眶。 “我看到他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疯了,见到的是幻觉。因为我也在想。”他近乎是喟叹的,“怎么……做得到……” “不可能的……”墨燃忽地发出一声呜咽,抱住自己的头,无助地喃喃,“不可能的……” “长阶血未尽,那是他带你回家的路。”薛蒙因恨极,而残忍至极,“你去看啊,墨燃。你去看。” “不可能!!!” 极度的骇然与无措让墨燃陡然暴怒,他猛地拽住了薛蒙,把人从地上拽起来,抵到墙上,面目豹变。 “不可能,绝无可能!他怎会救我?他从来不喜爱我,从来看不起我!” “……” 薛蒙没有说话,静了须臾,忽然惨然笑了。 “墨微雨,不是他看不起你。” 流动的烛火中,薛蒙湿润的眼睫毛抬起,无不恨生地看着他。 “是我看不起你。” 墨燃:“……” “我看不起你,璇玑长老看不起你,贪狼长老看不起你……你算什么东西。”薛蒙几乎是咬碎了把这些话朝墨燃脸上啐去,“贱种。” “你——!” 薛蒙忽地笑了,他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屋顶:“墨燃,这死生之巅,要说有个人最看得起你的人,就是他了。但你就这样报答他。” 他笑着笑着,忽然闭上眼睛,又是泪水滚落。 这次是轻声的哽咽。 “墨燃,你的夏师弟,我的师尊,死了。” 墨燃是真的被世上最恶毒的蛇咬中了,他被烫着,被惊着一般猛地松了手,后退两步,像是第一次听懂了这个句子。 他浑身上下都发起抖来。 薛蒙忽然唤他:“哥。” 墨燃往后退,但是背脊撞上了冰冷的墙,端的是无路可逃。 薛蒙最后终于不再哭。 只是语调,像死去一般平静无波。 “哥,我们再也没有师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狗子:“……” 算了,二狗子1.0现在面临崩溃,1.0系统已经完全紊乱,让他一个人去消化一下真相吧。萌萌,你来。 第98章 师尊,求你,理理我 死生之巅有一座峰峦,名字颇有些好笑,叫“啊啊啊”。 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门派中有着许多种说法,最寻常的一种,说是因为这座峰峦奇陡,常有人不慎摔落,因此取名“啊啊啊”。 但墨燃知道并不是。 这座峰峦高耸入云,猿猱愁度,山巅终年积雪,极为寒冷。死生之巅若是有人死了,棺椁都会停在此处,等待发丧。 墨燃上辈子只来过这里一次。 那一次,和如今的情形差不了太多。也是在无间地狱裂开后,一场血战带走了无数性命,师昧亦丧生其中。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于是跪在师昧的棺椁边,看着冰棺内那人如生的脸,一跪就是好多天…… “之所以叫啊啊啊,是因为那一年,你爹去了。”前世,薛正雍陪在他身边,在寒冷的霜天殿里,这样对他说道。 “我就只有一个兄长,死生之巅是我们两人携手创下的,但是你爹……他与你像,是个极任性的人。清福享了没几天,大约是腻了,在一次与邪祟的交锋中失了手,就走了。” 霜天殿太冷了,薛正雍带了一壶烧酒,自己闷了一口,又把羊皮酒囊递给墨燃。 “给你喝一点,但别跟你伯母说。” 墨燃没有去接,也没有动。 薛正雍叹了口气:“这个峰,叫啊啊啊,是因为那段日子,我也难受极了,心都像被挖了出来,整个人就在山上守着你爹,想到伤心处,忍不住大声地哭。我哭起来难听,总是啊啊啊地嚎,所以有的这个名字。” 他看了墨燃一眼,拍了拍对方的肩。 “伯父没读过几天书,但也知道人生如朝露,一眨眼就没影了。你就当明净是先行了一步,下辈子再当兄弟。” 墨燃缓缓闭上眼睛。 薛正雍道:“节哀顺变什么的都是空话,你要难过,就哭出来。要是不想走,就在这里多陪陪他。但是饭要吃,水要喝。一会儿去孟婆堂吃些东西再回来。那之后你要跪,我不拦你。” 霜天殿寂冷无声,偌大的寒室内,白绸轻轻飘摆,像温柔的手指拂过额前。 墨燃缓缓睁开眼睛。 依旧是记忆里的那种冰棺,昆仑玄雪铸成,棺身晶莹剔透,萦绕着丝缕寒气。 只是躺在里面的人,换作了楚晚宁。 墨燃说什么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在这场天裂里,死的人会是楚晚宁。 他有些猝不及防,甚至反应不过来。 面对这个人冰冷的遗体,居然没有太多的波动,没有仇人死去的喜悦,也没有师尊仙逝的悲伤。 墨燃几乎是有些疑惑地,垂眸瞧了楚晚宁良久,那个人的脸庞比平日更薄凉,如今当真是覆着一层寒霜了,连紧合的睫毛都凝着冰,嘴唇是青白的,皮肤近乎透明,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像是白瓷上细碎的胎裂。 走的人,怎么会是他呢? 墨燃抬手,去摸了摸楚晚宁的脸颊,触手很凉。 一路往下,咽喉,脖颈,毫无脉动。 再到手。 他握住他的手,指节已经有些僵硬了,但是感觉却很粗糙。 墨燃觉得奇怪,楚晚宁虽然指腹有细小的茧,但手心总是柔和细腻的,他忍不住细细去看,瞧见的却是皲裂破碎的伤疤,虽然已被擦拭过了,但创口却再也不会愈合,皮肉仍翻开着。 他想起薛蒙说的。 “他灵力透损,已与凡人无异,不能再用法术,也传不了音,只能背着你,一步一步爬上死生之巅的台阶……” 支撑不住了,站不起来了,匍匐在地,跪着,拖着,直到十指磨破,满手是血。 也要带他回家。 墨燃怔忡地喃喃:“是你背我回来的吗?” “……” “楚晚宁,是你吗……” “……” “你若是自己不点头,我是不会信的。”墨燃对棺椁里的人说,面目竟是平静的,好像笃信眼前人真的会醒来,“楚晚宁,你点个头。点头了,我就信你,我不恨你了……你点个头,好不好。” 可楚晚宁还是那样躺着,神情寡淡,眉宇冰冷,似乎墨燃恨不恨他,他根本不在乎,他自己求了个问心无愧,留得别人在世上惴惴不安。 这个人,活着或死了,都教是人恼,远胜过教人疼。 墨燃忽地嗤笑:“也是。”他说,“你何时听过我的话。” 他望着楚晚宁,忽然觉得很荒唐。 一直以来,他都因为楚晚宁瞧不上自己而生恨,因为楚晚宁当年未救师昧而恨深。 兜兜转转,这种恨绵延了十余年,却忽有一日,有人告诉他—— “楚晚宁当时转身离开,是不想拖累你。” 忽有人告诉他—— “观照结界是双生的,你受了多重的伤,他也一样。” 他灵流耗竭,他无力自保,他…… 好,当真是好极了。楚晚宁什么都是对的,那他呢? 蒙在鼓里,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像个丑角一样被耍的团团转,龇牙咧嘴挖心掏肺恨了这么久。 算什么?! 误会这种东西,若是短暂的,那就好像伤口愈合时粘上的一团污脏,及时被发现,清洗掉再重新涂抹膏药,是再好不过的。 但若是一场误会,续了十年二十年,困在网里的人在这误会里投入了漫长的恨,投入了漫长的在乎,投入了漫长的羁绊,甚至是命。 这些情感都已经结痂,长成了新的皮肉,和躯体完全糅合在一起。 忽然有人说:“不是这样的,一切都错了。” 那此时该怎么办才好?当年的污脏都已经随着岁月,长在了皮下,生在了血里。 那可是要把完好的皮肉撕开,才能冰释前嫌。 一年的误会是误会。 十年的误会,是冤孽。 而从生到死,一辈子的误会,那是命。 他们命里缘薄。 霜天殿的厚重石门缓缓开了。 一如前世,薛正雍提着载满了烧酒的羊皮酒袋,步履沉重地踱至墨燃身边,席地而坐,与他比肩。 “听人说你在这里,伯父来陪你。” 薛正雍一双豹目亦是通红的,显示不久前刚哭过。 “也来陪陪他。” 墨燃没有说话,薛正雍就拧开酒壶,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而后才猛的停将下来,狠抹了一把脸,强作欢笑道:“以前我喝酒,玉衡看见了总是不高兴,现在……唉,罢了,不说了,不说了。我岁数不算大,但送走的故人却一个接一个。燃儿,你知道这是什么感受吗?” “……” 墨燃垂落眼帘。 前世,薛正雍也问过他这个问题。 那时候他眼中只有师昧凋零的血肉,其他人的死活又算什么?他不懂,也不想懂。 但如今,他又怎会不明白? 重生前茕茕孑立,偌大的巫山殿唯剩他一人。 有一天,他自浅寐中惊醒,梦到了旧时求学玉衡门下的情形,醒来后有意回自己当年的寝居看看,可推门进去,那狭小的弟子房已是荒僻许久,四壁蒙尘。 他看到一只小熏炉打翻在地,却并不知是谁打翻的,在什么时候打翻的。他把熏炉拾起,下意识想放回它原来的位置。 可是岁月湍急,他握着小炉,忽然愣住。 “这个炉子,原来是放在哪里的?” 他不记得了。 鹰隼般的目光掠过跟在他身后的拥蹙,可那些人都长着一张张模糊不清的面孔,他甚至分不清谁叫张三谁叫李四。 而他们,自然也不知道帝君少年时的那只香炉,究竟摆在在房间的哪个位置。 “这个炉子,原来是放在哪里的?” 他不记得,而能记得这般往事的人,都已死的死,散的散。 墨燃又怎会不明白薛正雍此时的感受。 “有时候忽然想到年少时的一句笑话,不自觉地说出口,却发觉能明白这句笑话的人,一个都没有了。” 薛正雍又喝一口酒,低头笑。 “你爹啊,以前那些同袍啊……你师尊啊……” 他碎光流淌,问:“燃儿,你知道这座峰峦为什么叫啊啊啊吗?” 墨燃明白他要说什么,但他眼下正是心烦意乱,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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