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殷松梦捧着手机。 她当然知道周三,正因为这样,她更没有少他的。 死脑筋,忒清高。 最近啃题啃知识点一直缺觉,好容易早睡,却失眠了。 晚餐的白芹,她想起了她妈,梁谊柔路过富人区的时候,经常看着那些别墅感慨小时候她家住的还要气派,可惜破产清算了。 正因为这样,梁谊柔过不了苦日子,她是顶尖的漂亮,跟了殷得麟,没曾想生了她也没名没分,进不了殷家门,只能灰溜溜回老家。 殷得麟正好打来电话,满怀关心:“宝贝女儿睡了没?” “准备睡。”怏怏的语气。 对面不禁紧张:“是不是肚子疼?爸爸给你煮红糖姜水送过去。” 外面夜深,偌大集团的老总这种小事从不假手保姆。 是个记得女儿生理期的无微不至的父亲。 殷松梦却闷在枕头里,装出困倦的声音:“不用了爸爸,我不疼,只是困了想睡觉。” “好好好,那爸爸不啰嗦了,晚安。” “晚安。” 她掐断电话,愈加烦躁。 于是电话给秦奥,想让他约三五好友出来喝酒,一直没人接,肯定醉在哪个温柔乡了,她往下翻别的好友。 蒋溯接到殷松梦电话时正在路边等出租车,路灯的光割裂夜色,额际的头发被风吹动,露出黑深无澜的眉眼。 “怎么了。” “蒋溯我肚子又开始疼,你回来。” 他侧仰头,看了眼林立的高楼,落地窗排列,四四方方的亮,连着他眼底也坠入薄光。 “嗯。” 客厅。 殷松梦腋下一瓶罗曼尼康帝,手指夹两只红酒杯,对折返的人摇出“叮”的脆响。 “陪我喝酒。” “……” “不是说肚子疼?” “骗你回来嘛。”毎日浭新(???⒌⑴六94零⑧ 刚倒出的酒被夺走,酒瓶也被夺走。 “你吃了止痛药,二十四小时内不宜饮酒。” “这只是红酒。” “也不行。” “一根筋。” 殷松梦被气到,开始后悔叫他回来。 “那我抽烟行了吧。”她鲜少抽,没成瘾,因此在抱枕底下放一包铁盒1916能抽两个月。 手拐进沙发角,摸了个空,一个个抱枕拿开,也没见烟盒。 “我烟呢?” 她看向蒋溯。 他会收拾房子。 果然。 “被我收起来了。” “还我。”她暴躁地在沙发前面走来走去。 光着脚,鞋也没穿。 蒋溯把拖鞋放到她面前,浑身挟着奇异的安定气息,话音低低:“穿鞋,别再着凉。” 他蹲着,捉起她的脚踝,依次穿妥当,才起身问:“你究竟怎么了?” 殷松梦身体塌过去,抱住他,没了那种跋扈,像只受伤的刺猬。 “我有点难受。” 蒋溯抬起的掌心轻抚她圆滚滚的后脑勺。 她总算不再要喝酒抽烟,而是说:“蒋溯,你留下来陪我睡觉。” “嗯。” 这晚揿灭灯,她缩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我爸妈没结婚。” 这事并不私密,财经新闻常报,紫云集团的老总殷得麟单身至今,唯有个独女,极尽宠爱。 “我跟我妈在南舟住,到五岁才被我爸接到他身边。” 她仰脸:“你知道为什么吗?” 蒋溯没答,收紧了在她腰肢的手臂。 她又缩回去,腾了副轻松的语调:“他被诊断出弱精症,生不出儿子了。” 殷松梦不再洒脱,第一次向他坦怀。 他得逞了不是吗? 可他并不开心啊。 第7章 清晨。 殷松梦伸了个巨大的懒腰,旁边已经空空如也。鋂馹哽薪)群酒五⑸?6⑨⑷0叭 餐桌留有中式早餐,热腾腾的面、豆浆。 她吃完开车去上早八,进教室时,上百双疲惫的眼神骤然聚光。 殷松梦身材极好,露肩上衣,紧臀牛仔裤,松开一头乌黑浓密的卷发,扑点淡妆,本就标致的五官更是明艳,从前门到后桌,一路吸睛。 谁能想到她昨晚的荏弱。 女人嘛,生理期难免多愁善感,殷松梦发现她爹那张十几年前,泛黄的诊断报告时,联想到他来接自己的日子,的确伤心过,甚至搬到现在的大平层单住。 但换个角度想,她爹虽然骨子里和方丘一样想要儿子,但那又怎样,他又生不出来,妥协也好、认命也罢,总归是宠她。 她才不要钻一辈子牛角尖,累也累死了。 一上午满课结束,汪宝玲问:“去哪吃中饭,后街还是商业中心?” 前面一道熟悉的身影在人潮中进了食堂大门。 “食堂。”她眼睛亮晶晶的。 “我们也吃馄饨吧。”跟进食堂,又说。 “行啊。”汪宝玲瞟了眼馄饨店排队的蒋溯,瞬间了然。 她家里条件是圈子里最次的,多亏自己和殷松梦交好,家里代工厂的订单才能源源不断。但就算这样,她恋爱也得拔高眼光,绝不往下扶贫。 可殷松梦不在乎,恋爱于她,就像花钱买的消遣。 估计蒋溯也是消遣吧,汪宝玲猜。 “嗨!” “元子野。”殷松梦排到末尾,半斜身子打招呼。 元子野和她隔了几个人。 转过头来惊喜之余有点磕巴:“你……你也吃这家吗?” 废话这不,又挠挠头:“我帮你点吧!省得你排队。” 蒋溯已经在对柜台里点餐,没有回头的意思。 “不用了。”她说。 馄饨都包好码齐,沸水下锅,很快捞起,蒋溯端着餐盘过来时,和她擦肩路过,明明距离近到雪松香由前而后混入鼻息,可那人连头也不偏,就这么目不斜视地走过。 她心里顿时吃紧。 不同于以往那种觉得好玩,想逗他的心理了,心脏像被闷声不响砸了一拳,发酸发沉。 就这么想和她划清界限吗? 出了那扇门非要装陌生人,明明昨晚还抱着一起睡觉的。 回过头,发现他居然和两个男生拼桌,一张桌四个座,还剩一个座,他室友元子野点好餐肯定要坐。 重点是,走远点又不是没有空位子,拼桌?不就是防她坐过去么! “我们坐哪儿松梦?”汪宝玲也瞧见了,来问她。 殷松梦随手指了个空位置,在蒋溯斜对角,很远。 馄饨皮厚肉少,她刚才心不在焉的,加多了辣椒,咬进去第一口便被呛到:“咳咳咳咳咳……” 汪宝玲给她递纸:“没事吧?我去给你买瓶水。” “我自己去。” 她去楼下买了杯冰美式,喝完咖啡解辣,习惯性嚼冰块。 “你不会真喜欢蒋溯吧?”汪宝玲觉出不对劲。 “我和他上过床了。”嚼冰块的声音停了停。 这下轮到汪宝玲被呛。 “什么???” “不然我为什么指他说是我男朋友。” “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就已经……!” “嗯,不过你也看到了,他不承认。” “故意的吧!” 听这话,殷松梦掀了掀眉毛。 “玩欲擒故纵呢这是。听说蒋溯有个植物人弟弟,医药费不菲,他接近你难保没点别的意图。” 其实说这话,她也脸热,五岁在国际幼儿园,自己接近她,和她做朋友,就是家里大人教的,后来她爹凭借小孩的情谊,得以登门拜访殷伯父,一来二去打通了关系。 可见大把的男人钻营心计。 “我知道他为了钱接近我。”初见装手机没电,她见色起意,自然给他号码,一来二去的。 可谁没点目的呢,就连面前的闺蜜,不也是要利用自己才来做朋友的么,而自己又需要个人处理学校的琐事,乐得糊涂,两相成就罢了,场面话就是朋友间互帮互助。 哪怕她妈生她,也是为了嫁进豪门;她爹接她回来,一是妥协,二是为了给自己造一个“爱女如命”的好爸爸人设罢了,媒体争相报道,股价连连攀升,有些事,装着装着,就骗过自己了,又或者,装到一半开始投入真感情了。 她才不信世界上有什么从一而终的纯粹的感情。 可蒋溯这人,拿钱也不装深情,忒不称职。 “就算他欲擒故纵吧……”她懒懒地托颊,“我上钩了。” 她的手掌从侧颌摩挲到后颈,蔫蔫耷着头,露出少有的焦躁。 不过很快,那只手重重扶桌,眸光里迫切又盎然:“既然我咬钩了,不把他变成我男朋友,我名字倒过来写!” 刚咬了冰,嘴唇被冻得鲜红鲜红,玻璃墙的光映得她脸颊剔透胜雪,每根发丝都松亮熠彩。 汪宝玲还在为她这幅模样错愕的,见她立马又打上鸡血,忽然笑了,她有什么好瞎担心的。 餐盘端去回收处时,她那碗馄饨只咬了半只,一杯咖啡倒是连冰块都不剩。 蒋溯他们也来放餐具,那束偏冷的目光略过自己,只在那碗基本没动的馄饨上停留,片刻而已。 见状,她说:“食堂的馄饨好难吃。” “晚上我想吃你包的。” 今天周四,他会来的。 食堂闹哄哄的,蒋溯腿长,很快越过走在她前面,和门口等他的元子野一道下楼,背影淡漠,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但殷松梦有了盼头,下午她泡图书馆刷题,效率高超完成题量,天擦黑便回住处。 她先把住处的灯调成柔缓的暖色调,又把玫瑰香薰点在桌台,各种找角度,把厨房营造旖旎,最后换了条红裙,红色衬她,她也偏爱。 手机一响,蒋溯的来信: -我在医院。 这是不来的意思? -哪家医院?我也去看看你弟弟。 许久没回信。 她朝一个家里做医疗的朋友打听,给的信息是姓蒋、十九岁左右的男生、植物人,蒋溯本就寡言,关于他弟弟更是鲜少提及,她便半推半知这些。结果对方来信说华城没有符合条件的。 “除非他住馨洋,那家私人医院私密性特别强,又是外资,我还真没办法打听到。”好友说。 “行,我知道了,谢了。” 蒋溯的信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 -馨洋。 但紧接的一条令她止步于玄关: -我晚点赶回来。 蒋溯站在病房窗前,惨白的月光把影子融成朦胧胧,站得太久,要渗进冰凉的地板里,寂静中,身后仪器嘀嗒嘀嗒,数着理智。 “少爷,这馄饨皮……你买来的吗?”李芝对着床头的一盒东西狐疑。 “一个朋友托我带的,我给她送过去。”黑影离开窗前,步入灯下,添了点色彩。 “这么晚?”李芝看向夜色。 “她说想吃馄饨,晚上。” 蒋溯一来,厨房的残局即刻被料理妥当,他调肉馅、包馄饨显得十分熟练,骨瘦的长指灵活地一捏,馄饨便成型。 殷松梦不行,她把手指打结,馄饨也是奇形怪状。 最后一碗汤鲜味美的馄饨,全靠蒋溯。 夜里,她似乎喜欢上了偎在他怀里,两只脚也塞进他腿间,脑袋枕着他手臂的姿势。 关灯后,她说:“我妈妈也会包馄饨,味道和你做的一模一样。” 她其实很少想起梁谊柔,但蒋溯的厨艺却总能勾起像面糊一样的记忆。 梁谊柔跟过的男人都有一个共性,富有。她给情人大展厨艺的时候,自己也能跟着享口福。 不过菟丝花的女儿难免被视为拖油瓶,男人骂她,梁谊柔也会跟着骂,尤其是她撞见两人白花花赤条条的时候,梁谊柔破口大骂,把男人也吓一跳,事后又抱着她痛哭,说自己是爱她的。 殷松梦觉得自己可能天生薄凉,梁谊柔带了她五年,亲爹来接她的时候,她竟然松了口气,欣然走了。 梁谊柔也松了口气,她说:跟你爸爸走吧,他能给你更好的生活。 再见,就是去年寒假,她去参加梁谊柔的婚礼。 岁月厚待,她还是很美,丈夫不仅富有,也真心爱她,殷松梦在那住了一个月,梁谊柔温柔得不像话,没有一丝一毫骂人的旧影。 蒋溯总是鲜少说话,只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顺着她的发丝。 她问:“是你妈妈教你的厨艺吗?” 手一顿,蒋溯答:“不是,一个阿姨。” 是李芝。 “阿姨?你是阿姨带大吗?” 她问的越来越多,越来越细。 “嗯。” 殷松梦仰头,在等他继续说。 低低的话音重拾:“我爸妈感情不好,不怎么回来。” “哦。”怪不得他要负担弟弟的医药费。 “阿姨对你们好吗?” “好。” “会讲故事哄你们睡觉吗?” “……” “我想听故事,蒋溯。” 朦朦胧里,殷松梦的狐狸眼软幽幽的,却格外有些灼人。 蒋溯不听睡前故事的,但做哥哥的会讲故事。 “从前,有只小狐狸……” - “你昨晚讲的故事,狐狸最后原谅了骗它宝石的豹猫吗?”她扯着哈欠拉开冰箱,习惯性拿冰矿泉水。 蒋溯正在旁边煎培根。 香味钻进她鼻尖,她倚着后头的岛台问。 他背对着自己,拿了个鸡蛋,敲进锅。 次啦啦的响,显出他声音格外低沉:“原谅了。” “我就知道,童话故事的大团圆。”她拧盖,灌进口冰水,从喉咙凉过胸,能感觉到这水一路流到胃里,迷糊糊的来一口特别爽。 蒋溯惯常寡言,把培根放在烤好的吐司上。 “不过原不原谅也不要紧啦,狐狸心里种了根刺,跟骗子不可能回到以前。”她又抬手喝一口,对上蒋溯转过来的视线,短暂而深沉的,对视了一眼,她愣神中忽地被呛咳。 冰水被他夺过手里。 “你又喝冰的。” 刚刚他转过来,应该是想说点别的什么,关于童话故事的,可能被她这一咳给打了岔。 她不以为然:“我肚子不疼了。” 蒋溯却不再给她喝,换成杯热牛奶塞她手里。 鸡蛋也煎好,一并夹进吐司,她咬了一口,不是溏心。 第8章 今天周五,早餐完出了这扇门,不例外的,蒋溯又要和她装陌生人,殷松梦已经开始不满足这种困在每周逢双才见面的日子,但她这回,没朝蒋溯直咧咧不满,而是兜了个弯,找到秦奥。 金桦海包厢里,秦奥稀奇得很:“不是说要闭关复习,叫我别烦你,怎么今儿有空喊我过来?” “你对馨洋医院熟吗?” “馨洋?怎么了?有谁要看病?去市医院吧,那我熟。” “有个朋友的弟弟在馨洋住院,我想找个由头塞笔医药费进去,帮帮他。” “那把钱直接给他本人不得了。” “他不会接的。” 话说到这,秦奥登时明白:“谁啊?值得你这么绕弯子?” “蒋溯。”殷松梦也不瞒他。 一听就是男生的名,秦奥知她男朋友换得勤,但还没见她这么走心过,不由地泛酸:“我说你,怎么尽喜欢那些一穷二白的呢,你倒是看看小爷我啊。” 秦、殷两家长辈交情深,连带他俩从小认识,秦奥的喜欢也经常摆在明面,但越这样她越不敢吃窝边草,也懒得再费口舌,只问:“你帮不帮我?不帮大不了去跟我爸开口。” “我帮!”秦奥把她拦回沙发,“我帮还不成。” 秦家在华城关系也盘根交错的,他兜兜转转约到馨洋的院长,把地址时间发给殷松梦,但同时又留了个心眼儿,背地差人去查蒋溯,毕竟,真一穷二白的,先别说钱,哪有门路去住馨洋这种面向富豪明星的私人医院。 不过,蒋溯是外地户口,查起来并不顺手,要些时间。 另一边,殷松梦已经和院长见过面。 她需要院方和她圆谎,把蒋溯弟弟列为研究病例,再免除他的医药费,实际由她来付。 “不好意思殷小姐,医院有规定,不能泄露病者信息,至于您说的姓蒋、十九岁左右的植物人,我也不能回答您有没有这号人,更别提您的请求。”院长口风很严,任凭殷松梦怎么把好处掰碎了说对方也微笑着不为所动。 殷松梦败兴出门,临走那院长好像拿起手机在拨电话,态度恭谨。 等她走出见面的餐厅,院长又追上来,和煦笑着,改变了主意。 当晚,她在空教室自习,蒋溯以前挑的那个偏僻的教室。 估摸着时间发消息明知故问: -你在哪儿? -医院回来的路上。 学生公寓楼下种了两排银杏,连着马路都是绿油油的,蒋溯回来的时候,殷松梦就等门口的阶沿上,玻璃门映着她淡淡的影子。 有经院的同学路过献殷勤:“殷松梦?你等谁啊?我替你喊去。” “我等蒋溯。”她笑着宣扬。 蒋溯无需再负担医药费,他们不再是交易,她要蒋溯和她光明正大站一块,承认他男朋友的身份。 “他还没回呢。” 话刚完,视线转眄到马路边的身影,明明等了很久,却又不过去,双目灼灼又矜骄地凝视着他。 发现蒋溯依然拿她当空气,错身去刷门禁时,她佯怒:“蒋溯!” 馨洋的院长来电话时,蒋溯知道他大概是成功了。 现在来看的确如此,他此时摊开实话,说自己只不过骗她感情,从没有一丝丝动心过,人来人往的,应该会很精彩,殷大小姐片叶不沾身,竟然也有栽跟头的一天,不知道还能不能潇洒地在金桦海点一首“分手快乐”。 在殷松梦的视野里,蒋溯把校园卡按在卡机上良久,手指莫名遒劲,指骨突露,卡片在力道下甚至弯曲变形。 应自己一声有那么纠结吗?殷松梦要炸。 “蒋溯!”这次是真生气了,左边嘴角抿出生气才显现的酒窝。 过往的学生狐疑地回头。 “怎么了。”他总算应。 “我还没吃晚饭。”她在他偏首过来时,盛气凌人的狐狸眼登时软成汪月色,可怜兮兮的。 “想吃后街的药膳鸡,你陪我。” 后街离学生公寓不远不近,步行即可,但要经过操场,周五晚上操场聚集各种社团的活动,人来人往的,后街也全是本校学生,而药膳鸡又在巷子最里面,要穿过整条乌泱泱的后街,殷松梦故意挑那。 蒋溯既然挑偏僻的教室自习,那她这回就把他往同学扎堆的地方带,他不去她就耍赖。 想到这,她走前两步,揪住他一片衣袖,以防他开溜。 “走吧。” 他答应了? 一路如她所愿,两人并行在闹浩浩的人群里,殷松梦平素一辆跑车惹眼惯了,她这张脸,加上以冷淡禁欲闻名的蒋溯,引起不少视线聚焦,在揣测蒋溯这位清贫的学霸,也向富家女低头了? 药膳鸡店面窄,生意却火爆,他们坐到二楼仅剩的空桌。 殷松梦打量一周,泛黄的墙壁贴着些花花绿绿的图纸,也有老板小孩留下的涂鸦,两排的座位都坐满人,过道推车放着食材,锅底沸腾的白烟也挤在一块,参杂着交谈、碗筷磕托的噪声。 视线转回来,蒋溯已然擦完桌面残留的油渍,正用滚水烫餐具,他一向有着自己的澹静和条理。 殷松梦的胳膊抵在干净的桌面,忽而觉得这里也不差,于是不顾嘈杂:“蒋溯,你做我男朋友吧。” 滚水顺着筷尖流进碗,被他倒进脚边垃圾桶,他把烫好的碗筷推给她,接着烫另一副。 “我跟你说话呢!” 幼儿园起,只有别个追她的份,她觉得自己想方设法照顾他的傲骨,够给面了,虽然他不知情,但这地步自己被拒真有点下不来台,她殷松梦也是只犟脖鹅,向来头往天上抬的好吧。 在宿舍门口喂蚊子那么久,肚子又饿,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一气之下去扥他手里的筷子。 对面正要往筷子上淋热水,她一只手忽地劈过来,热水一避,泰半浇向自己手背。 “你没事吧!” 她好像犯错了。 “没事。”蒋溯依旧淡定寻常,眉也没皱,起身去冰柜拿了瓶冰水敷在泛红的手背。 对上殷松梦不安的眼神,他又说:“我没事。” “很疼吧……”殷松梦自责。 她不仅莽撞脾气大,还不会照顾人,这种小事连冷敷的常识也没有,甚至没能妥帖地递去瓶冰水。 向来洒脱肆意的殷松梦也因反思而黯淡失色。 蒋溯忽地烦躁。 矿泉水化出层水珠糊在手心。 他不想敷了,抽纸擦了擦干。 “我答应你。” 这句话顿时在她面颊焕出色彩。 “做我男朋友?” “嗯。” 他答应过,要帮她补习。 就等期末,期末过后再甩了她。 算算,也就剩半个月而已。 半个月。 第9章 从店里出来,夜已黑透,霓虹铺亮拥挤的小街。 她久违地觉得夜色很美,月色也很美。 等蒋溯结完账出来,她目光微微一侧,那是路过的一对牵手的情侣。 蒋溯视线倒是随她眼睛偏转。 不等他反应。 她先把手指锁进他干燥温暖的指缝。 路上,她说:“我今晚要在图书馆熬大夜!” 之前一直都是争分夺秒复习,不过因为生理期乱了节奏,好像也就是那次开始,她渐渐在蒋溯那找到一种栖息感,像是回到五岁前南舟那个江南城市,梁谊柔给她讲故事的某晚,她像坐在小船里,小船在清波上,摇啊摇,她就困了。 想着想着,她扯唇洋洋而出一个哈欠。 待在蒋溯身边她也好容易犯困。 自然而然把脑袋靠在蒋溯肩侧,闭上眼,没骨头似的倚仗他的步伐。 他们属于言语生分,肉/体烂熟的,这一切得归咎于黑暗里渐成的默契。 “台阶。”蒋溯停了下来。 从后街转进学校西门,有三级台阶。 “哦。”她懒懒抬眼。 蒋溯也就继续带她蹑级而上。 “蒋溯,你在宿舍几点睡?”之间总是她问他答。 她其实期待着,蒋溯能说陪她去图书馆待一会儿。 有意这么提一嘴。 “十点半。” 可真够早,不愧是作息规律的正经学生。 “现在……”她架起胳膊,眯了眼腕表,“现在才八点呢。” 蒋溯沉默。 他沉默着就好,偏偏走出去好一段距离。 他又开腔:“我知道。” 她刷地睁圆眼皮,气哄哄地直回身子戳他:“蒋溯你就不能说陪我去图书馆待一会儿!你还答应过要给我补习的呢!” 蒋溯当然参透她的弦外音。 只是未曾料自己也会起逗撩她的闲心。 见她张牙舞爪的,连着也愣了愣。 殷松梦全然将他的反应定义为不解风情,眼睛里头也不懒洋洋了,觑起两簇湛湛精光,凑近到能数得见他鸦黑浓密的睫毛,似乎要洞穿他,坏兮兮问:“蒋溯你……不会是初恋吧?” 他又沉默。 这次是真沉默。 她啁啾不休追问:“是不是是不是?” 他松开手,走在前面,夜色匿起耳根一撇红晕。 殷松梦却坏笑得厉害,追至他前面,为了能盯看他的神色退着走,裙袂飘荡,半歪着脑袋揶揄:“那你刚刚,是第一次牵手了?” “怪不得高冷得要命,一点也不体贴,初恋嘛,我可以理解了。” 她环起胳膊肘,点着手指在脑里细数他撂冷话的次数,一不留神,被翘边的地砖绊了下,身体扭倒的瞬间,幸而蒋溯拉了她一把,另只手稳稳扶住细腰。 不过很快松开,沉着语气:“又不困了是么。” 嫌她话多?被她逗生气了?他向来这样,话很少,生气时才阴阴地来一句,或讽刺或挖苦的。 “不困啊!我可太太太太精神啦!”她故意反着来。 “我到宿舍了。”他停在原先的银杏树下。 去图书馆,还要沿路再往前,拐两个弯方到。 殷松梦脚步一顿,笑还没结束又怅惋起来。 回来的路可真短。 算了,有他在她还不能安心复习呢。 考前三是她的死目标,她可不是恋爱脑,金桦海必须拿在手里! 她安慰自己,挥挥手:“那你进去吧。” “明天见!” 等蒋溯真的转身走,背影渐远时,她又有点难过。 情侣分别不应该难舍难分,拥抱结尾? 蒋溯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可医药费已经不是他的担子,以他的傲骨,完全会拒绝做自己男友,难不成真是放长线钓大鱼,为了名与利才屈就? 她曾觉得谁没点目的,各取所需就好,蒋溯为钱,她为情,他愿意演愿意陪她就成了,可现实真的朝猜忌靠拢时,她才发现,她接受不了。 她以前不这么纠结的啊。 想做什么则做,风风火火,纵情恣意。 “蒋溯!” 蒋溯回过头,怀里不期钻进个软柔柔的人。 “抱抱。”她搂着那截窄腰说。 是生气地说:“情侣之间告别要拥抱啊笨死了!” “看在你是初恋的份上原谅你这次。”又忿忿找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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