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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 姜离一半心思用在?医方,另一半心思自在?听裴晏二人?禀告,连她也?未想到除了谋害李翊,肃王竟还有诸多罪状,若数罪并罚便只?能重不能轻。 思及此?,她心中愈发笃定了些?。 “那便把人?带来吧,朕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景德帝沉默片刻忽地开了口,姜离笔尖轻顿,登时在?纸页之上氤下一滴墨迹,她忙打起精神,写下最后一味药起身递给于世忠。 龚铭领命而去,景德帝摆了摆手,“朕先施针,裴卿也?退下吧。” 当着景德帝的?面,姜离神色沉静,只?当与裴晏并不相熟,裴晏也?不敢放肆,只?得从善如流退了出?去。 姜离今日?施针的?动作格外缓慢,她有些?心神不宁,便愈发不敢求快,景德帝连日?来劳顿,此?刻也?安心接受诊治,阔达的?太极殿内一时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前后两刻钟的?功夫后,姜离起针,收拾针囊之时,叮嘱景德帝不得辛劳,亦不得动怒,一席话还未说完,殿外龚铭已将肃王带了回来。 “父皇!儿臣冤枉啊父皇——” “儿臣那日?失心疯了——” 入天牢四日?,肃王已似老了十岁,此?刻一路膝行至龙榻跟前,开口便是喊冤,景德帝和?衣坐在?龙榻之上,闻言面上立刻生出?厌恶,“你若是来对朕说这些?,那便大可?不必,你可?以不认,但钱氏、段氏,却不会?拼死?护你!” “不,父皇,他们就算知道的?再多,也?不过知道那毒石来处罢了。父皇,当年儿臣是猪油蒙了心,的?确不满您对翊儿的?喜爱,但、但那是儿臣身为父皇的?儿子,不满您只?疼爱孙儿却不曾那般疼爱过儿子啊父皇……” 肃王抹了一把眼泪,急声道:“并且,儿臣当年的?初衷只?是想让翊儿病的?重些?,留下两分?遗症,让您对他的?宠爱少一些?罢了!儿臣没?想杀人?!” “事到如今你还在?此?强辩?!来人?——” 景德帝哪容得他狡辩,可?他话音刚落,肃王便竹筒倒豆一般道:“不不,父皇,儿臣说的?是真的?,儿臣让程秋实炼出?来的?药,最起码要?用两月才?能害死?人?,可?那时候我们只?给翊儿用了二十天啊,二十天是不可?能毒死?翊儿的?,罪魁祸首不是儿臣,还是那广安伯啊父皇,父皇若不信,父皇可?以问裴鹤臣——” 肃王急切地看向裴晏,见姜离在?此?,他又指着姜离道:“陛下还可?以问薛泠啊,他们不是查了那两个孩子的?事吗?那两孩子前后用药两月才?过世的?,为了稳妥起见,儿臣给白敬之配方时,用量再减过,当时我们预计翊儿要?到二月才?会?病危,怎可?能只?二十天便害死?翊儿呢?!” 肃王膝行到景德帝跟前,“父皇,行赏尚且□□,如今定罚难道不看罪责轻重吗?儿臣已经悔过了父皇,儿臣真的?没?有狠毒到下死?手!!” 肃王悲哭声刺耳,景德帝这时看向裴晏和?姜离,“他说的?可?有道理?” 姜离拼尽全力维持着沉静模样,可?胸口与喉头却似梗了一块硬铁,在?景德帝严厉的?目光之下,一字也?答不出?来…… 第210章 出事了 二更合一 “启禀陛下, 肃王府那两个孩子,确是前后用药两月病逝。” 本以为肃王数罪并?罚已是板上钉钉,但万万想不到, 他此刻又提出这般证供, 偏偏中毒是否能致死, 关键便在?剂量多少, 见姜离神色凝重,裴晏自能想象到她?此刻必定煎熬, 便先开了口答话。 他又接着道:“但程秋实已死, 剂量轻重无从考证, 白敬之也未明确说明当时那般用药多久会致死。是以, 第一,是否减轻过剂量之事无从考证, 第二,是想令皇太孙留下遗症还是想害死皇太孙, 也只是肃王殿下自说自话, 并?无人证。” “不, 父皇, 父皇信我, 事到如今,儿臣说这些,不是为了请父皇饶命,儿臣可以丢掉性?命, 但儿臣便是死也不愿多受一分冤枉!当年翊儿忽然?病危, 儿臣在?府中还吓了一跳,还在?怀疑,是不是白敬之多用了药量了, 正担忧之时,便知他们已经查出了古怪所在?,父皇,难道只因为儿臣动了些手脚,那广安伯的罪孽便可尽数抵消吗?若论罪魁祸首,那是广安伯而非儿臣啊——” 肃王不住哭诉着,景德帝沉声道:“前些年药藏局起过一场火,翊儿的医案都被损毁了,已经没办法仔细分辨了,白敬之那手书之中的言辞也十分模糊,他虽有心为自己遮掩,但似乎也真?的认为魏阶施针出了错……” 姜离眉心一跳,欲要?启口,裴晏抢先道:“白敬之当年处惊慌之中,如今以命做局,也是他被迫的选择,臣以为,他对广安伯的指控还有待商榷,并?且,这两日臣又仔细审问?了白珉诸多细节,还发现了一件与广安伯有关之事。” 景德帝朝他看来,裴晏道:“其实当年白敬之给?淮安郡王用的金液丹丹方,乃是他去广安伯府拜访魏伯爷之时,从魏伯爷处偷窃而来。” 景德帝听得挑眉,姜离一愣之后恍然?大悟,难怪她?觉得白敬之医案的药方十分熟悉,原来真?是白敬之偷窃所得! 裴晏继续道:“白敬之与广安伯乃少年旧识,后来广安伯升任太医令,白敬之却只是个普通的侍御医,他一边敬佩广安伯的医术,心中却也有些嫉妒和不平。当时他想借淮安郡王之病扬名,用了两个自创医方却效果甚微,于是,他前去找广安伯请教。彼时广安伯给?他的说法与其他御医相?差无几,建议他保守治疗。” “白敬之听来很是失望,但也是那一次,他在?广安伯的书房发现了广安伯那几日弃用的废医方,他发现广安伯自己也在?尝试改良金液丹,但似乎并?不满意,便将医方丢弃在?了纸篓之中……” “所以他捡来了废医方,用在?了李炀身上?”景德帝忍不住接言。 裴晏颔首,“不错,他本着侥幸之心想试试,却也没想过如此一来,竟然?催发的淮安郡王病情恶化?,那时的他心境十分不稳,为此还暗自嫉恨过广安伯。” 姜离在?旁听得咬牙切齿,景德帝也冷冷道:“医方是他自己偷窃而来,他有何?脸面记恨他人?此人心志实不在?正道。” 裴晏闻言便道:“臣也做此想,后来他被肃王殿下包庇,待到了皇太孙出事之时,指证广安伯的这份用心便更难断了。” 先嫉妒魏阶,后偷窃魏阶弃方害死了人,便更怨恨上了魏阶,待到了李翊出事,他一方面要?找替罪羔羊,一方面对魏阶仍有遗恨,这份指控怎能作数? 裴晏之意分明,但景德帝沉吟一刻后道:“其实这两日朕也在?想当年的判罚,但朕思来想去,都觉魏阶并?不清白,彼时除了白敬之,还有多人一同指证他,他们总不可能和魏阶又有仇怨吧?” “陛下,臣女听闻魏伯爷的家传绝学本就?与他人医道不同,旁人是如何?看懂了他的行针之法呢?” 姜离冷静半晌,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幸而她?是医家,有此问?倒也不足为奇。 景德帝道:“白敬之和魏阶相?熟,对那伏羲九针略知一二,当年一开始主要?是他在?旁作证,除了他,还有魏阶的一个义女,朕当年给?了同样的医案,但那义女的施针之法和魏阶全不相?同,她?乃是最有力的人证。” 提起当年作证之行,姜离心腔又揪痛起来,“只听陈述和当面面诊大为不同,再者若那义女若所学不精,所言之法不同也是有可能的。此毒药性?乃是恶化?病患之症,太医们也难发现端倪,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想法子找出当年经过此事的人证物证,看看那时小殿下的病情如何?变化?,此间又t?用药如何?,以此来研判中毒是否为最重死因。” 龚铭不懂医道,听了半晌道:“陛下,那广安伯也许确是施针有误,但若太孙殿下不曾中毒,或许也不会令太孙殿下丧命?如今真?是说不清了。” 龚铭是局外之人,他所言乃旁观者最正常看法,姜离即便想为魏阶说话,此刻也确实缺了实证,她双手绞在身前,一时心若油煎。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当年真的没有那般狠心——” 肃王见景德帝不易,这最后机会他自然不可能轻放,但这时,景德帝冷冷地看着他泪泗横流的脸,眼底慢慢被阴翳笼罩,“你为了给翊儿下毒害了三条人命,翊儿之死,无论轻重皆有你一份力,如此伤天害理,就不要说你没有对翊儿下死手了,还有你在?朝堂内外之种种,不论是为君还是为父,朕都不可能宽恕你,来人——” 殿外武卫立刻冲了进来,肃王一听此言,面容惊恐地扭曲起来,“不,父皇!不能这样算!这样算儿臣冤枉啊父皇——” 武卫架起肃王,将他往殿外拖去,肃王挣扎不得,又大吼道:“父皇!是广安伯害死了翊儿,儿臣只是走错了一步而已啊,父皇!您以为在?这宫里?就?只有儿臣想让翊儿出事吗?翊儿死了不知有多少人高兴哈哈哈……” 在?癫狂的笑声中,肃王消失在?了殿门口,龚铭看着众人面露尴尬,轻咳一声道:“陛下,您看如何?办——” 景德帝沉声道:“按如今的人证物证办,他已经承认了下毒之行,那便按照律法,一桩桩一件件给?朕查个明明白白。” 裴晏这时道:“那广安伯……” 裴晏替广安伯说话之意已经十分明显,景德帝略有不悦道:“除非你们大理寺查出了明证,否则,朕御令钉死的案子岂能轻易反复?” 此言已是直接,裴晏正欲言又止,龚铭连忙拱手道:“陛下的意思微臣和裴少卿都明白,请陛下放心,无论是太孙殿下的案子,还是此番牵扯出的其他案子,半月之内,大理寺和刑部必定给?陛下一个万全交代。” 姜离也怕裴晏惹恼景德帝,忙也道:“陛下尚在?病中,请您安养精神勿要?操劳。” 景德帝呼出口气,“都去罢。” - “裴少卿刚才怎么那般执拗?” 刚出承天门,龚铭便一脸奇怪地开了口,“太孙殿下是陛下逆鳞,这是众所周知的,如今又多了凶手,竟是儿子害孙子,陛下心里?自不好过,裴少卿适才话意分明,陛下哪能认同?且若是为广安伯翻案,岂不是说陛下当年错了?” 几人一同告退出内宫,姜离也跟在?二人身后,听闻此言,她?袖中双手绞的更紧,面色都青白起来。 龚铭又接着道:“依我看,咱们就?稳稳办妥肃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广安伯的事就?莫提了,光这些案子半个月也难妥当呢。” 裴晏道:“龚大人所言有理,但若当真?找到了广安伯受冤的证据,大理寺也会直言直谏。” 龚铭失笑,“自然?,那是自然?。” 两处衙门并?不在?一起,龚铭很快与二人告辞往刑部去,待他一走,裴晏沉沉道:“肃王四日来不愿开口,我也未想到他会有此证。” 这半晌功夫,姜离心底纵然?万般失望,此刻也接受了这结果,更何?况禁中人多眼杂,她?也不好表露不甘,便道:“是我没想周全,中毒若无剂量佐证,能钻的空子太多,肃王也并?非傻子——” 说着话,她?道:“白敬之留下的手书可能让我看看?” 若裴晏所言,如今需得找到与广安伯有关的实证,姜离很想知道白敬之的手书说了什么。 裴晏道:“去衙门看罢,他交代的还算详细。” 时辰尚早,姜离便与裴晏一道往禁中以西的大理寺衙门行去。 没走两步,裴晏道:“展跃夫妻和杨培如今都在?秉笔巷安顿着,他们两家的人证物证都已审定完了,再过三两日便会返回商州与陇州。” 姜离念着今日之事,心中憋闷,面上也有些心不在?焉,闻言只轻应了一声。 裴晏眼底生出两分忧心来,便低声道:“李翊的医案虽被毁,但你如今能接触宁娘娘,她?身边的侍婢当年也照顾了李翊,她?们算是最直接的人证。此外,当年几个给?皇太孙看诊的太医之中,还有个周瓒在?长安城,他应还记得细节,只是如今陛下意思分明,你绝不可意图明显去探查——” 姜离抿紧唇角,也轻声道:“伏羲九针变化?万千,我当年才学了四年,还远不及义父之功,到如今,若能看到详细医案,我应能勘破义父当年施针之法,真?到万不得已之时,也不得不让他们知道我是谁了。” 只有会伏羲九针之人,才能证明魏阶施针无错,但如此一来,姜离便要?先自明身份。 逼仄的甬道狭长,二人并?肩行走其间,姜离耳后的发缕甚至摩挲着裴晏的臂膀,他闻言脚步微缓,沉声道:“若只是冒薛氏大小姐之名便罢,如今你得陛下爱重,一旦表明身份,陛下若不愿宽恕,便是欺君罔上的大罪,因此还远不到那一步。” 默了默,他又道:“此番追查肃王之过已算顺遂,我近日也会往太医署详查,你不必太过着急,如今虽是为了给?肃王定罪重审旧案,可但凡有蛛丝马迹,我必请陛下为魏氏正名,刑狱上的章程,总还有我。” 这一席话落定,姜离强撑许久的镇静生出一丝裂痕,那份失望与不甘,总算隐隐显露了出来。悠长的宫道似看不到尽头,但这一刹那间,她?心底生出庆幸,当她?决定抱着复仇之志孤身回长安时,早已料想到了这条路是如何?艰危坎坷,但一路走到如今,因有裴晏,其实远没有想象的那般苦痛,她?已是何?其有幸,眼前的波折又算什么? “裴晏——” 姜离沉默一下,忽然?直呼他名。 当年在?白鹭山书院,裴晏是讲学的夫子,无人敢唤他名讳,表字都少称,后来姜离离开长安,重逢这么多日,她?也未当面叫过他,然?而这头一次喊他,竟也是意料之外的自然?轻易,就?好似这名字在?她?心中口中盘桓多年。 见她?如此,裴晏心底浮起两分怪异,像预感到了她?要?说些不寻常之言,一时竟生出一瞬莫名的紧张,“怎么?” 姜离侧首看他,四目相?对,裴晏一双眸子黑漆漆的,分明看不到底,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却总是十分专注,似乎在?当年,他就?是这样的目光看她?。 “龚大人说的不错。”她?收回视线,又定定道:“此案牵扯甚广,你不好太过激进?,你也说过陛下最是多疑,你在?朝为官之路还长,不能惹陛下生厌。” 裴晏未想到是此言,默了默道:“你这是在?担心我?” 姜离一愣,脚步加快了些,“不想连累裴少卿罢了。” 裴晏听得挑眉,姜离却是疾步如飞,待转过一道拐角,眼看着大理寺衙门近在?眼前了,另一道身影却也映入了她?的眼帘。 与此同时,翘首以盼的宁珏也看到了她?,“薛泠?!” 宁珏很惊喜,正要?迎上来,又见裴晏从姜离身后走了出来,他于是喜色更甚,“师兄!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薛姑娘去给?陛下看诊,我也刚见完陛下,你怎在?此?” 裴晏先一步答话,宁珏道:“我听说肃王要?求见陛下,陛下允了,我只怕事情生变,便来找师兄问?问?,如何??” 待到了东院值房,裴晏才将肃王在?太极殿所言道来。 宁珏听得横眉冷对,“我才不信什么本就?不打算下死手之语!能冒险下毒,又怎么可能只是满足让太孙殿下变成?个病秧子?但若按你们所查,那两个孩子确是两个月才病逝,那在?这一点上,肃王或许没有撒谎,这样就?说得通了,毕竟当年广安伯施针有误也是前后仔细调查了的!” 想到广安伯府的案子无错,宁珏骤然?轻松了不少,裴晏和姜离闻言都不接话,不多时,裴晏将白敬之那份手书文卷寻了出来。 姜离接在?手细看,宁珏道:“怎么了?还有何?疑问?吗?” 裴晏便只能道:“今日肃王喊冤,虽有替自己脱罪之嫌,但因小殿下医案被毁,还是难断他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所以薛泠想弄个明明白白?”宁珏眼神灼灼道:“不愧你医道高深,在?这治病中毒上是含糊不得,如何??可能瞧出端倪?” 白敬之的手书乃是罪己书,其上详细自述了如何?用药害了淮安郡王,又是如何?对明肃清愧疚,待到了六年之前,虽t?记载了肃王指使他的经过,但用毒的分量记载并?不明确,在?指证魏阶之行上更是并?无悔意,可见在?他看来,魏阶那般施针确是过失。 姜离心底发堵,摇头道:“他不知程秋实如何?试药的,于毒石剂量记载的并?不详细,在?他看来,皇太孙之死确是肃王和广安伯一同为之。” 裴晏在?旁道:“其他人证如钱继礼之流,虽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用药上只有程秋实一人明确知道剂量与毒性?轻重,他一死,用毒剂量上便无人说的清。” 宁珏坦然?道:“那岂不是正好?如今陛下并?未对肃王心软,只等大理寺和刑部查清楚,把?一干人等全部按律处置了便可。” 姜离一默,道:“确是如此,不过他们一个存心下毒,一个施针有误,即便都伤害了太孙殿下,但罪责应有主次之分才是。” 宁珏有些动容,“你放心,当年广安伯府已付出了代价,肃王如今想脱罪绝不可能,我们宁氏,还有东宫,都会想法子令陛下严惩肃王的,本来谋害太孙便是诛三族的大罪,只要?两方都严惩,便也算替太孙殿下报仇了。” 宁珏显然?误会了姜离之意,而如今并?无实证,姜离连广安伯并?未误诊的假设都难启口,一旁裴晏道:“行了,你也知道经过了,自去当差罢。” 宁珏笑道:“师兄你别说,如今我在?拱卫司还是负责追查那莲星姑娘的案子,我非得查清楚那月中霜哪来的不可——” 此事姜离和裴晏皆在?挂怀,裴晏忙问?:“可有进?展了?” 宁珏道:“这两日查到了几个莲星的旧交,皆是青楼女子,我们还在?走访呢,罢了,天色不早了,我也得先回拱卫司去。” 宁珏说完便要?走,可待转身走出两步,又回身问?:“薛泠,你后日可有空闲?” 姜离愣住,“后日只怕要?给?陛下复诊,何?事?” 宁珏尴尬地抓了抓脑袋,“那就?罢了,无事,无事——” 他轻咳一声告辞而去,姜离扬了扬眉头,一转身,便见裴晏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见她?看来,裴晏忍着性?子道:“看来宁氏和薛氏如今已化?敌为友了。” 这话意味深长,姜离眨了眨眼,先正色道:“我适才忽然?想到了肃王今日最后一句话。” 裴晏略一回忆,立时肃容,“你是说——” 姜离颔首,“若肃王减轻剂量之事为真?,而我义父施针不曾出错,那会否像肃王说的那般,皇宫之中还有其他人也想让小殿下出事?” - 因肃王之案,已入夏的长安城却是一派风声鹤唳的肃杀之象。 至四月二十七这日,褫夺肃王亲王封号的御令在?早朝上宣读,其王妃、其子皆被贬为庶人,终生圈进?王府替肃王忏悔恕罪,肃王府上下但凡涉入几桩命案与贪腐案者,多被判了斩刑和流放,对肃王本人的处置,景德帝迟迟未下决心。 与此同时,段氏被褫夺国公?爵位,段冕和府中涉案者同被下狱,勋国公?虽未直接卷入谋害皇太孙之案,但因与肃王过从甚密,在?几桩贪腐案上也被牵连,爵位从国公?将至县公?,除吏部世袭罔替,亦除了吏部主事之权。 宫中的殷贤妃求情不成?,被降为婕妤移居清秋殿。 连日来姜离只两次出入太极殿与东宫看诊,其余时候皆留在?府中。 天气炎热起来,又近端午,是简娴每一年最为平静之时,她?一边为简娴治病,一边征用了府中厨房院一处偏房,又令薛泰采买百十斤生附子,勤勤恳恳地制起药材来,府中众人不知她?何?有此行,但想到神医们也多自己炼药,便也不足为奇。 姜离强迫自己定下心来,只在?府中围着药炉锅灶打转,但凭下人们来报,也能想象外头是怎样一片兵荒马乱。 肃王落败十分迅速,除了谋害李翊之罪被坐实令景德帝厌弃之外,太子一脉在?期间亦出了不少力。薛琦每日下值回府都一脸的喜气洋洋,连对姚氏和薛沁都宠爱了许多,当然?,如今在?薛府举足轻重者为姜离。 至五月初六过了端午节后,一条白绫被悄无声息地送入了肃王府。 至此,肃王之案暂时落下帷幕。 三法司忙的脚不沾地,仍剩下颇多细枝末节还需收尾。 肃王虽是墙倒众人推,可到底是帝王亲生之子,他的死对景德帝的打击并?不小,连着好几日宫墙之内阴云密布,长安坊市间的繁华热闹也仿佛收敛了许多。 至五月初十这日,姜离再入东宫为薛兰时请平安脉。 “其实没想到父皇会狠下心来。” “消息传来的时候,太子殿下正在?我跟前,连他都黯然?沉默了一会儿,那李昀也是个不安生的,说临死之前都在?鬼哭狼嚎的喊冤枉……” 薛兰时抚着小腹,有些恹恹地说着,姜离道:“肃王手上的人命只怕还不止此番牵扯出来的几人,按律法,便是斩刑也得行好几回了,陛下是明君。” 薛兰时失笑,“你这孩子,是不是信了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了?姑姑告诉你,自古以来这话便是对寻常百姓说的,父皇若有心保下李昀多的是法子,可他年岁见长,脾性?也愈发古怪,心也是越发硬的,我甚至都不觉他是为了王法,自然?,惩治李昀是好事,但仔细想来又令人有些……罢了,总归对咱们来说是好的。” 姜离指尖下是薛兰时跳动的脉搏,她?绝不会同情肃王,但此刻经薛兰时一言,心头莫名凉了一瞬,她?忙道:“姑姑不必担心,陛下只有对手上染血之人才会如此,姑姑如今怀有身孕,陛下看重姑姑还来不及。” 薛兰时强笑一下,“那是自然?。” 薛兰时身子有过虚寒亏损,如今月份越大,身上不适之处也不少,姜离细细开好方子,薛兰时看也不看便让秋雯去药藏局拿药。 这时姜离迟疑道:“肃王临死之前还在?喊冤……他虽已认罪,但当年下毒的细节却并?未理清,再加上他半月前最后见陛下之时说的话,只怕陛下心底还有疙瘩。” 薛兰时拧眉道:“他人都死了,也无需如何?理清了,无论罪责轻重,反正拿性?命来赔了。莫说陛下,便是宁瑶都觉得如此已是不易,前几日还去皇陵住了两日。” 见姜离忧心忡忡的,薛兰时叮咛道:“你这孩子可别再去掺和这些事了,此事了了,我们和宁氏的关系有所缓和,可说到底难一条心,等将来太子殿下登基,更是……万一她?们拿你作筏子,你可要?着了道。” 薛兰时似觉晦气,语气颇为严肃,姜离面上应下,心底疑云却越来越重。 初回长安之时,她?是连薛氏一并?怀疑在?内的,而若李昀之言是真?的,那薛兰时会否在?当年之事上推波助澜呢? 姜离正暗忖着,殿外忽然?响起一道沉重脚步声—— “娘娘!出事了!承香殿出事了!” 随着话音明夏急奔而入,薛兰时蹙眉道:“何?事这般惊慌?!本宫不是说过,为了小皇孙也不得在?殿内高声喧哗吗?” 明夏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吓得面白如纸,又手足无措道:“是郑良媛,郑良媛出事了,她?……好多血,娘娘,她?流了好多血——” 薛兰时猛地坐起身来,“你说什么?!” 第211章 意外小产 单更 “主子, 坚持住啊,太医就?快来了!” “殿下呢!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啊——” 姜离和薛兰时赶到承香殿时,刚进西侧凝香馆的院门, 便听到了侍婢的哭喊声?。 四五个着锦衣宫裙的年轻女子围在上房之外, 一见薛兰时来了, 立刻面色大变地跪地行礼, 她们也是被太子宠幸过的侍妾,并无位份, 如今也都住在承香殿中。 薛兰时没工夫理会她们, 径直往上房行去。 五丈见方?的轩室内布置华丽, 帷幕四垂, 猩红的黼黻亦铺了满地,甫一入门, 先有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下一刻, 众人?看到了东暖阁绣床上卷缩着的清丽女子, 正是良媛郑文薇, 她身?着一袭杏色兰纹宫裙, 此时正神识不?清地痛吟着, 而令众人?触目惊心的,是她下半身?几乎被鲜血染透的血色裙裾。 “太子妃娘娘!求太子妃娘娘救命,我家主子快不?成了——” 郑文薇面白?如纸,满头冷汗, 虚虚睁着眸子, 已是半昏迷之状,榻边只?有个十四五岁的宫婢照拂,薛兰时惊疑不?定地看着郑文薇, “生了何事?怎会如此?” 话音未落,姜离已快步走到了绣床跟前,她挽起袖子给郑文薇问脉,眨眼功夫,她面色大变,像不?敢置信,她又?多诊了一息。 薛兰时t?望着满榻血色未曾近前,只?问道:“泠儿,如何?” 姜离还未答话,院中又?响起脚步声?,房门之外的侍妾们乌泱泱又?跪了一地。 “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侧妃娘娘——” 薛兰时回头,便见太子李霂急匆匆而来,大抵得到消息之时人?在景和宫,连宁瑶也一并跟了过来。 “这?是怎么了?!” 一进门,李霂也震惊地喝问。 薛兰时福身?道:“臣妾得了消息立刻赶了过来,也不?知郑妹妹是怎么回事——” “姑姑,立刻派人?去药藏局开当归四逆补血汤的方?子,再加干姜与艾草,立刻煎好送来!要?快!不?然郑娘娘有性命之危——” 焦灼间姜离先开了口,薛兰时略一犹豫,忙命门外跟来的内侍按吩咐前去。 太子见薛泠在此心底稍安,上前两步,“泠儿,她这?是——” “郑娘娘是小产血崩,可有银针?” 榻前的宫婢哭着起身?,“有银针的,奴婢这?就?去取。” “小产?你是说阿薇有了身?孕?!” 太子惊声?发问,薛兰时和宁瑶也意外的说不?出话来。 “不?错,从这?情形来看,多半已近三月。”姜离撂下一言,又?先放下两侧床帏隔绝众人?视线,待这?时,方?才掀开郑文薇裙摆仔细去看。 她下半身?的锦榻已被染红大片,姜离小心翼翼地退下其月白?绢裤,赫然瞧见那绢裤上除了血迹还沾着几块儿猩红,她有心替郑文薇擦一擦血迹,可忽然,郑文薇左大腿后侧的一抹淤青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蹙了蹙眉,又?一寸寸看过染血的锦榻和衣裙,很快,她目光古怪地看向了郑文薇痛苦的神容,迟疑了一瞬,她道:“眼下郑娘娘脉芤虚无力,两寸且短,唇淡红,舌苔白?滑,舌质夹青乌,乃是肾气大损,气虚血亏之象,臣女要?先为郑娘娘施针止血,血止住了,郑娘娘方?才能保住性命。” 说话间宫婢已取来银针,姜离利落地褪去郑文薇足上白?袜,取穴隐白?、足三里、内关,落针后,又?取人?中、合谷、太冲数处,郑文薇痛到极处,昏昏沉沉之间满脸泪珠,口中呐呐有声?,姜离倾身?细听,依稀间似听到了个“姐”字。 “阿薇怎会有身?孕?兰时,你也不?知此事?” 帷帐不?远处,太子实在太过震惊,他这?些年来本就?子嗣单薄,如今郑文薇甚得他宠爱,有了孩子乃是正合他意,可没想到他连知道都未知道,孩子便没了,想到郑文薇似躺在血泊之中,他心底怒火只?能朝薛兰时而去。 薛兰时也处在震骇之中,她千防万防就?怕郑文薇有孕,如今郑文薇偷偷摸摸有了,可还未让她烦恼,孩子先掉了……她一时都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气恼,“殿下,臣妾连日来为了养胎一直少操心宫内事,并且,若有了身?孕,郑妹妹自己?不?是应该第一个知晓吗?每月林太医都要?带人?来请平安脉的,臣妾过问过两次,可也没见郑妹妹和药藏局的人?来回报什么好消息啊,香雪,这?到底怎么回事?!” 伺候郑文薇的宫婢名叫香雪,她闻言立刻跪倒:“回禀娘娘,主子她月事一直不?畅,早前也常有月事未至之时,因此近两月我们也没放在心上。” 李霂又?道:“那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会忽然小产?!” 香雪闻言面色微变,迟疑地看了一眼薛兰时,又?垂着眼帘不?敢多言,李霂见状猛地拧眉,“怎么回事?当着本宫还敢隐瞒?!” 香雪瑟瑟地缩着肩膀,哽咽道:“本来好好的,是……是主子用了今日御膳房送来的莲子乳鸽羹,刚吃完半个时辰不到就肚子痛了。” “起初主子以?为是闹肚子,可没一会儿,主子腹中绞痛更甚还见了红,那时主子又?以?为是月事来了,奴婢正要?去找月事带,可谁知那血竟越流越多,就?半炷香的功夫不?到,连主子裙子都染红了,主子人?也痛得跌滚在榻上,奴婢吓坏了,忙才让她们去喊人?。” 香雪越说越替郑文薇委屈,又?道:“那莲子乳鸽羹本是给太子妃娘娘做的,主子午间喜欢百合驼羹的,可御膳房的人?说、说太子妃娘娘吩咐了,主子没资格用驼羹,用太子妃娘娘剩下的乳鸽羹便好,也算是沾了娘娘的光——” 床帐之内,姜离听得眉头拧起,薛兰时也面色大变,“什么?本宫何时说过这?话?!你家主子有孕而不?自知,现在小产了,还想赖在本宫身?上不?成?本宫都不?知你家主子有孕,你休要?在此含沙射影!来人?,去御膳房把所有宫人?都召来——” 薛兰时自不?想被泼半点儿脏水,可明夏站在她身?边却登时白?了脸。 她立刻跪下地来,“娘娘且慢,是奴婢让送的,近日宫里不?安生,各处都不?敢铺张招摇,那驼峰羹一盏价值百金,听闻连陛下那里都不?是日日有的,奴婢便想着,娘娘用的羹汤每次都用不?完,若能给各处娘娘送去分食岂不?正好?也不?知怎么他们把话传成了这?样,是奴婢疏忽托大了娘娘——” 明夏话说得好听,可这?一切还是源于郑文薇抢那宋师傅惹得明夏记恨,而那驼羹金贵,明夏自然觉得她郑文薇不?配享用。 薛兰时自然明白?明夏之意,却也没想到刚好遇上了郑文薇小产,她恙做怒容,“你好大的胆子,就?算有此心,就?敢自己?吩咐?” 明夏哭腔道:“娘娘连日来身?上不?爽快,奴婢不?敢拿这?些杂事惹娘娘烦心。” 李霂的目光在薛兰时和明夏之间徘徊,很快,又?往床榻方?向看去,见姜离的身?影在帷帐之后忙碌,他一颗心稍安。 薛兰时这?时无奈道:“殿下,明夏您是知道的,这?些年来粗心了些,却是对臣妾忠心耿耿,这?分食之意也是为了东宫好,近日父皇……何况臣妾真的不?知郑妹妹有了身?孕,若臣妾真有那份恶心,也不?至于如此蠢笨……” “来人?——” 李霂话落,亲信大太监王进福立刻进了房门,“殿下?” 李霂吩咐道:“去膳房走一趟,看看今日是怎么回事。” 王进福领命而去,李霂便焦急地在外踱步,“泠儿,如何了?” “人?还未清醒,得等退针用药之后才能见好。” 李霂重叹一声?,只?得耐着性子等候,薛兰时站在门口,看看李霂,再看看满脸担忧的宁瑶,只?觉一股气憋在心口分外难受。 又?足足等了两炷香的功夫,房外才有内侍疾步而来,正是姜离吩咐的汤药送来了。 姜离掀开一侧床帏让香雪近前,待香雪把汤药给郑文薇灌下,这?才开始退针,待退了针,方?见郑文薇血漏已止,紧拧的眉头也舒展了几分。 姜离道:“先给你家主子换身?衣裳,那厚的被褥来。” 郑文薇失血太多,姜离衣袖上也不?免染了血色,所幸香雪手脚利落,很快便给郑文薇换了一身?干净衣袍,身?下也换了新的锦褥,姜离又?将极厚的被褥盖在郑文薇身?上,片刻之后,郑文薇轻咳一声?,缓缓睁开了眸子。 李霂见状,立刻走到榻边握住了郑文薇的手。 郑文薇意识已经回笼,看是李霂来了,立时泪如雨下,“殿下,殿下您来了,臣妾、臣妾今日差点死了殿下——” 李霂轻声?道:“别哭,你不?会死,只?是小产罢了,有泠儿在,你定然无恙。” “小产?”郑文薇满脸震惊,“臣妾怎会小产?” 李霂见状方?知郑文薇是真的不?知自己?已身?怀有孕,他遗憾地叹了口气,“罢了,不?说了,你失血太多,先缓过来再说。” 郑文薇像怔住了,但很快,她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殿下,臣妾有罪,臣妾不?知,臣妾还以?为是癸水……” 她忽然挣扎着起身?,像要?请罪似的,李霂一把按住她,眼底尽是怜惜,“不?,不?,本宫不?会怪你,你也不?知有孕,不?知者不?怪。” 李霂到底是万分遗憾,声?音都发哑,只?轻拍着郑文薇手背以?作?安抚。 宁瑶站在门口神色平平,薛兰时见太子对郑文薇如此怜惜,只?快把一口银牙咬碎。 “殿下,臣妾真的不?知怎么回事……” 郑文薇哭红了眼,李霂继续道:“本宫不?怪你,你身?子素来不?爽快,本宫是知道的,如今是意外罢了,你还年轻,往后多的是机会,如今你尽快养好身?子,万万不?可留下遗症。” 郑文薇哑声?道:“月前林太医还来请过脉,也并未说有孕,臣妾、臣妾真的罪该t?万死,这?好端端的,臣妾也不?知怎么就?——” 李霂听得眉头皱起,恰在此时,王进福去而复返。 他禀告道:“殿下,奴才去膳房问了,说是今日早间明夏姑娘去吩咐了,说不?许给郑娘娘做驼羹,只?将太子妃娘娘的膳食分食便可。午间膳房按明夏姑娘的吩咐,给郑娘娘备了乳鸽羹,一应经手之人?都是膳房几个脸熟的,不?过,他们说明夏姑娘在给太子妃娘娘取用午膳之时,打开过给郑娘娘送羹汤的食盒。” 薛兰时陡然色变,“王公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进福跟了李霂多年,闻言并不?慌张,只?恭敬道:“娘娘息怒,小人?只?是实话实说。” 薛兰时气不?打一出来,明夏又?跪了下来,“殿下容禀,奴婢只?是瞧瞧他们给郑娘娘做了什么,奴婢怎么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脚?更何况我们都不?知郑娘娘有身?孕啊。” 李霂眯起眸子,“当真不?知?本宫可是听闻,景仪宫对承香殿紧张的很。” 薛兰时扶着腰,胸膛起伏道:“殿下若不?信,大可去问林太医,皇家血脉这?样的事,没有哪个太医敢隐瞒的,臣妾也不?至如此蠢货!” 李霂扫过薛兰时隆起的小腹,叹了口气道:“罢了,本宫自然信太子妃,太子妃也有孕在身?,万万莫要?动气——” 薛兰时哪忍得下这?口气,明夏也自责不?已。 这?时李霂看向姜离,问道:“泠儿,可能瞧出阿薇为何小产?” 郑文薇哭得双眼红肿,此刻仍在嘤嘤抽泣,姜离便先问香雪,“今日从早到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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