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 薛蒙颤声道:“但他是你的……他毕竟是你的师尊啊……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他仰头看着帝位之上高坐着的墨燃。天界有伏羲,地府有阎罗,人间便有墨微雨。 可是对于薛蒙而言,就算墨燃成了人界帝尊,也不该变成如此模样。 薛蒙浑身都在发抖,恨得泪水滚落:“墨微雨,你还是人吗?他曾经……” 墨燃淡淡地抬眼:“他曾经怎么?” 薛蒙颤声道:“他曾经怎么待你,你应当知道……” 墨燃倏忽笑了:“你是想提醒我,他曾经把我打的体无完肤,在众人面前让我跪下认罪。还是想提醒我他曾经为了你,为了不相干的人,挡在我面前,几次三番阻我好事,坏我大业?” 薛蒙痛苦摇头:“……” 不是的,墨燃。 你好好想一想,你放下你那些狰狞的仇恨。你回头看一看。 他曾经带你修行练武,护你周全。 他曾经教你习字看书,提诗作画。 他曾经为了你学做饭菜,笨手笨脚地,弄得一手是伤。 他曾经……他曾经日夜等你回来,一个人从天黑……到天亮…… 那么多话却堵在喉头,到最后,薛蒙只哽咽道: “他……他是脾气很差,说话又难听,可是连我都知道他待你是那么好,你为何……你怎么忍心……” 薛蒙扬起头,忍着太过多的眼泪,喉头却阻梗,再也说不下去了。 顿了很久,殿上传来墨燃轻声的叹息,他说:“是啊。” “可是薛蒙。你知道么?”墨燃的声音显得很疲惫,“他曾经,也害死了我唯一深爱过的人。唯一的。” 良久死寂。 胃疼得像是烈火灼烧,血肉被撕成千万片碎末残渣。 “不过,好歹师徒一场。他的尸首,停在南峰的红莲水榭。躺在莲花里,保存的很好,就像睡着了一样。”墨燃缓了口气,强作镇定。说这番话的时候,他面无表情,手指搁在紫檀长案上,指节却苍白泛青。 “他的尸身全靠我的灵力维系,才能一直不腐。你若是想他,就别和我在这里多费唇舌,趁我没死,赶紧去吧。”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墨燃咳嗽几声,再开口时,唇齿之间尽是鲜血,但目光却是轻松自在。 他嘶哑地说:“去吧。去看看他。要是迟了,我死了,灵力一断,他也就成灰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颓然合上双眸,毒剂攻心,烈火煎熬。 疼痛是如此撕心裂肺,甚至薛蒙悲恸扭曲的嚎啕哀鸣也变得那样遥远,犹如隔着万丈汪洋,从水中传来。 鲜血不住地从嘴角涌出,墨燃捏紧衣袖,肌肉阵阵痉挛。 模糊地睁开眼睛,薛蒙已经跑远了,那小子的轻功不算差,从这里跑到南峰,花不了太多时间。 师尊的最后一面,他应是见的到的。 墨燃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血迹斑驳的手指结了个法印,把自己传送到了死生之巅的通天塔前。 此时正是深秋,海棠花开的稠丽风流。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最后会选择在这里结束罪恶的一生。但觉花开得如此灿烂,不失为芳冢。 他躺进敞开的棺椁,仰面看着夜间繁花,无声飘谢。 飘入棺中,飘于脸颊。纷纷扬扬,如往事凋零去。 这一生,从一无所有的私生子,历经无数,成为人间界唯一的帝君尊主。 他罪恶至极,满手鲜血,所爱所恨,所愿所憎,到最后,什么都不再剩下。 他也终究,没有用他那信马由缰的字儿,给自己的墓碑上提一句话。不管是臭不要脸的“千古一帝”,还是荒谬如“油爆”“清蒸”,他什么都没写,修真界始皇的坟茔,终究片言不曾留。 一场持续了十年之久的闹剧,终于谢了幕。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当众人高举着通明火把,犹如一条火蛇,窜入帝王行宫时,等着他们的,却是空荡荡的巫山殿,是了无一人的死生之巅,是红莲水榭旁,伏倒在一地骨灰余烬中哭到麻木的薛蒙。 还有,通天塔前,那个连尸体都已经冷透了的墨微雨。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虽然应该木有人在等吧,哈哈哈哈 更新时间:每日晚上十点 第2章 本座活了 “我本已心如死水万念灰,却不料三九寒夜透春光,莫不是天意偏怜幽谷草,怕只怕世态炎凉多风霜。” 耳边悠悠呀呀传来越女清婉脆嗓,珠玉般叮咚词句,却敲的墨燃脑仁生疼,额角经络暴跳。 “吵什么吵!哪里来的哭丧鬼!来人,把这贱婢给我乱棍打下山去!” 怒喝完这一声,墨燃才惊觉不对。 ……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 恨意和寒意,痛苦和寂冷扎的他胸口发疼,墨燃猛地睁开眼睛。 临死前的种种犹如风吹雪散,他发觉自己正躺在床上,不是死生之巅的床,这张床雕龙绘凤,木头散发着沉甸甸的脂粉气息,铺上的旧被褥粉红粉紫,绣着鸳鸯戏水的纹饰,正是勾栏女人才会睡的枕被。 “……” 墨燃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知道这是哪里。 这是死生之巅附近的一处瓦子。 所谓瓦子,就是青楼,说的是“来时瓦合,去时瓦解”,让客人和粉子好聚好散的意思。 墨燃年轻的时候,有段时间很荒淫,半个月里有十多天是在这家青楼里睡的。不过这青楼早在自己二十多岁时就盘了出去,后来改成了酒肆。自己死后竟然出现在一家早就不存在的青楼里,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自己生前作恶太多,坑害了无数少男少女,所以被阎王罚去投胎到窑子接客? 墨燃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无意识地翻了个身。 赫然对上了一张熟睡着的脸。 “……” 什么情况!!!他身边怎么躺着个人?? 还是个浑身赤裸的男人! 此男子面目稚嫩,五官玲珑,瞧上去玉雪可爱,雌雄莫辨。 墨燃脸上毫无表情,内心却波涛汹涌,盯着那张沉浸在睡梦中的小白脸看了半天,突然想起来了。 这不是自己年轻时特别宠爱的小倌嘛,好像叫容三? 要不就叫容九。 甭管三还是九,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倌后来害了花柳病,早就死掉好多年了,尸骨都该朽没了。然而,这会儿他却活生生,白嫩嫩地窝在自己床侧,锦被里露出截儿肩膀脖子,青青紫紫的,全是暧昧的痕迹。 墨燃绷着脸,掀起被子,目光再往下移了移。 “…………” 这位容不知道九还是三,姑且算他容九,容九小美人浑身鞭痕累累,一条羊脂白玉似的粉嫩大腿上还被人细细地,勒了好几道红绳儿。 墨燃摸着下巴赞暗自叹道:好情趣啊。 瞧瞧这精致的绳艺,这娴熟的技法,这熟悉的画面。 这他娘的不会是自己勒的吧??!! 他是修仙之人,对重生之事尝有涉猎。此刻,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好像是活回去了。 为了进一步验明自己的想法,墨燃找了面铜镜。铜镜磨损的很厉害,但昏黄的光晕里,还是模糊可以瞧见他自己的容貌。 墨燃死时三十二岁,已是而立之年,但此刻镜子里的那位哥们儿的面目却显得颇为稚气,俊俏眉目里透着一股少年人独有的飞扬跋扈,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卧房里没有别人。于是一代修真界暴君,蜀中恶霸,人界帝尊,死生之巅尊主,踏仙君墨燃在沉默许久后,诚实地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感受。 “操……” 这一操,就把睡的朦朦胧胧的容九给操醒了。 那美人慵懒地坐了起来,身上披着的薄薄锦被顺着肩膀滑下,露出大片晃眼的白皙身子,他笼着柔软长发,挑起一双犹带睡意的桃花眼,眼尾晕染着残红,打了个哈欠。 “唔……墨公子,你今天醒的好早呀。” 墨燃没有吭气儿,时间倒退十多年,他的确是喜欢容九这种千娇百媚雌雄莫辨的小美人,但是现如今,三十二岁高龄的踏仙君,怎么看怎么怀疑自己当时脑子是叫驴尥了,才会觉得这种男人好看。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做噩梦了?” 本座都死了,你说算不算噩梦。 容九见他一直不说话,还倒他心情不佳,于是起身下床,挨到镂花木窗前,从后面一把搂住墨燃。 “墨公子,你理理我呀,怎么愣愣的,不睬人?” 墨燃叫他这么一搂,脸都青了,恨不得立刻把这小妖精从自己背后撕下来,照着他那张吹弹可破的脸扇上十七八个大耳刮子,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还有点晕,没搞清楚状况。 毕竟如果自己真的是重生了,那么昨天还在和容九颠鸳倒凤,醒来就把人揍的鼻青脸肿,这种行为和罹患精神痼疾也并无不同,不妥,大大的不妥。 墨燃整理好了情绪,状似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是几月几日?” 容九一愣,旋即笑道:“五月初四呀。” “丙申年?” “那是去年啦,今年是丁酉年,墨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越过越回去。” 丁酉年…… 墨燃眼波暗涌,脑内飞速转着。 丁酉年,自己十五岁,刚刚被死生之巅的尊主认成失散多年的侄子,从一个人尽可欺的癞皮走狗,一跃成了枝头的凤凰。 那么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还是,死后的一场虚空大梦呢…… 容九笑道:“墨公子,我瞧你是饿晕了,连日子都记不清楚。你坐一会儿,我去厨房,给你端些吃的来,油旋饼好不好?” 墨燃此时才刚刚重生,对于这一切他还不知如何应对,不过,按着以前的路数来总是没错的。于是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当年的风流模样,忍着恶心,笑嘻嘻地在容九腿上掐了把。 “好得很,再添碗粥来,回来喂我喝。” 容九披上衣裳去了,不一会儿,端着一个木托盘回来,上面一碗南瓜粥,两只油旋饼,一碟小菜。 墨燃正好有些饿了,正准备抓饼吃,容九却忽然拨开他的手,媚然道:“我来喂公子享用。” “……” 容九拿起一块饼,在墨燃腿上坐了。他就披着件薄薄的外袍,底下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细皮嫩肉的大腿分开来,和墨燃肌肤相贴,还不住暧昧地蹭两下,引诱的意思不言而喻。 墨燃盯着容九的脸看了一会儿。 容九还道他又好色心起,嗔道:“你总这么瞧着我做什么?饭菜都凉了。” 墨燃静默片刻,想起上辈子容九背着自己干的那些个好事,嘴角慢慢揉开一个甜丝丝,亲昵无比的笑容。 恶心的事儿,他踏仙君做的多了,只要他愿意,再恶心的他都干得出来,此刻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小儿伎俩,难不倒他。 墨燃舒舒服服地往椅子上一靠,笑道:“坐上来。” “我这不……不正坐着嘛。” “你知道我说的是坐在哪儿。” 容九的脸一红,啐了一口:“这么急,公子不等吃完了再……啊!” 话未说完,就被墨燃强制拽起,往前挪了挪,又按了下去。容九手一抖,粥碗打翻在地,他惊喘之中不忘低低说一声:“墨公子,这碗……” “别管。” “那,那你也先吃些东西……嗯……啊……” “我这不正吃着么?”墨燃握着他的腰,一双漆黑的眼睛里闪跃着光亮,瞳仁中映出容九仰着脖子的娇丽容颜。 上辈子,自己特别愿意在缠绵的时候,去亲一亲那张嫣红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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