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记错她右大腿外侧淤伤之?中应有一处陈年胎痕……” 怀夕还是不解,姜离一把抓住她的手,“明日一早让长恭去安远侯府一趟,问问宋得隆一家可曾出城!快,现在就去吩咐!” 怀夕不知为何如此,但姜离脸色颇为难看,她不敢耽误,扔下帕子便往楼下去。 待怀夕归来,姜离已更衣躺在榻上,她定然吩咐道:“速速歇下,明日事多,我们只怕还得出城一趟。” 怀夕未深问,又见姜离自己放下帘络,她也忙去歇下,自从三年前她来到姜离身边,除了性命攸关之?事外,再难解的乱子姜离也能?按时入睡,这令她十分佩服。 -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大亮姜离便起了身,吉祥往外院一问,得知长恭已经出门,姜离便如常更衣梳妆,又往楼下用早膳。 用完早膳,姜离披着斗篷出院门,往府中花房而?去。 薛府的花房虽远不及庆阳公主府,却?也不输任何一家簪缨之?族,寒冬腊月,姜离步入窗明几净的厅堂,便见三间?阔达的厢房内花架林立,花架上下一片姹紫嫣红。 府内鬓发花白的老花匠迎上来见礼,又笑呵呵道:“大小姐想要什么吩咐一声便罢了,何需自己来看?这个时节兰花开的正好,大小姐可要送两盆去盈月楼?” 姜离在厅内扫视一圈,问到:“怎么不见菊花?” 花匠一听忙道:“老爷不爱赏菊,府里也就中秋前后培植一二,且菊花入冬休眠,要错季培植花销不小,难度也大,因此我们府上入冬便不养菊了,大小姐是想养菊花?是想要何种品类?” 姜离摇头?,这时她眼风忽然扫到了花房侧门一角,那里放着数个竹筐,框内乃是整麻袋花土,她快步走过去,“培植菊花用的是什么土?” 花匠跟上来道:“菊花适用沙土,沙土松软,排水便利又透气,除了沙土还可用泥炭土,也是一样的道理,有些人家的泥炭土混得好,比沙土更利菊花生长,咱们府上也备有泥炭土,不过是用来养君子兰与杜鹃的,大小姐请看——” 花匠往最里头?的竹筐指去,姜离仔细看了看,眼瞳轻颤道:“果然如此!!” 她定了定神,“多谢您了,送一盆君子兰去盈月楼便好。” 她说完转身而?出,刚回盈月楼,长恭急匆匆赶了回来。 姜离问:“去安远侯府如何?” 长恭揖一礼道:“回禀大小姐,小人问到了,说是昨日咱们走后,宋家三口便出府回t?城外家里去了,那宋得隆被革去了管事之?职,一双儿女倒没什么事,吴妈妈还被禁足在府里,要等?大理寺那边调查结果,小人还问到了宋家的住址,就在城外白云镇丽水河畔,因是侯府赏赐的庄子,方圆几里人人皆知他们宋家。” 长恭说完等?着姜离下一步吩咐,怀夕纳闷道:“姑娘,问宋家三口是为何事?” 姜离原地踱步几个来回,很快打定主意,“兹事体大,我们亲自跑一趟。” - 午时已过,九思拿着一张名?册快步进了东院,“公子,查到了!” 待裴晏接过名?册,九思继续道:“城内所有的典当铺子和黑市我们都跑完了,如今基本把孟湘的私银来路摸清了,这些东西大半是侯府家私,可侯府那些陈年玉器、字画只能?算中品,那些赠礼之?物才是真正的上品,幸而?他父亲留下不少家底,否则这等?送法?,简直是倾家荡产,哦不,如今已经算得上倾家荡产了,他倒也痴情……” 裴晏边看边问:“动静如何?” 九思摇头?,“没有一点儿异常,如常当值如常归家,小人都怀疑他是不是没听到咱们的消息,但也不应该,段世子昨日受责,宫内宫外都知道这事了。” 裴晏看完名?册,又回到书案之?后,“他不可能?等?到七日后再行?事,最近三天夜里,让十安那边务必打起精神,再吩咐玄武湖的人仔细盘问,莫办出那游商一般的错漏。” 九思连连应是,又返身出去传话。 裴晏书案上放着厚厚几本公文,除了案发当日所有人的证供外,还有数日来公主府近百仆从的证供,此刻一人一人看下来,多是繁杂无用的废言,但他已细细看了一个时辰,他不信凶手在公主府行?凶之?前毫无准备。 如此看到申时过半,九思急急禀告道:“公子,来消息了,他下值了,但今日并未归家,适才打马往西市去了。” 裴晏目光微寒,“岳家所在的永达坊就在城西。” 九思一攥拳头?,“他要动手了!” 裴晏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色,“再探——” 九思应是而?去,又一个时辰之?后来禀:“大人,他去西市的香云楼用了一餐饭,出了香云楼之?后一路往南去了榆柳巷。” 说着他又奇怪道:“那里是城西有名?的风月地,他往那里去,莫不是……” 裴晏蹙眉,“那里人多眼杂,盯紧些!” 九思领命而?出,裴晏看着已经黑沉下来的天色,不知怎么生出几分不安,而?没多时,九思苦着一张脸进来,“公子,人丢了!那小子身手不凡,他们不敢跟的太紧,眼看着进了秀春楼,他们跟进去的时候便没影儿了。” 裴晏站起身来,“十安那边呢?” 九思切切道:“已经送消息去了,府内府外都安排妥当,只要他敢去,定能?抓个现行?,但就怕他虚晃一枪。” 裴晏沉吟片刻,又问:“郭淑妤和薛姑娘何时离开的?” 九思一愣,“郭姑娘傍晚时分离开的,薛姑娘今日没去看诊啊。” 见裴晏疑问看来,九思忙解释道:“白日里没报,想着薛姑娘今日要么不去,要么晚些时候去,可片刻之?前来的消息,还是没提薛姑娘。” 裴晏不安更甚,“去薛府问问。” 九思转身便跑,也幸而?薛氏距离皇城不远,大理寺的武卫快马加鞭,一个来回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但守在门口的九思听完禀告,也生出些不祥之?感。 他急奔回来,“公子,去薛氏的人回来了,薛氏门房上说薛姑娘今日一早便出城了,不知去了何处,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裴晏豁然起身,“不好——” - 姜离出城整日,回城之?时天上碎雪纷飞,城门也已关闭,幸而?她马车上有薛氏徽记,这才得已放行?,进了城门,阔达的朱雀街上风雪呼号,人迹寥寥,长恭驾车沿着十里长街一路往北疾驰。 马车车厢里,怀夕拉着宋盼儿的手不住安抚,“你不要害怕,我们大小姐的父亲是薛中丞,姑姑是太子妃娘娘,等?待会儿见了裴大人,还有裴大人为你做主。” 宋盼儿蜷缩在怀夕身边,一双眼睛红通通的,这位貌美的薛氏大小姐本来只是请她入长安做几件绣活儿,可出了白云镇,她们主仆二人才一点点道明来意,问了她十多年生平旧事不说,还说待会儿要先去大理寺见官,她真的好害怕。 马车行?在黑漆漆的长街上,两侧鳞次栉比的画楼坊肆皆已打烊,疾风骤雪中,只有车檐下的风灯投下一片暖光。 行?至广兴坊东侧之?时,一道破风声响,只听“叮”的一声,檐下风灯应声坠地,四?周陷入黑暗,长恭吓得立刻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了下来。 车厢内怀夕猝然直身,“姑娘,有人——” 车厢之?外,长恭朝着东北方向喊道:“什么人?!这是薛中丞府上车架,巡防营也就在附近,你们好大的胆子——” 长恭喝问声大,人却?在发抖,他心知这是遇上了贼寇,想着自己并不会武,只攥着缰绳和马鞭不知如何是好。 姜离掀帘朝外看,只见不远处的暗巷里,一道清瘦的人影正隐在黑暗中,隔着四?五丈远,来人阴冷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此情此景,姜离应害怕,但她盯着暗巷片刻,忽然轻笑道:“这才第?二日便等?不及了,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她顿了顿,“现身吧,崔赟。” 第45章 断手 单更 风雪急骤, 从暗巷中走出之人黑袍黑发,面覆黑巾,黑巾之上, 一双眼角内勾的眸子?阴沉冷厉, 他目光落在姜离面上, 又往她身后看去, 发觉车厢之内不止二人后,他眉头?轻皱起, 似乎觉得多了个?人有些麻烦。 眼看他手落在腰间?刀柄上, 长恭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又鼓起勇气喝问:“你是崔赟崔公子??你知不知我们?大小姐是谁?这是在长安天子?脚下, 你这是要做什么,你、你有话好好说——” 长恭的声音被风声吞没, 显得中气不足,他目光四扫, 不知该如何求救, 又看了一眼打着响鼻的马儿, 不知现在驾车逃命来不来得及。 忽然, 身后帘络掀起, 竟是怀夕猫身出了车室。 长恭回头?看她一眼,苦着脸道?:“怀夕姑娘出来做什么,这人真是崔公子??他这是要做什么,咱们?如何是好啊?” 怀夕身量只至长恭肩头?, 人也纤瘦, 她扫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风灯,语气沉重道?,“你这傻子?, 看不出来吗?他显然是来杀咱们?的。” 长恭“啊”地一惊,最后一点儿侥幸也散去,“可为为为、为何啊?” “为为为,为何啊——”怀夕眨着杏眼学长恭结巴,无奈道?:“自然是因为他做贼心虚,而我们?姑娘聪明绝顶,逼得狗急跳墙了呗——” 长恭骇出一身冷汗,脑子?也嗡嗡,虽不明白怀夕说话怎还?这么利落,可如今大敌当前,若真将?性命交代在此,临死之前多说说话也是好的,“狗、狗急……不是,姑娘,小人拦个?泼皮无赖还?成,这崔公子?是御林军中人,小人打不过啊,不若小人留在此拖延,你驾车带大小姐逃命,到了前头?道?德坊,便离巡防营武侯铺不远了——” 长恭说的眼眶都红了,怀夕动容道?:“你真是个?好的,不愧姑娘一早就?看中你,但?如今这般境况,咱们?逃命也来不及啊。” 长恭真要哭了,“那怎么办哇?” 天光昏暗,二人即便离的极近,长恭也只能看她个?五官轮廓,又听她吸了吸鼻子?,哀声道?:“怎么办?咱拼死护主呗,若真不幸丧命,明年?此时,姑娘会为我们?烧纸的……” “啊?!”长恭鞭子?差点掉地上。 崔赟出来半天,却只听两个?下人叽叽喳喳,就?在他耐心快要用尽之时,二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盯着车窗处的倩影,指节在刀柄处轻轻一推,沉声道?:“他们?本来不用死,但?事到如今,便怪不得我了。” 若先前皆是推演,此刻见了真人听了真声,一切便水落石出了,崔赟目标本是姜离,可姜离一开口便点了他的名字,他自不可能放过其他几人。 看着他挺拔英武的身影,姜离目光复杂道?:“博陵崔氏子?弟,年?二十三岁,御林军从九品陪戎校尉,这在历代崔氏子?弟之中,的确算不得出众,若你父亲还?在,你一定不是今日这般光景,但?如果,你能成为安远侯的女婿,那便大不一样了,尤其安远侯即将?执掌御林军,届时你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崔赟握着刀柄的手攥得更紧,又缓步再t?往前走,长恭倒吸一口凉气,拿着马鞭挡在怀夕身前,怀夕站起来,一只手放在自己袖袋之上。 姜离看他上前,继续道?:“可惜你没想到,孟湘从未想过低嫁,她的心思?,从来都在那些更显赫的门庭之上,而你为她驱使,被她握住把柄,在她眼里,你不过是一条帮她铲除绊脚石的狗,等她与高氏定亲,你便半点法子?也无了。” 怀夕轻声接话,“我这狗急跳墙真没说错。” 崔赟目光阴鸷起来,本来轻缓的脚步也越来越快,眼看他发难在即,姜离仍端坐在车窗之后,“你本还?有几日机会,可惜依我家怀夕之言,你找我这步棋,实在是走错了。” 三女子?一小厮,此刻再诛心的话崔赟也不会放在心上,在他眼底,眼前四人已经与死人无异,死人的话又何需在意? 他“噌”地抽刀,寒光如水银流泻而出,刹那将?他眉眼映得狠厉迫人,长恭眼看他劈刀砍向车厢,“啊”的一声扑下马车,可脚还?未落地,脑后劲风一掠。 一道?身影从他头?顶越过,又听“哗啦”一响,灵蛇似的软鞭缠上了崔赟刀尖,怀夕凌空一拉,生生让崔赟刀锋转了向,不等崔赟反应,她纤瘦稚气的身影,似矫健飞兔般缠斗了上去。 长恭张大嘴巴,鞭子“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崔赟急接两招,惊不能言,这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丫头?,竟身怀如此武艺,难怪,难怪姜离面上半分慌乱也无! 崔赟刀法刚烈,怀夕手中的却是一条极细的精铁银鞭,银鞭三十二节,似人之脊骨,节节倒刺,其主人看之纤弱,可鞭节缠刃而上时,崔赟竟难脱身。 银鞭翻飞,与刀刃或缠或分,脆响声惊心动魄,怀夕身若游龙,极尽灵巧,崔赟提起十二分精神,三五个?回合之后,终于寻到机会劈向怀夕面门,可寒光在怀夕脸上一闪而过时,映出的却是怀夕错着牙,满是兴奋的脸。 怀夕年?纪不大,所持兵器诡谲不说,这份战意求胜之心更难得,崔赟暗道?不好,攻势越发迅疾,砍、撩、挑、截,招招狠辣,推、刺、拔、点,步步直夺命门,刀锋带起的罡气几番划烂怀夕裙裳,却难伤她分毫,而他越急,怀夕越轻盈徐缓,劈扫退避,挂撩游移,似一尾游鱼逼得崔赟心浮气躁。 又一回合左闪右避后,怀夕长鞭忽地一抖,竟缠上了崔赟手腕,她飞身狠错,只听一声闷哼,崔赟手腕绽血,长刀落地,不等反攻,怀夕身若急风,移至崔赟身后,满是倒刺的鞭节拽着崔赟手腕斜肩而过,刹那令崔赟疼出一身冷汗,痛呼尚未出口,后膝又遭重重一脚,直令他踉跄着跪倒在地。 怀夕拉紧鞭头?,正将?两节倒刺缠在他颈侧,“崔公子?,你最好别动,我们?姑娘可不要你性命——” 崔赟右手手腕血肉模糊,几乎被废,肩头?也被倒刺划过数道?血痕,夜行衣多处褴褛,他人以?一个?极狼狈的姿势跪着,银鞭缠在他手腕、左肩、后颈,稍有异动鞭节便将?刺入颈脉,血色在他身上漫开,又沿着腕子?坠地,染红他膝下霜雪。 怀夕轻哼一声,又有些气喘道?:“姑娘,许久没动手了,竟有些生疏了,幸而这些世家公子?都是些绣花枕——” “头?”字未出,车窗处的姜离面色一变,“怀夕当心!” 话音未落,怀夕只觉两道?寒芒直射而来,距离太近,她猛然旋身后退,银鞭脱手,小臂作痛,下腹部更有一拳击来,“砰”的一道?闷响后,怀夕吃痛跌出,直骇得长恭尖声惊叫:“怀夕姑娘——” 崔赟一把扯下面巾,啐出口血沫,将?银鞭扔出老远,他右手伤可见骨,本是强弩之末,可他竟拼着右手不要,先以?暗器偷袭,又左手变掌为拳重击,见怀夕捂着小腹蜷缩难起,他左手捡起长刀,拖着血色淋漓的右手,起身朝怀夕走去。 姜离掀帘而出,“崔赟,你不是为了杀我吗?” 崔赟脚步一顿,果然转过身来,一双爆出血丝的眼死盯着姜离,不远处长恭面无人色,忙捡起马鞭挡在车辕前。 “嗒嗒”声不断,崔赟手腕仍在滴血,忽然,他刀刃一转飞身而起,看也不看更近的长恭,直朝姜离扬刀劈来—— 长恭骇然,“大小姐快走!!” 崔赟越过长恭,刀卷风雪,泰山压顶般砍下,可就?在刀气即将?碰到姜离发丝时,她足点车辕往后退去,身法虽不及怀夕迅疾,可她灵似飞燕,轻巧地避开了这凶狠一招,崔赟剑眉拧起,看出她内息薄弱,又连招砍来! 事已至此,崔赟已是不死不休,姜离赤手空拳,游步闪躲,不过片刻,便被逼到对面屋舍檐下,眼看退无可退,崔赟瞳仁一厉,转腕平刀,朝姜离颈侧横砍来,这一刀携万钧之力,竟是要取姜离首级! 怀夕肝胆俱裂,“姑娘——” 长恭也大骇,“大小姐——”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墨色剑鞘凌空而至,“铮”的一声重响,崔赟刀刃被剑鞘挡下,他只觉手臂一麻,人也后退两步,直到这时,他才听到远处有马蹄声急响,而随着剑鞘而来的,还?有一道?雪衣墨发的身影。 裴晏携三尺青峰,剑气凛然,挟风带雪,崔赟本能地扬刀招架,然而裴晏身行如电,剑出如龙,一击剑裂虚空,逼得崔赟再退三步,二击剑刃与刀锋相击,铿锵低鸣声中,崔赟长刀应声而断,三击剑势裹雷霆之怒,崔赟惨叫一声,一串细密血珠在夜空中滑出弧线,又与崔赟自腕而断的左手,齐齐跌落在白皑皑的霜雪之中。 裴晏执剑肃立,衣袍当风,冷冷地看着崔赟跪地痛吼,姜离站在他身后,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的背影,除了前次康景明放火之时裴晏执剑片刻,她已许久没见过裴晏拔剑了,而她也未想到,裴晏适才三式,招招未留情面。 大理寺众人赶到时,望着这一幕也皆目瞪口呆。 九思?反应极快道?:“这恶贼杀人未遂,还?不拿住他,怀夕姑娘受了伤,快去帮忙!” 他说着上前踹崔赟一脚,“好啊,在永达坊蹲了你半天,你竟然跑来找薛姑娘的麻烦!你以?为薛姑娘是好欺负的不成?!” 裴晏这时转过身来,他的剑尖尚在滴血,血淋淋的断手就?在他三尺外,可他还?是那副温文尔雅容色,只瞳底多有歉意,道?:“我来晚了。” 第46章 堂审 2.5更合一 ……我来晚了。 适才命悬一线, 有?一瞬间姜离只以为今日难逃此?劫,她彼时灵台空白一刹,甚至来不?及想应该遗憾什么, 幸而裴晏及时出现。 他来的并不?晚, 但听他道出这四?字, 姜离道谢之言堵在了喉头, 她拢了拢因躲避刀锋而乱的斗篷,道:“大人来得刚好, 不?过大人怎会过来?” 裴晏还未说话?, 九思在后?切切道:“我们公子知道姑娘今日没去岳氏, 便遣人去薛氏问?, 听闻姑娘出城整日未归,又?发现崔赟不?见了人影, 便猜到他不?敢去岳氏行凶,想从姑娘这里下手, 他武功不?弱, 公子只担心姑娘受伤, 这才匆忙赶来, 姑娘受惊了, 幸好没出事。” 姜离了然,又?忙去看?怀夕,“怀夕,你如何??” 怀夕被扶坐在车辕上, 微微弓身按着腹部, 见姜离伸手要为她请脉,摇头道:“没事没事,姑娘不?必担心, 这厮不?要命的偷袭,奴婢一时大意了,幸而他内劲不?够足,奴婢缓了这么许久,已经好多了,多亏裴大人来的快!” 她说着,愤然看?向崔赟,便见崔赟瘫倒在地,手腕断处血流如注,哀嚎声都弱了不?少,两个经验丰富的裴氏武卫扯了布带将他手腕包缠住,免得他失血过多而亡。 怀夕解气地冷哼一声,这边厢,长恭将她那软刺鞭捡了回来,又?用积雪拭尽血色,恭恭敬敬地递送给她,“怀夕姑娘——” 怀夕接在手,不?知如何?一团,软鞭登时变做银盘被她放入袖袋。 九思看?的眼瞳微亮,“这倒像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盘龙鞭,可不?是?说盘龙门被灭,这鞭法也失传了吗?怀夕姑娘怎会此?等?绝技?” 怀夕撇嘴不?答话?,九思也不?以为怪,又?看?向姜离道:“适才小人看?的心惊胆战,却未想到姑娘虽不?会武功,身法却极好——” 姜离幼时流落在外便会些拳脚,后?来入广安伯府,规规矩矩做了几年高门贵女,再未学过武艺,如今这身法,也不?过是?出事之后?为强身自保而学,她半真半假道:“行走江湖,总要习得一二保命之法。” 九t?思正要接话?,却忽然眉头一皱看?向马车之内,“车内有?人——” 裴晏已收剑入鞘,也看?向姜离,“是?何?人?” 姜离扫了一眼崔赟,转身将车帘掀开一半,马车车厢内,宋盼儿本就害怕,此?刻更是?吓得眼泪汪汪缩在角落。 裴晏有?些意外,“是?宋氏女?” 姜离安抚地拍了拍宋盼儿,“没事了,你不?必害怕。” 宋盼儿怯怯地看?着外间众人,姜离见她神色惶然,心底颇为唏嘘,又?对裴晏道:“这正是?我今日出城的原因,孟湘和岳盈秋的死多半牵扯着一件侯府秘闻,且此?秘闻与宋姑娘有?关,我怕她留在城外危险,自作?主张将她带了回来,适才本也要去大理寺见大人,却不?想崔赟半路杀出来,事关重?大,大人请借一步说话?。” 姜离说完放下帘络,正要往旁里走几步,可长街北面,竟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所有?人循声回望,便见十数轻骑举着火把,护着辆马车浩荡行了过来。 九思惊道:“公子,是?崔驸马的车架!” 不?仅九思认了出来,在场除了怀夕都认出了来人身份,崔赟蜷缩在地,忍痛忍得几乎晕厥,此?刻一听崔斐来了,立刻嘶声喊道:“叔父——” “天啊,驸马爷,崔公子受伤了!” 驾车的车夫是?崔斐亲信,老远便看?到了满身是?血的崔赟,然而再走近些,他凭着火光看?到了那一截断手,立时吓得尖叫,“驸马爷!崔公子被斩断了手!” 车夫勒马,帘络一掀而起,崔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见亲信所言不?假,崔斐勃然大怒,“鹤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 崔赟踉跄起身,“叔父,请叔父为我做主!” 见他跌跌撞撞朝着马车而去,裴晏喝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谋害岳盈秋和孟湘的凶手拿下——” 他一声喝令,武卫们醒过神,一拥而上将崔赟扣了住,崔斐惑然不?解道:“鹤臣,我没听错吧,你说敏行谋害孟湘和……和岳……” “驸马没有?听错,崔赟正是?我们在查两桩命案的真凶——” 裴晏语声一寒,“并且半刻钟之前,他还意欲刺杀薛姑娘与其侍从,若非我们及时赶到,薛姑娘四?人已经身首异处,他被我们抓个现形,已无可辩驳,他的手,正是?我断的。” 崔斐倒吸一口凉气,“是?你……敏行,这到底怎么回事?快,快去找大夫——” 崔赟左手被斩,血流如注,右手手腕也一片血肉模糊,此?刻他面色惨白,眼前也阵阵发黑,然而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他咬牙道:“叔父明鉴,侄儿怎会是?杀人凶手?侄儿今日确有寻衅之行,但只不?过、只不过是为寻盘龙门后人报仇罢了,江湖人之争与命案有?何?干系?如今侄儿技不?如人,也甘拜下风,却不?知裴大人说的什么凶手不?凶手……” 崔斐不曾行走江湖,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盘龙门?” 崔斐眼珠急转,顶着满头冷汗道:“薛姑娘的侍婢乃是盘龙门后?人,这盘龙门作?恶多端,曾害死我神机门师兄陈朴庵,后?来盘龙门为武林人所灭,我却没机会为师兄报仇,前几日我在公主府上见过这婢女,无意之中看?到了她的盘龙鞭,这才起心报仇——” 九思和怀夕听得目瞪口呆,怀夕愤然道:“你这只会偷袭的狗贼竟敢这般信口开河?第一我从未说过我是?盘龙门后?人,也从未亮过兵刃,你明明是刚才听见九思说起盘龙门才想到这般说辞,第二,你若是?为了寻仇杀我,又怎么会对我们姑娘动手?适才众目睽睽之下,你差点要了我们姑娘性命!!” 怀夕气不?可遏,催的小腹剧痛,但崔赟咬死不?认,道:“我不?过将你主仆二人都当做仇家罢了,更何?况,你和你家小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怀夕大怒,“我、我真是?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辈——” 姜离没想到崔斐会来,也没想到崔赟如此?颠倒乾坤,朝堂不?涉武林事,若真让他糊弄过去,便是?活罪难逃死罪可免,她握住怀夕的手,“是?非黑白非口舌之辩,崔赟今日行刺之行无可辩驳,至于两桩命案,自有?大理寺明断!” 姜离又?对裴晏道:“我已知晓崔赟行凶动机,请大人严审。” 裴晏连日已查到诸多线索,唯独动机未明,此?刻听姜离言辞凿凿,他目光往车厢之上一扫,点头道:“好,事不?宜迟,今夜便将一众亲属人证招来堂审,来人,带着大理寺之令,速请所有?涉案之人过堂听审!” 裴晏扫一眼崔斐,“再去把宜阳公主请来。” 崔赟被抓现形,却满口胡言强辩,在场大理寺武卫皆听得怒意难平,裴晏令下,数队人马疾驰而去,眨眼功夫,便四?面八方没入了夜色之中。 崔赟痛得将昏欲昏,“请、请叔父明鉴——” 崔斐看?着崔赟有?些心疼,可裴晏态度强硬,他也觉事情不?简单。 而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之色,裴晏道:“驸马若有?疑问?,只待堂审后?便知真相为何?。” 言毕他又?吩咐,“来人,把崔赟带回大理寺。” 武卫们将崔赟绑上马背,崔斐默了默还是?道:“他的伤太重?了——” 九思正留下二人清理满地血迹,闻言笑嘻嘻道:“驸马爷放心,死不?了人得,怎么着也得让崔公子撑过今夜不?是??” 裴晏上马带队回衙门,姜离和怀夕也上了马车,保险起见,姜离仍给怀夕请脉,又?往她太渊、神门几穴施针。 驸马的车架跟在最后?,怀夕低声道:“姑娘,大理寺查到了多少?不?会真让那手下败将脱罪吧?裴大人倒是?信任姑娘,也不?细问?就下了令。” 姜离看?一眼宋盼儿,又?拍拍她手背令她放心,凭她对裴晏的了解,若无实证他不?会在此?时堂审。 马车停在顺义门之外时,怀夕已恢复大半。 一行人直入大理寺司衙,刚入正门,便见十安已在衙内等?候,又?禀告道:“宜阳公主殿下刚到,段世子和小郡王也到了,郭姑娘、安远侯与夫人、岳夫人尚未来,宁公子和其他赴宴之人应很快便到——” 裴晏点头,又?扫了一眼被武卫拖下来的崔赟,重?伤颠簸半路,崔赟面无血色,却竟然还未晕过去,他吩咐道:“先押入班房。” 裴晏说完大步往衙门正堂去,到了门口,果然看?到厅内等?了数人,众人见他立刻起身,待看?到崔斐和姜离也跟在后?面时,大家都是?一愣。 宜阳公主先道:“不?是?说抓到了凶手?驸马不?是?去了崔府?薛姑娘怎么也……” 姜离欠身行礼,崔斐再度欲言又?止,可他不?解真相,实在不?知从何?说起,便看?向裴晏,裴晏道:“薛姑娘这几日帮岳夫人看?病,即将治好一个重?要人证,可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凶手意欲刺杀薛姑娘,被我们当场捉拿。” 众人一惊,忙去打量姜离,见她周身无碍方微微放心。 宜阳公主也道:“说起来我正要问?你,怎么孟湘的案子,好端端的又?牵扯到了盈秋的案子?段霈因此?事还得了陛下斥责。” 此?事众人皆知,此?刻都紧盯着裴晏,裴晏道:“此?案说来话?长,请公主稍候片刻,待人来齐了,再一并向公主禀告。” 宜阳公主性情宽和,自是?应好,又?忍不?住往堂外看?,“凶手竟然敢行刺薛姑娘,他到底是?何?人?” 裴晏道:“请公主稍安——” 宜阳公主无奈摇头,“罢了,孟湘死在我府中,这些日子我没有?一日睡得安稳的,只要能把案子破了,无论?凶手是?谁,本宫都力主死罪。” 崔斐神色复杂,而宜阳公主耐着性子,其他人自也安然坐等?,这案子困扰众人数日,如今凶手终被捉拿,所有?人都想看?看?到底是?谁,又?因何?杀人。 没多时堂门外传来脚步声,是?安远侯孟谡与夫人钱氏赶了过来,二人入屋,众人都上前道“节哀”,正说着,郭淑妤陪着岳夫人也到了衙门外,又?等?两刻钟,除安国公世子萧睿因腿疾未至之外,当日赴宴之人皆赶了过来。 见堂内左右站满了人,安远侯孟谡先忍不?住道:“裴大人,凶手到底是?谁?人差不?多了,便当着公主和驸马审个明明白白,也好让湘儿九泉之下安心。” 他话?音落定,一脸困顿的李同?尘强打起精神扫视一圈,敏锐地道:“不?对啊侯爷,还少了一人,崔敏行还没来呢——” 众人环视t?一圈,纷纷点头,裴晏这时往上首一站,喝道:“把人带进来!” 半掩的堂门被推开,一个双手一断一残,包扎着血淋淋的棉布,身上也血迹斑斑的重?伤男人被拖了进来,见男人无力地垂着头,墨发也披散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望过去,眼底好奇又?戒备。 男人被押跪于地,九思上前抬起他下颌,又?朝他脸上重?拍两下,“喂喂,清醒点,你不?是?要喊冤吗?!” 男人的脸露出,堂内诡异一静后?,瞬间哗然! “这不?是?崔赟吗——” “崔敏行,崔敏行是?凶手?!” 李同?尘惊的下巴掉在地上,“还说你没来,原来凶手是?你?!” 崔赟失血过多,此?刻有?气无力地清醒过来,一见堂内情形,便知是?要当着众人之面对峙,他立刻打起精神,目光切切看?向崔斐,“叔父,我冤枉——” 崔斐叹了口气,“鹤臣,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远侯认得崔赟,也难以置信道:“裴大人,怎么会是?崔赟?他父亲我认得,他叔父也与我们府上有?些来往,他和湘儿是?旧相识,怎么会……” 一旁郭淑妤握着岳夫人的手,也道:“裴大人,说是?谋害盈秋的人抓到了,也是?崔赟?” 见姜离看?过来,郭淑妤道:“我已把盈秋和湘儿的事告诉伯母了。” 岳夫人眼疾未痊愈,此?刻费力地看?着众人,听问?起岳盈秋之事,立刻红了眼眶,裴晏这时寒声道:“孟湘的案子,正要从去岁岳盈秋被害说起——” “去岁乾州刺史家的小姐和谏议大夫齐大人家的姑娘先后?遇害,至五月十七,前户部度支司郎中岳大人的千金岳盈秋也在城外被害,彼时右金吾卫与京畿衙门一同?查办此?案,因死者是?被凌/辱扼颈而亡,再加被偷走饰物?、被剪去头发皆与前两位死者一模一样,死者便被定为连环杀人案的第三?位受害者。彼时凶手在七月被抓获,于九月底问?斩,但问?斩之前凶手临刑翻供,却因在凶手家里发现过受害者的饰物?,罪被钉死,再无核查。” 段霈既是?赴宴之人,也是?去岁查办此?案的主官,被裴晏如此?娓娓道来,面上一时挂不?住,裴晏继续道:“此?案结案后?本该一切尘埃落定,可彼时与岳盈秋交好的郭淑妤和孟湘却从头到尾都在关注此?案,此?案里未核查的疑点颇多,譬如验尸有?谬误不?准,又?比如死者遗失的饰物?后?来并未追到下落,而前面两位受害者的饰物?被凶手曹有?庆当卖,很容易便被金吾卫追了回来,此?处本不?该忽视,但当时金吾卫结案心切,并未深究。” 众人纷纷看?向段霈,直令他面上青一阵红一阵,这时安远侯道:“不?错,盈秋出事之后?湘儿难过了不?少日子,我记得此?事,还去岳氏吊唁过。” 裴晏又?道:“在今岁孟湘死后?,我们并未第一时间查到此?案有?异,是?两位受害者皆与岳盈秋有?关,且广宁伯府的郭姑娘在去岁案定之后?,出过数次意外,这才让我们注意到了岳盈秋的案子,细查之下果然是?一桩冤假错案——” 裴晏看?向岳夫人,“凶手行凶之地在鸣鸾山高处,而那日下过一场急雨,岳盈秋下山之时,山下也有?小厮上山,可凶手找的时机极准,刚好在一处两不?沾之地袭击了岳盈秋与其婢女芸香,此?处薛姑娘仔细推算过,由此?得出结论?,谋害岳姑娘的真凶提前知道那日下雨,这才谋划的恰到好处——” 李策反应极快,“我记得敏行的叔父是?司天监少监?” 裴晏颔首,“崔少监擅观天象,同?住一起的崔赟自小也耳濡目染,而就在今日清晨,大理寺找到崔少监,问?起去岁五月,他竟清楚记得去岁五月初开始,连着十日崔赟都在问?他天象之事,案发在五月十七,他于五月十五便知十七那日要下雨。” 众人听得悚然,可郭淑妤想了想道:“不?对,大人说的不?对,那日同?游之事和崔赟并无干系,当时我在月初便同?湘儿提过出游,五月春末夏初,正好登高,后?来是?她定下的十七日,她定的日期,怎么又?和崔赟有?关呢?” 裴晏这时问?:“她是?哪日定下的十七?” 郭淑妤坦然道:“正是?五月十五。” 裴晏语声一沉道:“那便更无错了,因这日期,本就不?是?孟湘自己定下,而是?崔赟告知于她,她再知会于你——” 郭淑妤迷惑道:“是?崔赟计划好了雨天杀人,而后?哄骗湘儿按照他定的日子出游?可……可他提前在看?日子,这便是?说湘儿一开始就告诉他我们将出游?我记得他们二人虽有?旧交,可关系并不?亲近,湘儿怎么可能什么都告诉他?” 两件案子三?位受害者,再加个凶手,彼此?又?多有?交集,裴晏说的虽细致,可众人越听越有?些云里雾里之感,宁珏便道:“小娘子们出游是?她们私事,怎么孟湘会听崔赟定日子?他还一早就知道出游的事?莫不?是?他们二人……” 他素来直言不?讳,话?音落下,其他人面面相觑意味深长,安远侯孟谡与钱氏的脸色顿时不?好看?起来,钱氏道:“死者为大,湘儿尸骨未寒,宁世子慎言。” 宁珏轻咳一声,“我是?按实情推断嘛。” 裴晏看?向安远侯,“侯爷,事到如今,我难替孟湘周全了——” 孟谡面色几变,终于恨恨盯着崔赟一叹,“好,罢了,如今,没有?什么比我女儿遇害的真相更为重?要,我只想知道崔赟因何?害我女儿。” 崔赟跪地半晌,此?刻艰难地扯了扯唇角,“侯爷,您也算看?着我长大,我对湘儿的心思您不?难猜到,我怎么可能害她……” 钱氏面色微变,“你住口——”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裴晏尚多委婉,可崔赟这话?竟是?承认了心悦孟湘?若是?心悦孟湘,又?怎么会杀了孟湘? 崔赟仿佛知道大家在想什么,哑声道:“湘儿与我少时相识,我自知门第低微,非她良配,因此?并未存非分之想,我只远远看?着她,她喜欢什么我便给什么,只要她安康喜乐,我能如此?看?她一辈子,我送给她的那些首饰玩意儿,都是?我心甘情愿,每一件都是?我精心挑选,每一件都配得上她侯府嫡女的身份,我无非是?想讨她欢喜罢了。” 崔赟重?伤已久,此?刻面上血色尽褪,一双眸子也发红,再配上他嘶哑无力之声,倒显得格外深情,他又?道:“这些大理寺调查良久,想必已知道,既知道,便明白我对她并非虚情假意,我那般心疼她,又?怎么会害了她?” 他说着磕头下去,“请公主明鉴,请叔父明鉴,我寄住在二叔父府上多年,与他探讨天象是?常有?之事,怎么会是?为了谋算杀人?我对湘儿尚是?一厢情愿,湘儿又?怎会听我定日子?又?把闺中密友之行尽数告知于我?这一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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