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鼻息混入他衬衫的雪松淡香,感觉到他的手掌在自己后脑勺揉了几下,头顶响起低低的话音:“我去拿资料,等会儿去图书馆找你。” “我在这里等你好了。”她心情晴霁。 “这儿黑,有蚊子。” 大夏天确实蚊子扎堆,饭前她在这等了半小时,裙摆下的小腿便被咬出一串包,吃饭时一直很想抓,不过太失餐桌礼仪,一直忍着罢了,现在且还痒着。 “那你快来。”她仰头督促道。 “嗯。” 考试周前夕,图书馆莘莘学子挑灯夜战,可见竞争多激烈,也就蒋溯这种秉赋超高的才能淡然早睡。 殷松梦在这复习图的就是个氛围。 但两条小腿肚的蚊子包折磨得她不住地弯腰去挠,不然则互相蹭着止痒,分神不已。 蒋溯来时她还在抓蚊子包。 他手里补习资料放下,拍拍她肩,朝外示意一眼。 殷松梦跟到楼道,看清他手里拿着一管软膏。 “止痒祛肿的。”他说。 崭新的,没拆封,他绕去了医务室? 那不顺路,不可能来得这么快,估计是宿舍囤着的吧。 她接过,拧开,但她穿着短裙,深领开到胸上一点,不便弯腰,也不好蹲,楼道又没椅子供她坐着搽。 她便望向旁边的蒋溯,眨巴眨巴。 后来,她倚着墙,蒋溯一条腿抵地半跪着,搽哪条腿时,他便替她脱下那边的高跟鞋,把她的腿踩在自己屈得更低的大腿上,从腿肚,一一搽药,脚后跟的也没错漏。 手指瘦长,润着温和,沾了药膏抹上去时会转圈涂匀,有条不紊。 她的角度能只能看到他墨黑的发顶,微露的眉梁鼻尖,以及,偶尔拂往小腿的鼻息。 “好了。”他虎口端着高跟鞋穿回去。 她的腿被他捉着放回地面时,反而有种踩在棉花上飘飘然,叫她再度忆起他大腿根贴着足底的触感,透过布料的温度,以及劲实的肌理…… 蒋溯给她讲题,准确来说是“写”题,图书馆很静,他把关键步骤边写边圈,她瞬间醍醐灌顶。 发消息吹质朴的彩虹屁: -蒋溯你好他妈厉害! 蒋溯淡淡看了眼悬窗微信,倒盖手机,一惯没什么反应了,就和给她搽药似的,明明动作亲昵过分,她都遐思连篇,他还能一板一眼,气息不乱,脸不红心不跳的。 不过,她没逗他。 而是连呼吸也压低,减弱存在感。 因她发现,不知不觉的,时间已经超过十点半——蒋溯睡觉的点。 她刻意没提醒,该写题写题,该默背默背。 直到后半夜,凌晨三点多。 她没熬住,趴桌睡沉了。 夏天亮得早,五点清曙泛白的时候,她还睡着;第一缕朝阳漏进窗隙时,她还睡着,不过太刺眼,眉头挣动,睡得并不安分。 不过很快,靠窗的身影前倚些许,阴影落回她眉眼,她又呼呼大睡着。 直到七点,澄澄光线已经晒得离这桌很远,她方从座位弹起来,蒋溯不知何时离开的,她瞟眼旁边空位置,胡乱塞着书本,背包离开,一脚油门轰回住处洗澡,再轰回学校上早八。 虽然是大课,但蒋溯是没有自觉给她占座的。 他前后左右满员,殷松梦从旁路过,坐到了靠后的位置。 “要不我给殷松梦让个座儿?”他们昨晚牵手的消息沸腾过,蒋溯彻夜未归,早晨元子野一见他,疯狂追问两人关系,蒋溯明明承认,可这表现,哪像热恋。 “不用。” “她进来的时候可看了你好几眼。” 蒋溯耷着睫,眼底淡青,食指中指斜夹着笔杆。 “是么。”嘴唇动了动。 殷松梦动心了。 他没有。 没有。 做戏而已。 第10章 “对了,我昨晚远远看你从校医室出来,你没什么事吧?” “没事。” “我当时还叫你……” “上课了。” 被打断,元子野只好憋回话。 统计学的课连堂,上到一半,后排殷松梦的位置空了。 她趁课间休息走的,汪宝玲还问:“你去哪?” “金桦海有人闹事。” “你一个人去?注意安全!”声音挺响的。 匆忙的背影消失在楼道。 经理来电说闹事的是方宙辉。她奶奶方丘家里六兄妹,方宙辉是她幺弟生的幺儿,只比她大三岁,殷得麟帮他找过不少工作,都眼高手低,不知怎地煽动方丘来打她酒吧的主意。 她也就在蒋溯面前黏糊了。 酒吧经理眼里,哪回不是脚踩高跟鞋,走路生风。 “人呢?” “被我们劝住了。只是乐队的贝斯手被他搡了一把,扭到了手,已经送医了,这个点客人少,都安抚过,做了免单。”经理其实处理事故是老手了,只是碍着方宙辉身份,像尊佛似的动不得。 办公室内,方宙辉腿架在桌案,手里一把剪子,对着殷松梦的一盆兰花要来一咔嚓。 “你敢剪它一片叶子我就把你全身的毛剃光。” 不是威胁,她真干得出来,方宙辉嘴角抽搐:“我可是你叔叔!” “表的。” “腿放下。”她又说。 “哦。”方宙辉咻的收腿,扎屁股似的直接站起来,人高马大一个,还是个白毛寸头。 等殷松梦一坐,他气势矮半截,刻意插手进兜,屁股靠着桌沿:“不是很喜欢你乐队的音乐风格,加了太多电气化元素,躁是躁,不够清爽了嘛。” “轮不到你管。” “呵,马上也就是我管了。”声音压得很低。 并非方宙辉有方丘撑腰还怂,而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殷松梦会抽他耳光。 小时候他欺负她刚到殷家,抢她玩具、扯她头发、捉虫子放她被窝、把不爱吃的青菜夹她碗里…… 这些当着方丘的面,她一声不吭,等背地就拦住他抽他耳光,也不知道比他小的一个人哪来那么大力气,他高肿着脸哇哇大哭,找方丘告状,她被罚跪,出来又抽他,一来二去他学乖了,不敢再惹她。 有一次不小心撞碎了她的瓷娃娃,吓得他揣回一兜子碎片,胶水粘了一夜,第二天远远把满是裂缝的娃娃放在地面,见她脸色阴沉,又学电视上求饶那样,磕了个响头撒丫子就跑。 金桦海他的确眼馋,跟方丘提了一嘴,没想到姑妈疼他,拉着他手说:得麟说了,等到六月中旬就归你啦。 他问:不是说表侄女儿考到前三就还归她? 方丘哼了声:她能考前三,我还能考状元呢! 距离六月中旬的期末还剩十三天,他心一痒,来了金桦海;嘴一痒,挑了几句刺;贝斯手回嘴,手一痒,搡了他一把。 谁知道大男人嘴上血气方刚的,身体弱不禁风!倒在架子鼓上乒里乓啷。 那群经理狗腿子,立马电联殷松梦,还说他闹事,闹事?行,他得稳住气势,等上任了全给他换掉! “你说什么?”殷松梦扭头。 他顿时远几米:“没什么。” “去医院给贝斯手赔礼道歉,把人带回来。”乐队小有名气,结果刚请来第一天,还在排练就遇上瘟神。 方宙辉摇头,又点头。 多宝格相框,殷松梦一身巴西柔术道服,腰间黑带直逼眼球。 只是他这一去就没敢再回,贝斯手他倒是见了,歉也道了,不过人手腕扭伤,带回去晚上也没法驻台演出,情况不妙,他溜了。 她跟这人八字不合,五岁刚回殷家,人生地不熟的,方丘的厌恶是情绪,她避免接触就好,可偏偏这个所谓的表叔,一次又一次捉弄,她甩回去的第一个巴掌,是他抢了她的玉挂坠摔地上,妈妈给她的,那个巴掌用足所有力气,手心久久发麻、红热,没人知道她心跳多快,听着远去的哭声有多爽。 可以说,自己柔术练得一手绞杀,全拜他所赐的危机感。 秦奥来时,殷松梦正对手机那头毫不克制的脾气: -方宙辉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出现在我面前。 “消消气,我给你带了福记的点心,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它那儿的南瓜千酥饼。” 福记是百年老店,老师傅做的点心一绝,方丘年轻当小姐的时候就吃习惯了,即使上年纪也隔三岔五要差人去买,用白瓷碟装着、码两层,花儿似的搁在桌上,小时候殷松梦一仰头就能瞧见,但方丘只会捻一块,从她头顶经过给方宙辉,她听着训斥,方宙辉就在旁边啃酥饼,啃得掉渣。 所以当秦奥带着同样的酥饼去幼儿园时,向来不搭理他的殷松梦跟他做了朋友。 淡淡的甜味令她心情稍微好点,转看向在旁坐下的秦奥:“你不用上课吗?” “我大三,在实习啊妹妹。”秦奥有时候就想,舔狗做到这份上真就蛮失败的。 “话说回来,姓方的过来溜达,不就是觉得这间酒吧迟早归他。”他也不待见方宙辉,那厮小时候养在方老太太那,跟他成了邻居,仗着块头大捉弄过附近不少小孩,那么跋扈,后来在殷松梦面前变得畏畏缩缩,怎么不好玩。 他架起胳膊叠在后脑勺,眼睛意味深长起来:“也不指望你真能考前三了,哥在外面给你找个替考的,你只要戴上一副特制的眼镜和微型耳机。” “你给我滚。”殷松梦呛到咳嗽。 秦奥连忙递水给她拍背:“我说真的,你家老太太不就是肯定你考不到么,才应下这条赌约,不用点特殊手段……” “再说一个字跟你绝交。”殷松梦说完又咳,碎渣子全进嗓子眼了。 “好好好,不跟你倔。”秦奥没敢再提,一味给她拍背。 从门口看来,秦奥斜侧面向她坐,一只手绕后抚她薄背,殷松梦弓着背低垂着头,像是靠在他怀里,姿势暧昧。 “咳……”经理尴尬出声,也怪门开着,一过来就是这幅场景。 办公室内的两人齐齐抬头望向门口。 比起经理恨不能钻地缝的窘迫,他身后露出半个身子的蒋溯则淡漠至极,半张冷白的脸处在光晕下,深黑的眼睛静静落向门内,敷着层波澜不惊的淡色。 “大小姐,这位同学来找您。”经理硬头皮开口,他是个有眼力见的,知道大小姐给他解过围,关系不一般,所以径直带了进来,不料撞见暧昧。 殷松梦腾的起身,险些崴脚。 秦奥想扶而扶了个空,看着她明明咳到岔气,却又惊又喜奔向他,嘴角也下意识浮起。 “你怎么来啦?咳咳……” “统计学小组作业,我抽到了跟你一个组,明天着急交。” “哦。”她黯淡下来。 经理进来的时候称他“同学”,难不成他是这么自报家门的? 秦奥见她那么率性的人忽然被面前的人牵动情绪,心里也不得劲,故意过去揽她肩,“呛成这样赶紧喝口茶。”推她往回走时幽幽剜了蒋溯一眼。 杵在门口的经理赶忙见缝插针,道出难题:“乐队贝斯手没法演奏,消息都营销出去了,大小姐您看怎么办?是不是找个熟手来替?” 晚上乐队驻台演出,酒水折扣,找人替位是肯定的。 “嗯,我来找人。”殷松梦喝完茶应道,目光却越过经理,观察了一眼后面的蒋溯。 她刚才明明下意识挣开秦奥扶她肩膀的手,可察觉到旁边的目光,还是任由秦奥推她折返进来。 可惜,蒋溯视线依然疏淡,与其说他在看她,不如说他的视线恰好在这个方向。 她撂了杯子不再去看,在手机里翻起号码,找会玩乐队的朋友。 “同学,要么你先回?”秦奥抱臂,像是不记得这号人的名字,“作业什么的,也不差这一会儿,她正忙着呢。” 说完示意经理带他出去。 经理顺势侧身,做出请的手势。 “我可以替。”蒋溯竖在原地没动,身量颀峻,蓦地出声,却不是向秦奥接口,而是视线略过他,向窗边正欲拨电话的殷松梦。 不疾不徐的语气,足以令她听见。 “你替?”秦奥先嗤声。 面前的人冷到骨头丢火里都溅不出火星子,他弹贝斯?在噪闹的人群里?怎么想都只剩违和二字,况且,他的代名词不是清贫?先是兼职过钢琴,现在又说弹贝斯,并非他多心,这两样乐器玩熟手花费也不小了,而且他还有个住顶级私立医院的弟弟。 秦奥打量他的眸色不禁肃缓。 图钱倒事小,可别吊着殷松梦这股热忱劲儿别有所贪,说起来,他托人去查蒋溯的背景,这两天也该有结果了。 站在二楼横栏后,观望着楼下。 蒋溯已经和乐队成员交流过,走上了驻唱台彩排,除了领口解开两粒纽扣、袖边挽到肘节下为了方便活动,上课戴的银丝眼镜依旧架在鼻梁骨上,气质冷黯。 乐音疯狂病态,鼓噪拉扯,他的台风却并不狂热,手指娴熟拨弄,表情淡漠。 像燃烧到毕剥作响的火堆旁一抔永不融逝的雪。 暗调的光线里,白衬衫被光染成蓝调,他偶尔垂头看眼弦,手指灵矫划动,贝斯装了法兹,低沉厚重的音色在指尖淌着,躁动急迫,和他的澹默冷感形成巨大的拉扯感。 几乎攫取了舞池里所有视线。 夜半,他结束弹奏穿过尖叫欢呼的人群回后台时,身上沾了些陌生的香水味,更是给他不近人欲的一面划上割裂的几刀 “把你嘴角收收。”秦奥张手背倚靠栏,斜殷松梦一眼。 在二楼看台也不妨碍她一曲又一曲跟着律动,又是舞又是欢呼的,也不怕崴脚。 早在蒋溯出声说帮替,解她燃眉之急时,殷松梦便把早上他不给自己占座、来找自己却是为了小组作业的事抛到九霄云外了,不触及原则性问题,她脾气再大,终归挺好哄的,这不,甚至不需要什么口头甜言蜜语,她自己也能开导自己。 她真的真的喜欢上了蒋溯。 “我看我男朋友怎么了!”殷松梦哼了声,是秦奥从未见过的情动,光线昏暗,她那双狐狸眼也是皎洁、晶亮亮的。 像是没从这场酣畅淋漓的演奏中出来,也没从蒋溯的身影里出来。 她更是去后台迎蒋溯。 对着背影,秦奥张了张嘴,终是没忍戳透疑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还是等他解开疑惑拿到证据再说,他离开了金桦海,在车上发了条信息,催南舟的朋友调查进度。 “哥们儿你专业的啊!”后台乐队的原贝斯手看完整场,要和蒋溯来个热情碰肩。 后者并没接那只伸向自己的手,情绪不高应着:“业余而已。” “你算业余我算什么啊!”对方也不介意。 “我看不少妹子等你出去约酒呢,走吧,我们也去喝一个,就当庆祝了!”主唱进来情绪高涨。 “不了。”蒋溯推开后门,穿过逼仄通道,去往昏昏沉沉的长廊。 撞见殷松梦。 整场,她在二楼跟秦奥站在一起,距离近到时而衣料相触。 “你竟然会贝斯。”她不掩欣喜。 相比,蒋溯只能算应付,一如应付后台那些热情。 甚至还要耐性欠奉。 “嗯。”他答,目光落向她搭过栏杆的手肘。 殷松梦也不恼,乖乖来抱他。 脑袋在他下巴蹭了蹭,“我第一次觉得贝斯这种音乐这么闷骚这么迷人。” 低沉又闷骚,独特不可或缺。 细细嗅了下,皱着鼻子不满:“沾到了别的香水味。” 蒋溯低眸,读懂了她缱绻的眼神。 说起来,自她潜心课业,他们也的确很久没做了。 所以当衬衣下摆里钻进只微凉的手时,他没拒绝。 “这里么?”长廊虽僻静,但不时有人经过。 他呼吸逐渐热了起来,理智犹存。 弦外音是离开金桦海,回住处。 可殷松梦却拉他进办公室,门一关,熟练而自然地从柜里拿出工具,和住处的那套,一模一样。 蒋溯站着不动了。 呼吸也凉淡下来,凝结在胸腔。 秦奥么?还是别的谁? 他转看向那张黑色锃亮的沙发,还是里间那张床? 总之脑子嗡的一下,骤失意识。 被摆弄、被按在冰冷的真皮沙发,发出夸嚓夸嚓的声音。 视线聚焦在眼前人,有那么一瞬间,恨意超脱,不为敏因,单纯为丝丝密网般缠裹他的酸涩。 他只是需要证实而已,证实殷松梦到底爱他与否。 关系到这场报复游戏的关键,不是么? 不为别的,心里如此反复强调。 霍地腾生股力道,起身反摁她在靠背。 力是相互的,深嵌着的反噬令他眉梁紧蹙,可他不在乎。 只是俯过脸,朝她嘴唇吻去。 再一次的,殷松梦避开了他。鋂鈤綆新]群⒐?舞1???4靈巴 腮颊擦过他的嘴唇,朝旁偏去,发丝最后沙沙摩挲着唇峰,他扶着她后脑勺的动作霎时僵滞。 她也察出他的僵硬,安慰似的,含了含他的耳珠,以作温存。 蒋溯却扭过脸,一定要接吻。 尽管她眼里的厌恶一闪而过,也偏偏对准那片已然发白颤抖的唇瓣越凑越近。鋂日浭新“裙?七一??九??6⒍⒈ 结局就是殷松梦猛地推开他,跑到卫生间“哇”的一声吐了。 吐光了午餐、晚餐,以及秦奥带来的南瓜千酥饼。 蒋溯忽然笑了,讽刺地。 “小组作业还没做。”他说。 于是拣裤子穿好,纽扣粒粒扣回,银边眼镜也重新挂回鼻梁,做/爱做到一半,他对着笔记本屏幕敲敲打打,微白的光亮落在镜片,挡住了眼睛本色,只能看到唇抿成线。 第11章 见他难得的闷气,殷松梦喜忧参半。 有意打破僵局:“我找了组数据发给你!” 她席地坐过去,歪前去看显示屏。 “不用。”蒋溯也没去拉微信窗口接收数据。 自顾自打字,一份分析报告洋洋洒洒已过半。 明明是小组作业,他却硬是不用她发的历年数据,或者测算,独自高效完成,合上电脑放回背包,单肩背起便往外走。 听见开门声,旁边打盹儿的殷松梦下巴倏地一沉,起身追出金桦海。 “我也要回住处,一起吧?”她拿着车钥匙摇了摇。 然而蒋溯坐进出租车走了,留她在原地看车尾灯远去。 推开他去吐这件事确属突兀,但殷松梦绝口不提。 次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般去黏蒋溯。 蒋溯疏冷,尤其越近期末脸色越冷。 倒是还会给她补习,但没什么话,十句才回一句。 久而久殷松梦也受挫,不大高兴热脸贴冷屁股。 日常变成两人前后从图书馆出来,他与元子野晚饭,她找汪宝玲做饭搭子。 “你和蒋溯冷战了?”汪宝玲觉出异常,“这才在一起多少天。” “嗯。”殷松梦吃饭似嚼蜡,“发生了点事。” “因为什么吵架了?” “倒是没吵,就……”想起酒吧推开他那事,一团乱麻,烦躁地胡塞米饭,“算了,还有一个星期就期末了,先顾期末考试吧。” 临近期末,她压力暴增。 考试周图书馆满员,她一如既往熬夜复习,眼圈下晕出淡青,困得哈欠连天就喝一杯又一杯特浓咖啡。 时间太紧,每一分钟都填得很扎实,这样也有好处,她没有多余的精神去想蒋溯。 至于蒋溯,可能是期末在即,学霸也没法十点半准时睡觉,近来也在图书馆待到天蒙蒙亮。 不过,他们关系愈发僵了,他坐得离她很远。 殷松梦去水吧泡咖啡时,经过他的座位,他正好摘了眼镜,仰靠椅背,拇指与食指夹捏鼻梁,这样一来,微微斜仰的视线正好与路过的殷松梦相撞。 吊灯光圈落在他幽深的眼底,像夜里的海泛起点浪花,微微反光,他捏鼻梁的动作停了下来,靠在椅背的视线就这么从低处凝着她。 他们这周都没说过话了。 殷松梦在水吧接热水时算了算,又想起那些纷杂的事,她赶忙甩头,让知识重回脑子,后天就考试了。 她这个月都在为此努力,不能落空。 为了不想蒋溯,她考前那晚也在看书,困极了才睡,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家里大床的滋味了,若非为明天考试养精神,也不会回来睡。 睡梦里,她仿佛被南舟的记忆藤蔓缠绕。 那时候还小,一天怎么那么漫长,她每天的期待是梁谊柔回到那栋大别墅,做点心给她吃。 哦,还有那个叔叔,梁谊柔这次跟的叔叔是个很有风度的生意人,不凶,每天都会给她带蜡笔啊、玩偶啊,还会逗她笑,梁谊柔在黄淡淡的灯下熨叔叔的西服,满足又甜蜜。 窗外的风吹动窗幔,云是白的,天是蓝的,叔叔回得比以往早,蹲下来看她画的画,摸摸她的脑袋,又来亲她,她有什么反应吗?好像没有,呆呆地看着地板上蜡笔涂满的画,左一张,右一张,妈妈说这次搬到叔叔家,叔叔会给她找个幼儿园。 像条满是酒味的蛇在嘴巴里钻来钻去。 她说:“臭。” 但还是更关心她的画,想带到幼儿园去的画,又说:“叔叔我的蜡笔用完了。” 男人笑着摸摸她的头:“明天给你买。” 那条蛇,嘶嘶的溜走了。 她都没再想起那天。 很多年之后,某个刷牙的瞬间,一点点在眼前莫名闪回,蛇没有走,它藏在水沟里,等她长大,才扑腾起阴绿绿的腐水钻回她嘴里,卷弄交缠。 她俯对水池干呕不止,吐出的明明只有刷牙的纯白泡泡。 去年底寒假去南舟,梁谊柔说男人死了,车祸,她并不知晓那档子事,只记得那任情人挺大方有风度,语气颇为惋叹。殷松梦听完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哦”了句,继续看电视。 “噔噔噔噔!” 乍响的闹铃把她从床上拔起来。 睡得沉做梦就是好,醒来越久,梦的细节越淡。 她哼着歌刷牙时。苺馹綆新《裙九⒌忢壹6酒⒋???? 来做早餐的老保姆跟她打招呼:“早上好松梦。”苺鈤浭薪?玖??五一⑹酒駟?? 她拍拍脑袋,一片模糊,“好像做了个噩梦。” “噩梦那我们就不去想啦,我给你榨豆浆,再配一碗面可好?”老保姆笑得慈和。 “好啊,豆浆我想喝冰的。”她继续刷牙。 老保姆点点头,依她,听说她要考试,还给剥了两颗水煮蛋,配一根现炸的油条,端上来说:“合起来就是一百分!” 殷松梦斗志昂扬上考场,两天后考完,成绩出得迅速,她的加权成绩如愿达到全班第三,不多不少,刚好第三。 查出来差点对着手机尖叫,想和蒋溯分享。 她的能量条在看见成绩那刻爆满,连带面对蒋溯的勇气也增了又增,就算他朝自己甩冷脸,她的盾也足够厚了。 好像期末开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连图书馆也没有他的身影,她给他发消息问: -你在哪儿?我考到第三啦! 她等不及回信,第一时间找去他宿舍,考完学生陆续离校,宿舍门行李箱拖出壳壳啦啦的动静。 她望见拖行李箱出门的元子野。 打招呼问:“蒋溯在宿舍吗?不会已经回南舟了吧?” 那她就追去南舟好了。 “没有,他在宿舍,不过……”元子野担忧,“好像状态有点不对劲。” “生病了?” “他说没有,”他有点扼腕叹息的意思,“但他考最后一门的时候,半张卷子没动!要不是廖教授器重他给了六十分,他这门就挂了。” 元子野又絮絮叨叨多可惜,影响评奖学金、保研之类的。 听得殷松梦心也紧了紧,奖学金对他多重要不言而喻。 见他猛一激灵,跑了起来:“忘了我赶高铁!拜拜!” 殷松梦等不到信息回复,欲打电话过去,先被一通电话弹了出来。 “喂,爸爸。”她接起。 “快快快,来老宅!爸爸给你下厨给你备大餐,考这么好也不第一时间告诉爸爸!还是听你们院长说的。”殷得麟乐开花。 她看眼玻璃门:“我有点事,明天回。” “今儿十五号,忘啦?放暑假了什么事能重要过家里头吃饭,是那个姓蒋的男朋友?你带他回家我看看。” 恋爱的事她向来不和殷得麟说,但她也知道殷得麟会从秦奥那打听。 关于蒋溯,她却想和他说一说。 可不是现在,起码得解决当下两人的冷战,和蒋溯商量过未来,再和家里交底。 她搪塞着:“不是。” 另头,殷得麟稍稍安心,听秦家小子说她和一个穷学生动了真格,现下探她口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谈些小孩家家的恋爱罢了。 “我和你奶奶等你回家来吃晚餐,爸爸当初承诺的事,今天当着奶奶的面给你兑现。” 殷松梦倒是将十五号这个日子忘得一干二净,团圆日聚餐是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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