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思御马过来,到了马车之外,他道:“姑娘,公?子在?秉笔巷等您,肃王府旧人已到了。” 姜离面上疲色瞬时散得干干净净,立时吩咐道:“带路!” 九思在?前引路,长恭马鞭起落,继续往南而去,路上走?了两炷香的功夫,等马车停在?秉笔巷裴氏私宅之外时,门?扉半开,十安正迎在?门?口。 姜离跳下马车快步入内,绕过影壁便见前院上房灯火通明,裴晏青衫玉立,正站在?门?口侯着她。 不知是昏黄的灯火太过温暖动人,还是裴晏的神色太过平静如常,姜离瞧见裴晏的一刹,无端给她一种?裴晏已习惯了在?府中等候她之感。 她加快步伐,“人何在??” “在?屋内——” 裴晏转身入堂中,姜离跟进门?,一眼瞧见屋内站着个面庞黝黑的年轻人,此人一身灰衣,宽额长眉,瞧着二十出头模样,见多来了一位姑娘,有些拘谨地缩着肩背。 裴晏这时道:“马源,这位姑娘极懂医理,你从头开始说?起罢——” “是,小人马源见过姑娘——” 马源拱手行礼,又紧声道:“小人是十三岁进的肃王府,六年之前,程大夫出事之时,小人才十七岁,刚做了王府马夫两年,这、这一切,都要从当年那?场死了千多人的疟疫说?起……” 第195章 试药迷踪 单更 “那是景德三?十三?年八月中, 秋老虎刚消停了几日,长安城中忽然生了一种来势极迅猛的疟疫,染病之人热多寒少, 头痛骨疼, 更?甚者食不下?咽, 呕吐咳血, 昏迷不醒,昏迷后三?五日内若无药救治, 多会?一命呜呼——” 马源想起当年, 背脊仍阵阵发?寒, “当时疫病蔓延开后, 肃王府上?下?是战战兢兢严防死守,可即便小心谨慎, 到了九月初,府里还是有人染了病, 肃王治下?严苛, 起先是给药医治的, 但若有那重病难治的, 便会?送出府去, 说是为了避病邪,其实就是送他?们出去等死,如此这般,当年府里前前后后病死了十多人, 有老有少。” 马源看向姜离和裴晏, “小人是在九月中染病的,当时府里已送出去好几拨人了,小人病的重, 本也是要被送出去的,是程大夫,当时他?做府医多年,是他?请求肃王殿下?,救下?了不少人,小人的命也是他?救得,也因此,小人不敢忘记他?的恩情?。” 程秋实无依无靠,死后只有马源之人前去上?坟祭拜,却是因这救命之恩的缘故,姜离了然,问道:“后来呢?” 马源苦涩道:“后来小人活了下?来,时节也入了十月,小人还记得那年十月初天气才寒凉下?来,月中下?了一场初雪,那场初雪后,也不知怎么?,疫病蔓延的势头忽然得缓,新染病的人变少了。太医署联合长安城各个药铺医馆,与户部?和京兆府一起全力治疫,到冬月,疫病被完全控制了住,整个长安城只剩下?许多病重未愈之人,待到腊月中,长安城恢复了往日繁华。” 说至此,马源唏嘘道:“长安城恢复如旧,可肃王府却还不安生……疫病初期,程大夫一边帮着主?子们预防疫病,一边救治着府上?染病之人,那时全城药材短缺,肃王府却囤量丰足,程大夫整日试药炼药,小人的性命也是靠程大夫独家的医方治好的。” “如此持续到了冬月中,彼时王府里已无新染病之人了,但有两个年纪小身体弱的书童因病情?过重一直未愈。按理有程大夫在,他?们的病不在话下?,可那二人身体太弱,后来在腊月中,生生被那疫病的遗症折磨死了。这期间?程大夫院子里试药炼药一直未停,且那院子还多了守卫,王爷也不许旁人靠近。我们在府中做活儿,时常能看到程大夫药房的烟囱烟火袅袅,每当烟气冒起来,我们便知程大夫又在炼药了。” 姜离秀眉拧起问道:“书童?那两书童多大年纪,是何遗症?” 马源颔首道:“两个人都是七八岁年纪,本是府中下?人的孩子,起先和大人们同时染了病,因病的太重,又不及大人们身体强壮,便危在旦夕了。小人记得,他?们两个一个出现?过咳血之状,另一个浑身浮肿,呕吐不止,当时见程大夫始终没有放弃他?们,我们满以为他?们会?好起来,也只怪他?们命苦——” 姜离若有所思,裴晏问道:“你认为此事与程秋实过世有关?” 问至此,马源面露痛色,“不错,因程大夫是因伤寒‘暴亡’的,那是景德三?十四年三?月底,当时程大夫染了伤寒,但也只有些轻咳,他?过世前三?天我还见过他?,当时他?还是好好的,自?己煮了点儿草药止咳便罢了。” “可三?天之后,忽然传出他?暴亡的消息。肃王殿下?为此伤心不已,因程大夫膝下?无儿无女,肃王还挑了人为他?戴孝,因我受过他?救命之恩,便主?动为他?执灵送葬,就葬礼而言,肃王殿下?也不算亏待程大夫,但——” 稍稍一顿,马源迟疑道:“但我还是觉得怪异,程大夫医术高明,一点儿伤寒怎么?会?要了他?的性命?他?极重禁欲修身,年过而立也无娶妻之意,且说待还了肃王殿下?恩德,他?便要去云游四方做道士去,他?每日卯时起身在内苑练拳半个时辰,精气神比双十之龄的小伙子还好,我无论如何想不通他?为何暴亡。葬礼之后,我还三?番五次去问王府管家,但仅仅两日之后,只因我给王妃套车套慢了,王府便将我赶了出来。” 马源谨慎地看着二人,心一横道:“后来我仔t?细回想,猜到是因我探问程大夫之死的缘故,我当时心底害怕,连长安城都不敢久留便径自?回了老家,本以为这疑问一辈子不得解了,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了,大理寺竟然注意到了程大夫之死——” 姜离已验过程秋实遗体,自?知他?确是为人所害,她?便问:“你怀疑他?的死,是因为那两个孩子?” 马源重重点头,“不错,因那两孩子的父亲,一个是负责采买的大管事,名唤杨培,一个是王府的武卫,名唤展跃,都是有头有脸的王府家奴,他?们家中的孩儿也比其他?孩子更?得脸些,一早送入王府跟在小世子身边做伴儿的——” 肃王与段严成婚多年,膝下?只有一子名唤李瑛,今岁十五,其人幼时体弱多病,五岁时从马背上?摔下?成了瘸子,从那以后,便极少在外露面。后来多年段颜也有求子之意,奈何有过两次身孕,皆未保住孩儿,肃王又纳姬妾,也未达愿。 马源沉声道:“当年那两个孩子前后脚过世,这两人都去程大夫那里大闹了一场,尤其是那展跃,他?是武人,还对程大夫动了手,后来还是肃王殿下出面才平息。他?们两家面上?虽不敢造次了,可他?们心底还是记恨的,程大夫治好了那么?多人,偏偏他?们的孩子死了,你说他们心底怎能服气?且那展家的孩子还是独子。再加上程大夫一直得王爷看重,他?们没办法在明面上?报仇,自?然便会?下?黑手,什么?病逝,才不可能是病逝!” 裴晏又问:“你当年可曾调查过这二人?” 马源道:“当年不止我,但凡被程大夫救过性命,又并非王府家奴的,都有过怀疑,只是其他?人不敢问,只有我问了。我当时的确私自探问了一番,得知展跃和杨培一直不死心,还去翻找过年前程大夫给他们孩子治病的医案和医方,可能想抓住程大夫什么?把柄。此事也闹得程大夫忧心忡忡,大受打击,过年之后就没见他?高兴过,这期间?,他?自?己也心生退意。我记得那年三月初去看望他?时,他?已经生了离府隐退之心。” 程秋实是在三?月底过世,若因那两个孩童之故想离府,也算情?有可原,而那两个孩子的父母若是要为子报仇,也的确可能动了杀心。 但裴晏道:“若无实证,他?们怎敢动肃王亲信?但若他?们当真找到了程秋实误诊的证据,便极可能下?黑手了——” 马源涩然道:“道理是如此,但我实在不信程大夫会?误诊,当时患病的有老有少,甚至还有个孕中妇人,能留在府中施救的程大夫都救活了,唯一没救过来的只有两个体弱的老人和这两个孩子,我不信是误诊,只能说那两个孩子病入膏肓,神仙难救。” 因那救命之恩,马源如今仍坚定不移维护程秋实。 裴晏这时看向姜离,见她?一副沉思之状,便问:“怎么?了?想到了什么??” 姜离眼底寒芒闪动,又问马源,“程大夫炼药制药是何时结束的?” 马源道:“就是在腊月中旬吧,当时那两书童没了,疫病也除了,再加上?又快过年了,自?然便不再炼药了——” 姜离又问:“当年程大夫可救活了别的孩童?” “那是自?然,府里上?上?下?下?孩子不少,还有的家奴孩子在外头,也向程大夫求了方子回去,也都救回来了——” 马源说完有些纳闷地看着姜离,不明白她?何以由此一问。 姜离又沉默片刻,看向裴晏道:“那两个书童的家人如今何在?” 裴晏记性极好,道:“展跃和杨培,这二人如今已经不在肃王府家仆名单之中了,但何时离府,因何离府,还需要再查。” 姜离点点头,又看向马源道:“你可知道一位名叫白敬之的太医?” 马源茫然摇头,“没怎么?听说过,当年王府上?下?患病都是找程大夫的,程大夫去后,王府应该有新的府医了。” 姜离颔首,一时再没什么?可问,裴晏见状便道:“行了,时辰不早了,你先去歇下?,这两日先住在此地,有人在此照顾你。” 马源连忙拱手,“是,多谢大人,若能为程大夫伸冤,我下?半生也能安稳度日了。” 待马源离去,裴晏看向姜离,“你有何猜测?” 姜离看向裴晏,“这一切都太巧合了,程秋实没救回来的书童七八岁,与皇太孙正是一个年纪,这两个孩子在腊月中过世,他?们过世之后,程秋实便停止炼药,而很快,皇太孙便在除夕夜过世,前后就差了半个月。且我还记得,当年皇太孙染病之后久治不愈,也是因后遗症之故,他?的肺脏与肾脏为病邪所侵,也一度出现?过那两个孩子的症状。而程秋实后来生了离开王府之意,会?否是他?也想到自?己活不久了呢?” 裴晏面色陡然寒峻,“你是说,程秋实不是没救过来人,而很可能是他?在用那两个孩子——” 医者仁心,姜离最不愿往此种可能想,但事到如今,她?只能用医家所学往最坏的可能推演,她?深吸口气道:“他?很可能在拿那两个孩子试药。” 裴晏惊心道:“得找到那两家人查问当年细节。” 姜离颔首,想到离查明真相越来越近,她?不禁有些心潮起伏,“如果程秋实当真用那两个孩子试药下?毒,那肃王之罪便是板上?钉钉,只是我们还需要证据。” 说至此,她?定神道:“肃王身边有人试毒,但最终这毒还得送入东宫让皇太孙服下?,当年有机会?接触到东宫用药的,除了那一众太医,还有贴身照看皇太孙的侍婢宫人,但这些人后来都被处死,已无人证,可惜宁珏如今还被关着,否则倒可想法子见宁娘娘——” 话音落下?,却见裴晏面覆寒霜未接话,她?便问:“怎么??” 裴晏深长道:“若按你所言,肃王府的程秋实负责炼药试药,但他?只是个府医,手还伸不到替皇太孙诊病上?去,那么?想办法将毒药送入东宫的,会?不会?正是白敬之——” 姜离脑海中闪过一念,一切似乎都明晰起来,“确有此可能!” 第196章 肾痨之疾 单更 翌日清晨, 姜离带着怀夕到?白敬之府上时,岳柏恩已到?了两炷香功夫。 他今日多带了两个医师,见姜离过来, 指着满屋子案卷道:“薛姑娘, 昨日我已将屋内卷宗大概分了类目, 和白珉商议之后, 所有旧年记录他都不留了,近两年的案卷, 关于小儿?病和妇人病的我们也可带走?, 另有三五本敬之这些?年自编的医书手稿他要带回去给嫂夫人留念, 如此便简单的多了——” 姜离看着满屋案卷倒有些?动容, “白管事?有这份心?很是不易。” 这些?医家记录可算白敬之毕生心?血,若白珉存歹心?, 便是拿出?去典卖也有医家愿意高价收买,可他如今竟将十之有九都捐献了出?来, 实在令人感佩。 姜离便挽袖近前?, 视线缓缓扫过眼前?案卷, 忽然拿起一卷道:“白太医不仅医术精湛, 还?极通药理, 竟还?去过这样多地方采药——” 姜离手中拿着的是一本药草志,多记载着白敬之这几年在外任职时,去各处名山大川采药时的见闻,尤其将百药习性与药理记录的极其详细。 岳柏恩便道:“姑娘有所不知, 白氏祖上乃是药农起家, 后来行医济世有了声望,但药理仍是白氏医道之根基,他们幼时开蒙所学?的不是千字文, 而是神?农本草经,你便知白氏多执擅此道了,早年间敬之为医工时,便管着衙门采购药材的差事?,不管是哪家送来的药材,他只需一眼看过去便能明辨优劣,当时外头?的皇商人人都怕他。” 姜离面?露佩服,“原来如此,有白太医掌眼,想来送入内宫的药材没?出?过岔子。” 岳柏恩笑道:“那是自然——” 话音刚落,白珉自外走?了进来,他身?着麻衣,身?后带着两个小厮,二人手中拿着托盘,是来送茶点的。 见了礼,白珉叹道:“如今府里剩下的人不多了,难免照顾不周,还?请诸位莫要见怪。” 说着茶水递了上来,姜离便问:“白管事?开始遣散仆从了吗?” 白珉道:“是啊,本来这些?事?老爷已经安排好了,按理,要等月中我们离开之时他们才能回乡,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们留下也害怕,想走?的我已经让他们走?了。” 姜离不禁道:“如今案子还?未查清楚,就这么走?了吗?” “姑娘放心?,这些?都是禀告过裴大人和龚侍郎的t?,都是确定与案子无关之人。”白珉话音落下,见岳柏恩空着手未动茶点,便自己端着茶盏上前?来,“大人请用茶吧,这么多案卷,今日只怕也是看不完的——” 岳柏恩手中还?有一卷书册,闻言目光留在书册之上,单手来接茶盏,待他将茶盏拖住,白珉便松了手,可就在他松手的刹那,那茶盏摇晃着一倾,直直朝着岳柏恩身?边桌案滑落下去,“啪”的一声,茶水尽数倒在了桌案卷宗之上。 这变故吓了众人一跳,姜离转头?一看,先瞧见岳柏恩被烫的直甩手,“岳大人——” “别管我别管我,先救册子!” 热茶滚烫,岳柏恩顷刻红了掌心?,袍摆也被茶水打湿,他抖着袍摆后退两步,姜离几人只好先听他的去救被打湿的书册。 “还?好还?好,只有最上面?的被打湿了。” 前?来帮忙的医师松了口气,姜离也连忙抱起一摞书册移位,可就在她将书册放置在另一侧桌案上时,一本夹在中间的文卷引得?了她的注意,她抽出?那本案卷,刚翻开看了两眼眼底便是一亮,“白太医还?研究过肾痨之症?” 此言一出?,太医署三人都看了过来,岳柏恩轻咦一声,顾不上掌心?之痛,先两步上前?来,“肾痨之症?没?听敬之说过啊,这上面?的医案还?不少呢——” 这便是宁珏提到?的案卷,当日宁珏黑灯瞎火未看明白,此时姜离却看得?有些?心?惊,“这些?病患……都是二十出?头?的男子,除了肾痨之症,还?有不少并发之症,都是病入膏肓之人,白管事?,白太医怎么会给这么多人看病?” 白珉闻言有些?纳闷,近前?看了看,一时想起了什么,“小人想起来了,这些?病患多是老爷在地方上看过的,小人也不懂,反正这些?年老爷时常记录此症,此症多为绝症,老爷或许是想研究治法,想来也没?什么古怪的吧?” 姜离不禁问:“白太医只给二十到二十五岁的年轻男子看?” 白珉迟疑道:“小人也只粗通些?药理,若未记错,老爷给其他年岁的男子女子都看的,但只记这些人的病况——” 说着话,他扫视了一圈屋子,“这案卷……从前?老爷十分宝贝,如今……罢了罢了,若大人觉得?有用,便一并带回去吧。” 岳柏恩又道:“确是古怪,看来敬之只想深究这个年岁的男子肾痨,难道从前?敬之在此症上有何遗憾?” 白珉眼神?闪了闪,“小、小人不记得了。” 白珉与岳柏恩相?识日久,这古怪神?色连姜离都看得?出?来,岳柏恩自也瞧出?不对,然而还?不等他继续发问,白珉道:“那小人就先去守灵了,大人和姑娘有何吩咐让他们来寻小人便是。” 白珉说完便走?,岳柏恩犹豫一瞬,到?底不曾多问,一转眸,却见姜离面容寒霜,一副凝重?之态,“怎么了薛姑娘?” 姜离道:“二十多岁患了肾痨之症的男子,我倒是想起来长安城中的一位贵人,我也是今日才听说过他,不过他已经过世多年了,岳大人或许不知道此人。” 岳柏恩一愕,“姑娘知道?是何人呢?” 姜离便平静道:“据说当年的淮安郡王便是患此症过世,大人可知道?” 岳柏恩面?色微僵,“淮安郡王,姑娘是从何处听说的?” 姜离犹豫片刻,“此事?说来话长……大人刚才说白太医有何遗憾,会不会就是遗憾此事?呢?都说长安城的世家贵胄皆是互相?熟识,那白太医可认识这位郡王?” 岳柏恩磕绊道:“应、应是认得?,但那位郡王已经过世多年,敬之此行,不一定与那位郡王有关,先将这案卷带回太医署罢。” 姜离点点头?将文卷递过去,一转头?又去看别的书册,岳柏恩捧着那案卷多看了两眼,一时心?事?重?重?起来。 如此帮忙辨析至申时,前?院之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几人回身?去看,便见裴晏带着人走?了进来,他行至门口,目光扫过姜离,道:“薛姑娘和岳大人在的正好,有两张医方请你们看看——” 话音落下,他递上两张黄纸来,其上分别写着十多味药材。 岳柏恩接过,姜离也近前?来看,很快,岳柏恩道:“这方中有炙黄芪、炒白术、炙甘草,还?有杏仁、陈皮、半夏,蒸百部与知母,青蒿子与炙鸡今。乃治肺脏气阴不足,肝经气火有余,脾胃运化不健,有宜益肺气,健脾胃,佐以肃肺、顺气、清热之效。应该是治肺痨之症,这另一方多用了两味性烈之药,效用相?差无几。” 姜离一看便猜到?了方子来处,便也不多言,裴晏便道:“这是白太医给莲星开的方子,我们的人去药铺找足了经方,看来并无错处。” 姜离道:“方子不可能有错,醉欢楼之人呢?” 裴晏沉声道:“当日前?后皆不止一人守在莲星身?边,他们可互相?作证,且那日的水食与汤药后来都已经打扫干净,如今已经无从查证,但从厨房和送茶水的侍婢走?访看来,侍婢所送皆是从厨房与茶水房拿取,路上下毒之机并不足。” 岳柏恩看看姜离,再看看裴晏,犹豫着道:“如此,便无法证明莲星中毒与宁珏无关,既无法证明,那是否当眼见为实呢?” 第197章 礼物之疑 双更 宁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个现行, 自然算得上眼见为实。 不仅岳柏恩如此想,案发已第三日?,连朝野之?上也满是对宁氏的弹劾之?声。 裴晏道:“岳大人放心, 若真是宁珏所为, 大理寺必不会?偏袒他, 只是我们昨日?去宁府探查过, 并未找到宁家私藏月中霜之?毒的痕迹,虽不能?证明莲星之?死与宁珏无关, 却也无法?证明宁珏当真杀了人, 更紧要?的是, 白太医死亡现场也还?有诸多疑点未解。” 岳柏恩谨慎道:“其实我也想不通宁珏为何害人, 只是若敬之?当真发现了醉欢楼那位姑娘被下?毒,宁珏岂非有了理由——” 话音落下?, 院门处又进来两人,正是得了消息前来的白珉, 他听见了岳柏恩所言, 待向裴晏见了礼, 一脸的欲言又止之?色。 岳柏恩见状忙道:“白珉, 你如何说?” 白珉犹豫片刻, “小人知道大人想为我们老?爷伸冤,可小人这两日?一直在想老?爷那天晚上言行,他……他当真没说过什么下?毒之?语。” 岳柏恩一愣,宁珏被抓个正着, 十之?八九便是凶手, 如今只缺一个杀人动机了,白珉却怎么帮着大理寺说话? 他快速地瞄了裴晏一眼,“白珉, 你可想清楚了?” 白珉苦涩道:“自然是真的,但凡莲星姑娘的病有何隐情,小人如何看不出来?小人照顾了老?爷二十多年,再没有旁人比小人更懂老?爷了,老?爷见惯了生死,当夜只有对莲星姑娘的悲悯,半点儿没有知道了秘密却不敢说破之?感。” 岳柏恩不由道:“那按你所言真是奇了怪了,宁珏好好的世家公?子?,做那翻墙入院的小贼做什么?他总之?是对敬之?不怀好意的吧?” 白珉面生愤慨道:“小人也认为那宁珏定是凶手无疑,可他要?害我们的老?爷的动机应当和莲星姑娘无关吧,除非……他做贼心虚先下?手为强?” 白珉做为白敬之?亲信,应对宁珏恨之?入骨,可在给莲星看病之?事上他却很是分明,如此,倒让裴晏和姜离对他刮目相待。 裴晏道:“眼下?莲星姑娘之?死尚未查清,衙门暂不做论断。” 白珉沉沉叹了口气,问?道:“那大人,回春堂内的家具器物?何时能?动?出了这样的事,府里上下?人心惶惶,眼看着好些人都想早些回乡,趁着他们还?在,小人想按老?爷生前的安排,把该处置的处置了,尤其佛堂里那些东西——” 裴晏蹙眉道:“按规矩结案之?前一应证物?皆不可挪动,佛堂里的东西你要?如何处置?” 白珉道:“老?爷说要?把药王菩萨装箱带回族地去,如今小人也做此打算,其他与礼佛有关的法?器能?带的带走,不能?的便送入相国寺供奉在药师殿里。” 裴晏略作思忖,“再给衙门三日?,三日?之?后,佛堂内的一应器物?可收走。” 白珉重重点头,又看向岳柏恩道:“大人,老?爷那些医案记载,你们带走之?前,可要?给裴少卿过目才?好,免得有何遗漏府里说不清楚。” 岳柏恩颔首,“那是自然。” 姜离虽未开?口,此刻神色却有些复杂,裴晏瞧出不对,便问?:“可有发现异常吗?白t?太医生平所得皆在此处,若有异处,也只有你们能?看出名堂。” 岳柏恩还?在犹豫,姜离上前道:“别的异处倒也没有,只是适才?发现了一本白太医治疗肾痨之?疾的案卷,此病并非白大人所擅,但他这些年却似乎在研究此病。” 裴晏心头一震,面上不动声色,“岳大人,白大人研究此症你可知?” 岳柏恩磕绊道:“倒、倒是没听说过。” 裴晏又看向白珉,便见白珉眼珠儿微转道:“我们老?爷虽最擅小儿病和妇人病,但对其他病疾也有涉猎,这也不足为奇罢——” 姜离道:“确是如此,别的医家也会?专门研究某个特定年龄段的病患。” “特定年龄段?” 裴晏起疑,姜离平声静气道:“没错,白太医所记录的病患年纪,皆在二十岁至二十五岁之?间。” 他二人一问?一答,因皆是公?事公?办之?状,外人也瞧不出他们暗打配合。 裴晏立刻道:“虽说对医家而言不算怪异,但如今案子?真相未明,衙门线索寥寥,还?是不得轻慢,文卷在何处?” 到了这一步,岳柏恩只好回身去取文卷,没多时递上来,“就是这一册了。” 裴晏迅速地浏览一遍,他虽看不懂其上用药施针有何说法?,但病患记录果然如姜离所言是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剑眉紧拧起来,“这上面记录的病患少说有三十多个,短短数年,白太医竟然经手过这么多患肾痨的青年病患?” 岳柏恩做不出解释,一旁的白珉也有些紧张地绞紧了袖口。 裴晏目光凛然看向他,“你跟着白太医多年,不可能?不知情吧。” 白珉唇角紧抿,面上作难之?色更甚,裴晏眯了眯眸,“白珉,如今遇害者虽是你家老?爷,可这阖府上下?,包括你在内,都还?是嫌疑者。” “大人明察,我们老?爷确是有意研究此病,但此事内情和我们老爷遇害无关啊,大人相信小人——” 白珉拱手告饶,奈何裴晏目光如剑,并无分毫心软。 白珉被他威势所慑,犹豫半晌,一咬牙道:“其实……其实这事都是十三年前的事了,当真和如今的案子?无关的——” 此言一出,岳柏恩色变道,“难道说——” 白珉看他一眼,苦声道:“不知大人和裴少卿还?记不记得,十三年前淮安郡王患过此病,那时我们老?爷还?不到而立之?年,刚入太医署也没几年,在淮安郡王病重之?时,他和太医署大半太医都去给郡王殿下?看过病,奈何最终还?是未救回来,因为此事,当年还?有一位太医因救人心切用药太猛烈被判了死罪。” 白珉唏嘘道:“那是我们老?爷第一次见治病未成连性?命也没了的,一来他因此颇受警醒,二来,他也想攻克此绝症。这些年来,他若是遇到了与郡王殿下?年纪相仿、病情相仿的,便会?格外留心,不过这么多年下?来,老?爷还?是未得出更好的治法?。” 白珉说完解脱般地松了口气,岳柏恩道:“薛姑娘适才?猜对了,当年淮安郡王病重之?事我也知道,但当时我还?未升侍御医,并无看诊资格,后来被治罪的是一位经验不足的年轻太医,据说是‘沉疴下?猛药’之?心,却不想那猛药成了催命符。” 白珉也道:“时隔多年,且那也是一桩惨剧,若非必要?小人实在不愿提起。” 岳柏恩安抚道:“说清楚就好了,你遮遮掩掩反有做贼心虚之?感,敬之?记下?的这些医案是极好的范例,太医署会?继续攻克此症的。裴少卿,既然解释清楚了,这记录就交给我们带回太医署吧——” 既然与命案无关,岳柏恩自然能?将这文卷带回,然而裴晏闻言却未动作。 “这文卷虽和眼下?的案子?无关,但白太医写的这些医案太过特殊,大理寺还?要?辨别一番,这文卷先在大理寺留上几日?,待案子?了了再交给太医署。” 裴晏说着将文卷交给身后的十安,十安利落地揣进了怀中。 岳柏恩欲言又止,但见裴晏一副不容置疑之?色,只得无奈应了下?来。 这时九思从外进来道:“公?子?,宋仵作来了——” 裴晏便道:“带路去灵堂吧,今日?还?需再验一次遗体。” 遗体上的损伤会?随着尸变逐渐显现,衙门若有疑案未破,通常前后验尸不止一次,白珉心中明了,忙带路往北去,姜离与岳柏恩依旧留在书房。 待众人离开?前院,姜离一转身便见岳柏恩面色沉重,连屋内的文卷都没心思看了。 “岳大人不必担心,大理寺不会?姑息养奸。” 岳柏恩苦叹连连,瞟了一眼房内两个医师,低声道:“本来我不该说这话,但姑娘仁心仁术,说与姑娘也没什么打紧……敬之?这案子?,若抓到现行的是旁人,只怕不会?这样复杂,但因是宁公?子?便说不好了,这两日?朝上也争的凶,若最后真找不到实证,那结果如何还?真说不好……我一小小太医丞也实在是有心无力。” 姜离不知如何安抚,只得道:“其实岳大人大可放心,即便太子?殿下?想善了,只怕肃王殿下?也不同意,此案只会?越辩越明。” 岳柏恩怅然道:“只盼如此。” - 待至灵堂院,贡台之?前正有三个仆从在为白敬之?戴孝守灵。 见众人行云流水而来,三人都面露疑惑,直到看到宋亦安挽袖入灵堂,又二话不说地掀开?了盖在白敬之?遗体上的黄布,三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白珉见状道:“衙门验尸,烧你们的纸。” 三人明白过来,但还?是一脸心惊胆战,不时往宋亦安身上瞟去。 裴晏站在灵床一侧,本在看宋亦安验尸,但没一会?儿,忽然听见贡台之?前窸窸窣窣的嘀咕声,他朝外走了两步,便见一个长眉宽额的年轻小厮,手握一把香烛,双眸紧闭,口中哆哆嗦嗦有词,似在祈求祷告什么。 裴晏看的皱眉,九思也不禁道:“衙门办差罢了,你怎如此害怕?瞧瞧他们都没有你这般作态,莫不是心中有鬼——” 守灵的有三人,打哆嗦的这人在最左侧,他如此模样,看的另外两人也心中惴惴。 九思话落,那祷告的小厮睁开?眼,一脸委屈道:“大人明鉴,小人愿意给老?爷戴孝,怎可能?心中有鬼呢?实在是近日?府中运道不吉,小人害怕老?爷到了九泉之?下?不宁,这才?多上些香烛给老?爷——” 九思不解道:“除了你们老?爷遇害,还?有何处运道不吉?” 这小厮瞥了不远处的白珉一眼,紧张道:“上个月老?爷好端端的在佛堂摔了一跤,那可是佛堂啊,就在药王菩萨眼皮子?底下?。哦还?有,老?爷急着典卖宅子?和田产,那些牙行知道老?爷快回族地了都一个劲儿压价,这老?宅也没卖上好价钱。老?爷遇害就不提了,就在老?爷遇害前一天晚上,小人去收拾佛堂之?时,隐隐约约看到了菩萨泣血似的——” “厚朴,你少说两句!” 这叫厚朴的小厮越说越玄乎,连白珉都听不下?去。 被他一喝,厚朴愈发委屈道:“便是老?爷遇害的当天也古怪呢,好端端的佛香受了潮,连岷叔你都犯了老?毛病——” 白珉无奈道:“当着大人们的面,你少在这添乱。” 白珉一脸不满,裴晏听到此处却敏锐道:“无碍,让他说,你先说说案发当天佛香受潮之?事吧,不是说佛香用完了吗——” 厚朴怯怯地看向白珉,白珉不耐道:“让你说你就说,看我做什么?” 厚朴忙道:“是,大人,佛堂里其实常年备着光福寺佛香的,有两匣,一匣常用放在外面,还?有一匣放在柜子?里,当日?外头的确实用完了,本来应该取了柜子?里的用,这样就不耽误老?爷礼佛,可不想前几日?下?大雨,柜子?里的佛香竟然受了潮,点了火半明不灭的,很是对菩萨不敬,老?爷这才?让我们出去买。” 裴晏点了点头,“菩萨泣血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厚朴回答,白珉道:“大人别听他说,二楼佛堂大人是去过的,里头挂着的经幡红红绿绿的,再加上铜炉里头常年点着香烛烟熏火燎的,他是眼花了。” 厚朴缩着肩背并不反驳,显然是同意白珉所言。 裴晏便又问?:“那你们老?爷摔跤之?事,还?有你犯了老?毛病又是怎么回事?” 白珉叹息道:“先说小人的老?毛病吧,小人有心悸的毛病,乃是肝郁气滞之?症,有老?爷在,小人偶尔用两天汤方,倒也没出过什么大事,老?爷宴客那日?,也不知是t?不是忙了一整日?没有用午膳还?是怎么,晚间小人去厨房问?膳食时便发作了。” 裴晏看向厚朴,厚朴忙道:“岷叔说的不错,当夜小人在厨房帮忙,岷叔来吩咐准备上晚膳时,他有些气短面白,外加心慌手抖之?象。小人当时还?打了半碗鸡汤给岷叔,岷叔喝了两口说客人都来了不能?耽误功夫,便又去了望舒阁方向,随后老?爷就出了事。现在想来,岷叔这病来的说不定就是不详的征兆——” 白珉横他一眼,“当着老?爷的遗体,别说这些玄乎的话。” 厚朴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白珉继续道:“大人,上个月月中,老?爷的确在佛堂摔了一跤,但不是厚朴说的在菩萨眼皮子?底下?,是在楼梯上。大人上过那楼梯,那里采光不好,从傍晚开?始便昏暗下?来,老?爷是在上月十四摔得,当时动静不小,一楼还?有厚朴他们几个在帮忙收拾杂物?,大家都吓了一跳,所幸并无大碍。” 裴晏看向厚朴,“当真无大碍?你来说。” 厚朴心性?纯直,亦无防备,便答道:“也不能?说全无大碍,老?爷毕竟有病在身,当时摔的腿上青了两块,胃里也绞痛起来,在楼梯上坐了片刻才?缓过来,哦对了,老?爷手上带着的佛珠手串儿也被摔破了,有一颗珠子?裂成了两半,您说这是不是不吉?” 听到此处,见宋亦安验尸还?有片刻,裴晏便道:“仵作还?有一会?儿,你二人随我去佛堂看看。” 厚朴愣了愣起身,又怯怯地看向白珉,生怕自己?说错了话。 见裴晏已经朝外走去,他二人也只得跟上,一路到了回春堂,一楼仍是满地的血色狼藉,裴晏直奔北面的楼梯,走上两步后问?:“你们老?爷摔在何处?” 白珉指着他前面几阶道:“就在转角处,这楼梯年久,早就被走磨平滑,老?爷当时也是有些不小心了,摔下?来的时候手腕磕在了台阶上,这才?磕碎了一颗佛珠。厚朴这一点倒是没说错,老?爷礼佛,尤其这两年病重,他是格外信奉药王菩萨的,在自家佛堂外面摔了,佛珠还?碎了,他当时便觉得有些不安,后来还?专门用了几日?素斋祈福。” 厚朴这时跟着道:“那佛珠还?是在相国寺请主持开?过光的人,自从送给老?爷,老?爷日?日?戴着,但也没想到戴了半月便磕碎了。” 裴晏不禁道:“佛珠是旁人送的?” 白珉道:“就是永茂堂钱老?板派人送的。” 裴晏目光一利,“永茂堂?” 白珉应道:“是啊,自从外头知道老?爷要?告老?还?乡了,不少和白氏有来往的富贵人家都送来了饯行之?礼,钱氏知道老?爷这两年信佛,便送来了一串佛珠,那佛珠一百零八颗,沉水木雕刻,每一颗上面都细细刻了一句佛偈,再加上相国寺主持大师帮忙开?过光,是消病消灾的,老?爷便戴在手上日?日?亲近,那日?佛珠碎了老?爷难受了半晌。” 厚朴也道:“开?过光的物?件都碎了,虽也能?说是为老?爷挡了灾吧,但老?爷最大的灾乃是他的病,摔一跤佛珠就碎了,那病怎么办呢?反正这事对老?爷打击极大,后来两天老?爷都不怎么出门,小人们都担心坏了——” 裴晏眉心蹙起,“佛珠可还?在?” 白珉道:“在的在的,佛珠碎了,老?爷也觉得不好,便重新供奉在了药王菩萨座下?,眼下?还?在贡台下?面的屉子?里放着呢。” 白珉说着话“咚咚”往楼上走去,裴晏也一路往佛堂来,待入了佛堂,便见白珉打开?供桌下?的抽屉,从中拿出来一个锦盒,他将锦盒递过来,“大人请看,便是这串佛珠,一看便是上品吧?” 锦盒的白布之?上果然躺着一串佛珠,这些佛珠大小皆同,颗颗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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