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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郑娘娘都用了什么?” 香雪愣了愣,道:“主子这?几日胃口不?好,早间就?用了一碗羊奶和几块桂花糕,午膳送来,娘娘也只?用了那一盏乳鸽羹,别的也没多用什么。” 姜离听得面不?改色,微微颔首道:“殿下,听适才所言,郑娘娘此前便月事不?畅,再加上适才臣女问脉所得,瞧出郑娘娘有肾气大亏,气虚下陷之症,由此无力摄血,阳气亦随血下脱。气生予肾,统于肺,娘娘身?子本就?多有淤滞与亏损,如今入了夏,娘娘多半还有早晚轻咳的肺热血虚之象,肺肾之气不?接,则气血失和,气血不?和,则血脉难保,今日小产实乃娘娘体弱之意外——” 李霂本信任姜离医术,可一想到她是薛家女儿,此言便又?失了可信度,香雪闻言看向郑文薇,便见郑文薇一脸迷惑道:“早晚轻咳?我近日并无此状啊!” 李霂骤然拧眉,姜离默了默,道:“既如此,我还有几处私隐疑问,想单独问问郑娘娘,请殿下和姑姑回避片刻。” 李霂有些莫名,但想到小产多半与妇人?家隐秘有关,便起身?走了出去。 薛兰时正恼着,可想到姜离是自家人?,且适才“意外”之言分明是想为她开脱,便也放心地一起跟了出去。 眨眼功夫,室内便只?剩下了姜离、香雪,以?及躺在榻上的郑文薇三人?。 郑文薇一早便知道姜离身?份,她此时虽是虚弱,可看着姜离的目光却带着两分隐晦的戒备,见众人?都退了出去,她语声?柔弱道:“今日多谢姑娘救我,此事事发突然,若不?是姑娘及时赶来,我只?怕很难活命,姑娘可是想问我往日有何妇人?旧疾?” “娘娘年纪虽轻,可今日失血足有海碗之多,的确极险——” 姜离定定看着郑文薇,四目相对,郑文薇被她看的眼神簇闪起来。 忽然,姜离话锋一转道:“不?过,此刻我不?想问娘娘旧疾,我只?奇怪,娘娘极得太子殿下宠爱,何以?有孕不?报,还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儿?” 第212章 疑云丛生 单更 姜离语声?并不高, 可此言落定,却似平地惊雷,令郑文薇和香雪齐齐色变。 郑文薇强作?镇定道:“我不知姑娘在说什么——” 香雪也立刻道:“姑娘这是什么话?我家主子根本不知自己?有孕, 主子这样的身份, 若知道自己?有孕, 去邀功求赏还?来?不及, 怎么会自己?害自己??姑娘莫要以为有太?子妃娘娘给姑娘撑腰便可胡乱栽赃我们娘娘!” 香雪挺着胸膛语气直冲,可那紧张的神?容却出卖了她。 姜离扫了一眼旁里染血的衣裙和被褥, 定然道:“从?脉象上来?看, 你家娘娘这一胎本就不稳, 但若你们提早请太?医保胎, 或也能保下,你说今日你家主子用了乳鸽羹后开?始腹痛, 从?见红到你们去叫人,前后只有半盏茶功夫——” 姜离眼底闪过唏嘘, “你们主仆二人都不会医, 不知道两个多月的孕程, 若是自然小产, 且只半盏茶的功夫, 不会有如此多的出血量。若我猜的不错,你家主子见红之后,或是为了彻底落胎,或是为了毁去证据, 或是为了做出被人下毒谋害的假象, 你们在这房中等了至少?半个时辰才开?始哭喊叫人——” 此言一出,香雪不知如何反驳,忙去看郑文薇。 郑文薇比她稳得住些, 仍然强自道:“姑娘所言乃是一家之言,我知道姑娘医术高明,可人各有异,姑娘又有何证据?!” 姜离目光一转看向她下半身,“证据就在你后腿上,若我猜的不错,你此番应是跌倒撞击而至的小产,此般落胎,损伤极大,因此才失血如此之多。若你们立刻叫人来?,此行确可算意外,可你们偏偏等了许久才叫人,那我便可以肯定你们是故意如此。” 不等郑文薇辩驳,姜离凉声?道:“你们适才之言,是有将此事怪在太?子妃身上之意,若你们用心极恶,这些话我大可当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面禀明,至于?他们信不信,多请几个擅长妇人病的太?医来?便是。” 姜离说至此,香雪面露恐惧,郑文薇也色如金纸,但姜离继续道:“可我想,一个人能以如此损伤自己?身体的法子,去毁掉自己?即将到手的泼天荣宠,那这人或许并非极恶之徒,而是有何难言之隐——” 姜离有理有据,似乎并无?恶意,但郑文薇咬牙道:“姑娘少?在这里诈我们了,姑娘是薛氏女,是怕此事令太?子妃娘娘受牵连才这般诈我们,但还?是那句话,我根本不知自己?有孕,今日也的确是用了乳鸽羹后才小产。” 郑文薇执拗地抿着唇角,惨白的面上恐惧与无?畏交加,姜离心底疑问未解,但见她如此便知郑文薇一时片刻不会信她。 她便道,“也罢,我对娘娘而言不过是个外人,娘娘的确多有顾忌,既如此,不管是为了太?子妃也好,还?是为了娘娘自己?,娘娘最好莫要招惹是非,届时太?子妃娘娘请来?一众太?医会诊,可不是只有我一人能看出这些隐情,娘娘身上的痕迹三五日内也不会消除。” 姜离这话竟多为郑文薇的处境考虑,郑文薇又惊恐又不敢置信,姜离却不再多言,去门口高声?道:“殿下,姑姑,我问完了,请进来?吧。” 没多时李霂和薛兰时进了门,李霂道:“如何?到底是怎么回事?” 姜离看向郑文薇,郑文薇面色还?有些发僵,但她很快做了选择,“薛姑娘不愧是神?医,臣妾近日身上确是有些小毛病,但如今天气炎热起来?,我自己?都未发觉不适,殿下,都怪我疏忽了……” 她说着又哽咽起来?,视线却落往姜离身上。 姜离在旁道:“娘娘年纪尚轻,只要好好调理身子,往后不愁再孕。” 李霂本还?生疑,见二人口径相同,便也放下了心来?,想到薛兰时有孕便是经了姜离之手,遂道:“泠儿,你医术最好,不然你帮阿薇调理调理?” 薛兰时不赞同:“殿下,怎么能让泠儿来?治,她又不是御医。” 李霂闻言并不改口,只看着姜离,姜离默了默,应道:“姑姑,我与郑娘娘有缘,我就帮她看上月余罢,不打紧的。” 见姜离应承下来?,薛兰时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没再多说,既要调理身子,姜离便又上前问脉,后再开?了新方与食补方略,并嘱咐郑文薇静养。 李霂有意留下陪郑文薇,其余人先?退了出来?。 薛兰时和宁瑶是各回各宫,待出承香殿,姜离还?是问候道:“娘娘,不知宣城殿下近日可好?” 宁瑶道:“还?是按姑娘此前的方子在用药,过两日只怕还?要请姑娘来?瞧瞧。” 姜离又应下,宁瑶与薛兰时没什么话好说,自先?一步告退回景和宫。 她一走,薛兰时便气道:“你这丫头,那郑文薇到底是什么病况?有什么我们不能听的?莫非她有什么见不得光之事?”t? 姜离道:“她的身子与姑姑早前有些相似的病症,不算严重,但对保胎确是不利。” 薛兰时咬牙冷笑,“真是贱婢,还?想把今日这意外栽赃在姑姑身上,幸好有你在,否则今日这哑巴亏姑姑怕是受定了,连自己?有了身孕都不知,她这是没有诞下皇家血脉的福分……” “姑姑切莫动气。” 姜离劝一句,薛兰时叹道:“姑姑也不想生气,可你也看到了,太?子要将她宠坏了,也是幸好……” 想着自己?也是有孕之人,薛兰时剩下的话到底没说出口,明夏适才也吓得不轻,这会儿道:“有她姐姐在前,她往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可惜殿下还?让我们大小姐给她看病,她哪里配!” 薛兰时也道:“姑姑真怕她连累你。” 姜离还?在疑惑郑文薇今日之行,随口道:“姑姑放心,我自然谨慎,今日太?子殿下开?了口总不好拂了他的意。” 说至此,姜离看着宁瑶离开?的方向道:“宁娘娘气色看着好多了。” “心结解了,自不会早晚板着一张冷脸了。”薛兰时语声?凉薄,又道:“陛下这一回是真的为那孩子出了气了,褫夺名号,赐了白绫,连丧事都没办,听说就让皇陵来?人把遗体接走,草草埋在了一块儿边角之地。” 肃王是罪有应得,但若宁家就此不再追究,为广安伯伸冤之事便又陷入了两难。 姜离心头发沉,待与薛兰时回了景仪宫,只见安乐郡主李嫣竟与安阳郡主李婉一并等在主殿,见薛兰时回来?,安乐郡主忙迎上来?,“母亲,承香殿怎么回事?” 薛兰时落座,摆手道:“没什么打紧的,今日怎回来?的这样早?” 年后李嫣入宫中弘文馆进学,又常与安阳郡主玩乐,姜离近日极少?见她,便听她指着安阳郡主道:“安阳姐姐说要来?看您——” 安阳郡主近前行礼,“母亲让我带了点儿礼物给娘娘。” 侍从?奉上礼物,安阳郡主又看向姜离道:“早闻薛姑娘之名,今日也算得见了。” 安阳郡主生得柳眉凤眼,今日一袭香妃色宫裙显得格外明媚动人,姜离福了福身,她便又道:“那日我们在大理寺门口远远见过一面,姑娘可还?记的?” 姜离莞尔道:“自然记得。” 安阳郡主面露羞涩,薛兰时在旁笑道:“大理寺?你这丫头是去探望裴鹤臣的吧?你越是着急,裴家那位便越是心高气傲,何不等陛下指婚呢?” 安阳郡主笑道:“娘娘又不是不知道,鹤臣哥哥那等性子,若我不常去走动,他是万万不会主动理会我的——” 薛兰时摇头,“她母亲今日如何了?” 安阳叹道:“还?在潜心修佛,平日里不见外客,也就和庆阳殿下、宜阳殿下去探望的时候,能小坐片刻,听说连鹤臣哥哥都不见的。” 薛兰时蹙眉,“连儿子都不理会?母子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况裴鹤臣已经够出众的了,真是不明白。” 安阳道,“瞧着是要断了红尘世俗的样子。” 薛兰时想说什么,但扫了几位小辈一眼,又将话头转了开?,“罢了,今日你来?的好,便留下用晚膳吧——” “姑姑,那侄女便先?回府了。” 姜离提了告辞,薛兰时道:“近日无?事,你着急做什么?” 姜离道:“母亲还?等着我回府施针呢。” 薛兰时一愣,倒是十分赞赏她的孝心,“好,那姑姑便不留你了,明夏,你送大小姐出宫。” 姜离辞了安乐二人,先?一步离开?景和宫。 出了景和宫,明夏便道:“安阳郡主年岁也不小了,也是不容易,大小姐,我们娘娘前两日又去见了淑妃娘娘呢——” 姜离明白薛兰时之意,德王或许真能与薛氏女结为连理,但可惜她自己?只是个冒牌货,姜离不想深究此事,更?怕万一薛兰时真促成了此事令她骑虎难下,在一切不可收拾之前,她只能以伸冤报仇为重。 她似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转了话头问:“郑良媛与姑姑平日里可有不睦吗?” 明夏还?恼着,立刻哼道:“她哪里敢?自她姐姐去后,我们娘娘可没对承香殿的人有任何不周到之处,娘娘想的明白,没有她也有其他人,她家里获罪并无?倚靠,且让她受宠几日又如何,但若比娘娘先?有了皇子则是万万不可的。” 姜离遂道:“那……若是她早知有孕,保下了孩子呢?” 明夏抿了抿唇,轻声?道:“今日大小姐也瞧见了,娘娘什么都没做,脏水差点泼到了娘娘身上,幸好有大小姐为娘娘正?名,娘娘不易,若真让她保下了孩儿,那只怕……不能让她好好生下来?的。” 姜离听得心头发寒,明夏叹道:“奴婢也知道这是损阴德的事,但娘娘处境如此,不可不防,大小姐以后便明白了。” 姜离可不会明白,只奇怪郑文薇为何落胎,又为何生了对付薛兰时之心。 郑文薇虽得太?子宠爱,在东宫却并无?依靠,若能诞下皇子,方可立于?不败之地,而薛兰时如今身怀有孕,别说不是她下的手,便真是她造了孽,只怕也难随郑文薇之意。 但她还?如此冒险,只能解释为她对薛兰时心怀恨意,哪怕只有一点儿机会,也得给薛兰时添堵。 疑问丛生,转眼间?已出嘉福门,明夏这时驻足,正?要告辞之时,却忽然抬眸看向了承天门方向,“咦——” 姜离也随她往远处看去,便见傍晚时分,长乐门外几个御前小太?监正?护送着五个玄衣朱裳的男子朝朱雀门方向行去,当首的是个鬓发花白的老者,余下四人看起来?也过不惑之年,因几人服制特殊,不免引得姜离多看了两眼。 明夏在旁轻声?道:“是皇陵祭师——” 大周李氏祖上好傩祭,建国后于?钦天监之下设祭礼司,专为皇室驱鬼逐疫,后世代?相传,到了永昌帝一朝,因永昌帝不喜怪力乱神?之说,便将祭礼司迁至皇陵,与守陵人一起专侍奉葬入皇陵的李氏先?祖,亦为皇室葬礼行傩祭驱邪之术。 百多年下来?,这些祭师已多为被株连的宗室之后,获罪时入皇陵苦修,靠侍奉祖先?赎罪,亦终身不得娶妻生子,与苦行僧无?异。 他们多年前虽是罪族,但因祭师身份,颇受朝野上下尊崇,非年节祭典不入长安,因此姜离虽早有耳闻,却也是头一次得见。 “应是为了肃王而来?,哦不,如今不能称肃王了,应是为了李昀而来?,但祭师们只需在皇陵祭礼便可,怎么还?回了宫——” 明夏有些纳闷,姜离的目光也落在那几张忧心忡忡的面颊上,显然此行景德帝有何吩咐令他们倍感焦灼,待看到最后一人时,姜离眉梢轻扬,因那人背脊佝偻,面上几块疤痕盖住了大半脸颊,陡然看去时莫名有些惊悚之感。 “难道是肃王下葬出了岔子?”姜离随之问。 明夏道:“不能吧,眼下这个当口,谁也不敢出岔子的,罢了,不打紧,时辰不早了,姑娘早些回府吧……” 祭师一行越走越远,很快消失在左千牛卫衙门之后,姜离应下明夏之言,带着怀夕从?禁中东侧往朱雀门去。 出宫门时,御街之上已没有祭师们的身影,待薛氏马车走动起来?,怀夕终于?呼出口气道:“姑娘,怎么会遇上这样的事?那郑良媛到底想做什么?” 姜离缓缓摇头,“我也不明白,但看得出她对薛兰时有恨,也不想留下那个孩子,恨薛兰时也就罢了,不留孩子,却是令人匪夷所思。” 怀夕道:“她在东宫好几年了,好端端恨薛兰时做什么?薛兰时虽不喜欢她,但也没害过她吧,她眼下与薛兰时为敌实在不明智。” “若真有什么仇怨,也不一定是害得她……” 姜离顺口接一句,此言落定,脑海中灵光一闪,一下想到了郑良媛昏迷之际口中念念有声?,她道:“莫非是因为她姐姐?” 怀夕惊道:“她姐姐不是染了瘟疫病死的吗?” 姜离直觉想到了此处,却并无?任何证据,片刻摇头道:“没事,不急,我如今出入东宫的机会不少?,再看看罢。” 眼下最紧要的还?是魏阶的旧案,甫一回府,姜离便直回盈月楼,晚霞似火,盈月楼院中立着三五木架,架子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竹筛,里头晒着不少?油亮干瘪的黑顺片,皆是近日姜离炼药试药的成果。 姜离吩咐如意和吉祥帮忙,一同将药材往屋内搬,正?忙碌着,管家薛泰匆匆跑了过来?。 “大小姐,按您的吩咐,夏日的衣物都给济病坊送去了——” 姜离近日为简娴治病,又忙于?炮制附子,往济病坊送衣物药材之事便t?吩咐给了薛泰,他行事姜离还?算放心,但这时薛泰又道:“不过济病坊的师父让给您带句话,有一对姐妹要被收养走了,她们很想再见大小姐一面。” 姜离一愣,“是阿彩和阿秀?” 薛泰颔首,“是她们——” 姜离看了眼天色,“好,那我明日便出城一趟!” 第213章 襄州故人 单更 翌日清晨, 姜离一大早便往城外济病坊去。 路上走了半个时辰,到济病坊尚未至午时。 惠明与慧能师父迎出来,姜离刚进院子, 几个孩子乌泱泱从后院跑了出来, 阿彩和阿秀姐妹跟在?阿朱身后, 瞧见姜离时眼底皆是浓烈的不舍。 惠明道?:“两个孩子都惦记着薛施主?呢。” 待到了跟前, 阿秀有些哀怨地道?:“薛姐姐终于来了,真怕见不着姐姐最后一面, 我们后日就要走了——” 阿彩不会说话, 只眼巴巴望着姜离, 姜离看着这对姐妹花歉疚不已, 忙吩咐怀夕将准备的点心拿来,待将孩子们带入了讲堂之中分食点心, 方才道?:“这几日姐姐乱事?缠身,不然早该来看你们的, 怎么后日就要走了?” 惠明在?旁道?:“施主?借一步说话。” 姜离本就要问详细, 便与惠明师父到了廊下。 惠明道?:“是商州一家绸缎铺子的老?板, 名唤苏永昌的, 他与结发妻子年过?不惑, 曾有个女儿?,养在?家中十五载,于前岁夭折了,夫妻二人为此痛彻心扉, 也过?了要子嗣的年岁, 本来未存领养孩子的心思,上月前来长安城做买卖之时,夫妻二人到相国寺上香, 下山之时听说咱们这里,便来捐赠善银,就在?那日,夫妻二人瞧见了阿秀。” “是想领养阿秀?”姜离问到。 惠明颔首道?:“是,日前姑娘知?道?的,来过?喜欢阿彩的,但阿彩不会说话,最终还是放弃了,此番这苏老?爷要领养阿秀,说阿秀长的很?像她们女儿?小时候,阿秀不愿意?,非说要与妹妹同在?一处,苏老?爷和苏夫人知?道?了,便说两个孩子承欢膝下更好,便将阿彩一并收养了,他们家中富庶,也不在?乎多一人。” 姜离道?:“可查过?家世了?可稳妥?” 惠明含笑道?:“施主?尽管放心,贫僧半月之前亲自去了一趟商州,是正经的商户人家。” 姜离松了口气?,“那便好,她们姐妹年岁太小,尤其阿彩不会说话,更得小心谨慎。” “施主?安心,我们也怕孩子们走了更受罪,后日苏府会派人来接两个孩子,姑娘放一万个心,商州不远,哪日相国寺有差事?了,师父们还会去探望的。” 姜离颔首,“商州我也有一二友人,也可相托照拂。” 再回讲堂之时,刚一进门阿朱便招手?道?:“薛姐姐,你快来看,阿彩将你画的像仙娥一样……” 姜离好奇近前,便见几张水墨画摆在?桌案上,最上面的一张正是她的画像,粗粝的线条勾勒出一位身姿曼妙的清秀佳人,竟真有她五分神韵。 姜离莞尔,“阿彩将来必定是丹青圣手?,还画了何人?” 阿彩面露羞涩,移开最上一张,底下两幅画皆是锦衣公子模样,其中一人身形似竹,神容冷峻,另一人手?拿折扇,风流不羁,姜离眨了眨眼,“这是裴世子和小郡王?” 裴家虽暗中为济病坊出去的孩子们找生计,裴晏却远不比李策来得多,姜离有些意?外道?:“裴世子来的不多,阿彩却也画的栩栩如生,足见阿彩禀赋过?人。” 阿朱在?旁道?:“裴世子会看阿彩说话呢,前次裴世子走后,阿彩怅然了半晌,这一年多来,还没有人能看懂阿彩那些比划呢。” 姜离看着裴晏画像,再看了看阿彩,倏地想起了那日裴晏与阿彩说话的情形,时隔多日,那场面竟还鲜活,“从来没有过?吗?” 阿秀在?旁道?:“妹妹起初会比划之时连我也看不懂,后来时间久了方才明白些。” 姜离心底的怪异之感愈来愈盛,这时,阿彩羞怯地蒙住了画像一角,姜离仔细一看,却见她写自己的名字写的歪歪扭扭,便在?旁画了一朵胖乎乎的云彩,姜离看的心中发软,笑着将阿彩揽在?了怀中。 正笑闹着,晴山忽然从外头跑了过?来,“阿朱姐姐,那孩子又哭了……” 姜离起身来,“何人哭了?” “路边捡来的小娃娃!” 阿朱说着已跑出门去,姜离便也跟了上去,一路入了晴山几个男孩的小院,还未进房门便听见了婴孩的啼哭,姜离诧异不已,待进了屋子,便见一个不满一岁的小娃娃在?床榻之上仰躺着,手?脚挣扎,啼哭不止。 阿朱年长些,忙上前去拍哄,姜离意?外道?:“怎是路边捡来的?” 晴山道?:“是慧能师父前两日在相国寺山下捡来的,不知?哪个心狠的,将孩子弃在?了山门不远处,慧能师父心怀慈悲,便将孩子抱了回来,可他太小了,哭起来便没完没了,真不知如何是好——” 姜离近前,先摸了摸小娃娃手?腕,很?快在他腕上轻轻按压起来,待小娃娃哭声?稍止,姜离又轻轻哼起歌谣来,“卿云烂兮,糺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明明上天,烂然星陈①……” 姜离的哼声?似有魔力,片刻功夫,小娃娃便止了啼哭,满屋大孩子小孩子皆奇异地看着她,阿秀道:“薛姐姐唱的真好听,这是什?么歌谣?” 姜离莞然道?:“这叫《卿云歌》,是姐姐幼时常听的,这孩子有些积食,我待会儿?开个方子,喂两次汤药便能好些,这么小的孩子,你们可懂得看顾?” 阿朱道?:“姐姐放心,宋婆婆和几个老伯都很喜欢小娃娃,她们教?我们,我们轮流看顾一个小娃娃总是看得过?来的,这孩子每日用点儿迷糊菜羹便不会哭,若是积食了,那只怕是昨日我们喂多了。” 姜离放下心来,写好方子后又叮咛了一番禁忌事?项,眼看着日头西斜,又把?阿秀姐妹叫来身边辞别一番方才踏上归程。 两姐妹红着眼眶,姜离虽有些怅然,却也只为她们高兴,再加上商州不远,展跃夫妻也在?商州,后面请他们照拂一二,多有再见面的机会。 马车一路疾驰,回薛府时已是日落西山,夏日昼长,暑气?也有些迫人,姜离回府正急着往盈月楼去看新?晾晒的附子,门房的小厮却拦住了她,“大小姐,午间有人来送了一份拜帖,说是给您的——” 姜离心生奇怪,“哪家府上的?” “没说,只说您看了便知?。” 姜离接过?拜帖打开,只见帖子上并无字词,只有一朵墨芙蓉。 她合上帖子,色变道?:“咱们再出府一趟。” 上了马车,姜离吩咐长恭,“去芙蓉巷。” 长恭心中有数,扬鞭催马,等马车入了芙蓉巷后巷之时,正是夜幕初临。 姜离多日未来见戚三娘,更是头一次见戚三娘主?动送信,她只担心戚三娘出了事?,这才马不停蹄赶了过?来,将长恭留在?巷口,主?仆二人至巷中叫门。 很?快,酌泠酒家后门被打开,戚三娘站在?门内道?:“姑娘来了,快请进来——” 姜离进门便问,“出了何事??” 见她满脸担忧,戚三娘笑道?:“您别担心,没大事?,是曲叔回来了,他三月里奉命去往襄州寻人,到了襄州费了些功夫才将人找到,路上又耽搁了月余,今晨才入长安。” 一听“襄州”二字,姜离神采大振,“可找到齐悭了?” 三月之前,姜离把?虞梓桐在?襄州遇见开元钱庄故人之事?告知?了沈渡,此后沈渡派人去往襄州寻人,时间一晃而过?,如今终于有了消息! “找到了!”戚三娘也很?高兴,“人眼下和曲叔都在?二楼歇着呢,我们一时连络不上阁主?,想着找您是最方便的,这才送了信去薛府——” 姜离心跳紧促起来,“快带我见他们!” 第214章 邪道真相 二更合一 “曲叔, 许久不见了!” 上了二楼,戚三娘先带姜离见了曲尚义。 姜离回长安半载,当初在许州之所?以顺利与简伯承“相认”, 也多?靠曲尚义从旁协助, 而在沧浪阁养伤的几年, 曲尚义待她更似亲侄女一般。 曲尚义年过半百, 虽是鬓发花白,但?因?习武之故, 人看起来精神矍铄, 似刚过不惑之年。唯因?早年左腿重伤之故, 如?今走路有些?轻跛, 见到姜离他也实在高兴,一番寒暄后, 先以此番正事为重。 “那位齐老爷是我在襄州城内找到的,半年之前他们搬了家, 我废了好一番功夫才?寻到, 他母亲建在, 还有妻女需他照顾t?, 此行于他而言颇为不易, 没法子,我只好许了足量的银钱,他这才?愿随我走一道。” 襄州至长安千里之遥,姜离也能理解, “那他可?还记得旧事?” 曲尚义颔首:“记得, 一来当年沈家的事情闹得太大?,沈栋官声极好,他们这些?人证也生怕自己做错了事, 二来,他师父的病也十分古怪,这些?年来他一直耿耿于怀,路上他便提了些?当年迷惑之地,但?当年事发突然,朝堂衙门?里的事我都不清楚,也辨不出古怪,如?今人回来了,还得想个法子求证他所?言是真是假。” 曲尚义乃曲雪青远房族兄,如?今也只有他能对沈栋父子直呼其名。 姜离道:“曲叔不必担心,您应该知道裴国公府世子吧?” 曲尚义一愣,“裴、裴世子?” 曲尚义几年未回长安,对长安诸故人陌生也是正常,姜离不以为意道:“就?是小?师父当年的同门?师弟,我此番回长安才?知,原来当年沈家出事之后,裴世子也在暗中调查沈家的案子,这些?年一直未曾放弃。我与他也是故人,这半年来他帮了我极多?,依我之意,此事由大?理寺出面调查最是名正言顺,曲叔看呢?” 曲尚义古铜色的面庞上闪过了一抹不自在,轻咳一声道:“那自然好,裴、裴世子我是知道的,当年和涉川在师门?颇有交情。” 见他神色有异,姜离心底也有些?狐疑,又道:“既是如?此,明日我便去大?理寺走一趟,明天?晚上让裴世子随我一同来此可?好?” 曲尚义扯了扯唇,“好,自然好,姑娘安排便是。” 既做了这般决定,姜离倒不急着见齐悭了,一来她身份本是作假,不宜用薛氏大?小?姐的名头威慑齐悭,二来,这等?旧日公案,大?理寺少卿的身份更令人信任。 这时姜离便道:“小?师父近日并无消息?” 戚三娘摇头,曲尚义道:“怎么涉川没联络你们吗?” 姜离道:“其实三月中小?师父与怀夕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还救了我一位朋友,我以为他回了长安,但?那之后他并未来过薛府。” 戚三娘道:“我这里从来只有等?阁主消息的份。” 曲尚义这时道:“阁主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必管了,如?今齐悭回来了,就?按姑娘的意思办,明日让那位裴大?人来此便好,对了姑娘,我听闻肃王已经伏诛,那广安伯的事可?能昭雪了?” 当初姜离被?带回沧浪阁,曲尚义正是知道了广安伯府的惨案才?对她格外怜惜,这些?年来,也只有他们最明白她是如?何的报仇心切。 姜离叹了口气,“不算顺利,虽查明肃王是谋害皇太孙的凶手之一,可?没有证据表明他是唯一的凶手,义父的案子都与医道有关,还说不清。” 曲尚义便问:“姑娘既与裴世子是故人,他如?何说呢?” “他已帮了我许多?,但?医道上的证据他也爱莫能助。” 曲尚义与戚三娘面面相觑一瞬,自也帮不上忙,曲尚义只道:“此番我会在长安留些?日子,姑娘若有何吩咐,只管让怀夕来递个话。” 姜离应下,又问了些?阁中事宜,眼见时辰不早,便带着怀夕先返回薛府。 入府门?之时已近二更,薛琦身边的长禄正在门?口候着。 姜离见他便知薛琦有话吩咐,遂去往前院。 待到书房,便见姚氏与薛沁也在屋内,但?不知怎么,二人面色不甚好看,待姜离行了礼,薛琦便道:“今日陛下定了一件大?事,七月二十五,陛下打算率领文武百官去皇陵祭祖并祭天?,三品以上的官员之家,可?带一二家眷同往,泠儿,你可?想去?” “去皇陵祭祖?”姜离眼皮一跳,一下想到了昨日见过的皇陵祭师,“女儿昨日出东宫之时,看到了几个玄衣朱裳的祭师——” “就?是召他们入宫看吉日的。”薛琦叹道:“肃王虽死得其所?,可?陛下年纪大?了,这事对他的打击不小?,再加上近日南方大?雨,又生洪涝,陛下得了消息后在太极殿对几位老臣说,‘皇室无道天?必降惩’,这才?生了祭祖祭天?的念头。” 姚氏轻声道:“七月底正是夏末秋初,倒也是祭祖的好时节,往年八九月上还有秋猎呢,也搁置好多?年了,这次出行还有两月时间,应来得及准备。” 薛琦唏嘘道:“不容易啊,御驾多?年未出过长安了,这前前后后得调动不少人手,皇陵那边也得准备祭礼,祭天?之后回来长安,陛下的万寿节又将近了,今年是陛下六十大?寿,内府如?今已开始忙了……罢了,所幸与御史台无关。” 说着他又看向姜离,“届时二十三那日天?色不亮便要出发,去皇陵要走一日,二十四为帝王与百官狩猎祭品之日,二十五方为祭祖与祭天?正日,祭典之后有大?宴,二十六日返程归来,陛下已定了此番是贵妃娘娘留在宫中镇守,淑妃娘娘随驾同行,太子和德王殿下陪驾,为父的意思是,你姑姑如?今身子渐沉自是去不了了,你随父亲前去。” 姜离瞥一眼薛沁,一时有些?恍然,薛沁身为薛氏次女,虽是庶出,从前却与嫡出无异,她的心思一早就在德王身上,惦记了多?年,半路却杀出个姐姐来,且还是薛琦和薛兰时达成共识之意,这怎能让她不气? 姜离默了默,“女儿近来在为母亲治病,这一走几日多?少有些?不放心,父亲不若带着三妹妹同去?” 薛琦蹙眉,“这是你姑姑的意思,你怎还不愿去?” 见姜离欲言又止,薛琦道:“罢了,你再想想罢,到了跟前再定夺。” 姜离应下,自对此事不以为意,待回盈月楼,便见吉祥与如?意已将?院中药材全部收入屋内,姜离换了件常服之后,又称起了这些?全新炮制的附子。 怀夕在旁道:“姑娘制药多?日了,是想做什么呢?” 姜离道:“如?今并无皇太孙医案,也不知当年用药记载,那我便按常见的遗症病状开方,从轻症至危重,不同的医方配伍,不同的下毒剂量,我要看看按当年白敬之的法子,这毒药到底能不能令皇太孙致死——” 怀夕听明白了,却又不甚明白,只陪姜离忙至深夜方才?歇下。 翌日酉时初刻,姜离带着一份文卷往大?理寺衙门?去。 - 盛夏的傍晚暑气仍是灼人,大?理寺门?口的武卫前脚去通禀,后脚九思便迎了出来。 “姑娘来的巧了,宁公子也刚来——” 姜离问道,“宁公子怎也来了?” 九思道:“是公子派人去请的,去麟州的人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有些?复杂,公子便派人去把宁公子叫过来了。” 三月中,白鹭山书院的命案得破之后,因?牵扯麟州本地邪神活祭之说,而付怀瑾四人皆已丧命,为了确保万一,裴晏派大?理寺司直前往麟州,调查范长佑被?“活祭”的内情,如?今两?月已过,所?派之人终于返回,姜离也想知道真相到底如?何。 到了东院值房,姜离抬眼便见裴晏桌案之上堆满了卷宗。 裴晏多?日不见她,这时熟稔的招手,“你来的正好,此事你也听听——” 宁珏也兴冲冲道:“快快,麟州的事有的查!” 屋内除了他二人,还有两?个面生的司直,皆已过而立之年,他二人肌肤黝黑,公服马靴皆有泥渍,一副着急赶路的风尘仆仆之相。 姜离近前来,“怎么说?” 不等?裴晏接话,宁珏先热络道:“你还记得吗?当初书院案破了之后,那付宗源说,当时付怀瑾四人虐杀范长佑,乃是因?当地曾有个‘梼杌’的凶神,后在麟州坊间有了信徒,其信徒编了教义,其中一出教义乃是种献祭之法,可?获取被?献祭者的天?资禀赋,当初范长佑便是被?他们绑了起来,用那教义上的法子将?其献祭给凶神了,还有什么在其面上刻写教义,欲取何处,便献祭何处的说法——” 姜离颔首道:“自然记得,这说法不对吗?” 宁珏看向领头的司直,那司直道:“我们去麟州前后待了月余,得到的说法和付宗源所?说的确有些?差异,这名叫‘梼杌’的凶神确有过,但?当时的邪道只以此为幌子,后来虽有了凶神需祭祀的说法,但?并非是拿人活祭,而是邪道敛财之说。这邪道当初之所?以被?官府查禁,也是因?其敛财骗财巨大?,那些?因?邪道而死之人,要么是被?骗光了钱财自杀而亡,要么便是因?钱财与邪道中人厮杀而亡,并无拿活人祭祀之事。” 姜离奇怪道:“这怎可?能?那t?付怀瑾是从何处得来的虐杀之法?” 司直摇头道:“这凶神邪道已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前后闹了不到一年便被?官府明令禁止,主犯也都被?正法了,此番我们找到了当年被?骗之人,还找到了两?个入过邪道的‘信徒’,据他们说,那邪道头子初衷是为敛财,害人命的事他们是不敢当众干的,那名叫梼杌的凶神乃是神话传说之物,在当地就?和我们说年兽吃人一样,是用来吓人的。但?据说一开始兴起,是几十年前,有几个江湖人士在当地装神弄鬼吓唬人才?流传开来——” 姜离难以置信,“那教义中有活祭之说,是付宗源编的?” 裴晏这时展开一卷文卷来,“你来看,这是他们找到的,梼杌在当地的画像。” 姜离只道看画像做什么,可?当裴晏将?那文卷放在她眼前时,姜离蓦地惊疑起来,“这梼杌的模样是——” “不错,与我们此前见过的四方凶兽纹样中那北方凶兽一模一样!” 裴晏一言落定,姜离讶然道:“难道麟州这凶神,也与无量道有关?可?那活祭之说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裴晏这时又拿出一份信笺来,“你看——” 姜离接过信来,很快严声道:“这是你师门?传来?” 裴晏应是,“早先我们怀疑无量道死灰复燃之后,我便派人去往师门?送信,师父看了信,又唤门?中长老一同核查,一番溯源下来,便找到了当年与无量道相关的记载,我们在长安所?见四方兽纹画像,正是无量道教众信奉的天?尊画像,那四方凶兽,北方为梼杌,东方为冥蛇,南方为穷奇,西方为犼兽,皆为古时或食人极恶,或带来灾祸之异兽,而那正中的神尊,便是西域巫毒教信奉过的无量天?尊,与道家所?言无量天?尊非同一神仙。” 姜离背脊爬上一股子凉意,“那便是说,长安城确有无量道,甚至麟州几年前的邪道敛财之祸,也是无量道兴起?” 裴晏颔首,“无量道本是北齐邪道,虽如?今才?在长安露出马脚,但?他们定不是第一日来大?周作乱,或许七八年前便开始了——” 姜离说完,又顺着信上所?言往下看,很快倒吸一口凉气道:“无量道真有活祭教义!那付怀瑾四人当初虐杀范长佑,便不是因?那麟州凶神,而是因?无量道?只因?麟州那凶神与无量道的凶兽为同一异兽,他便以为几个孩子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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