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有利,我这便去见白珉探病案下落。” 裴晏语声利落,刚抬步欲走,姜离道:“朱雀门外的请命你?可知道了??” 裴晏驻足,“知道了?,怕是肃王手笔。” 姜离便道:“那宁珏——” 见她眼底多有担忧,裴晏安抚道:“陛下不会因为这道请命血书便速速给宁珏定罪,你?不必担心。” 姜离确是松了?口气,却又见裴晏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姜离不明?所以,扬眉道:“怎么了??” 裴晏不知想到?了?何处,眉峰展了?又拧,像有满腔话语说不出?口,末了?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袖袍轻拂,转身而去。 姜离愕然一瞬,哭笑不得道:“这是哪一出?……” 待裴晏离开,姜离复又回库房之中,想到?昨夜所见文卷,问岳柏恩道:“岳大人,敢问太医署中,可记载着金液丹的医方?” 金液丹乃前朝名方,岳柏恩颔首道:“那是自?然,姑娘适才所在的藏书阁中,便有多本医经记载此方。” 姜离道:“那太医署内可有改良过?可加过石英与赤石?” 岳柏恩听之色变,低声道:“这方子流传二三?百年,已是配伍合宜,自?不会轻易改良的,且此方本需慎用,更不可能加石英与赤石,或有加的,也务必因人而异不敢轻慢,姑娘问此事?,可是前日看了?敬之肾痨医案之故?” 姜离颔首,岳柏恩长叹一声,“那日我看了?几眼便觉敬之用药过于猛烈,如今医案又丢了?,我便是想帮他开脱,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岳柏恩颇有自?责之意,姜离正待安抚,前署方向却有医工快步而来。 姜离住了?话头,本以为医工是来寻岳柏恩这太医丞的,却不想那医工到?了?跟前直直望向了?她—— “薛姑娘,东宫来人了?,请您立刻入宫。” 姜离心头一跳,“是我姑姑诏我?” 薛兰时如今有孕在身,姜离只怕她有何事?端,但那医工摇头道:“不不,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常英副将——” 姜离愕然,很快定下心神?往前署去。 常英年过而立,为太子李霂亲信,其人出?身寒门,因武举入神?武军。 五年前,常英在皇家?秋猎之时,拼死救了?被猛虎攻击的李霂,由此被提拔为东宫亲卫,后因武艺高强,行事?可靠,渐渐成了?太子颇为倚重的左膀右臂,在东宫极有人望,太医署的医师们?认得他,皆不敢怠慢。 姜离行至前衙之时,便见常英剑眉方额,宽肩长臂,一身武将公服英武非常,他身边带着两个武卫,三?人都身形笔挺地等着她。 姜离与他打?过照面,此刻道:“怎是常将军来?” 常英严声道:“奉殿下之命来请姑娘入东宫,姑娘随我来吧。” 姜离怀着忐忑的心情入了?东宫。 常英步伐生风,姜离也一路快步跟随,待入嘉福门,本以为要么是去嘉德殿见太子,要么便是去景仪宫见薛兰时,然而过了?內仪门,姜离便发现此路从未走过。 她不由道:“敢问将军,这是去何处?” 常英声若沉钟道:“去景和宫。” ——景和宫?! 姜离惊疑难定,景和宫是侧妃宁瑶寝宫,姜离入东宫多次,还从未去过那里,如今太子要见她,竟是让她去景和宫相见?! “宣城郡王殿下有些?不好。” 常英素来寡言,心知姜离多有疑惑,便开口解释了?一句。 姜离明?白了?缘故,但更纳闷,宣城郡王若有何不适,宁瑶应该传左春坊药藏局的侍御医,这般大老远的传了?她来,难道明?面功夫不做了?? 一路穿廊过殿,姜离悬着心入了?景和宫,刚要进正殿,便听见孩童的啼哭声嚎啕而出?,姜离眉头紧拧,正是宣城郡王李瑾在哭。 “殿下,薛姑娘请来了?——” 李霂在正堂焦急地踱步,一见姜离,他摆手道:“不必多礼了?泠儿,瑾儿今日有些?不好,林太医适t?才来看过,还扎了?针,但无大用,瑾儿受了?痛,闹得更凶,本宫知道你?医术高明?,还擅小儿病症,你?给瑾儿看看可好?” 微微一顿,他道:“事?情紧急,你?姑姑那里本宫已经派人去说了?,你?不必担心,快,随本宫进来吧——” 李霂直奔后殿,姜离定了?定神?,也忙跟了?进去。 刚一进门,便见正北方向,侧妃宁瑶一袭月白宫裙坐在紫檀木床榻边,李瑾面色绯红,头覆湿巾,正仰躺在榻上?,宁瑶紧紧握着李瑾的手,但李瑾像是浑身有蚂蚁在爬,身子拧动着哭嚎不止。 李霂瞧着李瑾,眉头紧紧拧起,难掩的嫌恶一闪而逝,道:“这位是宁侧妃,你?还没见过,这便是瑾儿了?,你?快给他瞧瞧——” 姜离福身行礼,与宁瑶目光一触而分后上?前请脉,很快她道:“不知殿下因何如此?” 宁瑶红着眼道:“劳烦姑娘了?,因晨间知道了?他舅舅入狱之事?,非要闹着去探望,但未能成行,便发了?病秧,他这两日染了?风寒,已有些?不适……” 李瑾还在哭,但瞧见姜离,他哭声略小了?些?,姜离怕他说漏嘴,连忙道:“殿下无大碍,只是急情攻心气机不畅,请娘娘取银针来——” 说着又看向李瑾,“殿下莫怕,殿下想哭便哭吧。” 宁瑶吩咐侍女素玉拿银针来,李霂在旁问道:“当真无大碍?” 姜离重重点头,“不敢欺瞒殿下。” 李霂似松了?口气,但李瑾哭声未止,又惹得他眉头紧皱。 宁瑶见状道:“殿下,薛姑娘的医术臣妾早有耳闻,您先以公事?为重,这里看完了?,臣妾遣人送薛姑娘去太子妃娘娘那里,必定照顾周全。” 孩童的嚎哭刺耳,李瑾神?智难控之态更磨人心。 李霂撇开眼,道:“也好,泠儿,待会儿给你?姑姑也请个平安脉。” 待姜离应是,李霂转身而出?,姜离盯着门口,直等到?脚步声远去了?才看向宁瑶,“娘娘——” 多日不见,宁瑶似清减了?些?,她此刻悲恸是真,不知是心疼李瑾,还是为李霂的态度而心寒,她道:“是我向太子开的口,如今游之身陷囹圄,没法子把瑾儿带出?宫去,他前日便有些?不好了?,但不敢换药,直至清晨知道了?游之之事?,便有些?控不住了?。” “舅舅,我要见舅舅,母亲——” 李瑾不安的挣动着,浑身大汗仍不觉疲累。 姜离忙道:“殿下别着急,我见过你?舅舅——” 此一言不仅李瑾微愣,便是宁瑶都觉诧异。 姜离道:“娘娘放心,宁公子在大理寺极好,裴少?卿很照顾他,如今裴少?卿正加紧查那案子,再过几日定有好消息。” 她又看向李瑾,“殿下信我,宁公子还让我带话与殿下,说这几日城外漫天?柳絮,呛人的很,不好去跑马,待月末城外的杜鹃花都开了?再带殿下去。” 长安城外跑马最佳之地乃是百丈原,那原上?确有柳林成片,李瑾哭声一噎变作?抽泣,自?是信了?她,不多时银针送至,姜离一边哄着李瑾一边施针,因早与她见了?多次,也并?不排斥,数针施下,李瑾难制的溃态终于平静下来。 要留针一炷香的功夫,姜离便退了?开来。 李瑾泪花未清,嗓音沙哑地对宁瑶道:“母亲,我又惹父王生气了?,我又耽误夫子布置的课业了?,我愿学的母亲,母亲别哭……” 姜离还在跟前,宁瑶却也顾不得了?,抚着他额头道:“父王没有生气,瑾儿只是病了?,你?父王明?白的,他太忙了?,等瑾儿好了?父王定来看你?。” 李瑾红肿着眼睛,语声涩然道:“母亲,我明?白,我都明?白,父王喜欢兄长,皇爷爷也喜欢兄长,我永远也比不上?兄长,等薛娘娘生下皇孙来,我——” “瑾儿!!”宁瑶喝止他,“谁与你?说的这些??” 李瑾泪眼朦胧地看着她,“母亲,他们?都在说,我明?白的,等薛娘娘诞下皇孙,我便不必吃药了?,我再也不想吃药了?——” 姜离本以为李瑾要说什么大逆不道之言,正胆战心惊着,却不料他只是想“不必吃药”了?,看一眼泪光闪烁的宁瑶,姜离也跟着心腔发酸起来。 “瑾儿别怕,等此番好了?,我们?便停上?三?五日。” 宁瑶沉默片刻,却还是只能宽限三?五日,李瑾听来,眼底立刻溢满泪水,又紧抿着嘴唇,直愣愣盯着帐顶。 宁瑶满眸歉疚,却哪能说出?更温柔合意的话? 李瑾年纪尚小,他不知这“不吃药”代表着什么,可宁瑶却是再清楚不过,母子二人一时僵持住。 姜离在旁眼观鼻鼻观心,颇有些?坐立难安,直至退针之后,方道:“近日的方子要改,请备笔墨来——” 宁瑶收敛心绪,抬了?抬手,素玉自?去取笔墨。 姜离退了?针,见李瑾面上?绯红褪去,呼吸也平稳下来,便去写新方,这时宁瑶抹了?抹眼角跟来近前,“让姑娘见笑了?,太子妃娘娘有孕是好事?,太子殿下也是欢喜的。” 稍稍一停,宁瑶语气艰涩道:“姑娘也看到?了?,瑾儿如此,太子殿下最想要孩儿不过,瑾儿说的话,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姜离头也不抬,“娘娘安心,眼下我是医家?。” 宁瑶自?上?而下打?量着姜离,正微松了?口气,忽闻身后有响动,回身一看,色变道:“瑾儿!你?去哪儿——” 姜离正写下最后一笔,循声抬头,便见李瑾不知怎么从榻上?窜了?起来,靴子都未穿便往寝殿西侧的后角门冲去,宁瑶和素玉都吓了?一跳,连声唤着李瑾追上?去,姜离愣了?一愣,忙也跟了?上?。 姜离未来过景和宫,自?然也不知李瑾要去何处,宁瑶情急之下回头看了?一眼,见她急急跟来也未出?声阻止。 出?后角门是一段往西北方向走的昏暗甬道,甬道之外,是一方种着碧树芳花的中庭,中庭廊道再往北,则伫立着一方精致的独立后殿。 隔着花木扶疏,姜离只瞧见李瑾在最前一路小跑着,直直蹿进了?那后殿之中。 姜离跟着宁瑶,待过廊道走得近了?,方见这后殿门额上?挂着书有“含光”二字的描金牌匾,姜离眼眶微缩,脚步一时僵慢下来。 她当然知道,当年李翊五岁便被景德帝册封为皇太孙,赐住东宫含光殿,后为方便宁瑶照顾,还在宫中大兴土木,打?通了?含光与景和二殿。 景德三?十三?年,李翊病逝在含光殿。 宁瑶至殿门口便不再追了?,素玉则抱着李瑾的鞋履与外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 姜离缓步而上?,待至宁瑶身后,方才见这含光殿内布置齐整,不染尘埃,像多年来一直有人住着似的,再看一应器物摆设,大到?兵器架上?的弓箭,小到?书案上?的文房镇纸,皆是孩童所用,而只着了?单袍的李瑾,此刻坐在屏风下的矮几旁,一边抹眼泪,一边捧着本书册在看,素玉守在旁,小心地哄着他为他披上?外袍。 姜离心底莫名涌起几分怪异来,“娘娘,这是——” “这是瑾儿兄长当年的寝殿,瑾儿自?开蒙起,常常在此处读书。”宁瑶大抵也觉心酸,继续道:“他起初并?不喜欢来此,后来为了?使我安心,为了?让父皇喜爱,为了?让他父王喜爱,便常常来此处进学。但姑娘最知道,他学的并?不快,时而发起脾气来无人能制,起先只以为他性子养坏了?,时间久了?亲近之人便也瞧出?不妥,那日在姑娘点破之前,我和他舅舅就已经为此事?烦恼,能遇见姑娘倒也是瑾儿之幸。” 李瑾这幅模样多是歉疚,又哪里真看得进书? 姜离只道如此对李瑾之病并?无助益,便道:“娘娘,殿下此疾不可求速,但只要殿下能坚持用药,纵然比不上?皇太孙殿下,也至少?能如寻常孩童一般长大。” “寻常孩童?他哪里能做寻常孩童?”宁瑶扫过殿内每一处,眼底痛楚隐现,“除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这殿内的每一样物件都是他兄长当年所用,父皇和太子殿下也常来此睹物思人,他们?是亲兄弟,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像他兄长一样。” 姜离一阵心惊,李瑾在此进学,可这殿内物件都还是李翊的,这是怎样一副诡谲迫人的场景?莫说李瑾身患弱疾,便是个正常孩童也难自?在。 她不由道:“娘娘,如此不利殿下之疾……” 宁瑶涩然道:“姑娘之意我如何不知,我这做母亲的,又何尝想把孩子逼到?如此地步?只是姑娘t?不知他兄长的份量,有翊儿这个做兄长的在前,既是他之福,也是他之祸。瑾儿虽年幼,心智虽与常人不同,但时间久了?,他也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每一次发病后,他总是花上?更多时间在此温书,他的心肠和他兄长一样软。” 说至此,她已不知多少?遍地看尽了?殿中的一切,她幽幽道:“若翊儿还在一切皆好,可……我总觉得,翊儿在天?之灵一定会护着他的……” 她凄凄地深叹一句,忽然目光一转往殿内东侧看去,“姑娘看到?那株龙游梅了?吗?” 姜离往前迈半步,这才瞧见殿内东窗下的矮几上?摆着一盆二尺来高的龙游梅盆景,那梅树杯盏粗细,枝干虬结扭曲,斜散无刺,宛若游龙之姿,极赏心悦目。 “这盆龙游梅,乃是翊儿病逝半年前亲手种下的,当初只有半尺来高。后来翊儿染病时,这龙游梅也差点没养过来,他病中牵挂,每日拿自?己剩下的药汁浇灌梅树,再后来,这梅树竟活了?过来,当时我以为这是好兆头,他也定能平安无恙……” 宁瑶说着不忍再看,又凝望着李瑾道:“这些?年来,这龙游梅只需两三?月浇点儿茶水便能活,我时常在想,这定是得了?翊儿在天?之灵的护佑,连梅树都能活,瑾儿的病总也能好,总也能成为让陛下和太子殿下满意的皇孙——” 宁珏一早便说过,宁氏所有人都希望李瑾能像李翊一样。 想到?这些?,再看看李瑾怪异的模样,姜离心口越是发堵,“娘娘,郡王殿下才是眼前人,要想治好他的病,便不能如此逼迫他——” 微微一顿,姜离低下声道:“回长安多日,我也听过一些?传闻,宁公子也提过太孙殿下的旧事?,这么多年娘娘也未释怀,可是与宁公子一样对旧案尚有怀疑?” 既说到?了?李翊之死,那姜离自?忍不住试探,可这一问显然激起了?不好的回忆,宁瑶倏地蹙眉,面上?忧色散去,复若初见一般神?容冷清起来。 她迈步入殿,“今日多谢姑娘了?,素玉,你?送薛姑娘去景仪宫吧。” 素玉应是起身,姜离看着宁瑶的背影欲言又止一瞬,到?底还是先告辞而去。 待到?景仪宫,薛兰时早就面色不耐地等了?半晌,见姜离好端端进殿,连忙道,“好孩子,没出?什么事?儿吧?快来姑姑身边——” 姜离近前落座,薛兰时不快道:“太子殿下怎么会让你?去给李瑾看病?这若是有个好歹,宁家?岂非赖上?咱们??如何?李瑾是不是又发疯了??” 姜离心想她早就看过多回了?,面上?只静然道:“姑姑放心,郡王殿下身患不足弱疾,侄女施了?针留了?方子,没出?什么岔子。” 薛兰时松了?口气,又忙问:“你?告诉姑姑,李瑾那孩子是不是以后都比常人呆傻了??她们?瞒了?多日,岂不知纸包不住火。” 姜离沉吟道,“应不至呆傻,但若想与当年的太孙殿下一样聪慧是不易。” 薛兰时抚着肚子,似笑非笑道:“和李翊一样聪慧?慧极必伤,到?不如做个糊涂贵人,在这东宫,太聪明?可不是好事?——” 第201章 旧案新案 单更 “姑姑此言何意?” 姜离一脸茫然地望着薛兰时, 薛兰时拉着她的手轻笑道:“好孩子,这深宫内院,可不比咱们府里, 你不必懂。” 姜离迟疑道:“因侄女听过一些传言, 说咱们与?宁家, 是因为皇太孙的事交恶, 说当年虽定了案,但宁家对旧事还多有怀疑——” 秋雯正在旁添茶, 闻言忙道:“大小姐不可听信流言。” 薛兰时怀着身孕, 秋雯只怕姜离所言惹她不快, 若是往日, 此言真是触了薛兰时逆鳞,但眼?下姜离的地位非同寻常, 薛兰时倒是不恼。 “没事,她刚回长安半年, 那些传言说的是鼻子是眼?的, 她自是会将信将疑的。”她宽容地替姜离开脱, 又语重心长道:“泠儿, 这些话?你听听就算了, 再不济来问姑姑,可千万别在陛下和太子殿下面前多言——” 见姜离认真地点头,薛兰时又道:“你没见过皇太孙,不知那孩子有多聪明, 甚至还有人说, 他比当年的宁阳长公主?还要?灵慧,不仅太子殿下喜爱他,陛下才是最?疼他的, 否则,也?不可能小小年纪便封他做皇太孙。” “当年宁家没有因宁瑶而得宠,反而因为一个小娃娃鸡犬升天,但凡那孩子平安长大,可谓是板上钉钉的未来储君,那孩子一过世,宁家没了指望,连太子殿下都受了冷待。非要?说起来,那孩子病逝对咱们薛家是有好处的,也?是因为这个,宁家一直怀疑我们也?施了手段,可天地良心,我怎么会去害小孩子?” 说着话?,她轻抚自己还平坦的腹部,“我一心求个皇孙,害了小孩子可是要?损儿女福泽的,我还不至于那般恶毒……” 她怜惜地看着自己的小腹,仿佛已看到了未出世的孩儿,连话?语声都温柔下来。 若薛兰时是别的说辞,姜离定当存疑,可她求子之心尤切,神色又如此真挚,姜离心底由不得松了口气。 因为无?论?如何秉持医者之心,她本意上并不希望自己助仇敌如愿。 “李瑾是因何发病的?”薛兰时又问。 “说是想见宁珏未成。” 这么一说薛兰时便明白了,“原来如此,说来也?是可笑,我本还在为澈儿的事遗憾,如今宁珏又惹了祸,若是他——” 薛兰时话?未说尽,语气却?森冷起来,可以?想象,她是定不希望宁珏平安脱困。 又看了眼?小腹,她问道:“请你来的是常英?” 姜离应是,薛兰时秀眉便结成了一团,“倘若姑姑这一胎如愿,等他长大能为自己谋算,也?少说得个十四五年,你弟弟有了污名?,南下之后也?不知能不能长进,我们薛氏实在是太缺年轻一辈来助姑姑了,那个常英,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没两年便被?提拔成亲卫首领,凭白给了外?人好机会……” 说至此,她看向姜离道:“你和德王殿下有过交集?” 姜离心底咯噔一下,“见过两面。” 薛兰时道:“德王自小被?教诲的极好,难得的是他母亲是个知情识趣的,德王长大之后只领了些闲差,不敢生那些妄念,不过去岁中秋之后,看得出来陛下对德王器重了几分,给了他两件兵部的差事,他也?办的不错。” 薛兰时一边说一边打量姜离,见她全无?反应,不由有些无?奈,“除了德王,满长安也?就只有裴国?公世子算世家子弟中最?得陛下看重的了,但恒亲王跟前的安阳属意于他多年,只怕不好开这个口——” 姜离听得眉尖蹙起,薛兰时欣然道,“此事我与?你父亲商议过,你父亲也?是此意,如今你在陛下跟前有了脸面,听说淑妃也?十分喜欢你,近日多事之秋,待宁珏这事消停了,姑姑想法?子让太子殿下为你安排。” 姜离下意识想回绝,但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了住,她唇角微弯,“那我便听姑姑和太子殿下的。” 薛兰时简直满意极了,待姜离为她请了平安脉,又赐了她一匣珍玩方才送她出宫。 - “什么!真要?让姑娘嫁给德王殿下?” 回程的马车上,怀夕心急如焚,姜离见她这模样,失笑道:“别着急,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先让他们安心,免得节外?生枝。” 怀夕隐隐不安,“可万一他们安排的急呢?” “皇子大婚,一应礼数走下来少说得半年,何况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倒是今日见到了宁娘娘十分不易,我给李瑾看病到了明面,下一次再去景和宫便顺理成章了。” 怀夕撇撇嘴,只好道:“若是此番能顺顺利利就好了,姑娘说刚试探了两句宁娘娘便变了脸色,可见她也?是恨意难消的,若证明肃王才是旧案主?犯,也不知她能否帮忙给魏伯爷翻案……” 从太医署带走的药典就在姜离手边,姜离抚了抚药典道:“一步步来,为今之计,还是要?探明那佛珠有何异样。” 待回盈月楼,姜离直上二楼,见天边云霞似火,便将书案上一应物件移到了窗前的矮榻上,借着黄昏明光,再仔仔细细探看那异物来。 同一时间的白府之中,回春堂被?一通搜查,所有藏书的柜阁门皆被打了开。 白珉看着这番乱象苦涩道:“裴少卿这是做什么?我家老爷才是受害者,什么案卷小人真的不知道,府中所有的案卷书册此前都已经搜过了,我们还捐了许多给太医署,您做为大理寺主?官,如此空口诬人,小人真是无?t?处喊冤了。” 白珉说着跪倒在地,朝着灵堂院的方向哭喊道:“老爷,老爷您在天之灵看看吧,小人真的没办法?了,小人位卑言轻,实在不知道能为老爷做什么了,老爷,若小人不能为您伸冤,小人很快就随您而来——” 他如此一闹,引得几个白府下人匆匆赶了过来,看着这幅场面,几人面面相觑,都一脸畏怕地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九思从西厢快步而出,对着裴晏摇了摇头,裴晏看着白敬之身死之地道:“你若真想替你老爷伸冤,那便将所知尽数道来,白敬之上月七进太医署,每一次都是你陪同在侧,若他从太医署带了什么,你不可能不知道。” 地上的血迹已经干结成猩红的一片,白珉闻言哭道:“大人说的不错,老爷若有何异动,小人不可能不知道,可老爷就是没偷过卷宗啊,老爷曾是堂堂的太医丞,做副官之时不偷,快离开长安之时才偷?根本就没有这样的道理啊!太医署每日那么多人进出,为何不是他们衙门?里的人监守自盗呢?” 白珉越说越是委屈,一时掩面抽泣起来,裴晏看一眼?他,又目光森严地扫过屋内各处,甚至连头顶的房梁和天花板也?不曾放过,片刻之后,他语气缓和了些,“也?罢,你既然不知,那此事大理寺查便是了,你好好治丧吧。” 裴晏说完转身而出,他步伐疾快,刚走了两步,脚边忽然踢到了什么硬物,低头一看,只见当日狼藉之中,一把二尺长的药铲掉在了地上,因手柄太长,极易绊倒人,裴晏一眼?扫过未做停留,仍径直出了院子。 冯骥快步跟上来,“大人,不查了?” “自然要?查,但白珉已经铁了心,大抵一个字也?不会说。让留在此的人好好守着,谁也?不准单独入回春堂——” 裴晏说完出府上马,直奔大理寺而去。 回大理寺已经是暮色初临,刚到东院值房,便见卢卓正在院中候着,见裴晏回来,立刻上前来道:“大人,有动静了——” “进去说。” 裴晏利落进门?,待进了屋子,卢卓禀告道:“留在宝砚那边的人下午送来了消息,说宝砚的母亲这几日的确换了药方,就是在安仁坊买的药,不仅如此,他还请了松子巷赵老太医去给他母亲看病,这赵老太医看一次病就要?五两银子,按宝砚的月钱绝对负担不起,如今只是不知他何处得来的银钱。” 裴晏坐在书案之后若有所思,又问:“永茂堂呢?” “永茂堂那钱老爷,这两日天天带着夫人往段国?公府跑,段国?公倒是没动,但那个姓汪的门?客一直在肃王府和段国?公府之间来回,应在传递消息。” 卢卓说完,裴晏道:“想法?子往宝砚家里探一探,看看他银子藏在何处,数目几何,永茂堂安排不变,但要?把所有有异动之人全部记下来,包括那钱夫人和跟随他们的侍婢随从,更?不能让永茂堂在这几日送人离京,段国?公府和肃王府也?是一样。” “那他们若藏着人出城呢?” 裴晏道:“跟出城去,看看把人送去了何处,让大家手脚利落些。” 卢卓心中有数,领命而去。 他一走,九思道:“公子,看来真与?肃王有关,但不管是淮安郡王还是皇太孙的旧案,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咱们就算找到了物证都不一定能作数,更?别说如今还只有几个零散人证,十安去商州也?不知有无?收获——” 裴晏沉吟道,“不急,十三年前的淮安郡王,六年前的李翊之死,如今还有个白敬之和莲星,这几件案子我们得好好理一理……” 第202章 旧药疑云 单更 “王爷, 汪先生来了——” 深夜的?肃王府中,肃王李昀和王妃段颜正一脸沉重地等在书房之?中。 汪仲琦披着墨色斗篷快步入门,行礼后道:“王爷, 钱老爷下午又来了段国?公府, 说按王爷的?吩咐, 相关之?人会前后送出城, 然?后安排他们南下再也不回长安,让王爷放一万个心, 那东西世上没几个人知道, 就算被查出来, 也只影响眼下之?事, 随便找个由头?便可推脱出去,无论如何也引不到王爷身上。” 肃王一脸不耐烦, “钱氏是越来越不争气了,这几年?进项越来越少?也就罢了, 让安排这么一点儿小事也安排不好, 真不知他们是做什么吃的?!” 比起肃王的?暴躁, 段颜就要冷静的?多, “这几日裴鹤臣常去太医署走?动, 还老是让薛家那丫头?帮忙,那丫头?医术过人,又是江湖上来的?,只怕比那些掉书袋的?大夫见?识更?多, 若让她查个清清楚楚, 少?不得给太子攀咬王爷的?机会,那几个人若是不听话,我那位表姨夫应该知道怎么做——” 钱继礼的?夫人正是段国?公夫人魏氏的?同族妹妹, 钱家攀上段国?公府,正是为了肃王这根高枝,这些年?来,肃王也的?确让他们得了不少?好处。 汪仲琦连声应好,肃王见?状却站起身来,不住地来回踱步。 “不行,这么下去不行,醉欢楼那边呢?怎么让你们半点儿小事,没有一件事是能?办稳妥的?,父皇看重宁家,迟迟不定宁珏之?罪,这么下去,宁珏就快要被赦免了!” 段颜也起身道:“王爷莫急,越是这等关头?越不能?急躁,让汪先生和父亲筹谋,王爷只要未曾沾手,无论如何与王爷无关——” 汪仲琦本也想劝,一听此言喉头?梗住,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肃王恼道:“若只是宁珏这点儿事也就罢了,你明明知道我担心的?是当年?,白敬之?这厮,真是死的?太便宜了——” 话音落下,他又看向汪仲琦,“前日为白敬之?请命的?动静太小,你和段国?公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动静再大些,一定得把宁珏之?罪钉死。” 汪仲琦满心苦涩,见?肃王眼底尽是戾气,只得擦着冷汗道:“是,小人这就回去和国?公爷商议,请王爷放心。” 肃王冷哼一声,“手脚干净些。” 汪仲琦又躬身应是,待离开书房,便见?本来清月满空的?天穹已是一片乌云密布,汪仲琦走?的?急了些,待出了二门,自己?的?亲随迎了上来。 “老爷,王爷怎么说?” 汪仲琦轻咳了一声,“还不够,还得继续安排。” 亲随苦涩道:“王爷不出面,国?公爷自从没了大少?爷,如今也没了心气,就凭咱们,还能?怎么办?” “想,想不出来,你我都安生不了几日了。” 亲随往王府四下了看了一眼,低声道:“老爷,您还记得那位程大夫吗?连他当年?都……咱们如今多想想后路吧……” 汪仲琦一个激灵,拢紧斗篷,加快步伐往王府侧门而去。 - 姜离连着翻了两日药典,又往长安城大小药铺走?访了一遍,却仍难辨识那佛珠异物,再见?识丰富的?老大夫看到那豆粒大小的?异物,也多是往云英和贝母上猜测。 这日姜离往太医署还药典,刚入衙门,便见?苏长淮和谭樯在帮几个师傅搬箱笼。 见?姜离过来,二人停下手中活儿问候。 姜离看着箱笼道:“这是何物?” 苏长淮看着身边几个师傅道:“这是城南药园送来的?药材,今年?的?何首乌和丹参产量极好,正好近日衙门缺这两味药材,便让他们送过来了。” 如今初夏时?节,正是何首乌和丹参成熟之?时?,而太医署除了禁中的?衙门,还在城南备有数十亩御用药园,其中的?药园师皆为大周最好的?药农,专门培植珍惜药材,以供太医署与药藏局取用。 苏长淮说着打?开手中箱笼,“姑娘瞧——” 箱笼内的?黑褐色块根摆放的?整整齐齐,皆为手掌大小的?长椭圆形状,的?确品相极佳,姜离赞叹两句,又道:“怎么是生的??在何处炮制呢?” 生何首乌有润肠解毒之?药性,但因有毒,极少?用作内服,待炮制后入药,则可祛除毒性,温补肝肾,与其相合的?配伍极多。 苏长淮便道:“姑娘有所不知,衙门东北方向有专门的?药房炮制,如今我们正要送过去呢——” 姜离疑惑道:“为何不在药园炮制好再送来?” 太医署面积虽是不小,但城南的?药园更?大,专门负责炮制的药师也极多。 苏长淮抱起箱笼,一边往北走?一边道:“早些年都是在药园炮制好才送来,但自从六年?前长安城生过一次瘟疫大乱,太医署也设了炮制所,听说当年城中药材短缺,好容易收到了药材,太医署的?小药房却无炮制之?处,耽误了不少?功夫,那时t??临时?搭建了许多炮制药材之地,后来瘟疫过去,便被保留了下来。” 世上药材千千万万种?,是药三分毒,许多药材都得炮制祛毒后入药,太医署自备炮制所确是稳妥几分。 姜离便道:“那我随苏医师去看看。” 姜离既在太医署授医,往后少?不得有需要炮制药材之?时?,苏长淮和谭樯二人自然?乐得带她去看看,一行人一路往北面走?,过了济安堂又转向东,几乎穿过了大半个太医署才到了制药房。 制药房内有几个药师留守,见?送了药材立刻来迎,待与药园的?药师们交接一番,便开始安排炮制之?量。 其中一个名叫张启春的药师与苏长淮相熟,又知道姜离身份,便近前来寒暄。 没说几句,张启春叹息道:“说起来当初这制药房设炮制所还是白太医的?建议,如今才过了不到七年?,他竟就这么去了。” 白敬之?遇害震惊朝野,太医署上下自然?也私下议论不休,姜离闻言心底微动道:“竟是白太医的?建议?” 张启春颔首道:“当初发瘟疫时?,白太医正负药监之?责,莫说长安城赈灾用药了,便是宫里的?药材都供应不够,药园那边炮制不及,白太医便带领我们在衙门里自设炮制所,他们府上世代擅药理,好些炮制之?法他当场改良,如此还节省了许多辅材。” 毒性药材的?炮制常需辅材祛毒,诸如生姜、甘草、米粮之?类的?辅材皆不便宜,一来二去耗费不菲,若能?改良配伍,自然?能?降低成本。 姜离便道:“不知白太医改良了哪些药材的?炮制之?法?” 张启春思索片刻,道:“若没记错,应该有附子、草乌、半夏之?类的?,当年?那瘟疫病邪尤其损伤心肺与脑,许多方子都要用这些药材,所需太多,我们没那么多辅材炮制,白太医为此费了不少?心思,有一阵子他几乎歇在炮制药材的?锅炉旁。” 苏长淮道:“我还记得当年?生瘟疫时?,许多人自己?用未经炮制的?药材,反而因中毒过世……” 张启春前后看了一眼,低声道:“莫说外?头?,当年?咱们衙门里赈灾忙的?兵荒马乱,也出了许多岔子,白太医是极负责之?人,把那几个年?轻的?小崽子骂得狗血淋头?,后来白太医把他们叫到病逝的?病患跟前看,好一通威胁才让他们长了记性。” 苏长淮当年?还未进太医署,惊道:“怎么?莫非用药有误害了人?” 张启春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那倒没有,就是太急了,四处都在求药,有些年?轻的?药工毛毛躁躁,要么药还未蒸透便起锅,要么药片还未晒够便送走?,但白太医严谨,每次出药总要查验,那些毒性未除尽的?他自然?一眼认得,便拦了下来。当时?还要往宫中送药,全靠白太医辨药准确,宫里的?药没出过任何岔子。” 张启春感叹连连,一转眸,却见?姜离不知怎么陷入了沉思,便问道:“怎么了薛姑娘?” 姜离醒过神来,平静地问:“这便是说,当时?往宫内送的?所有药材都要过白太医的?手?尤其是这些需要炮制的?药材?” 张启春应是,“是啊,怎么了?” 姜离摇头?,遗憾道:“没什么,就是有些感叹如今已是物是人非。” - 回程的?马车上,怀夕道:“莫非是白敬之?在药材上动了手脚?” 姜离颔首,“确有此等可能?,但也说不通,因送入东宫的?药材必定要受重重检验,若是下毒,又或者毒性未除尽,宫里的?太医和义父一定能?查验出来。且适才你也听到了,太医署众人皆知所有药材都由他验过,若是药材上的?失误被发现,他也脱不了干系,当年?查了半晌,也无人提出过药材有误。” 怀夕郁闷起来,“那咱们怎么找出证据呢?” 姜离一颗心揪起,“还是要找到肃王府旧人,看看那两个孩子到底怎么病逝的?……” 第203章 回魂之光 三更合一 研究药石无果, 姜离又走访了长安城大大小小数家佛宝古玩行,然而查问下来,无论是大师名匠, 还是见识广博的商贾走卒, 不仅认不出那粉末为何物, 甚至都不曾听说有往佛珠中?填充异物之俗。 至四月十一, 距离白敬之遇害已过了七日,姜离仍然一筹莫展。 这?日午后?, 她正坐在窗边对着药典一点点细分那白色晶末, 怀夕快步上楼道:“姑娘, 虞姑娘来了, 已经在楼下候着了——” 窗外艳阳高照,初夏的日头已有几分灼人, 虞梓桐此时来访,姜离莫名有些?心?紧, 她连忙放下手边之物, 疾步下得?楼来。 虞梓桐正在一楼饮茶, 见她下来, 连忙道:“幸好你在府里!” 姜离近前来, “怎么了?出了何事不成?” 屋内并无外人,虞梓桐道:“我来找你,是为了醉欢楼的事,宁珏那案子大理寺可有什么眉目了?” 姜离一惊, “这?两日我未去大理寺, 还不知进展,你怎去了醉欢楼?” 虞梓桐无奈道:“上次听说了宁珏之事,我思来想去不信他会害那莲星姑娘, 且近日登仙极乐楼那遴选花魁的热闹如火如荼,醉欢楼虽不及仙楼,却也捧了两个?头牌参与,我一面为了看热闹,一面为了瞧瞧醉欢楼有何古怪,便?往那边跑了两次。” 姜离哭笑不得?,“虞大人可知你老往青楼跑?” 大周民风开化,长安城中?更常有女子扮作男儿出入烟花柳巷,但那地方多鱼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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