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蒋溯抿唇不语。 “我加倍给你钱。”她要求在厨房的确过分,刚才那东西还没扣上,她衣衫完好,被发现出糗的将只有他。 蒋溯没吭声。 “三倍。” 殷松梦见他没反应。 “要么五倍?” “你闭嘴。”蒋溯胸膛起伏,黑洞洞的眸光。 不期映入眼帘的是殷松梦微微扬起的脸,窄窗跌进烧得滚烫的余晖,她仿佛遗世独立的月季花,距离近到清甜的气息钻入鼻息,那双向来风情的眉眼透着点疑惑。 他狞狰的眉头缓缓松懈。 “我送你的贝壳,你挂在背包上了?” 殷松梦怎可能被吓到,怎可能遂他愿闭嘴,她才是那场盛夏的暴雨,毫无规律、毫无定性。 突然就问这么一出。 良久。 蒋溯“嗯”了声。 第4章 刚从山顶回来的元子野叫住出厨房的蒋溯:“怎么在山上没看见你?” 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储物间关着的门,蒋溯收回视线:“走岔了路,去的另一边。” “怪不得,他们说晚上要烧烤,又翻出个投影仪,院门口正对着正好有扇很宽的白……”元子野是个随和的话痨。 “我先去洗个澡。”蒋溯打断他。 元子野点头。 回头纳闷地瞥了眼他白衬衫背后被压出来的衣褶子,长裤黑色,倒看不太出来异常。 蒋溯在寝室的床和桌子收拾得一丝不苟,就算衣服洗得发白,也向来干净平整的。 今天忒奇怪。 当蒋溯洗完澡,重新回到厨房,重新烧了锅水,拆开面饼时,门外突然传进阵热闹的掌声。 起哄声伴着音乐伴奏响起。 殷松梦大方接过话筒,置身人群笑得明媚大方,在明快的调子里唱着歌词,投影仪的光擦着她发丝,仿佛天顶的月光散成千丝万缕,眼前的明朗叫人忽略夜黑了个透。 “好听!” “好想和美女贴贴!”女生也欣赏得痴醉。 “她刚刚还问我手机壳链接,才知道她一点也不高冷!” 她手里甚至还拿着吃了一半的烤串。 人群外满肩夜色的蒋溯眸中倒映着微晃的人影,他大概是犯抽了,殷松梦怎么会让自己饿着。 回程,蒋溯和元子野坐。 殷松梦朝那边瞥了眼,和汪宝玲坐一块。 汪宝玲道:“你和元子野说一声呗,他肯定要红着脸和你换位置。” 虽这么劝,但她门儿清,殷松梦的热切不代表有多喜欢,那只能说明她心情好。圈里人都用四个字来形容殷大小姐的恋爱,心血来潮。 “我且烦着呢。”殷松梦倚着车窗。 “怎么了?” “今儿十五号。” 殷松梦天不怕地不怕,最怵十五号。 每逢月半,得回老宅一家子聚餐。 汪宝玲还想趁她心情好,问一嘴家里代工厂签单子的事,见状也只好宽慰:“你奶奶再怎么严厉,你是她孙女,她舍不得罚你的。” 殷松梦难得叹气,摆了摆手没说话。 傍晚结束课程,她磨蹭到最后一刻才回老宅。 进门尤其问了嘴:“我爸到了吧?” “先生正陪老太太喂鱼呢。”保姆应。 殷松梦安心了点。 老宅古朴之中见格调,好几座院落,有飞桥鱼沼相连。 方丘在桥栏旁,捻把鱼食洒进水里,殷得麟正和她聊着天。 “爸爸。”殷松梦接收到他安慰的眼神。 再开口打招呼:“奶奶好。” “回来了,开饭吧。” 方丘看似和颜,直到饭毕,才单独叫她到书房发作。 “山路飙车?真是本事渐长啊。”方丘叩桌。 殷松梦就知道上周超速的事瞒不住,顶着大名被开罚单,那局长又是方丘的亲戚。 “疯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野小子呢!” “小子”咬字格外重。 外人只以为殷松梦怵她奶奶,是方老太太严苛的缘故。 其实是因为方丘不待见她,浸透骨髓的不待见。 殷家人丁单薄,殷得麟,得麟,可见多企盼他得个麟儿了,偏偏是个不带把的。 方老太太是上世纪财主家的旧小姐,嫁给那会儿落魄的殷家,殷爷爷留过洋,对家里安排的婚事不满意,常居国外忙生意,年纪轻轻在外头过劳死的,好在殷得麟有头脑,酒店在他手里开遍全球,造就了现在的紫云集团。 按方丘的思维,必须子承父业。 若非殷得麟这些年做思想,她至死也觉得她晦气,不想见她。 殷松梦小时候还会想讨好方丘,长大倒看得开,你不待见我我还不高兴来呢。 奈何殷得麟是个孝子,儿时与父亲分居两地,导致他对家庭团聚有种畸形的迷恋,定下每月十五号团圆的日子,下刀子也得来。 殷松梦蹙眉。 听着动静的殷得麟推门:“妈,您消消气,飙车这事儿确实不安全,我来说她,您该吃药了。” “你说!你哪回真的说过她?把个丫头片子惯成这样!她上学期挂科的事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这就是你说的学习刻苦、能托付家业?她这样你休想让她进公司!”方丘话说急了气不顺,殷得麟忙给她顺背。 “她这不还没收性子呢嘛,您别跟她见识。”又朝殷松梦使眼色。 她不得不低头:“奶奶,我将来好好学习,您别气坏身体。” 方丘冷哼:“那好,既然你要念书,把金桦海给方宙辉。”方宙辉是她侄儿。 “绝不可能。” 狡兔三窟,金桦海是她的窝,盈利更是可观。 方家一大家子人都靠着她爸,方宙辉那表叔还惦记她手里的酒吧?休想! 方丘捂胸要晕。 吓坏殷得麟,立马做主:“就先让表弟替松梦管着,等毕业再还给她。” 安抚好方老太太,殷得麟拽着她出门。 门外,殷松梦不满甩手:“爸爸!” 殷得麟不得不狠下心:“别跟你奶奶作对,她身体不好,再说,金桦海的确影响了你学习。” “方家拿我们的还不够多吗?” “小声点,你奶奶一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她爱接济方家我也知道,不过花钱买她开心而已。” “可她凭什么碰我的东西。” 殷松梦知道殷得麟什么都能依她,唯独孝心难以撼动。 她转念:“既然为了我的学习,那如果我期末考出名次呢?” 还有一个月期末。 “松梦真的愿意好好学?” “只要爸爸等我考完再做决定。” 女儿愿意收心向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当初她能进京大,纯粹是在国际马术比赛屡得金奖,特招进去的,文化成绩在高中本算普通,一到高级学府更是差得离谱。 殷得麟恨不得立马答应,但又头疼方丘那边。 灵机一动:“如果松梦期末考到……前三,爸爸答应把金桦海继续交给你。” “行!”殷松梦气昂昂。 殷得麟看着她下楼的背影笑着摇头,他女儿,不吊车尾就不错了,前三?他倒是做过这种梦。 不过有了这项约定,她好歹肯下功夫,有点进步,等一个月后,再把酒吧给方宙辉,他在老太太那也好交差。 - 一连数日,殷松梦一节课不落。 但是,“屁也听不懂。” 她撑脸,转笔的架势越来越躁。 坐着的都是各地学霸骄子,老教授思维直接开飞机。 殷松梦在底下腾云驾雾。她以前翘多了课,底子差,只好买了套网课,晚上通宵泡图书馆刷课做题,等早晨再回住处洗个澡,去上早八。 蒋溯还是老样子,每周逢双数去她那,她回去也不闹他了,顶多叼着片他烤的吐司当早餐;在大教室遇上了,也不会装作不熟来和他打招呼,瞥过一眼,继续和汪宝玲说话。 西方经济学大课结束后,元子野看见他背包上的小巧挂件,问道:“你这哪儿来的?会挂这个不符合你的个性啊。” 贝壳的纹路流光,通透光滑,更像宝石。 “海边随便买的。”蒋溯的这话省略了主语。 挂给殷松梦看的,以表珍惜,什么时候殷松梦对他没了那股洒脱劲儿,他就成功了。 旁边有男生瞧了眼,说:“邵世珂也有一个跟你这一模一样的,蓝宝石雕的,值上百万呢,靠,傍上殷松梦就是牛,刚在一起就送他宝石。” “那有什么用,不还是分了?”有人应嘴。 “起码也够他赚的了。” 元子野听完了然:“那看来,你这块应该是仿的什么大牌子。” 蒋溯没什么表情。 只是一把扯下了贝壳坠子。 - 殷松梦这天回住处洗澡,大概清早五点的样子,她困得不行,洗完栽向大床。 被窝里吃痛“唔”了声,她才想起来今天周二,逢双。 蒋溯一双眼睛清明,倒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也不支应声,硌得她生疼,睡意去了大半,盯着他看了会儿,手刚伸到他腰窝就被喝:“别碰我。” 换平时,殷松梦反而越刺挠,偏要碰。 只见她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好吧。” 翻个身抓紧时间补觉了。 身后响起蒋溯淡淡的声音:“在外面彻夜寻欢很累吧。” 品出不对劲。 殷松梦转身:“怎么着,你缺钱了?” 不做那档子事,他拿的钱就和在金桦海兼职一样,只有五千,做了那档子事才能翻十倍,按次算,一晚多次那钱也多。 “其实那贝壳挺值钱的,你可以卖了它。” “已经扔了。” “你比我还败家。” 回想起来,好像是她胡诌什么海边三美元一串的,那也不能怪他。 蒋溯呵了声。 忽然睁定眼皮—— 他的手被殷松梦扯过当枕头,她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腿勾着他的腰,像只树袋熊挂在他身上睡觉。 她那张鹅蛋脸流畅,时常透着风情,此时此刻,脸颊贴着他手臂,挤出团圆鼓鼓的腴肉,整个人显得娇憨起来。 第5章 七点五十分,殷松梦睡过头着急要走。 蒋溯做的早餐看也没看一眼。 他对玄关的背影问:“为什么对学习突然上心?” 本以为她这段时间夜不归宿是在厮混,他做早餐时发现她搁在沙发旁的一沓书和笔记,联想到最近经常能在大课上见到她,才明白过来,她是在泡图书馆。 换以前,翘课才是她的常态,叫汪宝玲的会替她应付点到。 殷松梦一副凝重的模样:“这件事很严重。” 身后的蒋溯看见她松散的鞋带,走过去替她系上。 殷松梦将他的体贴纳进眼里,既然是交易,他其实没必要做这些,包括早餐,这么想着戏谑说:“关系到我能不能付得起‘嫖资’。” 蹲着的蒋溯捏着两根鞋带顿了下,继续绕结。 殷松梦见他没反应,总算实话实说:“我得考到前三,否则金桦海就不是我的了。” “我帮你。”蒋溯起身。 他的平静让她受用。 汪宝玲听说她目标的时候,惊得笔都掉了。 秦奥那厮也是,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电话里憋着笑。 她怎么忘了,蒋溯是专业第一! “想要多少钱?”她问的是补习费。 “不用。”他说,“只要你能付得起‘嫖资’。” - 傍晚,殷松梦按约定找去一间空教室,蒋溯已经坐在前排的位置,手边一叠教材和稿纸。 “先从你挂过科的高数开始。” 蒋溯讲知识点和他这个人一样,极其有条理,重点是他会迁就殷松梦的基础,解题步骤也写得细致。 一小时后,蒋溯在讲齐次线性方程组的计算题。 低沉的嗓音飘入殷松梦耳朵,她的视线从稿纸移向他。 长而直的睫毛,皮肤白到绵细的血管隐隐透着淡青,尤其眼皮那,跟蝴蝶翅膀的纹路一样。唇瓣时常抿着,就没见他笑过,只有说话时才轻微翕动,念出的数学符号标准且悦耳。 他这人,衬衫纽扣永远扣到顶上一枚,讲题就是讲题,心无旁骛,正经极了。 “唯一零解。”殷松梦斜斜支着颏儿,提前说出答案。 蒋溯略显意外。 殷松梦虽然基础差,好歹悟性高,蒋溯教过的,她都能理解,无须提笔,脑中也能解题。 “蒋老师,答案对吗?”她在他耳边吐气若兰。 “嗯。”蒋溯脊背忽地僵直,因为他的喉结被咬了口。 “你疯了!这是教室。”蒋溯虽从半截拉链旁及时扼住那只柔荑,但他心里是庆幸的,殷松梦迷恋他这具身体,但这远远不够。 他要她的心里也装着他,这也是他巨细靡遗、故作贴心的目的,当初他不愿承认男朋友身份,非说成是交易关系,就是不想要殷松梦觉得自己来得太轻易,太好得手。 他要得到她的真心,再弃如敝履,就像她当初对敏因那样! 殷松梦解开了她板正到碍眼的衬衫排扣。 见他耳根一点点染红,平添了几分慵懒感,再不是那副正经样,舒服多了。 她最近潜心学习,没做美甲,冥冥之中方便了今天。 方窗外漆黑,尽管教室只开了最前排的灯,但也太刺眼。 教材翻开的页数许久不变。 蒋溯攥着凳沿的手骨节发白,解了一半的方程在他眼底洇迹模糊。 题目没什么好看的。 他重新将视线落向面前的她,灯下的殷松梦眸光皎洁,颊边噙着得逞的笑,她向来这样,诱惑人时故作风情,等把他磨到手之后就露出顽劣、狡黠,就是只狐狸。 这片教室还是老旧的风格,木椅子漆了层白漆,随着她站起来,没了重力自动合上,坐板打在椅背发出“咔”一声重响。 她又用膝盖把那块坐板抵下来,只剩一条腿站着,站在他与桌子的缝隙之间,左手撑着椅背,俯低身子时,发丝从肩头滑到前面,落在他仰起的脸颊、眼皮,痒丝丝的。 他不禁低了眼皮,盯着她右手腕隆起的两道细骨,一下明一下淡的,本来极其有规律,可腕上的青筋忽然暴起,他仿佛被她发丝的馨香裹挟,临界那刹,忽而想亲亲她—— 从朦胧的视野里,在她坠落的发丝里,对准那片唇。 可殷松梦别开了脸。 他悬起后背凑过去的吻落空。 几乎是一瞬间,迷离的双眸凉了下来。 她好像从来不亲他嘴唇,哪怕挑逗他时也只是亲脖颈,顶天了亲他下巴,至于接吻,回想起来一次也没有过。 - 医院病房。 午后日光晒金,绿意涤窗,大概是病床少年躺了近半年,终有转醒的迹象,连景致也变得生机勃□□来。 病床旁坐着的蒋溯手捧书籍,安静翻看。这照理是寻常的一天,他下午没课早早从学校过来,陪在床畔,即使看书也能记着喂食或翻身按摩手脚关节的点。 但书页在手心搓磨,他脑海泛起的画面却是昨晚挤在教室课椅的种种。 殷松梦那双手,和她那张软组织饱满的鹅蛋脸格格不入,极其瘦长,骨节分明,稍微用力,手背细凉的骨头隆起一道道,牵动着硬瘦而有力的指骨则十分嶙峋好看。 她食指戴了枚银戒,乍一贴皮肤,锥骨的凉,但他是决计不可能吭声说凉的,那种事那种地方,简直就是莫大的屈辱。 “我这戒指尺寸其实小了,平时可难摘了。”殷松梦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手骨关节用力后变得红彤彤的,和本身肤色的雪白对比强烈。 她看出来他的不适,轻易便将戒指摘了下来,一面说着。 戒指银光晶莹,拈在她指肚。 蒋溯偏首,不去看那枚戒指,和她的右手。 殷松梦却凑得更近:“这次一摘就掉,为什么呢?” 这话一出,蒋溯浑身紧绷起来,连着锁骨的侧颈清晰地棱起条筋,他呛她:“你不说话手就废了是么?” 他摸清了殷松梦那点脾气,平时痴黠参半的,看似豁达,其实是个顺毛儿捋,反着她来保不准她要发脾气。 他这话算是把她那点“体贴”消耗殆尽了。 椅子之间有缝隙,他有条腿屈着膝盖,小腿背被椅缝硌得很疼,她也发现了,却没像摘掉戒指那样,停一停叫他可以换个坐姿。 走神着,坐在病房腿好像也开始发麻、通红。 病房门忽然被推开。 李芝见蒋溯手里的书被惊得落地,还以为自己进来得太突然。 她等对方将书捡起才问:“少爷是不是看书看得入神了?这个点该给敏因少爷按摩关节了。” 蒋家两个儿子,一个随父姓一个随母姓,可见夫妇当年恩爱非常,只可惜由爱生憎也就几年光景,他们夫妇相看两厌,各忙各的家业,一年到头也不说见孩子一回。 兄弟俩感情倒很好,敏因他从小体弱多病,三天两头要见家庭医生,怕黑怕疼又爱哭,打针都要蒋溯哄着陪着。 后来蒋溯来华城读大学,哪怕兄弟俩分居两地,他也时常跟敏因通电话,要询问他学业进度,每周末都要飞回南舟市陪弟弟。 李芝看着搁下了书,熟练而细致地给敏因按摩关节的蒋溯,叹了口气,他其实,才大了两岁,平时对待幼弟,却成熟似父亲的角色。 敏因少爷的恋爱,李芝当初其实也旁观了一部分。 那女孩,山野精灵一样,而一个时常带病甚至不能正常上学的少年,忽然有这么个女孩闯入他灰白单调的世界,他的动心是必然,以至于后来女生挽着个姓邵的男生在他面前要他死心时,郁郁寡欢到置身车流。 “哥,等你从英国回来,我介绍姐姐给你认识。”按摩关节是这半年来周而复始的事,蒋溯只要在医院,必定亲力亲为,按着按着,他脑海似乎响起那通跨洋电话,彼时的他第一次没待在敏因身边,父亲令他寒假到英国一家分公司历练,这是他离敏因最远、最久、也是最后悔的一次。 “姐姐?”他还不知道敏因不久后会因所谓的姐姐丢了半条命。 电话里声音吞吐起来,一听就是害羞了:“现在是……女朋友,她叫殷松梦,比我大。” “你成年了也可以谈女朋友了,记得对女生好。”他叮嘱道。 李芝在旁边,照例摁下录音机的播放键,室内依旧响起殷松梦被少年记录下的那句:“我喜欢敏因。” 蒋溯按完关节,在给敏因翻身。 这句过后放的,是他平时爱看的植物学期刊,李芝每天拣一小节读录,拿来床头播放,一小节的内容不算多,很快又循环到最初始那句,殷松梦的嗓音,昨天在他耳畔厮磨过,音筒里说着“我喜欢敏因”。 “这束风铃花枯了,我去买束新鲜的来换。” 李芝嗳了声。 花瓶里蔫巴的蓝紫色花束被冷白的手抽出,出病房关门之际,目光莫名在病床少年的嘴唇顷刻停留。 第6章 殷松梦发现了,蒋溯一去医院看过他弟弟,脸色格外冷,不同于平常的冷淡,好像压抑着某种浓烈的情绪。 说他清高吧,他又愿意为钱折腰,说他识时务吧,他又从来不和自己说医院那边的难处。 汪宝玲曾说她和邵世珂谈恋爱就是在扶贫,但邵世珂却是跟她最长的一任,他嘴甜会哄人,盘正条顺,不求真心,给钱就行,她可以去冲浪骑马跳伞滑雪,空闲了电话找他他立马现身,十分合格,不过出轨了,但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她撑颊端详给自己解题的蒋溯,站在他的角度,不应该想方设法“压榨”自己身上的利益么? 思来想去。 还是他自傲自尊,怪不得说话比不上邵世珂殷切,经常带刺。 “我认识个神经内科的专家,要不请他看看你弟弟的情况?” 她想当然以为他情绪差是医院那边不顺,看在他帮自己补习的份上,她主动说。 蒋溯持笔一顿。 “不用了。”他淡声。 “那专家这段时间正好在国内,过几天来我家玩,约他也就是顺便。”还以为这人傲骨作祟怕麻烦她,“你弟弟说不定就……” “我说了。” “不用。” 眉骨翻出冷,连他手里的笔也重重搁在桌面。 再三热脸贴冷屁股,殷松梦耐性用完了:“你干嘛冲我发脾气?每次从医院回来就好像我欠你一样!” 蒋溯微愣,大概自己也没注意到下意识的情绪。 殷松梦扯起包往外走,却扶着门框缓缓蹲了下来。 蒋溯下意识起身,急切的步子又顿定,以为她忽走忽停,是在捉弄人,她一贯这样,佯装要怒唬人,尤其床上要求过分时,常用这招骗他得逞。 缓着步子过去,手刚碰上细盈盈的肩忽觉不对劲,她好像在抖。 “你怎么了?” 转过来一张惨兮兮冒着冷汗的脸:“蒋溯,我肚子疼。” “吃坏了肚子?” “不是,生理期。”她初潮起每逢生理期疼到浑身虚脱,要吃止痛药打止痛针才能缓解,殷得麟找了中医给她调理,本来见好,可她贪凉,又爱冲浪,稍不注意就容易反复,估计前阵子去冲浪又受凉了,都第二天了小腹忽然钝痛。 “住的地方有止痛药,我要回去。”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药都备着。 蒋溯蹲在她身前。 殷松梦本来是气他撂脸子的,现如今疼到浑身抽冷汗,也不拿乔了,识相地攀过手臂,趴向他后背。 这栋楼离宿舍极远,白天有课人满为患,晚上空荡荡的,学生多选图书馆自习,要挑空教室也不挑这么偏僻的,估计蒋溯怕人撞见特地选这。 习习凉风钻进露天楼道,头顶的声控灯也颤颤巍巍。 不过蒋溯步子沉稳,从三楼背她到路边,酒红色的帕加尼就停在那溜玉兰树下。 她疼到要蜷腿抵腹缓解,肯定开不了车,本以为蒋溯会叫一辆出租车塞她进去了事,却把她放进了跑车副驾,伸手向她:“车钥匙。” 这是要送她回去的意思,肉/欲关系一个月来,他还是第一次坐进她车里,可惜这条路乌漆麻黑的,除了他俩没别人,否则她真想好好端看蒋溯的表情精不精彩。 再说,今天周三,不逢双。 她瞥了他一眼,没力气调侃,只把车钥匙给他。 更稀奇的是蒋溯会开她的车,帕加尼的这款车型,国内只有三辆,以往叫代驾,老司机也得摸索一番才小心翼翼上路,蒋溯倒驾轻就熟,仿佛开过无数次似的,长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路又快又稳。 一进门,殷松梦倒腾出斗柜里的药丸,摁出两粒就要干咽,旁侧递来杯温水。 蒋溯站着,手里的水浮起雾气,弥漫两人的距离。 水被接过灌进喉,吞进胃的药渐渐起效用。 小腹不再一抽一抽,但还是像塞了团棉花一样坠沉沉的,她钻进被窝睡觉,不去管蒋溯的去留。 醒来时被窝里多了个暖水袋。 厨房灯亮,料理台前背影清峭,蒋溯这人冷得像湾山涧雪水,每每在厨房,炉灶腾起热烟,又给人雪初融,春来临的错觉。他衬衫袖半挽,小臂线条如削,正从锅里舀出一碗红乎乎的汤水。 桌上还有煎鱼,白芹,荤素搭配。 “肚子还疼吗?”蒋溯回身发现了她。 她视线从餐桌牵向他,只见他手里放过来一瓷碗,刚舀出来的,近了她才看清,是红枣炖桂圆。 “好多了。” “把这个喝了。” 殷松梦坐下托着颊,盯着瓷碗浮着的枸杞皱眉:“我不喜欢枸杞。” 她大学之前和她爹住,他也常给她炖各种补血养身的汤水,红枣桂圆从不放枸杞。 但这话未免太直白,有糟蹋蒋溯心意的嫌疑。 蒋溯却扶起筷,一粒粒往外夹,耐心十足。 殷松梦看着,音冽而甜:“蒋溯你对我真好。” 她其实很会撒娇,她爹那个老谋深算都很吃这套,更别提那些前任了。 手一顿,最后一粒挑完,他把碗推向她:“喝吧。” 不为所动的模样。 “没意思。”她撇撇嘴,蒋溯果然是蒋溯。 喝完后,蒋溯已经把饭盛好。 他的手艺明显偏南方,鲜甜口。 她妈梁谊柔是南方人,厨艺顶好,一口吴侬软语,嗲得很,蒋溯倒是话音标准,听不出南方口音。 吃着口脆爽的白芹,记忆里的味道,她问:“你是南方人?” “嗯。” 他们第一次聊这些。 “哦,哪个城市?” “南舟市。” 果然,跟她妈一个地方的。 “我妈妈也是南舟的。” “是么。”嗓音淡薄。 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殷松梦看在眼里。 “寒假我还去了趟,在那待了一个月。”计划待满整个寒假的,想到什么,她眉间浮起厌色,没再说下去。 蒋溯冷了视线。 彼此陷入无言,直到饭后蒋溯离开,气氛也一直寡淡无味。 电梯里,手机提示到账信息,五万整,殷松梦倒是大方。 他长按,点击“退还”。 很快,那头来了消息: -为什么不收? -今天周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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