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便道:“嬷嬷若是不方便,不说便是。” 程妈妈苦笑一下?,往前院方向?看一眼,轻声道:“其实……我们姨娘就是为夫人不值,夫人当?年?是节度使家的大小姐,老爷虽也是名门之后,可那时秦氏没?落,老爷中了进士没?多久,也只是吏部一个五品小官,而?夫人那时和别人定过亲,只是她那未婚夫出了意外?,那门亲事便算了,那之后求娶夫人的世家公子不知?多少,但老爷也不知?怎么得了夫人父亲青眼,将夫人娶了进来,后来……您也看到了,我们老爷并?非专情之人,这些年?纳回家里的,养在外?头的不知?有多少,夫人面上风光,可也没?有几天开心?日子。” 姜离这时问?:“秦夫人因何病而?故?” 程妈妈轻叹一声,“是痨病,最?后那几日,日日咳血,府里连下?人都害怕,倒是我们姨娘没?白和夫人相交一场,还去照顾过几日。” 姜离有些动容,“那她便当?真是为了秦夫人而?病了?” 程妈妈点头,“是,也只能这么想了。” 说话间入了内苑,姜离一眼看到摘星楼内亮着灯火,“是何人在楼内?” 程妈妈道:“应该是裴大人。” 姜离眉梢微扬,先往汀兰院去,跟着程妈妈一路入上房进得内室,便见明芳守在苏玉儿床畔,苏玉儿靠着引枕发怔,明芳却脑袋一垂一垂地打着瞌睡。 程妈妈眉头一竖,“明芳!你这丫头又打瞌睡!都半年?了还学不好——” 明芳骤然惊醒,连忙站起?来往床边缩,程妈妈还想骂,但想着姜离在,只好狠瞪明芳一眼忍了下?来,“姨娘,薛姑娘来了——” 苏玉儿直起?身子问?候,明芳见状连忙道:“奴婢去看药熬好了没?有。” 她说完一路小跑着离开,程妈妈见状还是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姜离落座给苏玉儿诊脉,好奇道:“这丫头来了半年??那从前的丫头呢?” 程妈妈叹了口气,“从前的丫头叫春芳,今年?六月底出意外?过世了。” 姜离正?给苏玉儿问?脉,此言一出,她明显感觉到苏玉儿手?腕一颤,她看苏玉儿一眼,又问?道:“哪般意外?过世?” 程妈妈叹道:“在朔北府里,掉进井里淹死了。” 姜离起?疑,“好端端怎么会掉进井里?” 程妈妈道:“我们也不知?道,就有天晚上,发现她没?回屋子睡觉,找了一圈没?找到,第二天一大早发现她的尸体在后院井里,井边有她常用?的木盆,当?时怀疑夏末天气太热了,她半夜去打凉水一不留神掉进去了。” 姜离看看程妈妈,再看看苏玉儿,便见苏玉儿面色苍白地垂着脑袋,程妈妈无奈道:“春芳也伺候姨娘五六年?了,她过世没?几天,夫人也走了,姨娘这病啊,春芳的意外?也有几分缘故,没?法子,姨娘是个重感情的。” 亲近之人接连过世,的确打击极大,但姜离看着苏玉儿神色,心?底却泛起?几分古怪,她请完了脉,道:“今日不必施针,但要给姨娘换两味药,姨娘若喜欢香,还可在屋里点一点儿沉香安神。” 苏玉儿低低应是,姜离命程妈妈取来纸笔重新写方子,待写好方子,见外?头天色已经黑透,姜离又叮嘱几句方起?身告辞,“明日除夕后日初一,我不一定能来看诊,姨娘先按方子用?药,切勿忧思。” 程妈妈连连应是,“大过年?的,不敢劳烦姑娘,老身提前给您磕头。” 话音落下?,程妈妈竟当?真跪地磕头,姜t?离忙将她扶起?,“嬷嬷万莫如此,好生照顾苏姨娘便是。” 待出了汀兰院,便见远处的摘星楼内仍亮着灯火,怀夕轻声问?道:“可要去给裴大人打个招呼?” 姜离摇头,“还未有进展,倒也不必多此一见。” 她话音落下?,不远处的石桥对?面传来几道低吼—— “回来这么多日了!连个狗园子都改不出来?你们都是做什么吃的!我那些宝贝连日挤在一处,你们可知?它们多金贵?!” 说着又冷笑一声,“你们一个个都见钱眼开是吧?!父亲刚过世,你们便都翻天了,以后这秦氏还不知?谁当?家呢……” 姜离听得挑眉,执灯的程妈妈却脚步一顿,低声道:“姑娘,是我们二公子,他从朔北带了七八条猎犬回来,十分宠爱,只是长安的府邸不比朔北大,那些猎犬如今还都挤在二公子的屋子里,说要把后园一块荒地开出来盖个狗园,可一回来先是老爷要改摘星楼,摘星楼还没?改完老爷又出了事,下?人们哪里顾得上那些狗啊?” 怀夕听得咂舌,“狗挤在你们二公子屋子里?” 程妈妈点头,“是啊,本来有马厩可用?,但二公子舍不得,您是不知?道,那些猎犬吃的比我们还好,每日都以上好的鲜肉为食,还得是现做的,光照顾狗饮食的都有三人,二公子在朔北喜欢带着狗出去打猎,回了长安还没?去过,再加上老爷出了事,这几日他身边的下?人都战战兢兢的。” 姜离想到了叫章平的小厮,她抬步往石桥走,上石桥没?几步,便见对?面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公子,正?拿着鞭子往身边两个粗布仆从身上抽去。 他生得一双细长眉眼,边打边道:“什么杂草难除?什么人手?不足?!爷再给你们两天功夫,若还是盖不起?来,爷拿你们去喂狗——” 两个管事呐呐应是,秦桢没?好气的啐一口,将鞭子扔给身边小厮,大步朝前院走去,“今夜该爷守夜,去给爷泡一壶参茶来!” 姜离看着秦桢的背影蹙起?眉头,程妈妈赔笑道:“姑娘见笑了,二公子的脾气爆,动不动就动手?……连老爷也管不住。” 姜离问?:“他与?秦大人父子关系可好?” 程妈妈对?姜离多有感激,便直言道:“不算好,府里老爷虽然最?宠爱三公子,可大公子也不差,即便不能入仕,但他会做生意,手?里有钱不说,为人处世上也极得人心?,这么一比便是二公子比上不足比下?也不足,他此前想要大公子手?里的生意,老爷知?道他花钱如流水便未准,他想去金吾卫,老爷也未准……” 这与?裴晏调查的相差无几,但即便父子交恶,也远远不到杀人的地步,姜离摇了摇头,径直出府上了马车。 - 回盈月楼已是酉时过半,夜色已深,但因除夕将至,整个薛府灯笼高挂,一片喜庆吉祥,姜离从二楼轩窗望出去,一时生出几分恍惚之感。 时辰虽不早,她还是自医箱中翻出药典细看,她此番带的医书并?不多,这份药典也不齐全,此刻翻看不过是尽力为之,并?未报太大希望。 怀夕沏了茶在旁陪着,姜离看的认真,她却等的有些无趣,某一刻起?,她也歪在榻边打起?瞌睡…… 正?昏昏沉沉之际,忽听到“啪”的一声轻响,直令她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定睛一看,便见姜离神容振奋,那一声响动,正?是她用?右手?轻捶了桌面。 怀夕忙道:“姑娘想到了?!” 姜离目光明灿道:“如果没?有猜错,是贯众!” 怀夕眉头紧拧,“贯众?是奴婢记性不好吗?怎想不起?来是何物?” 姜离语速疾快道:“贯众是一种鳞毛蕨草,其根茎叶柄皆可入药,有清热解毒、凉血止血之效,可用?于风热伤寒,温热癍疹,还可用?于吐血咳血、衄血便血之疾,但此物也有毒性,可用?于杀虫,裴晏在佛堂地衣之中发现了死去的衣蛾,或许便是此药之效,除此之外?,此药还可制炭——” 怀夕一惊,“制炭?” 姜离点头,“取干净贯众片置锅内,不加任何辅料清炒,炒至焦黑色之后喷洒清水放凉,这贯众炭本是入药的,但贯众无论如何入药,都要控制剂量,一旦超过剂量,便会使人头晕目眩,甚至呕吐腹泻,且贯众炭表面看来,和普通的炭碎并?无区别,只有将其掰开,才能看到其内棕褐色的芯子,因此,如果凶手?将贯众炭和其他银丝炭一起?放入火笼之中燃烧,只要放的量足够多,便能起?到下?毒的作用?。” 怀夕也振奋起?来,“对?!下?毒!凶手?正?是要下?毒!那位秦大人若是迷迷糊糊遇害,自是连喊叫都不能,凶手?正?是此意,姑娘好厉害,竟真让姑娘找到了——” 姜离合上药典,“这药典上并?无贯众记载,我是看到其上记载着苍术炭的用?法,忽然想到可制炭的药材不多,但其中有一味贯众。” 终于确定了异物为何,姜离也松了口气,见时辰已至四更?,她伸个懒腰道:“好了,安歇吧,明日将结果送去秦府便可。” - 翌日晨起?正?是大年?三十,府里下?人忙得脚不沾地,不仅要将各处装点的热闹喜气,还要为下?午的宗祠祭拜和晚间的年?宴做准备。 姜离梳洗更?衣后,先让长恭往秦府跑一趟,自己则按规矩往正?院给薛琦请安。 到了正?院,薛琦还未至,薛泰带着几个小厮,正?在给厅门外?的两个大红灯笼里装灯芯,那灯笼极大,一个小厮架起?梯子爬到屋檐下?,另有个小厮在地上扶着灯笼,但因灯笼太深,灯笼口又小,小厮从下?不便,从上也不好伸手?,眼看他费力地从上往内添灯油,也不知?怎么,那地上的小厮忽然“哎哟”痛叫起?来。 姜离吓了一跳,仔细一看,便见是灯笼里一截未清理干净的竹篾掉了下?来,正?正?好落在小厮眼睛上。 小厮捂着眼睛痛呼,薛泰忙上前查看,见只是眼眶发红方松了口气,又看着那尖利篾片心?有余悸道:“无大碍,幸而?不是竹尖戳下?来,缓一会儿就没?事了。” 姜离本也要上前看看,尚未走近便听到此言,她脚步猝然一顿,她眉头拧起?,死死盯着大红灯笼,片刻之后,她豁然转身,“走,去秦府!” 薛琦正?从内院出来,见她如此只来得及大喊,“泠儿你要去哪——” 长恭尚未回来,姜离令门房其他人驾车,直朝着秦府狂奔,怀夕见她面色凛然,眼底也幽明不定,忍不住问?:“姑娘,您发现了什么?” 姜离定定道:“我知?道凶手?如何杀人了!但有些关节还想不透……” 怀夕自不明白,但见姜离一副苦思之状,也不敢打扰,待马车到秦府之前,姜离一跃而?下?,入府门后,径直往摘星楼的方向?疾行?,“裴大人在吗?” 秦府小厮早认得她,一边带路一边道:“在的在的,刚来没?一会儿。” 姜离脚步如飞,待入内苑,却见裴晏带着九思几人,正?从摘星楼内出来,长恭也跟在一旁,姜离连忙出声,“裴少卿——” 裴晏万万没?想到她此时出现,“长恭已经把消息带到了,你怎么来了?” 姜离气喘吁吁地到他跟前,“我知?道凶手?如何杀人了!” 裴晏意外?道:“你查出那药炭有毒,我也有了猜测,并?且这秦府库房之中刚好有这味药,且五日之前,还有人去库房里取过此药——” 姜离忙问?,“是谁?” “是秦桢——” 裴晏一言落定,姜离一愣,“怎么会是他,他的动机不够……” 裴晏道:“他虽取了药炭,但尚不确定有何用?途,适才我已命管家秦铭去请秦桢过来问?话,但人去了一刻钟也没?消息,我正?要带人寻他,顺道搜屋。” 姜离正?想说同去,目光却忽然往裴晏身后看去,裴晏回头,便见秦铭一脸见了鬼的样子急奔出来,“裴大人!我们二公子出事了!” 裴晏面色一变,“何事?” 秦铭吓狠了,还未到跟前便跌滚在地,他一边干呕一边道:“二、二公子被他那七八条爱犬咬死了,那些狗还啃了他的肉,四肢见骨,脸也啃没?了……” 第61章 惨死 二更合一 “二公子昨夜为老爷守夜守了一晚上, 直到今早卯时过半才回屋歇下,您适才让小人去找二公子时,小人叫门叫了半晌里头?也?未应答, 二公子脾气暴躁, 他这会?儿也?才睡下两个时辰, 小人在外等了会?儿, 却?听里头?狗叫的厉害……” “且那狗叫不?是t?在东厢狗舍,而?是在公子那边, 小人便想, 怎么狗叫的这么厉害二公子却?没有反应?难道不?是二公子招狗过去的?门从里面闩着, 小人便破开窗纸往里看, 这一看,小人当?时就吓得没了魂儿, 小人看见二公子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那几条猎犬还?在舔地上的血……” 秦铭跟在队伍中间, 一边说一边干呕, 其他人听得面色煞白, 待到了秦桢院子门口, 便见得了消息的小厮仆从们都挤在门口探看, 见裴晏来了,所有人立刻往两边让,不?远处的回廊上,秦家大公子秦耘正一瘸一拐地过来。 “二弟被狗咬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一边走一边喝问, 裴晏听见院内犬吠不?断, 便先入了秦桢院阁。 这是处一进?独院,一进?院子,犬吠声更是震耳, 秦桢养的猎犬本就是性烈之类,此刻七八只?一同?狂吠,哪怕上房门关着,动?静也?足够骇人。 上房三间颇为阔达,章平和四五个仆从站在西厢窗下,几人皆面白眼红地扶着栏杆作?呕,裴晏快步上前,从破口的窗户往内一看,剑眉登时拧起。 他回头?,便见姜离僵着神色站于中庭。 裴晏看向章平几个,“训狗师是哪几个?” 章平哽咽地指着身后三人,“是他们三个。” 三人齐齐上前行?礼,也?被此情此景吓破了胆,裴晏冷声问:“这些?狗平日里不?是戴着嘴笼,怎么会?出这样的意外?” 其中一人上前哭腔道:“小人们也?不?知怎么回事,昨天晚上小人们离开的时候,分明是把东厢的门锁上的,那会?儿刚给狗放了狗食,自然也?不?必戴嘴笼,小人们也?不?知道狗怎么全都跑去了公子的寝房……” 裴晏道:“眼下这般犬吠,可能听出什么?” 三人面面相觑一瞬,那人继续道:“听着比平日里更凶一些?,但从前也?是有的,这些?狗被二公子养的娇惯,除非有人故意招惹,否则应不?会?忽然发狂——” 裴晏利落道:“开门将狗控制起来,九思?,带人帮忙。” 裴晏一声令下,九思?立刻带着大理寺差役们上前,裴晏回到姜离身边,“此地血腥,那些?猎犬也?有危险,姑娘可去院外等候——” 姜离攥紧了袖口,犹豫一瞬,还?是转身而?走,到了院门处,正碰上秦耘到了跟前,他对姜离点了点头?,径直进?了院子,只?听众人撞开正门,几个训狗师一拥而?上,在猎犬更凶猛的狂吠之中,将所有犬只?都控制了住。 犬吠听得姜离惊心动?魄,这时,秦柯从院外姗姗来迟,“薛姑娘,我二哥当?真出事了?!” 姜离点头?,秦柯大步跑进?院内,他身影刚消失,又有几个披麻戴孝的妇人鱼贯而?至,打头?一人被侍婢扶着踉跄而?来,边走边哭道,“桢儿,我的桢儿,母亲来了……” 来者正是二姨娘胡氏,她是秦桢的亲生母亲,本在前院守灵,听到消息只?觉晴天霹雳,在她身后跟着的,乃是三姨娘魏氏,四姨娘何氏与七姨娘方氏,胡氏哭得惨烈,其他几人满脸惊恐,显然被猎犬杀人吓得不?轻。 胡氏到了跟前,院内却?有犬吠声越来越近,怀夕一把揽住姜离令她侧身,胡氏几人也?吓得惊叫起来,却?是九思?带着人将所有猎犬移去别处。 小厮仆从们也?纷纷退远,胡氏则以最快的速度进?了院子。 又等了等,怀夕道:“姑娘,走远了——” 虽未直面猎犬,但这片刻姜离掌心已溢出一片冷汗,而?她回头?的刹那,面色更是一变,只?见青石板铺就得地上,一串血色狗脚印触目惊心。 “啊桢儿!我的桢儿……” “老天爷啊,桢儿——” 胡氏已进?了屋子,姜离进?院时,只?听到她撕心裂肺的悲呼,很快,又传来婢女们的惊叫,等姜离走到门口,便见两个婢女将胡氏背了出来,姜离拦住,抬手给胡氏问脉,很快道:“是悲恸过度的惊厥之症,用?人参、石莲肉、莲须、麦冬、远志、芡实、甘草的安神汤方给她饮下,半个时辰后便可醒来。” 婢女连连道谢,背着胡氏而?去。 姜离这时跨入上房,待看向西厢,连她都觉眼前一黑。 西厢布置的锦绣奢华,秦桢的床榻摆在最西面靠墙之地,此时床榻上一片凌乱,而?秦桢仰躺在屋子正中的血泊之中,周身衣袍被撕碎,只?余寸缕遮挡。 其头?皮被撕掉大半,鼻子和左侧面颊也被狗咬掉,右侧面颊亦被撕的破碎,一块血淋淋的脸肉半落不?落的掉在腮边,下唇亦被撕咬得露出牙床,若非还?能看出个大概体貌,简直让人辨不?出他到底是不是秦桢。 而?目光往下,他十个手指只?剩半数,胸腹之地有大块大快的创口,几处隐隐可见内脏,手臂和双腿被啃食的血肉模糊,关节处皆可见骨,左脚也?被啃食的只?剩半个,其余还?算完好的皮肉上,狗牙狗爪撕咬出的血痕令人不?寒而?栗…… 姜离脑海中浮现出幼年被村犬袭击的情形,强压着胃里不?适细细打量整间屋子。 秦耘和秦柯一个站在门口,一个站在窗口方向,皆狠狠捂着嘴,他们已看了半晌,此刻再忍不?住,都冲出屋子“哇哇”呕吐起来。 裴晏这时道:“床榻之上也?有血迹,被子和锦褥被扯带下来,遇袭之时,秦桢应睡在床上,这扇门没有落闩,而?对面东厢的锁,却?被破坏掉了。” 随着裴晏之语,姜离看向东厢,果然看到铜锁虽未打开,铜扣却?已被撕扯落地,门扇之上尽是狗牙牙印,连门框都被撕咬出缺口,直看的姜离汗毛倒竖。 姜离视线在两处厢房之间来回,“秦二公子的床榻距离东厢门口不?过四五丈远,狗是从东厢冲出来的,凭它们咬门撞门的动?静,秦桢不?可能听不?见,既是如此,狗群冲过来的时候,他怎么还?躺在榻上?” 裴晏仔细看残缺不?全的尸体,“地上有指痕,有移动?过的爬痕,秦桢定是挣扎过,但痕迹不?多,爬过的距离也?短,表面看最致命的伤应该是在他颈子上,他是习武之人,佩刀就在不?远处的墙上挂着,哪怕狗群冲过来的时候他还?在睡梦中,凭他习武之人的力气,也?有机会?拿刀驱狗。” 姜离眸子微眯,“遇袭的时候他睡的太死,等到剧痛让他清醒之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说着话,九思?去而?复返,看一眼地上尸体,他也?一阵恶寒,“公子,把狗安顿在外头?的杂物间了,小人检查过了,每只?狗的嘴巴爪子上都有血,应该是群起而?攻,秦桢的小厮章平和他的训狗师也?过来了……” 裴晏道:“往衙门送消息了吗?” 九思?点头?,“送了,宋仵作?应该很快就到。” 裴晏颔首,走到中堂问话,这时秦耘和秦柯都吐完了,都红着眼在旁悲叹。 秦耘道:“我早就说这些?狗太凶了,不?宜养那么多,更别说还?养在身边,二弟偏偏不?听,如今出事了,我、我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秦柯也?哽咽道:“大哥劝过,我也?劝过,可二哥非要把狗当?人照管,但畜牲就是畜生,这一发狂性,连二哥这做主人的都吃,我……呕……” 一言未完,他又出门吐起来。 裴晏看向章平,“你们几个进?来,看看东厢之中可有异样。” 章平应是入屋,又朝东厢走去,“这里本来是一间暖阁,家具都齐全,二公子回来之后心疼几条狗没有狗舍住,便说把家具都搬空,把狗放在他近处,如此想看随时都能看到,家具搬空之后屋子倒也?宽敞,八只?狗这些?日子住的很好……” 随着章平所言,裴晏走入东厢,姜离也?往门口走去,便见东厢北面靠墙放着一排食槽和水槽,而?屋子西面则是几张极厚的毡毯,是猎犬们睡觉之地,除此外,屋子东面还?放着几个粗麻绳缠住的木桩与人偶,其上牙印斑斑,似乎是给猎犬们磨牙之处。 章平红着眼道:“每一天要给它们送三次狗食,每一次都有上好的鲜羊肉,有时候还?有活鸡活鸭活兔子,扔进?来之后任由他们捕食。” 裴晏走向食槽,便见食槽之下果然留有鸡鸭羽毛,缝隙内还?有可疑的血迹,他眉头?拧起,“如此喂食活物,就不?怕这些?狗伤人?” 章平道:“公子对此是有防范的,平日里但凡牵出屋子,都会?给狗带上嘴笼牵上绳子,只?有在这屋子里,方才不?管这些?,且这些?狗平日里是认主的,从前不?管t?是在府里,还?是外出打猎,从未对公子有任何攻击之行?,这也?是公子为何如此喜爱的缘故。” 裴晏眼底闪过一丝异色,“昨夜最后一次喂食是何时?” 跟来的训狗师傅道:“是四更前后,昨夜的狗食是厨房切好的鸭肉,还?有蒸好的番薯南瓜之类的熟食,我们来的时候几只?狗都很平静,倒好狗食和水之后,我们便离开去睡觉了,今日午时是第二次喂食,因此我们只?需午时再来便可,可没想到……” 裴晏看向章平,“四更喂狗时还?是好好的,那卯时过半你家公子回来的时候呢?” 章平道:“当?时公子在灵堂守了一夜,十分疲累,小人送公子回来的时候,他哈欠连连,未梳洗便倒在榻上,还?是小人给他脱了衣裳鞋袜,拉上被子之时,便见他呼吸绵长已睡了过去,公子入睡快,小人不?敢弄出动?静,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回了不?远处自己的屋子睡觉,公子这一觉至少睡到午时,适才秦管家过来喊公子没反应,才命人将小人叫起来,小人来的时候,秦管家已经看到了屋子里的惨状。” 裴晏眉头?皱起,“你是说你走的时候你家公子已经睡了,且你没有锁门?” 章平点头?,“是啊,公子这里狗多,一点儿动?静便会?叫,其他人没事儿之时都不?敢过来,再说公子会?武,也?不?怕有人潜入偷窃。” 裴晏看向姜离,便见姜离也?惊疑不?定,秦桢已经睡着,且没有锁门的习惯,那是谁将门上了闩? 裴晏快步走到正堂门口,往门闩之上仔细查看,很快,他肯定道:“昨夜有人来,将门从内上了闩——” 秦耘不?解道:“有人来给二弟锁门?这是为何?” 裴晏又看一眼东厢门上掉着的铜扣,“因为此人知道狗群会?发狂,他要把门锁上,让狗群只?有秦桢一个目标可以攻击——” 秦耘一惊,秦柯也?倒吸一口凉气,“大人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如此想让狗群杀死我二哥?就不?能是我二哥自己想关门吗?父亲刚被谋害,大家都害怕。” 裴晏指着门闩道:“此处多了一道刻痕,凶手只?需用?一根细线,便可从外将门闩上。” 秦耘蹙眉道:“那凶手如何确定狗会?发狂呢?” “因为凶手给狗下了毒——” 姜离的声音在狗舍中响起,众人转身一看,便见她正倾身站在食槽之前。 她正在查看食槽底部剩余的狗食,见众人看来,便道:“这狗食中有少量的麻黄和洋金花粉末,洋金花可止咳平喘,止痛镇静,还?可治脘腹冷痛、风湿痹痛,麻黄则可发汗散寒,宣肺平喘利水消肿,但这两种药都有毒性——” “麻黄能令人兴奋失眠、惊恐不?安,洋金花若是人误食,则会?颜面潮红,躁动?不?安,幻觉幻听,口渴发麻,甚至会?言语不?灵,高烧昏迷,对人有毒,对狗亦是同?理,这些?猎犬本就凶狠,一旦中了毒,自然更是狂性大发,并且,它们平日里虽是认主,可昨夜秦二公子一直睡着,这很可能会?给狗一种主人已死,或难以认出主人之感,于是,它们便会?肆无忌惮地攻击秦二公子。” 姜离说着,视线落在食槽上方的窗户上,很快,她在东北方向第二格窗扇上发现了一处破口,破口之下的窗框上附着着一层灰尘一样的药粉,姜离指尖拂过,又仔细嗅闻,不?多时道:“这屋子之后是何处?” 裴晏看向九思?,九思?立刻带着人往屋后去,秦耘道:“后面是内苑花圃。” 众人在房中等候,没一会?儿便听九思?的声音在屋后响起,他道:“公子,薛姑娘,这后面果然有脚印,窗台上还?有药粉未被清理干净……” 姜离忙道:“收集起来。” 秦耘大为惊讶,“给狗下毒,又锁门,然后0让狗去咬二弟……好生毒辣的手段,可二弟会?武,怎么会?听不?到有人来锁门?又怎么会?毫无反抗之力?” 裴晏回看秦桢的尸体,“凶手只?怕也?给秦桢下了毒。” 秦柯大骇,“给二哥下毒?!” 他看看狗舍方向,又看看西厢,见秦桢周围满是他生前最心爱猎狗的血脚印,他一时生出既荒诞又可怖之感,“可……是谁这样处心积虑害二哥?难道还?是那沈涉川?!” 姜离站在食槽边,听到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倒是秦耘道:“若是沈涉川,他只?怕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凶手故意让二弟死在他最心爱的猎狗口下,这简直是最诛心的报复。” 裴晏心头?微动?,“这猎狗可伤过人?” 此前章平只?说秦桢有防范,却?未说猎狗从未伤过人,而?他一问落定,章平和秦柯的表情果然不?好看起来,章平低声道:“两年前伤过一次……” 秦柯哼道:“何止一次?我们去朔北之后二哥便开始养狗,起初便生过咬人事端,连二哥自己也?被伤过,但那几次好歹不?致命,都算是小事,但两年之前,府中的九姨娘便因为他养的猎犬而?死。” 裴晏和姜离都听得拧眉,秦柯道,“九姨娘年纪小,很得父亲宠爱,可两年前,二哥有两条狗也?不?知怎么发了狂,追着扑咬九姨娘,九姨娘惊慌逃命之时掉进?了府中内湖,那内湖颇深,她又受了伤,等把人捞上来的时候已溺水而?亡了。” “虽说不?是直接被狗咬死,但也?没什么区别,那次之后那两条狗被杖杀了,但剩下的二哥还?是要养,后来,猎狗虽然没有咬死人,但他喜欢用?猎狗惩罚犯错的下人,让下人和狗赛跑,被追上后少不?得要挂彩,喜欢用?猎狗下人?这下好了,连自己也?出了事,也?不?知他临死之时有没有后悔……” 见他越说越气,秦耘轻咳一声,“三弟!” 秦柯轻哼,“都是事实,只?是从前大家不?敢说罢了。” 说话间,姜离又回到西厢,想看看秦桢为何未被吵醒,但检查来去,并未发现房内被投放过迷药迷香之物,正发愁,仵作?宋亦安快步入了院子。 “大人,小人收到信儿立刻来了——” 裴晏抬了抬下颌,“尸体在里面——” 宋亦安挎着包袱点头?,兴冲冲往内走,刚走到门口,脚步猛地一顿,他面皮一振抽搐,看得出是在奋力忍耐,好半晌后,从步入西厢。 裴晏在他身后道:“眼下怀疑他被人下过毒,在毫无反抗之力下被狗群攻击而?死,你着重勘验此道——” 姜离在旁道:“宋仵作?,我看了屋内没有迷香之类的东西,我怀疑和他昨日吃过的食物有关。” 宋亦安一听眉头?紧拧,“那我只?好试试剖验了,也?不?知府中人愿不?愿意。” 秦柯无奈道:“遗体都成这样了,也?没什么不?愿意的,大哥——” 秦耘叹道:“还?二弟公道最为要紧。” 他二人发了话,宋亦安便再无顾忌,只?道:“请大人给小人半个时辰。” 裴晏应好,这时又看向姜离,“宋仵作?还?早,请姑娘随我去一趟摘星楼。” 姜离自然没忘记此来本是为了秦图南之死,那些?话不?可能当?着秦府之人明说,她立刻应好,又与裴晏一同?出了院子往摘星楼去。 待走远了些?,裴晏方道:“长恭已经说了贯众炭之用?,案发当?天,秦图南是在中毒的情况下被害,但还?是无法解释凶手如何进?出——” 姜离道:“若我没有猜错,凶手那时无需进?出。” 裴晏面露疑色,姜离又定定道:“因为秦图南的脑袋,根本不?是凶手亲手砍下——” 说话间二人来到了楼前,姜离抬眸看一眼四楼,“我还?两处不?甚确定,等上去再看看案发现场之后,再为大人说明。” 如此,二人径直入楼中往四楼去,待到了佛堂,姜离先看了一眼火笼的位置,又沿着血迹外围,往西南毡毯处去,没多时,她走到毡毯血色最深处,一边看毡毯,一边去看那倒地的茶壶,很快,她又看向那高悬着的明黄宝盖。 “我确定好了,我并未想错——” 姜离站起身来道:“首先,当?日秦耘三人离开之时,秦图南还?好好活着,而?当?佛堂屋门被关闭,贯众炭烧出的烟气在屋内聚集,很快秦图南便产生了中毒之状,他每次礼佛一个时辰,这对普通信众而?言十分不?易,因此,他在旁置了一处打坐的毡毯,着毡毯松软舒适,试想一下,若彼时他忽然头?晕头?痛,第一反应是如何?” 裴晏看向毡毯,“是去毡毯上躺下?” 姜离点头?,“不?错!就是这个躺下的动?作?,t?是凶手最为关键的一步——” 她走到毡毯以西,“这毡毯虽无枕头?,但我怀疑凶手早知道秦图南的习惯,知晓他若觉疲累之后,便会?在毡毯上休息,而?当?他躺在了毡毯上,其脖颈正暴露在头?顶的宝盖之下,这宝盖深有二尺来长,若是在里面藏上一把刀斧,何人会?发现?” 裴晏明白过来,“你是说,是刀斧从顶上落下砍下了秦图南的头?颅?” 姜离点头?,“我虽未见过尸体,但我记得大人说过,秦图南颈部断口极高,而?习武之人若想一剑断颈难道不?是挑脖颈最细处?并且我猜秦图南伤口两侧,应该还?有淤伤。” 裴晏颔首,“不?错,若是刀斧落下,除了断颈,还?有些?许砸伤,由此而?生淤伤。” 姜离又点头?,这时她看向脚下地衣,“大人再看这地衣,这地衣乃是羊绒与粗棉织就,因被水泡过之后有些?发胀,而?水和血色融入地衣之中,便极易让人忽略倒在地上的水量,其实已经超过了一茶壶的茶水量——” 裴晏眼眶微缩,“是冰!斩下秦图南首级的是冰刀!冰刀斩断了秦图南脖颈,而?屋内烧着火笼,火笼的温度会?使冰融化?,若没有地衣便罢了,地衣和毡毯作?掩护,再加上本就有茶壶倒地,便让我们忽略了地上的水量有异!” 姜离重重点头?,“不?错,大人如果检查这宝盖,应该能查出痕迹!” 裴晏立刻道:“来人——” 守在门外的大理寺差役进?门,按照吩咐去寻木梯,但这时裴晏又道:“若是冰刀,那凶手必定要提前进?来布置机关,假若真是用?冰刀砍下秦图南脑袋,那他的脑袋又是如何挂去房檐上?还?有,倒地的茶几和茶壶也?是用?了冰做机关?再者,凶手不?知秦图南何时躺下,躺下后又会?不?会?翻动?,那冰刀是如何掉下来?” 姜离叹了口气,“脑袋如何挂上飞檐便是我未想通之处,至于冰刀何时落下,我本想茶几倒地和冰刀掉落许是同?一套机关,但我适才又看了现场,并未发现有何线索证明,茶几距离秦图南有些?距离,他亦没有伸手够茶几的动?作?。” 姜离陷入疑难,裴晏安抚道:“无碍,若凶手真是用?宝盖藏冰刀之法杀人,那他至少要提前一夜来准备机关,如此亦多有进?展——” 说话间大理寺差役搬着木梯而?入,裴晏攀上木梯,亲自去查看宝盖和屋顶,没多时,他定然道:“你猜的不?错,宝盖上的挂钩有丝线残留,起挂钩还?有往下脱出的痕迹,当?是吊过重物,且屋顶上的黄稠亦有一道破口,凶手很有可能将悬挂冰刀的长线藏在了黄稠之后,其长线尽头?,定然在触手可及之地——” “触手可及……” 姜离轻喃一句,目光从悬挂宝盖之地沿着黄稠的破口往西面墙壁看去,裴晏这时也?看向屋顶和墙壁连接处,“冰刀可悬在宝盖挂钩之上,但要不?着痕迹地固定住冰刀不?落,定还?需要一处借力支点。” 他将木梯移到茶几处,再攀上一看,很快发现高悬的经幡后竟有一处钉子弯折的横钩,且颇为牢靠,他恍然道:“冰刀吊于宝盖之中,再加长线藏在黄稠后,至此处卡在钉子之上承力,下端可固定在佛龛或茶几之上,无论固定在何处,只?需将末端一松,冰刀便可落下,事后再将挂冰刀的长线抽走便可。” 姜离点着头?,面上却?又生疑惑,“但如此大费周折布置,又是谁解开末端呢?若是凶手自己,他何必做此机关?待秦图南晕倒之后,进?来刀砍首级便可。” 裴晏跃下木梯,“除非凶手没有砍下他脑袋的能力。” 姜离眉间微蹙,这时,九思?从楼下跑了上来,“公子,薛姑娘,宋仵作?验完了,他怀疑秦桢是被人下了蒙汗药——” 姜离脑海中闪过一幕,立刻道:“去查他的参茶!” 第62章 忌日 二更合一 “公子从昨夜二?更天开始守灵, 一直守到今晨卯时过半,最后?一次用膳是昨夜子时前后?,吃了一碟子点?心, 后?半夜只用了两壶参茶, 第二?壶茶是在四更天沏来的, 当时灵堂里只有二?公子和小人, 外头跪着的下人们时不时进来添灯油烧纸钱。” 章平瑟瑟说完,又看向面前摆着的一套茶具, “沏茶的茶壶就是这一套, 是小人去茶水间找管茶水的张师傅要的, 第二?壶茶要完, 他就去歇下了,茶送到灵堂之后?, 公子饮了六七盏吧,这一壶大概是十盏的量……” 眼下在秦桢院中?问话, 章平身后?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仆人, 章平话音落定, 年轻些的小厮惊慌道:“小人晨起之后?来灵堂收茶壶, 那时候天还没大亮, 小人把茶壶拿回去,只将剩下的茶水倒在了水沟里,又把茶壶茶盏都清洗干净放在了橱柜里,小人没想到二?公子会出事, 小人往日?也是这么?做的, 若没及时清洗,师傅会责骂小人。” 一旁年长的老仆道:“启禀大人,确是如此, 阿文是个手?脚麻利的,当时我们都没想到二?公子会出事,沏茶之时章平也是看着的,小人绝不敢动手?脚。” 章平在旁点?头,裴晏和姜离对?视一眼,都没想到会出这般岔子。 裴晏道:“你们二?公子回去之后?,也再未饮茶?” 章平点?头,“不错,回去之后?二?公子倒头就睡了。” 这时九思拿着两张证供从外头进来,“公子,昨夜在院子里哭丧的人也问了,他们说的和章平说的差不多,昨夜有六人进出过灵堂,灵堂里大部分时间只有章平和二?公子两个人,守灵期间,二?公子和章平都打过瞌睡,但没出别?的乱子。” 章平脑袋垂得更低,裴晏问到:“四更之后?进过灵堂的有几人?秦桢离开之前,可有人进来过?” 九思翻看着证词道:“四更之后?进来过的有三人,秦桢离开之时无?人进来。” 裴晏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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