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杨家一趟,两个孩子的死?因最好都探个明白,今夜准备一番,明日卯时便出发。” 裴晏欲言又止,“去了商州再去陇州,少说也得四五日——” “四五日而已。”姜离见裴晏这担忧模样有些?诧异,又道:“轻车简从反而不引人瞩目,你这是怎么了?” 裴晏一默,“你回长安之后?,还未出行过远路。” 姜离道:“那?可不是,上?个月我还去城外上?香耽搁了三日,不也没事吗?” 姜离言辞含糊,因她一旦明说去了明华山,裴晏不用想便知?高晖之事出自她之手,她心中发虚,视线也闪了闪。 而裴晏听闻此言,唇角微动?,颇有些?欲言又止之意。 在他开口之前?,姜离一锤定音道:“就这般定了,展先生那?边你着人知?会一声,明日卯时在城门口见。” 姜离说完自要?回府,裴晏看了眼天色,送她出顺义门。 大理寺衙门距顺义门不过百步之距,二人并肩而行,裴晏不知?在想什么,虽是无话,那?股子低沉怪异的气韵却是分明。 姜离道:“莫不是今日入宫还有何事?” 禁中甬道里光线昏黑,远处衙前?的风灯将二人的影子拉的纤长,裴晏看着二人剪影,忽然语声沉沉道:“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六年前?——” “什么?”姜离脚步微缓。 裴晏望着高高的宫阙楼头道:“六年前?长安疫病初定,我于冬月回师门之时有过犹豫,当时心里不知?怎么有些?不宁——” 姜离不知?他要?说什么,心腔却跳的紧促了些?。 裴晏继续道:“那?时你每日给皇后?娘娘看诊,申时入宫,酉时过半出宫,魏氏的仆从等候在广运门以西,你从广运门出来?,自禁中出朱雀门,路上?一个字也不会多说。” 姜离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停下?脚步,诧异地望着他。 她怎么不记得当年遇见过他?合着他在偷偷注视她不成? 裴晏的视线落在她白净的面颊上?,“那?时我不会想到,魏氏会出那?样的灾祸。” 姜离喉头滞涩起来?,强笑一下?,“你这t?是怎么了?当年……当年就算你人在长安,那?样大的祸乱,岂是你一人之力可更改?” “如果我在长安,你至少不会在登仙极乐楼出事。”裴晏站在原地,笔挺的身量在这暗光之中像一把封鞘的剑,“这是我此生第二件憾事。” 姜离心疑道:“第二件?” “第一件是当年沈家含冤,我求母亲未成,沈伯母自戕在了天牢之外,待师兄遁走江湖,其后?种种一发不可收拾——” 姜离明白过来?,不由道:“但你当年尚且年幼,你母亲也是为了裴氏。” 微微一顿,她又道:“沈家的旧案并非没有方向,哪怕此番了了义父之冤,我也会在长安城多留些?时日探一探沈家的冤屈。” 裴晏深深看着姜离,颔首道:“好,如此再好不过。” - 只等上?了马车,姜离纳闷道:“真?是奇怪,今日裴晏总像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太好说出车口——” 怀夕道:“连奴婢都瞧的出裴大人很不放心。” 姜离默然片刻,摇头道:“不止如此,我说出城上?香小住了几日,本以为他要?追问两句,可他却一点儿都不问,早先我因兄长之事对?他有些?芥蒂,但如今已说开了,他却从来?不问我这几年是如何过来?的,这岂不怪异?” 怀夕歪头想了想,“是啊,若是奴婢,奴婢定会细问,适才裴大人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沈家的旧事,他不会知?道咱们的来?处了吧?” 姜离一阵头皮发麻,“这如何可能?” 言及此,她摇了摇头道:“罢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等此事了断了再议罢。” 回薛府已是二更天,姜离直奔前?院向薛琦道明翌日打算,一听她要?出门几日,薛琦立刻站了起来?,“为了宁珏?你这孩子,为了他何至于此?” 姜离道:“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他。” “是为了东宫?”薛琦恍然大悟,又感叹道:“你小小年纪都知?道为薛氏为东宫筹谋了,为父实?在欣慰至极——” 姜离:“……” 姜离心觉好笑,自然不做反驳。 又听薛琦唏嘘道:“今日太子和肃王殿下?又在太极殿吵起来?了,比前?几日更激烈,两个年近不惑的天之骄子,与坊间?百姓也无差别,当着陛下?的面,我们谁都不好开口相劝,偏偏陛下?也不知?怎么,就看着二人越争越难听,连为父都听不下?去……” 薛琦语气沧桑起来?,“且为父看着那?场景,忽然就有些?不祥之感。” 姜离不解地看着他,薛琦道:“坊间?都最忌讳兄弟阋墙之祸,更何况是天家?这一下?让为父想到了当年的三王之乱,当年陛下?若能手下?留情?——” 他瞟眼姜离,蓦地缄默下?来?,姜离眼珠儿转了转,“女儿倒是听说过,但不知?三王之乱因何而起的,何以让父亲想到了?” 今时不同往日,薛琦想到如今家中竟只有姜离能出力,便也直言道:“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年三王之乱是肃亲王李骞领头,根源是陛下?登基日久,看不惯封王们拥兵自重想要?削藩,只是陛下?手段雷霆,肃亲王太慌了,慌忙之下?,便选择了最不该走的路,他同豫章王玉清河王一拍即合,这才有了后?来?的乱局,哪怕那?内乱平定之后?的那?几年,也牵连了不少人,连那?昭亲王都未能幸免——” 昭亲王正是高阳郡主之父,裴晏的外祖父,姜离眼皮一跳,忍不住问道:“昭亲王怎会受牵连?他不是病逝的吗?” 薛琦似笑非笑一瞬,“哪有那?么多病逝?昭亲王与肃亲王幼时一同长大,哪能清清白白?他们府上?倒也罢了,就是害了裴家。” 姜离心腔揪紧,面上?紧张都未藏住,薛琦瞥她一眼,“你与裴鹤臣多有交集,他如今在陛下?跟前?多受爱重,但他父亲就可惜了,那?样的人物,连为父都不堪比之,但就那?么折在了岭南……” 似意识到不可多言,薛琦止了话头,待姜离从前?院出来?,心底便似压了重石一般憋闷,回了盈月楼,姜离方打起精神准备翌日行装。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姜离带上?长恭与怀夕,直奔城南明德门而去。 第205章 验骨访证 单更 姜离至明德门时正值卯时过?半。 初夏的?晨光熹微, 灰青色的?天边几颗星子将?灭欲灭。 城门内外早已排起了入城出?城的?队伍,姜离的?马车隐在人群之中,悄无声息地出?了长安城。 城外半里处的?长亭边, 裴晏带着十?安等人正在相候。 马车停驻, 姜离掀帘看?着裴晏道:“你怎么来了?” 裴晏披着月白斗篷近前来, “十?安商州和陇州都去过?多回, 展夫人也想?一同回去,展跃骑马, 展夫人便与你同车吧。” 展跃和于氏背着包袱站在一旁, 姜离忙应了, “自然好, 展夫人上来吧。” 待于氏爬上马车,展跃和十?安也上了马背, 姜离看?着裴晏道:“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城吧, 快则三日、慢则五日我?定回来。” 裴晏点?了点?头, 又看?向十?安, 十?安也道:“公?子放心, 属下明白。” 天际最?后一丝云霾散去, 长恭扬鞭策马,一行人沿着官道直往西北方向驰去。 裴晏站在长亭外目送队伍走远,九思近前道:“公?子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 那怀夕姑娘的?身手小人见过?, 不逊十?安。” 虽是如此,只等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裴晏才策马回城。 马车上于氏还有些拘谨,姜离拿出?备下的?茶点?分与她, 又说了一会儿?话于氏才放开了些,此去商州要?走大半日,姜离不时掀开帘络朝外看?,见日头始终隐在云层之后,不免有些担忧。 行至午时,姜离一行找了个茶铺用膳歇息,前后两刻钟的?功夫不到,又上马车赶路,如此直至日头西斜时进?了商州地界。 展家?在商州利阳县东,等长恭快马加鞭赶到之时,天际霞光万丈,已到了酉时初刻,心知今日是来不及了,姜离先在墓园不远处的?小镇上定下了一家?客栈。 至酉时过?半,一行人前往展家?墓园。 姜离不想?打眼,展跃夫妻归家?也未张扬,到了墓园,姜离道:“今夜先来看?看?,眼下还不知明日天色如何,待明日清晨天再来起棺吧。” 展跃狐疑道:“明日天色?姑娘要?如何验骨?” 姜离指了指天穹,“晒骨。” 姜离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展跃夫妻也一头雾水,至天黑时分,他们夫妻二人归家?,姜离一行人则回了客栈用晚膳。 今日赶路,十?安所言不超过?十?句,到了晚膳时分,四?人同坐一桌,姜离便打量着他问道:“十?安,你家?公?子可还有何交代?” “公?子只说护好姑娘。”十?安面无表情道。 十?安人虽木讷,可这一路行来他的?表现太过?平静,与九思那股子恭敬中又带有几分疏离之感大为不同,再想?到当日怀夕遇险,裴晏竟令十?安出?手相救,姜离不由睨着他问,“你家?公?子是何时知道我?的??” 赶了整日路的?长恭累极,此刻只埋头扒饭,闻言抬眸看?了眼十?安,一时不知姜离在问什?么。 十?安眼光闪了闪,避着姜离视线,显然不愿作答。 姜离见状轻哼道:“罢了,我?也不为难你,快用饭吧,待会儿?早些歇下。” 用完晚膳,姜离与怀夕同住,十?安则与长恭住在一处,临睡之前,姜离看?着窗外月色忧心忡忡,暗祈明日最?好是个晴天。 - 翌日清晨,一行人天色微明时起身,与展跃夫妻汇合后至展家?墓园。 此时正值天光破晓,十?安带着众人起坟,姜离一边帮忙一边抬头看?天色,直等到云翳尽散,旭日东升,姜离终于长出?一口气。 到底是起亲子骸骨,展跃和于氏颇不忍心,姜离几人也神容肃穆,待将?骸骨掘出?置干净草席之上,姜离先简单验骨,而后便只将?骸骨露在日头之下。 其余几人从未见过?此法,多有忧心,姜离则一点?儿?也不着急,所幸这日日头炽烈,只知申时过?半,姜离道:“不等了,去寻帷帐来,我?们在此搭个遮棚。” 要?等太阳落山还有多时,姜离有心再去陇州,自然不愿耽搁时辰,展跃虽不知是何道理,但搭棚子并不难,当即去寻来竹架帷帐,前后两刻钟的?功夫,永儿?的?骸骨便被围了起来,姜离独自矮身钻入大半人高的?遮棚之下,很快又钻了出?来。 她目光灼灼,展跃急急道:“姑娘,如何?” 姜离定然道:“与我t??猜测的?相差无几,永儿?的?确是被人毒害身亡。” 展跃眼瞳巨震,于氏也立刻红了眼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永儿?不会救不活,姑娘,是程大夫开错了药?还是故意毒害他呢?” 于氏心善,到了此刻,也猜测程秋实或许是开错了药,姜离默了默,看?着二人道:“不是开错药,若我?推测无措,程秋实应该是得了肃王之令,拿两个孩子施药了,真论元凶,元凶当是肃王——” “什?么?!”展跃大惊失色,“肃、肃王?当年我?们怀疑过?程秋实之用心,思来想?去,也只想?着他虽然行医多年,可到底无法避免错漏,害死了人命便不可能会承认,可若是肃王……为什?么呢?” 姜离看着二人道:“事到如今不该瞒你们,肃王此行极可能与当年皇太孙出?事有关,你们要?为永儿?讨公?道,那矛头就当是肃王,甚至还是揭发肃王害死皇太孙的?重要?人证,当然,肃王位高权重,谁也无法预料事情走向,你们眼下也要想清楚。” 当年皇太孙之死牵连了广安伯府上下四?十?三口和东宫近百内侍,如今要?重审旧案,谁也无法预料结果?,姜离自己不畏生死,但对展跃夫妻自要?说明利害关系。 展跃在王府做武卫多年,比于氏更明白姜离所言,他正焦灼着,于氏抹了抹眼眶道:“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但我?们不怕,这么多年我?和夫君始终无法释怀,不管是谁害了永儿?,只要?证据确凿,我?们都不怕涉险,否则永儿?在九泉之下也难安——” 展跃见妻子如此坚决,也道:“我们知道什么说什么,不栽赃不冤枉,只要?能为永儿?讨还公?道,我们听姑娘和裴大人吩咐。” 姜离眸生动?容,“你们放心,大理寺有裴大人做主,定不会冤枉任何一人,也会尽力保全人证,但此事确是非同小可,我?有一请求请你们答应——” 微微一顿,她看?向那遮阳的?矮帐道:“为了证据确凿,为了一击即中不容狡辩,能否将?永儿?的?骸骨装殓后送往长安?” 起出?已下葬的?骸骨本就不吉,还要?带着骸骨行远路,这自然更是难为。 于氏看?向展跃,展跃一锤定音道:“姑娘说的?不错,要?做就要?一击即中,那便听姑娘的?安排——” 姜离松了口气,又道:“除了此事,我?还想?去陇州寻杨培,展先生和那位杨管事是故旧,可否请展先生随我?一同去说服他们?” 展跃忙道:“在下从命——” 姜离抬眸看?一眼天色,道:“事不宜迟,只怕今夜我?们得连夜赶路了。” - 子时二刻,九思从外快步而来,“公?子,飞鸽传书——” 裴晏蓦地抬头,待接过?信纸打开,紧绷的?背脊微微一松。 九思问道:“公?子,如何?” “商州一切顺利,今天下午已经出?发去往陇州了,按时辰推算,只怕明天天亮之后会到杨家?。” 九思闻言也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肃王忙着清理京中之人,根本想?不到咱们找到了当年旧人,那两个孩子乃是‘病逝’,他只怕也想?不到我?们会注意到这件事上。” 裴晏又看?了两遍信纸,跟着问道:“冯骥那边如何?” “已经找到了落脚地,但不好动?手。” “先按兵不动?罢。” 裴晏剑眉紧拧,又若有所思地盯着窗外夜色,九思便道:“按宁公?子的?说法,那个莲星姑娘是有古怪的?,只是咱们现在分身乏术,光是白敬之和肃王就够我?们查的?,段国公?府那边也不平顺……” 裴晏忽地起身来,抄起斗篷便朝外走,九思一愣,“公?子,去何处?” “去白氏,查了这么多都无所获,这案子的?关窍一定就在白府。” 裴晏步履如风,九思看?一眼天色,“不是吧公?子,都子时了,咱们应该回府歇着,也不用这个时候去白府吧……” “十?安都未歇着,你如何好歇?” 裴晏说着话人已出?了东院,九思哀呼一声,也只好跟了上去。 - 彻夜赶路,所幸十?安早就来过?陇州,路上倒也顺遂,至天明时分,一行人入了陇州地界,十?安轻骑在前,直往启明县杨家?而去。 与展家?不同,管事杨培当年病逝的?孩儿?为其次子,自离开肃王府,杨家?在老家?行商,五年来已有了气象,其长子杨章颇具行商之才,如今已能支撑门庭。 因有杨章,杨培对当年之事讳莫如深,更不愿为此再冒风险,这才拒了十?安此前所请。 姜离听十?安说了当日经过?,心底虽然有了预料,但真的?到了启明县见到杨培后,还是有些意外。 他们在巳时初到达杨府外,展跃与门童表明身份,一行人被请入杨宅。 杨培自后院迎出?来时,只以为是旧友来访,可见到十?安的?一刹,便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来意,杨培不假掩饰地冷下了脸来。 展跃为子报仇心切,便先开口道:“杨培,你我?之间想?来不必多说了,当初你我?二人是为何被赶出?府的?,你必定也记得,当年我?们只以为是数次与程秋实理论,得罪了王爷,却未敢想?两个孩子病故大有阴谋,如今有大理寺相助,若能为孩子们报仇伸冤?你真能甘心试都不试一下吗?” 杨培板着脸道:“茗儿?就是病逝的?,都五年了,现在还来说这些做什?么?我?们好端端的?在陇州过?日子,平白去趟这些浑水?” 杨培年过?半百,鬓边已生华发,因行商颇顺,此刻锦衣金玉加身,颇显威势。 姜离这时近前半步,“杨老爷,此前并未找到确凿证据,但此番来,我?已有了明证,只要?杨老爷准许我?帮杨茗验骨,真相不攻自破,街市杨老爷若还不愿为杨茗伸冤,那我?们也无话可说。” “验骨?”杨培怒道,“真是闻所未闻,茗儿?已安葬多年,哪有掘坟的?道理?” 展跃道:“杨兄,为了给孩子伸冤,哪还顾得上这些?你就不怕茗儿?九泉之下不安难已轮回转世吗?这位姑娘是大理寺少卿裴大人请来的?长安名医,她已找到了永儿?遇害的?证据,若非如此,我?们也不可能连夜走这一趟来劝你。” 杨培面色愈白,拂袖道:“行了,不必多说了,若你们来陇州游玩,我?乐得行东道之谊,但若是为了说服我?,那就一个字也不必多说了,来人,送客——” 杨培一声令下,府中管家?和护卫都到了厅前,竟真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展跃见状压低声道:“杨兄,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这几年我?也惴惴不安,可如果?我?说,咱们孩儿?遇害之事,或许还和六年前皇太孙遇害有关呢?” 杨培眼瞳巨震,“你……你们快走,我?今日没见过?你们,你们也没入过?我?府中,快,把他们请出?去——” 眼看?护卫进?了门,展跃急道:“裴大人和薛姑娘已证实程秋实也是被谋害,加上咱们孩儿?,便是有三人死于非命,比起提心吊胆一辈子,何不放手一搏?也对得起咱们孩子!” “快请他们出?去——” 杨培大声下令,眼看?着十?安和怀夕要?被迫动?手,姜离忙道:“杨老爷息怒,我?们并无恶意,此来也是私访,现在我?们可以走,我?们住在城南常福客栈,杨老爷若是改了主意,可来找我?们,但我?们最?多只留两日。” 叹了口气,姜离拉住怀夕,“我?们先走。” - 回客栈时辰尚早,众人用了些饭食才入客房。 几人聚在姜离房中,展跃叹道:“当年我?们几次三番去找程秋实对峙,王爷为此生了两回大气,当时我?们只觉得王爷一心回护程秋实,并未多想?,后来不敢深究,也是怕惹得王爷不快,却也不敢视王爷为仇人,杨培大抵是怕伸冤不成,反为自己招来灾祸,届时连眼下的?富足日子都没了……” 姜离道:“今日怎未见杨夫人?” 展跃叹道:“他夫人身体不好,这几年一直卧床养病,我?两年前来陇州办事,曾见过?他一回,当时便说他夫人卧床一年多了……” 姜离心底微动?,“可知是何病?” 展跃看?向于氏,于氏道:“似是什?么痹症,那年拜访时她双膝肿大结石,痛不能动?,身上大抵还有别的?病痛,是常年卧床不起的?。” 姜离看?了眼外头天色,“眼下时辰尚早,我?们先歇两个时辰,待傍晚时分再走一趟,我?知道如何让杨培转念。” 第206章 扶棺回京 二更合t?一 “我们老爷说谁也不见, 诸位请回吧!” 暮云四合,姜离与展跃几人站在?杨府正门之前,果然又被杨培拒见。 眼?见小厮要关门, 展跃一把抵住门扇, 道:“先别急, 我们此来并非为?了清晨之事, 这张医方你拿去给你家老爷看看,等他看完了再来回话。” 展跃将一张叠起来的白宣交给门童, 门童犹豫片刻, 还是拿着信快步入了内府。 前后?半炷香的时辰不到,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门童刷地打开府门—— “几位请进,我们老爷请几位入府相见。” 展跃惊喜地看向姜离, 待入了前院,便见杨培气喘吁吁地迎了出来, 他视线扫过几人, 猛地定在?姜离身上, “姑娘, 敢问姑娘, 可是真的能治拙荆之症?” 姜离近前来,“让我一试便知。” 杨培看看姜离,再看看展跃,心一横道:“罢了, 你们随我来吧——” 杨培疾行在?前, 姜离几人一路穿廊过院,没多时便到了杨夫人所在?院阁,待至上房, 便见阔达的屋子?里光线昏暗,一股子?药味沉闷又压抑。 杨培在?前道:“夫人,那位薛姑娘来了,咱们再试试吧——” 西窗下的罗汉榻上靠坐着个中年妇人,因抱病多年,颇显老态,听闻杨培所言,杨夫人有气无力?道:“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别折腾我了……” “嫂夫人,这位姑娘是长安城最有名望的女医,还为?陛下和皇后?娘娘看诊呢,您就试一试吧。” 随着展跃之言,几人进了西厢暖阁,杨夫人见人都来了,面上尴尬地挤出两分笑意。 姜离不以为?意,近前道:“夫人且让我一试,若半个时辰未见成效,我们自请出府去,绝不多叨扰夫人。” 话已至此,杨夫人也只好配合,姜离挽起袖子?诊脉查验,便见如于氏所言,杨夫人双膝肿大,右小腿至脚踝脚趾也显浮肿。 姜离略作沉吟,吩咐道:“请扶起夫人,令她安坐,双足平落于地,再拿灯盏、白酒与草纸来。” 一旁的侍婢看一眼?杨培,见并无阻止之意,便依令行事。 待杨夫人靠坐起,姜离将草纸垫在?她裸足下,再取出两枚毫针于灯盏之上炙烤,烤至发红后?,以白酒擦拭其行间、太?冲、内庭、陷谷四穴位处,而后?看了一眼?侍婢道:“此针灸颇痛,请扶好夫人——” 待侍婢应声?,姜离半蹲于地,快准狠地刺了下去。 “哎哟——” 杨夫人猛地痛叫出声?,但姜离手按着她右足脚踝,接连针刺,三针过后?,一抹乌黑血色溢了出来。 “不扎了不扎了,好痛——” 杨夫人大为?不满,姜离道:“夫人别怕,剩下三针不会痛了。” 杨夫人片刻间溢出一抹冷汗来,待要拒绝,却?见姜离轻快地落下三针,果然不比先前之痛,她长出一口气,仿若逃过一劫。 此三针需留针,姜离这时抬眸道:“还有几处穴位需针灸,留下展夫人帮忙,其余人等先退出去罢——” 这便是要更衣针灸了,杨夫人面露怯色,杨培见事已至此,也道:“夫人忍耐些,展兄弟不会哄骗咱们,且试一试吧。” 杨培说着退出暖阁之外,一时看向展跃,一时又看向十?安,片刻后?,又凝神静听暖阁内的动静,听杨夫人似有倒吸冷气之声?,他愈发担忧起来,“展兄,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还能给陛下和皇后?娘娘看病?” 展跃在?裴宅多日,早已知晓姜离身份,便道:“不瞒杨兄,其实这位姑娘是当今御史中丞薛大人的掌上明珠——” “薛中丞?那便是太?子?妃……” 杨培震惊万分,见展跃点头,忙又转身看向暖阁,这一看,他便似入了定一般一动不动,直到一炷香的时辰后?姜离出声?,他方才如梦初醒进了阁中。 杨夫人已穿好衣衫,右足血色被侍婢擦净,已穿上了绣鞋。 姜离这时道:“把夫人扶起来试着走动走动,看双膝双足是否缓了痛?” 侍婢和于氏一同帮忙,杨培道:“这怕是不成,已经几个月没怎么?走动了,站都站不起来……” 话虽如此,杨夫人还是被于氏二人给架了起来。 杨夫人本还忌怕,可刚试着迈出一步,面上便显出奇异神色,再走出两步,眼?底惊色更甚,“天啊,我似能走了,没那么?痛了,膝上也能使力?了——” 杨夫人起初全凭于氏和婢女相托,待走出五六步后?,便只扶着二人手臂自己迈步,看她走的摇摇晃晃却并未喊痛,杨培也惊喜不已,“姑娘这是如何治的?姑娘有所不知,陇州的神医被我们请遍了,最厉害的大夫也只能拖着病情不再恶化,如今姑娘刚治了一回拙荆便好了这许多!姑娘适才写的医案也尽数点名了拙荆之症,像面对面看过病似的。” 姜离自无隔空料定病况之能,她一笑道:“不瞒您说,关于夫人之病,乃是我白日里往城中医馆做过打探之故,大夫们言辞模糊,但据此我方也能猜个大概。” 杨培一愣,未想?到她如此坦诚,姜离又道:“此症难在?施针手法?复杂,眼?下夫人病痛虽缓,但至少?还要治上三月才可行走如常,我待会儿详细写下施针之方,你们请城中的大夫便可医治,再开汤液方配合作用,便可事半功倍。” 行云流水写好方案,窗外天色已昏暗下来,展跃欲言又止,还想?再开口说服杨培,姜离却径直提了告辞。 杨培神色复杂地将一行人送出府门,站了片刻,吩咐道:“快去铺子?里,把大公子?请回来……” - “姑娘,刚才在?杨家我们何不再劝劝呢?” 回了客栈,展跃还有些遗憾,姜离摇头道:“此事利害关系他们能想?到,我们说得越多,他们反而越是害怕。” 展跃看着外头夜色道:“那如何是好?我们也没太?多时间等了。” 姜离叹道:“等到明天傍晚吧,若他们还未回转心意,我们连夜赶回长安,陛下给裴大人下了重令,我们不能耽误太?久。” 仅仅等到明天傍晚,杨培能那么?快回心转意吗? 展跃心中发沉,已不报太?大希望,十?安眉眼?沉肃,显然也做最坏打算。 姜离安慰众人两句,只令众人先去歇下。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姜离尽了力?,便也不做无畏担忧,二更时分上榻,这一夜睡得还算安稳。 翌日清晨,姜离迷迷糊糊之间听见外头有人说话,下一刻,震耳的拍门声?响了起来。 “姑娘!姑娘快起身——” 姜离与怀夕齐齐惊醒,待匆匆更衣开门,便见展跃在?外一脸惊喜道:“姑娘,杨家大公子?来了,说即刻带我们去墓园……” - “公子?,来消息了——” 午后?时分,九思捧着信卷快步而入。 裴晏起身接过,打开后?一目扫尽,剑眉登时拧了起来。 九思急急道:“如何?” “他们已到陇州,见到了杨培,但杨培态度坚决,并不打算为?孩子?伸冤,薛姑娘为?杨夫人看了病,但杨培还是未松口,他们要等到今日傍晚,若傍晚再无消息,便连夜赶回长安,最晚明日天明时分便可归来。” 九思一愕,“不为?孩子?伸冤?薛姑娘已找到了证据,天底下竟有如此狠心的父母?” 裴晏沉声?道:“他们多半忌惮肃王。” 九思叹道:“虽说展家十?分配合,可人证物证自是越多越好的,公子?,明日便是最后?一日了,肃王不死心,明日的早朝只怕不好应付。” 裴晏看向窗外天色,“不等了,今夜连夜出城布控,明晨拿人,去唤冯骥、卢卓二人来。” 九思应是而去,不多时,冯骥与卢卓齐齐到了跟前,几人一番商议,小半个时辰之后?,冯骥二人才快步离去。 一切皆已安排妥当,裴晏这时有些遗憾道:“可惜,明晨不能出城接他们了。” 九思失笑,“公子?不必担心,又不会出事。” 裴晏正兀自摇头,值房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武卫扬声?道:“大人,小郡王和李世子?来访了——” 裴晏今日忙于查案,已有多日没见过李同尘和李策,只见门扇被推开,李策一袭宝蓝蜀锦直裰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李同尘手中拿着几个人形小玩意儿,一边走一边把玩着,面上笑意盎然。 九思去奉茶,裴晏近前来道:“你们怎么?来了?” 李策道:“前次提了那潘家的事,我只知潘家被查抄了,还不知后?续,今日得闲了便来瞧瞧进展——” 裴晏道:“邪道的案子?是拱卫司在?查,宁珏入狱之后?我也不知进展。” 李同尘将手中的小玩意儿放在?桌案上,又忽地拉出个线头来t?,裴晏这才看清他手中乃是一套巴掌大小的傀儡玩偶,他一边摆弄玩偶一边道:“正是要问问宁游之那案子?如何了呢?他虽说与我们不对付,但看他身陷囹圄也令人唏嘘。” “他自是不认罪,如今有了些线索,但还缺关键证据。”裴晏不欲多言,只看向他手中玩偶,“你这是又起了新?志趣?” 李同尘笑起来,“近日长安城来了几个厉害的偃师,演的傀儡戏十?分有趣,这不,我找人做了一套拿来赏玩两日,此物活灵活现,但十?分看傀儡师手法?,还能做灯影戏般演法?,过两日我要去匠作坊和寄舟学营造之法?,也没几日好逍遥了。” 李同尘素日无所事事,如今要学营造建筑之术,自是极好,李策道:“万寿楼还未建成,凌云楼也要重建,他日日见我作图丈木竟也起了兴,就是不知能坚持几日。” 随着李策之言,裴晏的视线却?落在?李同尘手中的五彩人偶上,李策又道:“我听闻陛下定在?明日让你交出凶手,否则便要给宁珏定罪?” 裴晏收回视线,“确是如此。” 李策道:“肃王巴不得把宁珏罪责钉死,若找不到谋害白敬之的真凶,你只怕不好过这一关……” 裴晏看了眼?公案上的案卷,“待会儿还要去白府走一趟,若能寻到关键证据,便有希望。” 李策闻言站起身来,“既如此,那我们也不多耽误你功夫了,庆阳殿下在?府中办夜宴,请了不少?人,你不去是有正事,我和同尘不去可要让她叱骂。” 李同尘见状有些意犹未尽地收起傀儡人偶,“走走走,我也给公主?殿下瞧瞧这小玩意。” 二人来得快,去的也快,裴晏站在?窗边看着二人背影消失在?院门处,面上却?换上了一副沉凝之色,九思进门来瞧见,诧异道:“怎么?了公子??” 裴晏道:“白敬之死的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只看到凶手的影子?,并没有人看到凶手的真身——” 九思颔首,“对呀,凶手跑的太?快了。” 裴晏缓缓摇头,又森然道:“若那个凶手根本不存在?呢?” - 赶到白府之时,已是暮色初临。 裴晏直奔回春堂,到了院中,便见两个守卫仍然守在?正堂之外。 “白珉来过吗?” 裴晏开门见山,两个守卫道:“来过,说白敬之头七已过,但怕他魂未归天,想?来案发现场祭拜,后?来还去二楼拿了香烛——” 裴晏猝然拧眉,守卫忙道:“大人放心,我们一路跟着,寸步不离,他的确只去取了香烛,没动过别的。” 裴晏微微放了心,这才进门敞开屋阁细看,地上狼藉分毫未动,无论是倾倒的敞椅,断裂的假山摆件,还是北面地上的医书笔墨,皆是分明,目光一晃,裴晏又看到了那把手柄尖锐的药铲。 他眼?瞳微微一缩,又看向西侧窗扇,待视线来回数次后?,面上露出了一模难以置信的神色,“来人,把厚朴唤来。” - 厚朴来时面色仍颓然着,他为?白敬之守灵多日,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 不等见礼,裴晏问道:“你说出事那日,白珉犯了心悸的老毛病?仔细说说当夜的情形,从他进门开始说,越详细越好。” 厚朴虽不明所以,但在?裴晏严厉目光下,还是仔细回忆道:“那夜小人在?厨房帮忙,岷叔来的时候,厨房那边准备的也差不多了,本来当日宴客,大家高高兴兴的,但岷叔进门的时候,小人便觉得他有些不适——” “他额上似有冷汗,呼吸急促,和小人说话的时候有些神思不属,面色也发白,小人当时便问他是不是发了病,他说是,语气也怪怪的,小人便去盛了鸡汤给他,他喝了两口,捧着汤碗的手都有些发抖,并且……” 厚朴忽地拧眉,“并且他一直朝门外看,像是再看什么?人,或者?……在?计算时辰似的,而后?鸡汤没喝完,他便让大家准备上菜,说他去找老爷,我们听了自作准备,但没一会儿,便听说老爷遇刺了。” “他朝门外看?哪个方向?” 裴晏问的仔细,厚朴便道:“应是西北方向,就是回春堂和望舒阁的方向——” 白府的厨房在?府中西南,厨房西北,的确是望舒阁和回春堂的方向,裴晏点了点头,又打量起屋内各处,他一边看,一边苦苦思索,某一刻,他忽然抬头看向了屋顶。 这回春堂一楼的顶板是木制平闇天花,乃是一个个小而密集的内凹方格组成,因年代久远,平闇上的彩漆斑驳,因灰腻堆积,显得灰败发黑,那一个个小小的方格,也变得黑洞洞的不可细观。 裴晏运极目力?,先看向白敬之尸体?处,再看向头顶那密集的孔洞,忽然,他眼?底寒芒簇闪,严声?道:“把白珉唤来——” 前后?不过十?日,白珉已瘦了一大圈,他恹恹进回春堂时,正见裴晏盯着那平闇方格探看,白珉眼?皮急跳一下,连忙躬身行礼。 裴晏看也不看他,只冷沉地问:“白珉,你该当何罪?!” - 翌日四月十?七,乃景德帝给裴晏的最后?一日。 这日为?大朝会,卯时未至,承天门前便陆陆续续到了数十?文?武官员。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太?子?和肃王的仪驾姗姗来迟。 肃王先挑眉看了眼?太?子?,又将目光落在?人群中逡巡,待瞧见了裴晏,方才嘲弄地笑了一下,又眉眼?一正,到太?子?跟前道:“兄长,今日便是父皇开恩的最后?一日,看样子?东宫和大理寺都帮不了宁珏了。” 太?子?轻哼道:“东宫哪里帮宁珏了?你也不必着急,就算还没找到别的凶手,也不一定能证明宁珏便是凶手。” 肃王莞然,“难道兄长非要看着更多人在?朱雀门外血溅当场,让父皇落个昏庸枉法?之名吗?” 宫门大开,文?武百官已往宣政殿行去,肃王见状闭了口,眉眼?间得色却?分明。 太?子?也噤声?不语,却?忍不住看向人群之中的裴晏,见他眼?观鼻鼻观心辨不出阴晴,太?子?一颗心也往下沉去。 待百官入殿站定,御驾在?内侍护拥下缓缓而来,山呼万岁后?,众人刚刚起身,侍御史张乾便抬步出列,“启禀陛下,昨日御史台又得弹劾宁珏的奏状七封,白敬之案已发十?三日,若今日再无决断,只恐长安城民?怨沸反。天子?之言,信于四海,请陛下明察秋毫,朱雀门血溅请命之事再不能生了陛下——” 张乾此言一出,堂中私语鹊起,几乎是同时,数十?道目光重重落在?了裴晏身上。 景德帝略显混浊的眸子?也朝裴晏看来,“裴卿——” 裴晏出列半步,“陛下,臣正要奏明白敬之之案——” 景德帝沉声?问:“如何?你找到真凶了?” “不错,臣已破白敬之之案,凶手并非宁珏。” 裴晏字字铮然,话音刚落,殿中顿时一片哗然,太?子?面露惊喜,肃王则很是不信道:“真凶并非宁珏?裴少?卿,众所周知你和宁珏有同门之情,当着陛下之面,你若有一字虚言便是欺君罔上,那可是要抄灭九族的大罪!” 太?子?冷横肃王一眼?,急声?道:“真凶不是宁珏,那该是谁?裴少?卿,你速速禀明!” 裴晏一脸肃重地看着景德帝,道:“陛下,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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