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麟州凶神才?去害人?” 裴晏道:“付宗源被?判流放三千里,月前便已经发配西北了,眼下可?能性有二,其一若你所?言,这几个孩子是从麟州别?处得来的活祭教义,但?因?付宗源在麟州为官,知晓那本地邪道,他自己将?麟州邪道和无量道混为一谈了;其二,他自己便入过无量道,付怀瑾是从他这里知道了活祭之说,眼下要将?付宗源追回十分不易,只能先去查付宗源府上旧人,我再派人去麟州走一趟,看看麟州是否有无量道在坊间暗地传教。” 这片刻功夫,姜离心中也百转千回,思来想去,也确是有这两?种可?能,“若是第一种可?能也就?罢了,若连付宗源都入了无量道,那此事便非同小?可?了。” 付宗源官至从三品吏部侍郎,若连他都信了什么无量天?尊,可?想而知无量道渗入大?周朝堂之深早已远超想象。 裴晏也肃容道:“这无量道教义十分繁复,除了用人活祭,还有什么巡山祭礼,师门?明后两?日还有信来,待理清楚了,自要查个明明白白。” 言毕,他又看向两?位司直,“你们路远辛劳,先去歇着,麟州之事待定下章程,只怕还要你们二人牵头南下——” 待司直们离去,宁珏先等?不及道:“你今日过来所?为何事?总不是未卜先知,知道麟州有消息了吧。” 无量道之事还轮不到姜离插手,她摇了摇头,从袖中掏出了昨夜备好的文卷,看一眼裴晏,还是先递给了宁珏,“正好宁公子也在此,宁公子也可?看看。” 宁珏面露诧色,待打开文卷看了两?行,惊讶道:“你这是在验证那黑顺片下毒之法的中毒剂量?” 姜离点头,“这半月以来,我一共炮制了近百斤生附子,炮制之时,将?那流萤石粉换成了石英粉,又按照疟疫遗症的轻重缓急,开了七八种医方配伍,这些?配伍之中皆有黑顺片,只用量不同,如?此,算出了这些?医方用药二十日能掺多?少石英粉,再减去游龙梅花盆中的残余药量,便近似得出了太孙殿□□内毒石之量——” 姜离一口气说完,宁珏不知是该震撼还是该感动,“这些?都是你亲自做的?” 姜离点头,“自然我自己去做才?能精确放心。” 宁珏惊得下巴掉在地上,裴晏则去看姜双手,这般仔细一瞧,便见半月不见,她本就?不显细嫩的双手愈发粗粝,指尖上竟还有两?处伤口,自是炮制药材所?留,他一时眉心紧拧,神色也晦暗复杂起来。 宁珏一目十行看完,又叫文卷交给裴晏,这时,他目光在姜离和裴晏之间来回,道:“薛泠,你和师兄可?真是……我听师兄说这半月忙的脚不沾地没再见你了,还以为你已经在忙别?的了,可?没想到你还在查小?殿下的案子。师兄这半月也没打住,就?在昨日,师兄还说当年小?殿下医案被?烧毁之事有异,想再从此事上核查一番,你们两?个这刨根问底的性子,可?真是一模一样……” 姜离起疑,“医案被?烧毁有异?” 裴晏不懂医道,但?姜离文卷上写的详细分明,只看最终的结论便是一目了然。 他抬头道:“近日善后肃王案时,我曾对医案被?烧毁起疑过,当时还问过肃王和钱继礼等?人,但?他们说此事并非他们动的手脚,我于是又调阅了当年关于火势的记载,发现那夜的火起的十分迅猛怪异,禁中守卫森严,任何衙门?发生火灾,禁军都可?在半炷香时辰内赶到,出事时时值五月,虽是天?干物燥,但?药藏局库房内并无明火,最终也无法解释那火势是如?何起来的。” 裴晏说着,示意手上文卷,“按你试验的医方,哪怕太医们用剂量最大?的配伍,二十日的毒石并不足以致命,肃王说的是真的?” 姜离颔首,“那黑顺片要让人看不出异常,不可?能放过多?石粉,而殿下用药之时,汤药放凉的过程中,石粉自然而然沉在剩下的药汁中,因?此入体的毒石剂量要远远小?于黑顺片附着之量,这也是为何殿下用了二十日汤药,那游龙梅的花土便可?暴晒发光的缘故,那日我请求开皇陵验骨,乃是一早便想到了陛下不会允准,如?今想来,即便是开棺验骨,小?殿下的尸骸之上也定没有那两?个孩子那般多?毒石粉。” 宁珏看看姜离,再看看裴晏,“所?以……你们真的认为肃王最后喊冤并未撒谎?那这便是说,肃王下毒并非主责,主责还是那广安伯?” 姜离和裴晏对视一眼,道:“宁公子,我是医家,事到如?今我便直说了,倘若那广安伯的确施针有误,但?他做为太医令,至多?施针无效,当不至于出施针杀人这样大?的纰漏,我更倾向于当年谋害小?殿下的不止肃王——” 宁珏瞪大?了眸子,“你知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姜离看向那份文卷,“那日肃王喊冤时我并不信,可?后来我仔细想过,他说的毒石剂量不足确有道理,那时我还不敢肯定,可?这些?日子我自己尝试多?次后,便不能不正视他的话了。我是医家,我只用医理药理论证,那位广安伯我也打听过,他施针之术诡奇,却十分神妙,我很难相信,小?殿下当时只中了轻微之毒,却会因?施针而亡,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除了肃王,除了广安伯施针无用,还有其他人也动过手脚。” 姜离字字铮然,宁珏听得呼吸都紧促起来,他又看向裴晏,“师兄,你也做此想?” 裴晏沉声道:“宁珏,太孙殿下的案子结在肃王身上自是最好的,可?我们查了这样久,案子了了,疑点却无从解释,难道能就?此置之不顾,结案大?吉吗?” “当然不是!只是,只是我想不到还有谁,我——” 话未说完,宁珏眼眶微缩,欲言又止地看向了姜离,道:“若说还有谁想害皇太孙,那我只能想到——” 他看着姜离,那意思十分明白,他只能想到薛兰时了。 姜离自然明白,她定然道:“无论还会查出何人,既已经找到了疑点,那便不当放t?弃。” 宁珏俊脸拧做一团,“若真的查到了太子妃呢?” 姜离面上一点儿波澜也无,“若真是我姑姑所?为,那宁公子只管向太子殿下和陛下揭发便是……” 宁珏不敢置信,“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若是你姑姑谋害太孙殿下,哪怕她有着身孕,陛下也不会轻饶她,若她诞下了皇孙,哪怕勉强保住性命,那她,还有你们薛氏,便都完了,你们薛氏祖上出过四位皇后,她眼看着便是第五位,你……你在江湖长大?不懂这些?,可?你父亲你姑姑愿意吗?你到底是不是薛家人啊!” 宁珏只是顺口而出,姜离却听得心头咯噔一下,意识到自己心急,她忙缓了声气道:“自然不一定与薛氏有关,我只想着,万事总要求个真相不是吗?” 宁珏古怪地看着姜离,“你知不知道这对薛氏意味着什么啊?我……若真是与薛氏有关,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宁珏说着语声低落下去,显然,他有此念全是因?姜离这个朋友。 见他这般,姜离一时也不知如?何劝告下去,若宁珏来日知晓她真正的身份与目的,她不用想就?知道他会有多?屈辱愤怒。 裴晏这时道:“宁珏,你不必想那么多?,人应坚守本心,你本心如?何,便当如?何,事已至此,若要你为了薛氏的安危绝口不提这些?疑点,你可?能做到?” “当然做不到!”宁珏回答利落,面上痛苦之色却愈盛,“这些?年来,我总是梦到翊儿,每一次梦到他,我都告诉他,舅舅一定为他查个明明白白……” 他看看姜离,看看裴晏,又看向窗外晚霞漫天?,很快一咬牙道:“师兄说得对,薛泠也说得对,我的本心也是为了真相,真相比什么都重要,何况薛泠本不是在长安长大?,这一切都不会与她有关。” 他豁然看向她们,“但?此事我要与阿姐商议……” 裴晏点头,“这是自然,肃王刚被?赐死,陛下这几日脾性阴晴难定,在查到其他证据之前,不必急着在朝上引出争端——” 宁珏苦涩道:“阿姐以为事情已经查楚了,这几日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哎,我顾虑繁多?,也是怕阿姐难得解脱,罢了,我这就?去见她!可?能让我把这份文稿带去给阿姐看看?这么多?年下来,她也懂得几分药理了,一看便明白。” 姜离将?文卷折好递给她,“有凭据最好。” 宁珏今日是为了查邪道而来,万万想不到姜离奉上这样一卷实据,他将?文卷揣在怀里,郑重道:“薛泠,你能为小?殿下做到这一步,若将?来薛氏有难,我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一定护你周全!我先走一步了!” 宁珏撂下此言大?步而去,姜离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了,她才?低低道:“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裴晏站在她身后,“你在想,是不是对宁珏太过残忍了。” 姜离涩然地牵了牵唇,裴晏便又道:“你不必自愧,你我所?做本也是他所?求,何况,没有人比你受的苦更多?了。” 回长安半年,此前的苦楚不必自怜自伤,但?姜离想到广安伯上下四十三口人的性命,她的心,自也不会因?为对宁珏的这份欺骗而犹疑。 她深吸口气定下神来,转身道:“今日过来,我还有一件要紧事要告诉你——” 裴晏面露疑问,姜离道:“还记得我向你提过的那个沈家旧案的人证吗?此人名叫齐悭,他昨日已经到了长安城,待会儿入夜之后,你随我去见他罢。” 第215章 旧案连环 二更合一 酉时过半, 姜离离开大理寺,在顺义门西南的暗巷中等了两?炷香的时辰后,夜幕降临, 没一会儿, 裴晏自顺义门出, 径直入巷中上了她的马车。 到了这时, 姜离才?提到昨日去?济病坊,阿彩姐妹要被收养去?商州之事。 “你为何看得懂阿彩那些比划?你们府里有聋哑之人?” 姜离到底还是问出了心底疑问, 裴晏坐在她下首位, 默了默道:“从前有友人患过口疾, 我从他那里习得了一二奇巧。” 姜离有些恍然, “难怪,那如今可好了?” 马车里光线昏暗, 车轮辚辚声中,裴晏的面?容晦昧不?清, 默然片刻, 才?听他沉声道:“那位友人已经死了。” “怎会死了?”姜离只?觉奇怪, 但话出口又?觉不?该深问, “罢了, 人既已过世,便也没什么好说了,你节哀罢。” “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 裴晏语声听不?出悲切,姜离便也放下心来, 转而道:“今日这位人证是从襄州而来, 是开元钱庄那位账房先生韩煦清的徒儿,当年作证的人证之一,待会儿见了人, 若记得当年之事最好,若不?记清楚,也不?必为难他。” 裴晏颔首,“当年沈家出事后不?久,我便调查过这些人,这个齐悭我还有几分印象。” 姜离回忆着沈家旧案,道:“这案子最诡异之处,还是那笔赃银的存入时间,决堤是在一年之后,脏银却提前一年之久便存入,但凡不?了解沈大人为人的,自然要怀疑其?人确有贪赃之行——” 裴晏道:“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此处。” 马车直奔芙蓉巷,待到后巷中时,已是亥时初刻,周遭的坊市灯火次第,不?远处的秦楼楚馆里传出阵阵丝竹笑闹之声,近日登仙极乐楼遴选花魁的盛事如火如荼,连带着大大小小的青楼妓坊都生意火爆。 姜离带着裴晏走到酌泠酒家后门,叫门后,戚三娘很快将门打了开。 “姑娘快请,裴世子请,人在客房等着。” 戚三娘在前带路,二人直上后院二楼,待到了客房门口,便见曲尚义早已在门外候着,见到裴晏,他拱手?道:“裴世子——” 姜离解释道:“这是当年沈家一位故旧,此番找人证便是他亲自去?的襄州。” 裴晏点了点头,曲尚义抬手?做请,“人就在里面?。” 进了客房,姜离二人见到了虞梓桐口中的齐悭,当年事发之时他年方双十,如今过了十三年,他已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他生的宽额高?鼻,身量瘦长,此刻着宝蓝长衫,面?上仍有几分局促惊惶之色。 “齐老爷,这便是我们提过的,如今的大理寺少?卿裴大人,这位姑娘是位医家,你不?是说你师父的病很怪吗?待会儿详细向这位姑娘说说。” 曲尚义做了介绍,齐悭拱手?见礼,裴晏上前来道:“你不?必紧张,此番能?来长安,我们已经十分感?激,知道什么说什么便是。” 齐悭呐呐应好,待几人落座,裴晏便问:“景德二十五年,沈大人去?存银子之时,你就在现场?” 齐悭应道:“是,当夜是我师父带着我们一起接待的,起初还不?知他是沈大人呢,他来的匆忙,我们都快歇下了,两?万两?现银就在马车上,好几个大箱子,我们帮忙搬的箱子。后来我师父亲自清点的银两?,又?请来了当时的东家袁老爷,银契文书都是完整的,印信是我师父和袁老爷看着盖得,当时他们大概就知道了客人是谁。” “但你们自始至终,并未看到他的脸?也未听见声音?” “没错,我们这些徒儿都是打杂的,盖印信时客人也未拿下斗笠,不?过比起这单生意,客人想不?想露脸并不?重要,且他手?背上的伤痕我记得很清楚,确实是一个马蹄形状,且一看便有了年头。至于声音,他们在内室交接银两?时客人是开了口的,只?不?过我们没机会听,后来指认沈大人之时,是我师父笃定当夜就是他。” 齐悭做为当年人证之一,与“沈大人”的会面?不?过这小半个时辰,与贪腐有关?的细节他更是毫不?知情?,但之所以要请他亲自回长安,更紧要的还是他师父的病。 裴晏这时便问:“你师父的病你记得多少??” 齐悭道:“我是景德二十三年跟着师父学账房的,当时他已经得了消渴之症,我拜他的第一年,还眼睁睁看着他病情?恶化,但到了景德二十四年年末,师父不?知从何处求得了神药,用了半月之后,病情?忽然好转了许多——” “什么样?的神药?”姜离忙问。 “是一种仙丹。”齐悭答得利落,但此言落定,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怪异,“我看师父服用过,是一种赤褐色丹丸,每日三五粒,也不知是从哪个佛寺道观求来的,一开始我还怕师父上了当,可等师父病情明显好转之后,我倒也不?敢不?信,但我问师父神药从何处来时,他又?不?愿说了,但多半没花什么银钱——” 姜离和裴晏t?对视一眼,又?问:“你师父临死前可说过什么‘天尊’之言?” 齐悭眼睫微颤,“不?错,这也是我觉得最古怪的地方,师父平日里也不?怎么信道信佛的,可他弥留之际,口中却一直唤什么‘天尊’‘圣主’之言,一时又?说什么自己罪孽深重,求天尊渡他,那时他人已半昏不?醒了,我还问过‘圣主’是什么神仙,可师父已不?能?答话了,没几日他便咽了气,我们只?帮着师娘办丧事,后来师娘带着孩子回了老家,我们几个想到沈家的事,再想到师父死前模样,也有些害怕,便都离开了长安。” 裴晏道:“你师父房中可曾出现过什么天尊画像?” 齐悭迟疑问,“画像?什么画像?” “他不?是信天尊吗?可曾供奉过天尊神像?” 齐悭仔细回想片刻,道:“画像……大人这么一说,小人想起来一件事,师父过世之后我们为他收拾遗物,他还真有一张古怪画像夹杂在书册话本?之中,连师娘都不?知是什么,是不?是一幅八卦图……中间一个神仙,四周有几个神兽护卫?” 姜离和裴晏齐齐色变,裴晏又?从袖中拿出在冯筝府中搜来的画像,“你看看,是不?是这样??” 齐悭锁眉细看,很快扬声道:“像!很像!时隔多年,我已记不?清那中间的神仙模样?了,但的确是这样?的布局,与一般的佛道神像很不?一样?,尤其?外面?是八卦图的形状,我印象还是很深的,当时我们还以为是什么道家符文呢。” 裴晏收好画像,与姜离四目相对之时,二人眼底皆是震动?。 韩煦清死在景德二十七年,距今已有十三年,若十三年前无量道已经传入长安,何以今岁才?被发现? 裴晏又?道:“你再仔细想想,你师父是从何处得来的画像?当年他接触过什么怪异之人?有何奇怪行径?还有,他可曾与你们提起过邪门歪道之言?” “师父何处得来的画像我的确不?知情?,怪异之人我也想不?起来,师父是做账房的,偶尔陪着东家去?见客应酬,这些时候我们做徒儿的不?会跟着,便也不?甚清楚,至于邪门歪道,师父更没提过了……” 裴晏接着问:“那几年就没有一点儿异样?言行?” 齐悭拧着眉头苦思,好半晌,他表情?怪异道:“去?青楼算不?算?” “青楼”二字令裴晏心紧,“当然算,仔细说说——” 齐悭道:“我师父这人其?实很是正派的,和师娘也是少?年夫妻,恩爱有加,平日里去?见客应酬连酒都少?饮,每日都在天黑之前归家,但自从生病之后,他性情?变得急躁,也不?那么顾家了,本?来被病痛折磨,也算人之常情?,可就在景德二十四年年底,他忽然和城南天香楼一个名?叫浣云的青楼女子相好上了。” “他把那女子当做红粉知己,常常夜不?归宿,起先师娘并不?知情?,等师娘知道真相之后,便与他大闹了好几次,一开始他还不?愿与那女子断了,非说那女子是他命中注定之人,后来师娘打算与他和离时,他才?答应师娘不?与那女子来往了。” 齐悭叹道:“前后闹了小半年,我们都想不?通师父怎会变成这样?,差点把家都闹散了,师娘虽然没和师父和离,可那次之后两?人感?情?也生分了,甚至师父都不?一定真与那女子断了,因他常和东家应酬,去?了何处饮酒作乐连我们都搞不?清。” 裴晏道:“浣云?天香楼?确定无疑?” 齐悭重重点头,唏嘘道:“师娘去?天香楼闹过,我们还去?劝过架,自然记得明明白白的,后来师父过世了,那妓子一点儿表示也无,哪是什么红粉知己!” “那你师父病情?好转,是在认识那浣云之后?” 裴晏话落,齐悭仔细回忆一番,肯定道:“不?错,就是在认识浣云之后,或许也是如此,他觉得那浣云真给他带来了好运吧。” 裴晏看向姜离,便见姜离也神色严峻,她问道:“确定是那赤色仙丹让你师父病情?好转了?” 齐悭颔首,“确定,因那阵子师父病痛煎熬,都有过轻生的念头了,常用的汤药也停了,那仙丹还真救了师父,我们也不?懂其?中道理。” “那他后来病情?怎会急转直下呢?没有仙丹用了?” 齐悭叹气道:“仙丹还有的,我记得就在沈家出事之后两?三个月,师父的病又?不?好了,烦渴引饮、小便频数,多食善饥,消瘦身倦,就那么小半年功夫,瘦了二十多斤下去?,当时师娘花费重金请来了致仕的老御医,开了药,用了两?帖算是拖住了,但师父觉得好的太慢了,根本?不?信那老御医,非要用那仙丹,又?把两?年前病情?好转时用过的老方子拿出来,就这么一通折腾,硬是把自己折腾没了——” 姜离看过裴晏找到的韩煦清的医方,其?中第二张医方用药配伍十分得宜,但若韩煦清自己吃药,再好的大夫也难救他性命。 她又?问:“你师父病重之后,仙丹从何处来呢?” 齐悭回忆道:“我们与师父并未住在一处,师娘又?是足不?出户的妇人家,到最后,我们都不?知他从何处求来的,问的多了,师父还不?高?兴,像有什么禁忌似的,但若我没记错的话,师父那一阵子每月都会出城,一出便是半日。” 神像、仙丹、禁忌,种种情?形都表明韩煦清也入了无量道,但可惜齐悭并未与韩煦清朝夕相伴,所知还是不?够多。 见裴晏二人神色严峻,齐悭也意识到了不?妙,“大人,姑娘,所以我师父当初是怎么回事?是……是被邪门歪道骗了吗?” 裴晏颔首,“有此可能?,当初指证沈大人之时,只?有你师父听过他的声音?” 齐悭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错,袁老爷年事已高?,一年前的事已经记不?清了,但我师父未至不?惑之年,是他信誓旦旦说当夜听到的就是沈大人的声音。” 当年那“马蹄疤痕”为证据之一,而韩煦清人声上的指证,则令沈栋贪腐之罪板上钉钉,裴晏默了默,“今日先问至此,若想到什么异常让他们知会我便是。” 姜离和裴晏从客房出来,转而到了对面?的偏厅之中。 一进门,戚三娘便着急道:“这是什么意思?怎么那韩煦清还和邪门歪道扯上了?什么仙丹不?仙丹的,仙丹哪会救人呢?他是不?是本?来病的没有那么重,被人给骗了?待后来病重了,不?吃药只?吃仙丹,自然把自己给作践死了……” 戚三娘在长安蛰伏多年,为的便是替沈家替戚家伸冤雪恨,多年来所得消息不?少?,真正用得上的线索却寥寥无几,如今终于有了个旧日人证,她自是报以厚望,但此刻听下来,却是云里雾里不?知所谓。 “近日长安城在闹邪道我倒是听说了,但这事和沈家的旧案没关?系吧?沈家的案子已是十三年前的事了,且沈大人当年是被那些贪官污吏诬陷,与邪门歪道也无干吧?” 戚三娘满腹疑问,相比之下,曲尚义还算沉得住气,他道:“你先别急,这么多年了,性子怎么还这般不?沉稳?听裴世子和姑娘说。” 姜离这时道:“其?实三娘说的不?错,本?来沈家的案子只?和贪腐有关?,但我们都没想到齐悭今日一言,竟证明了韩煦清当年和邪道有染——” “证明?那便是说,是真的?”戚三娘又?道。 裴晏颔首,“单凭那神像便可证明,再加上韩煦清身患重病不?看大夫,与我们近日发现的另一位邪道信徒一模一样?。” 戚三娘看向曲尚义,“可是,这也不?能?证明沈大人是被冤枉吧?” 姜离道:“确实不?能?证明,眼下有两?种可能?,第一,韩煦清自己入了邪道,邪道之事与他指证沈大人并无关?系,二者只?是巧合,第二,韩煦清沾染邪道,他后来指证沈大人种种,或许便与当年那邪道有关?,若是如此这案子便更复杂了。” 微微一顿,姜离又?道:“当年的证据之中,那手?背上的疤痕和沈大人的印信都可以伪造,只?要与沈大人熟悉之人,大可将那疤痕伪造的并无二致,印信也是一样?,唯有这声音难作假,且前后时隔一年,韩煦清却咬定是沈大人亲自去?存脏银,这也存疑。” 戚三娘苦涩道:“当年那么多人想把沈大人拉下水,韩煦清的证词最是关?键,这几年我们也查过他,确实也想不?明白他为何认死了沈大人。” 姜离看向裴晏,裴晏道:t?“当年我查旧案时,虽查过韩煦清,但重点皆在他和那些官员是否有染上,还真未去?查过那个青楼女子,如今得了新线索自要再去?追究一番,你们不?必着急,交由大理寺来办便可,若有了消息,姜姑娘会来告知你们。” 戚三娘不?好意思道:“真是有劳世子了,这案子拖了十几年,当年还是御令定案,再加上我们……再加上沈家公子做的事,我们都知道翻案难上登天。” 裴晏道:“为沈伯父翻案也是我所求,不?必客气。” 曲尚义倒是没有戚三娘这般见外,顺手?倒了茶水道:“裴大人是大理寺主官,这些事他去?办最方便,喝茶吧,姑娘也坐下喝茶——” 裴晏接过茶盏轻抿一口,又?看了眼天色道:“时辰不?早了,还是不?多留了。” 他放下茶盏起身来,戚三娘还想留客,曲尚义已经道:“那也好,裴大人身份特殊,还是稳妥为重,不?在此久留是好的——” 姜离眨了眨眼,也道:“是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曲尚义便道:“那我们送姑娘和大人出去?。” 他说着在前引路,待一路送到了后门之外,看着二人前后上了马车,方才?返身关?门。 待马车走动?起来,姜离看着裴晏若有所思,裴晏于昏暗之中问:“怎么了?” 姜离道:“不?知怎么,总觉得曲叔待你十分亲昵,你们从前可见过吗?” “是见过,当年沈家出事之后,我曾想救他和师兄,但还没求得母亲准许,便听闻他靠自己逃脱了,再后来便是听江湖上多了个沧浪阁……” “难怪……”姜离恍然,“那你便不?好奇他为何在此?还有戚三娘,她其?实是当年沈大人下属戚明喆的女儿,戚明喆算是为了沈大人而死,只?有替沈大人雪冤,戚家的冤屈才?能?一同昭雪,你不?奇怪我如何认得他们?” 裴晏默了默,“我知道——” 姜离心腔一紧,“你知道?你如何知道?我倒如今都不?明白你是如何认出我的,你……是不?是与我那位小师父有过联系?你们私下见过了?” 姜离早就猜了多日,自发现沈渡并不?忌讳她找裴晏帮忙之后,她便有了此猜测。 只?是堂堂大理寺少?卿竟与举国通缉的要犯有联络,终究对裴晏不?利,她便不?曾挑明,直到今夜,连曲尚义和戚三娘都见过之后,她便也无需谨慎了。 裴晏像有些语塞,迟疑道:“你的小师父——” “便是你师兄,我能?有今日全靠他当日相救。”话已至此,姜离便坦然相告,“后来他助我养伤,连我如今会的轻功拳脚也是他授与我,我师父本?来只?有一人,后来他实在助我良多,我便唤他小师父了,我伤痊愈之后,他为了旧案奔走各处,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见他的时日便愈发少?了,这也是我一早便关?注沈家旧案的缘故。” 姜离说至此,轻声道:“他如今多半还在长安城中,他可去?见过你?” 这一问似问住了裴晏,他沉默好几息才?道:“不?曾见过,姜离,倘若我……” 裴晏欲言又?止,姜离看不?清他神色,便定定盯着他,但裴晏似想到了什么,气息微沉道:“倘若我为沈伯父洗雪了冤屈,他或许就不?会再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未曾见你,那他如今又?在何处呢?”姜离轻喃一句,又?道:“那是自然,他本?就不?喜长安,到了那时,就在江湖中做个逍遥客岂不?快意??” “你如何知他不?喜长安?”裴晏问。 姜离无奈道:“他在这长安城里家破人亡,还喜欢长安做什么?这里看着繁华着锦,却不?知藏了多少?阴险诡计,想他父亲是那样?的朝中栋梁,却——” 她说着长叹一声,“待为他父亲洗雪冤屈,他只?怕再也不?会回来。” 裴晏不?知想到何处,此番沉默更久,好半晌,他才?道:“你唤他师父,那他待你足够好吗?” 姜离重重应道:“自然,旁的不?论,这救命之恩便无以为报。” 裴晏似乎觉得宽慰了些,“好,那也不?枉他数载经营了……” 第216章 太孙之死 三更合一 姜离焦急地等宁珏的消息, 可连着数日也无动静。 直至五月十八这日傍晚,没等来宁珏,却先等来了简思勤。 九月便是?今岁秋闱, 简思勤近日闭门苦学, 已有多日没来薛府拜访, 今日前来着实令姜离意外。 待将他请来盈月楼, 一见?面简思勤便道:“妹妹,快准备准备, 我在仙楼定了位置, 咱们今日去看选花魁去, 虞姑娘和付姑娘府上我都送了拜帖, 咱们去好好热闹热闹,这几日乐完了, 我六月便不再出来了——” 窗外晚霞漫天,盛夏暑气正在消散, 姜离索性无事, 便应了下来。 待出府上了马车, 简思勤道:“我在府里憋坏了, 肃王出事之时, 母亲也不让我出来乱跑,听说这几日朝内朝外风声鹤唳,陛下也病倒了?” “陛下还是?旧疾,近两日未传我入宫, 我也不知详细。” 姜离答完话, 忽然想到了齐悭之言,便道:“城南是?不是?有个天香楼?” 简思勤道:“你如何知道?确有个天香楼,登仙极乐楼之下, 醉欢楼、天香楼这些地方都相差无几,你还记得那?簪花榜吗?如今还剩下十人了,里头有个叫沉朱的姑娘便是?天香楼选来的——” 姜离心中有了数,“听别人说起过。” 简思勤帖子下得早,等他们到登仙极乐楼之外时,虞梓桐和付云慈兄妹已经?到了,付云慈兄妹如常,虞梓桐则有些心事重重。 夜幕初临,登仙极乐楼内灯火阑珊,幻若琼楼,在丝竹乐声中,几人进?了一楼厅堂,待往那?五丈高的簪花灯楼上一瞧,果然只剩下了十人,姜离目光扫上去,排在头名的仍然是?那?位雪娘,简思勤适才提过的沉朱姑娘则在第?六。 简思勤道:“今岁的花魁必定是?雪娘无疑了,走,待会儿雪娘会出来抚琴,咱们去楼上落座去——” 付云慈道:“雪娘擅琴?” 简思勤道:“说是?琴棋书画无一不绝,舞技亦是?一流。” 付云珩也道:“这几日衙门忙的紧,但连我也听说过。” 几人沿着楼梯往二楼雅间行?去,刚上了二楼廊道,不远处的回廊拐角处走出来几个锦衣中年男子,几人径直往天字一号雅间行?去。 简思勤看着他们轻啧一声,“连苏二爷都来了!” 付云珩伸着脖子张望,“哪位是?苏二爷?” 简思勤指着其中一个蜀锦蓝袍的瘦削男人道:“就是?那?个最瘦的——” 众人随他目光看去,待看清那?人面相,皆是?微惊,简思勤所指之人并非普通的瘦,而?是?皮包骨头的病态之瘦。 “那?便是?苏二爷?怎么这幅模样??” 付云珩奇怪极了,简思勤一把拉住他,“进?屋里再说!” 入雅间坐定,待小厮们上了茶点退下,简思勤才道:“这位苏二爷是?广陵苏氏这一代的家主,上头有个哥哥早年病逝了,传说他十多年前也患过重病,但后来不知怎么病愈了,就这么活到了现在,只是?他需常年用药,且饮食上忌讳颇多,他那?皮包骨头的模样?,都是?患病害的。” “他可是?患过心疾?”姜离捧着茶盏问。 简思勤微讶道:“妹妹如何知道?” 姜离道:“我看他前额皱纹颇多,面色也发红,眼睑处也与?正常人不同,遂猜的。” 简思勤摇头,“那?我还真不知他患了何病,只是?这登仙极乐楼和广陵苏氏名气太大,道听途说罢了,咦,虞姑娘怎么愁眉苦脸的?” 几人见?面半晌,虞梓桐硬是?未发一言,饶是?谁都瞧出她兴致不高。 简思勤这般一问,虞梓桐强笑一下道:“没什么——” 付云慈拍拍她手背,坦然道:“肃王那?件事和皇太孙旧案有关,我们本以为肃王被查办了,广安伯府那?件旧案会被翻出来昭雪,却不想肃王之罪是?肃王之罪,广安伯的罪名硬没有半点儿减轻,她正为了此事发愁呢。” 姜离心底暗叹,安抚道:“还没到最后呢,大理寺和刑部还在收尾,淮安郡王出事之时有位太医也受了冤枉,都十三年了,近日都要平反了。” 姜离所言之人正是?明肃清,明卉盼了多年的真相被查清,为明肃清平冤的奏请景德帝也已经?批准,不日明肃清之冤便可昭雪。 虞梓桐摇了摇头,“很?不容易,好些医道上的说法,根本没什么真凭实据等着衙门去查,那?白敬之也是?自己被逼得走投无路才铤而?走险,哎,我该跟着t?堂姑姑学医的,若我懂得其中的弯弯绕绕,如今也能讨个说法。” 付云慈道:“已经这么几年了,不急在这几日,何况还有阿泠相助呢,真有什么消息她会说的,裴世子也不会坐视不理。” 她言毕,简思勤和付云珩也安慰起虞梓桐,虞梓桐到底不是?伤春悲秋的性子,没一会儿也展颜开来。 这时付云珩唏嘘道:“今岁长安实在不太平,这几日金吾卫也案子繁多,等着看吧,我总觉得今年还有什么事要发生——” 虞梓桐心中微动,“金吾卫有何事?不是?抓那?沧浪阁的人吧?” 虞梓桐牵挂沈渡多年,何况自前次明华山一见?,她始终在打?探沈渡下落。 付云珩摆手,“抓邪魔歪道是?拱卫司的事,我这里是月前有两个孩子不见了,他们的父母报官报到了京畿衙门,京畿衙门人手不足,便请我们帮忙,我手上正好没差事,这事便交到了我这里,这月余我天天在外面跑,人都黑了一圈。” 虞梓桐紧张道:“是?拐子拐跑了?” 付云珩叹道:“案子到我这里,我都找了大半个月了,不出意外应是?拐子拐走了,天可怜见?,那?两个孩子一个眼睛患病,一个耳朵天生?失聪,也不知拐子捉这样?的孩子做什么,卖也卖不出好价钱啊,两个孩子才七岁,有病在身,逃也难逃脱。” 众人听得心惊,姜离也觉怪异,“拐子怎会——” 正待再问时,一道清灵的琴声响了起来,简思勤猝然起身奔向露台,“是?雪娘,弹的是?《春江花月曲》,快来听——” 雅间的露台正可看到那?正中的演台,与?当?日看幻术一般演法,雪娘是?今岁登仙极乐楼力捧之人,普通的来客可听不了她的演奏。 姜离也起身走来露台,但她不擅琴艺,只觉弦音悦耳,也听不出详细,她站在围栏边上,只去看雪娘窈窕的身段。雪娘看起来十七八岁,一袭雪色绣裙衬得她气韵出尘,此时她面上还带了一方雪色面纱,半隐半透之间,能看出她五官优越,骨相秀美,一颦一笑之间,愈显得她神秘莫测。 “怎么还掩着脸呢?”付云珩奇怪道。 简思勤道:“都是?这仙楼的手段罢了,待花魁选出来,这第?一个看花魁真容之人只怕要一掷千金才行?——” 付云珩抓了抓脑袋:“好听倒是?好听,但我也瞧不出技艺有多高超啊。” 几人之间也就简思勤与?付云慈颇擅琴,简思勤听得如痴如醉,正待为大家品读一番,却忽闻外头响起了刺耳惊呼声—— 众人一愣,付云珩忙返身去开门,待出雅间往一楼大堂一看,登时惊讶道:“怎么是?拱卫司?这是?怎么了?” 姜离忙也跟了出来,站在二楼楼梯处往下一看,果然见?一楼大厅之中进?来了十多个身穿公服之人,领头之人赫然便是?宁珏和陆承泽。 “宁公子!陆大人!这是?怎么了!” 动静太大,吓得一楼酒客惊呼阵阵,乐曲声也停了,掌柜苏泉听见?动静忙从后堂出来,拱手道:“二位有失远迎了,有话好商量,这是?何意啊?” 宁珏冷声道:“赵启忠何在?” 苏泉赔笑道:“他这两日告了假,并不在楼中,两位大人,到底是?因?为何事啊?” 陆承泽上下打?量这数层楼阁,道:“看来今夜你们的生?意是?做不成?了,来人,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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