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力地?道?:“今日第一出幻术是神?仙索,这幻术不算新,我以前便看过,就是演台之上坠下长绳,术士凭空顺着?长绳往上爬,那演台挑空极高,像望不到头?,术士会一直往上,直到爬入云端之中,十分惊险刺激。” 裴晏看向凌乱的露台,又问:“当时?你们是哪般座次?神?志可还清醒?段霈和其他?人可有异样??” 高晗仔细回忆道?:“我与高晖在右,小郡王与段霈居中,清芷和碧君居左,同尘在最左边,冯筝他?们几个则在第二排,起初是这样?,但后来我们一时?坐一时?站,就不顾座次了,看完了神?仙索,便到了黄龙变,因实在精彩,便更无人坐了,也是从那时?开始,我的记忆出现了混乱……” 他?揉了揉眉心,继续道?:“当时?我看到五彩的鱼绕着?仙娥飞,飞到了琼楼之上,琼楼似有五重,里头?亮了又暗,而后观音娘娘竟骑着?白龙下凡来了,她?身后带了个人,竟像是天上哪位神?女……” 高晗越说越幻梦,段凌听得面黑如锅底,忍不住道?:“这都是什么?!高世子可莫要以为是幻术便可胡编乱造了。” 高晗冷冷一笑,“你又如何知道?我是胡编乱造?若不信我这证供,那我倒也不想复述一遍,反正出事之时?,我是最后才下的楼,我连段霈碰都没碰一下,我无愧于心。” 裴晏剑眉拧起,“好了,继续说下去?,问证不仅是摆脱自己的嫌疑,亦是帮官府缉凶,继续说罢……” 高晗呼出口气,“黄龙变和目连救母前半段都没有术士在台上,是纯粹的幻术,眼?看到了目连救母,那些鱼儿飞龙竟还未消失,而这时?,演台上冒起了地?狱之火,罗刹和恶鬼人偶此刻上了台,这时?,我似乎还听见黑白无常,拿着?索命的锁链发出铁器相击的清脆之声,吓得我——” 高晗话语忽断,裴晏忙问:“吓得你什么?” 高晗表情?古怪起来,瞄了一眼?段凌几人,面色青白交加道?:“吓得我抱住了身边的……不知是个柱子还是个仙娥……” 裴晏皱起眉头?,“仙娥与柱子何似?” 高晗无奈,“我只觉目眩神?迷,看谁都换了副模样?,我以为是仙娥,可不知怎么那触感却硬邦邦的,许是攀住了栏杆也不一定……” “后来又过了几息,便是身边有人惊呼,说术士竟把目莲变作了段霈的模样?,我还想着?,不愧是登仙极乐楼,竟这般会讨好客人,我们都欢呼起来,还叫段霈来看,但直等到演台上的段霈倒地?,我也没听见他?回应……” “再后来,似是冯筝和一铭先发现不对,说底下真是段霈,那一瞬我也以为段霈在与我们演戏本?,好像……确是同尘第一个到的允慎身边,他?看到那么多血吓得不轻,立刻喊人请大夫,我们后来陆陆续续都上去?探看,我因有伤走在最后,两个姑娘也受了惊吓,只有我们三人未近身段霈,后来他?们合力把段霈抬了上来。” 裴晏又问:“是谁抬上楼的?” 高晗道?:“是一铭和冯筝主力,寄舟他?们也都帮了忙,一铭他?们习武,又在金吾卫和禁军当值,自不缺力气,我们则喊人的喊人,请大夫的请大夫,乱作一团,我连自己怎么跟上来的都不知,再后来,便是苏掌柜带了大夫来,当时?便说段霈已无救,而我经了这场乱子,刚上楼心口便发痛,人也站立不住,幸而随身带了药用了,没多时?你便来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一口气说完,高晗额头?又溢出一片细密薄汗,裴晏这时?又问:“神?仙索演了多久?” 高晗想了想,“前前后后近两刻钟吧。” 因露台凌乱,冯骥几个尚在搜查整理证物?,姜离在旁看着?,这时?道?:“致幻鼠尾草之毒一刻钟便可起效,两刻钟后药效更佳,也就是说,凶手在神?仙索开始不久就下了毒,到了黄龙变之时?,众人毒发,神?思混乱起来。” 裴晏道?:“段霈中毒之后,会否失常下楼?” 姜离沉吟片刻,“确有可能,但像段二公子说的,段霈会武,若他?沉浸在幻象之中,或许会一时?失态,但他?上演台之后还与罗刹相斗,若此前是因中毒,那他?被刺第一下时?,人就应该完全清醒过来了,可刚才我看到他?胸前两处利器伤口都极深。” 裴晏眼?底漫起凝重,露台上之人虽沉迷幻术,却仍能抽离而出,段霈还会武,就更不可能受伤都难清醒,那这样?一个人怎会被罗刹刺死??! 此事处处透着?古怪,连裴晏自己都未想到几日前还好好的人,今日会以这样?诡异的方?式丢了性命…… 裴晏道?:“仵作还未至,等验尸之后,应还有更多线索。” 裴晏一言落定,戴氏哭的更凶,段国公望着?儿子的尸首咬牙切齿道?:“我不信什么鬼不鬼神?不神?的,好端端的,霈儿竟死?的如此古怪,一定是有心人故意为之,鹤臣,我知道?你办差最是谨慎,你一定要为霈儿找到凶手啊!” 段霈已承爵,更在金吾卫担当要职,本?是将?来的段国公,可如今一命呜呼,段国公失去?的不仅是儿子,t?还是未来的段氏家主,这怎能让他?不痛心?! “大人!宋仵作来了——” 门外?一声禀告,宋亦安跨个包袱气喘吁吁跑了进来,一见这般阵仗,他?骇了一跳,又忙不迭对众人行礼,裴晏道?:“不必多礼了,今日这案子多有古怪,你立刻验尸,尤其看他?身上有无其他?伤痕。” 宋亦安应是,裴晏又道?:“国公爷和夫人先回避一下吧。” 十安闻言放下榻几旁的帷帐,段凌也扶着?戴氏往堂中走了几步,隔着?一道?帷帐,里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解衣之声。 冯骥这时?上前,“大人,没发现明显的毒物?,但这露台之上杯盘狼藉,酒水茶水瓜果点心都撒了一地?,一时?间尚难辩明。” 裴晏颔首,“把所有物?件整理出来,晚些时?候带回衙门。” 冯骥应是回到露台,这边厢,宋亦安一把掀开帘络道?:“大人,验完了——” 裴晏和姜离皆是愕然,裴晏道?:“这么快?” 宋亦安一边脱去?护手一边道?:“段世子身上没有多余外?伤,除了胸口两处致命伤外?,只有右手大臂有些许擦伤,且十分浅淡,大人以为应该还有何处受伤?” 裴晏和姜离对视一眼?,显然都觉意外?,姜离看向楼梯方?向,便见楼梯间昏暗陡峭,只两盏微弱壁灯亮着?,中鼠尾草毒之人,能毫无跌撞走下去?吗? 裴晏正待开口,却听一道?脚步声急促靠近,下一刻,九思在外?道?:“公子,肃王殿下来了——” 第104章 肃王 单更 “霈儿在何处?!” 肃王李昀人未至声先到, 段国公和戴氏一听他的声音,面上悲色更甚,下一刻, 披着鸦青蟠龙纹斗篷的李昀大步走了进?来, 他今岁三十有七, 剑眉高鼻, 身形高壮,再加上洪钟一般的声音, 给人勇武粗豪之感。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 是披着竹青兰纹斗篷的肃王妃段颜, 她比薛兰时?年?轻两岁, 尚未满三十四,生?得一张清瘦容长脸, 鼻梁高挺,凤眼微挑, 因来的匆忙, 发髻低挽, 只饰青玉, 此刻眼眶微红, 唇角紧抿,悲痛之中又有一股子慑人的愠怒,她快步跟进?门,身边的侍婢想扶她一把, 却被她一把挥了开。 “王爷, 王妃!你们要?给霈儿做主啊……” “拜见肃王殿下,拜见王妃。” 屋内人齐齐礼拜,李昀先皱着眉头看向血迹斑斑的北面长榻, 眼见段霈仰躺着毫无生?息,他不由脚下一滞,而他顿足的功夫,段颜越过他走向长榻,待看清段霈浑身是血的样子,眼底瞬时?蓄满了泪水。 她抹了一把眼角,转身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谁害了霈儿?” 眼见跪了满地,李昀道:“都起身吧,鹤臣,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起身来,裴晏简单道明今夜因果,直听得段颜和李昀双双色变,段颜先道:“被罗刹刺死?!这绝不可能!这地方虽晦气?了些,可哪有那么多神神鬼鬼作?祟?!咦,高晗也在此地?” 高晗青白着脸,“是,王妃,今日我们一行十二?人来此同乐,谁也没想到出了事,事发之时?,我们确是眼睁睁看着段霈倒在演台上。” 段颜脸色分外难看,戴氏悲哭道:“我也不信是什么神鬼罗刹作?祟,怎么可能呢?定是有人要?害霈儿……” 话音落下,卢卓出现在了门外,“大人,其他人都问完了。” 裴晏点了点头,便听见一众脚步声靠了过来,李同尘走在最前头,先惊道:“王爷和王妃来了,同尘有礼了——” 其他人陆陆续续跟在他身后,也都惶恐见礼。 李昀扫过众人,“事情?的前后因果鹤臣适才说过了,你们其他人也是一样的说辞?霈儿出事之时?,你们都在露台之上?下去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李同尘红着眼点头,愧疚道:“殿下,今夜本是我做东,都怪我,怪我没有照看好段霈,我向王爷和王妃请罪——” 李昀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他话音落定,段颜却道:“同尘若想请罪,不若好好想想是谁害了霈儿,好端端的,怎么会出这样的恶事,还?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寄舟,碧君,你们没有一人觉得何处有古怪的?你们也认为是那罗刹杀人?” 李策表情?沉郁,“王妃,我也不信是罗刹杀人,可我也实?在想不明白。” 萧碧君上前道:“当时?我们中了毒,所见多有虚幻之处,我也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颜忙道:“中毒?何以?见得是中毒?” 萧碧君看向姜离,“是薛姑娘帮忙探出的。” 此言一出,段颜和李昀都看向了姜离,裴晏道:“今夜薛姑娘和其表兄几人本来要?来看下一场幻术,不想到仙楼之时?,楼里却出了乱子,恰逢高氏子旧伤复发,我念着薛姑娘医术高明,便请她来给高氏子看诊,是她在看诊之时?发现了屋内众人的中毒之状。” 段颜长眉扬起,“原来,这位就是近日名动长安的薛氏小神医,倒也是巧了,你既然发现他们中了毒,那你可能看出是何人下毒?” 姜离福了福身,“回王妃的话,臣女是医家,只能看出病状。” 段颜定定打?量了她片刻,一旁肃王李昀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裴晏这时?道:“如王爷和王妃所见,段霈这桩案子,若只有众人证供,那便成了神神鬼鬼之辩,但如今薛姑娘帮忙发现了毒物的可能,那这案子便明了了许多,只是这屋子如今狼藉一片,衙门要?搜证还?需要?些功夫……” 李昀颔首道:“不错!一定是凶手?下毒!鹤臣,此事本王就全权拖给你了,你务必最短的时?间之内找到凶手?!至于你们其他人……” 李昀拧紧眉头扫过其他人,“你们若是知道什么,最好早点说出来。” 众人或悲痛或惶恐,哪里能说得出古怪来,裴晏道:“王爷放心,所有人都已经仔细问了证供,到底有无作?假,只能交给大理寺探查了,今夜时?辰已晚,他们留在此已无用,可以?令他们归家待命了,近日案子未查清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长安。” 李昀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 李同尘哽咽道:“我还?是先留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高晗旧伤还?在痛,他也知自己深受怀疑,索性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兄妹就先告辞了,请国公爷节哀,改日我们登门吊唁。” 这话几分真情?几分假意难辨,但段国公听着,只觉更为愤懑,然而定西侯府权高势大,此刻并无证据,他们也不可能将人扣下不放。 高晗拱了拱手?,带着高晖与高清芷先走一步。 有他们开了头,其他人也知此时?走为上策,遂也提了告辞,最终只有李同尘和李策留了下来,姜离眼珠儿轻动,这时也道:“既然还要搜证,那我留下也无用,若需帮忙裴少卿吩咐便是,我也先告辞了。” 裴晏颔首,“今日有劳姑娘。” 姜离欠了欠身告退,礼数极是周全,段颜和肃王看着她离去,倒也并未多言,只与?段氏商量起段霈会为何人所害来。 姜离快步下楼,便见一楼大堂中人已经散去大半,只有简思勤几人还?在等她,见她下来,虞梓桐立刻迎上来,“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久?” 姜离看了看门口肃王府的守卫,“出去再说。” 虞梓桐几人深知利害关系,连忙应是,姜离离开之时?,又不禁回头望了一眼楼中布局,待出楼门,几人先往薛氏的马车而去。 几人一同上的马车,刚上车虞梓桐便急急问:“真是段霈死了?” 姜离点头,又将罗刹杀人之事道来,付云慈听得面色发白,“这怎么可能呢?段霈自小习武,又在金吾卫当值——” 付云珩也道:“是啊,他武功不弱,入了金吾卫之后升得快,便是因他立过两次不大不小的功劳,再加上肃王殿下,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怎么可能会被那些人偶杀死?神神鬼鬼的说法更不可信,虽、虽说这楼里从前也的确死过不少人了。” 虞梓桐撇嘴,“今日若不是阿泠相请,我是不来此地的,这里确是多有晦气?,这下好了,差点沾上人命官司,阿泠,那你说的中毒可是真的?” 姜离心知虞梓桐所言晦气?为何,心底苦笑一瞬道:“衙门还?没找到证据,不过我的推测不会出错,这案子还?是得先破解凶手?下毒之法。” 付云慈道:“凶手?是专门为了杀段霈?今日同行的这些人里头都是熟识的,有谁会想杀了段霈呢?真是古怪极了,他们眼睁睁看着段霈遇害,怎没有一个人阻t?拦一二??” 虞梓桐道:“对啊,他自己走下去已经够古怪了,那么多人也没一个清醒的!” 简思勤神情?古怪片刻,道:“其实?,段霈此人性子顽劣,就像他们说的,就算当时?发现不对,只怕也会想着是他故意作?闹,且他本就喜欢戏弄人,谁能想到会出意外呢?” 付云慈听出不对,“简公子,莫非你知道什么?” 简思勤轻咳一声,尴尬道:“我在他手?上吃过亏,被他戏弄出丑过,且他是段氏嫡长子,实?在宠溺太过,但要?说杀人,这些同行的我还?真想不出来。” 姜离蹙眉问:“戏弄出丑?” 简思勤看看众人,干脆道:“就是三年?前,那时?我还?在白鹭山书?院,段霈也被段国公送去那里进?学一载,有一天晚上,我们都已歇下,却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喊进?贼了,我一听立刻持剑而出,出去便见一人身上罩了一张黑布,段霈几个都对那人拳打?脚踢,我一看真以?为是贼,立刻持剑相击,又将那人狠狠踩在脚下,他们见状退开,我便以?为是我制住了贼寇他们才撒手?,可……” 简思勤面露赧然,“可这时?,那被黑布罩着的人,一把掀开黑布露出了自己的头脸,你们猜那人是谁?” 姜离忍俊不禁道:“自是书?院的夫子。” 简思勤大惊,“妹妹如何知道?!” 姜离摊手?,“你讲的如此分明,自然不难猜到。” 简思勤长叹道:“白鹭山书?院不许私携武器,他们是故意诱我的,那次我被狠狠罚着抄了百遍院规,自此,对段霈避之不及。” 姜离拧起眉头,她在书?院时?段霈还?未去求学,倒不知此人实?有些劣根之性,但就算喜欢捉弄人,也不足以?令凶手?报复杀人啊。 虞梓桐道:“我也不喜欢段霈,此人仗着国公府的出身,那性子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此前不是还?和小郡王起过争执吗?说不定啊,就是那张嘴招惹了是非,可他自己却不知道……” 付云慈性情?谨慎,“他身份不凡,今夜肃王殿下也来了,定西侯那几位也在,依我看,此事咱们今夜问问就行了,可莫要?多打?听。” 简思勤点头表示赞成,虞梓桐却忍不住问姜离,“你适才去楼上,可发现了什么异样?段霈身份不凡,我实?在好奇谁会害他。” 姜离摇头,“就片刻功夫,什么也没发觉。” 简思勤掀帘往楼里看一眼,“今日一出事,这仙楼多半做不成生?意,咱们这幻术是看不到了,只能等段霈这事了了再议,这会儿时?辰也晚了,大家早些归家,改日我们在别处再聚好了。” 众人纷纷点头,一番告辞后下了马车,姜离掀开车帘看着众人各自离去,目光又不禁落在了登仙极乐楼上。 怀夕上得马车,见她看得出神便问:“怎么了姑娘?” 姜离道:“这楼与?六年?前大不一样了。” 怀夕不觉有他,“重修的想来也难完全复原吧?那可是比六年?前更华美巍峨了?登仙极乐楼沉寂多年?,如今重开自是想比当年?更红火的,此前奴婢没有问,当年?那个林瑕,后来可逃出火场了?” 姜离缓缓摇头,“没有,不仅他没有,当年?的花魁怜娘和登仙极乐楼的几个伙计、乐伎也未逃的出去,那场火烧了三天三夜,后来清理?火场时?,笼统确定死了至少十二?三人,因有些人被烧的尸骨残缺,便让旁人以?为我也死在了火场内。” 怀夕眨了眨眼,“那得是多大的火!阁主竟安然把姑娘救出来了!” 姜离下意识去抓手?臂上的痒处,“是啊,多亏了小师父。” 第105章 毒粉 单更 回到薛府时, 长禄正在前院等候,一见姜离便道:“大小姐,老?爷正在前院等您, 要您过去说话。” 姜离心底微动, “父亲可?是知道段氏之事了?” 长禄应是, “两炷香的功夫之前, 定西侯府派了人来。” 姜离心中?有数,遂往前院而去, 到了正堂之外, 便见薛琦眉目凝重正在堂中?等候。 “父亲, 我回来了。” 姜离上前见礼, 薛琦立刻道:“我听说你今夜去了登仙极乐楼?” 姜离径直道:“不错,不过没看成幻术, 因刚到仙楼门口便发现楼内出了事,您已经知道了, 是段霈死了——” 薛琦愕然, “真是段霈死了?” 姜离点头, “女?儿去的时候, 正好撞上出事, 高世?子当时也在,因受了惊吓旧伤复发,裴少卿还请女?儿去给高世?子看病。” 薛琦一听忙问?:“你去了所见如何?” 姜离先将今日涉案之人道来,又说明那古怪的罗刹杀人, 薛琦心惊不已, “这怎么可?能,你离开之时,裴鹤臣如何说?” 姜离无奈道:“我怀疑他们中?了毒, 但当时大理寺还没搜到重要物证,且肃王殿下和肃王妃到了我们不好多留,都只能先告退了。” “肃王和王妃?”薛琦表情有些凝重,“那依你看,高家兄弟与?此?事可?有干系?” 姜离摇头,“这个女?儿看不出来,但段世?子之死非同小可?,看得出来肃王和段国?公?夫妇都在质疑高世?子,但眼下并无证据,他们也不敢如何。” 薛琦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踱步一圈之后道:“泠儿,你前次帮过裴少卿的忙,还给他祖母治过病,我看他对你还是十分礼待的,此?番他若是请你帮忙查那毒物来处,你莫要推辞,这事无论如何不能牵扯到定西侯府你明白吗?” 姜离面?上一片恭顺,“父亲放心,我自然明白。” 薛琦松了口气,又道:“段霈是未来的段氏家主,更是肃王臂膀,如今他死了,这事无论如何平息不了,父亲会盯着,你是薛氏女?儿,你也当知道如何做。” 姜离再度应是,薛琦见她乖觉守礼,心底却漫起几分古怪之感,这个大女?儿本?事颇高,可?回长安之后,明明在行医为?善,却总碰上人命案子…… 他定了定神?道:“泠儿,你平日里治病救人,父亲不拘你,但若牵扯了朝堂与?太子,你可?得事事听父亲的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姜离继续应好,薛琦见她满脸真挚,心底那股子怪异便也散了去,见天色不早,直让她先回去歇下。 待出了前院,姜离面?色冷了下来,怀夕在旁道:“姑娘怎么看啊?今夜之事总不能真是定西侯府那两兄弟下的手吧?” 姜离拢了拢斗篷,也在想今夜之事,“谁下的手先不论,凶手如何杀人尚是未解之谜。” 怀夕也道:“可?不是,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被?刺的,除非当日楼里有武功臻入化境之人,但这样的人,我在江湖上都没见过,就更别说长安城这些世?家子弟,但一日查不出来,大家便会怀疑与?段霈不睦者,高世?子不是还和段霈打过架吗?” 怀夕说着段霈,姜离却想到了李策,此?前在庆春楼,李策也与?段霈生?过争执,此?事若传入肃王和段国?公?耳中?,自又是一番质疑。 回盈月楼时已近二更,姜离梳洗后无眠,便拿来纸笔,在白宣之上画起登仙极乐楼的布局来,画来画去,她仍是难以解谜。 罗刹的机关不易更改,她虽然未亲眼所见,但裴晏已经查过,若是机关出岔子,裴晏不可?能看不明白,若不是机关,那段霈胸前的刺伤从何而来? 苦思良久未果,姜离带着满腹疑窦歇下。 - 翌日清晨,姜离刚用完早膳,长恭便自外院而入,禀告道:“大小姐,裴少卿身边的九思来了……” 姜离有些意外,“请进?来。” 不过片刻,九思快步到了盈月楼,姜离站在门口问?道:“你家公?子有何事不成?” 九思拱手行礼,又笑道:“姑娘,我们公?子请您往大理寺走一趟,昨夜您走之后,段氏硬要把段霈的尸体接回去,公?子后来允了,那之后我们又里里外外搜了多遍,仍没有找出毒物的线索,如今证物都被?我们带回了衙门,公?子说还得请您相助,因您说的那种毒物产自西夷,我们问?过了长安大大小小药铺几十家,都没有这种毒物的。” 姜离眉头轻拧,默了默才吩咐怀夕,“把我的斗篷拿来,我们走一趟。” 怀夕应是,九思兴高采烈起来。 姜离披上斗篷朝外走,九思落后两步,脚步轻快地打量薛氏的府邸,怀夕瞥他两眼,“如今死了一位世?子,你怎么还这般开怀?” 九思耸耸肩,“我们和段氏并无深交,莫不是我还得为他悲痛些?” 怀夕轻哼一声不言,九思又看向姜离的背影,“我是因有姑娘相助,才觉得高兴。t?” 怀夕翻了个白眼,更懒得说话,待出府门上了马车,直奔大理寺衙门而去。 今日时辰尚早,马车行至顺义门时,下朝的官员车马尚未散去,几人步入大理寺衙门,待到东院时,只听见卢卓和冯骥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公?子,薛姑娘来了——” 九思禀告一声,又掀帘请姜离入内,进?了门,便见果然是卢卓二人再向裴晏禀告什么,裴晏看了一眼姜离,对他们道:“继续说。” 卢卓应是,“那致幻鼠尾草只怕要去长安黑市上找,外头几乎没有卖的,且这毒无色无味,我们的仵作也未见过,实在难寻蛛丝马迹。” 卢卓说至此?一笑,“不过薛姑娘来了,想来能为?我们解惑!” 姜离走上前见礼,一抬眼,便见裴晏身前书案之上摆满了文?书卷宗,除了昨夜新誊录的证词之外,还有数本?陈旧卷宗,裴晏道:“这案子疑点甚多,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姑娘昨夜说的致幻之毒,但你也听到了,衙门的人不擅辨此?毒,因此?有劳姑娘相助。” 裴晏有礼有节,姜离当着卢卓几人,也仪态娴雅道:“大人客气了,能为?衙门尽绵薄之力是我之荣幸。” 裴晏唇角牵了牵,又沉吟道:“昨夜在你上来之前,他们已经七嘴八舌地说了一遍事发时的景象,彼时未解毒,几乎每个人的说法都含糊变幻,后来解了毒,他们十个人的说法也颇不相同,分明是一样的幻术,可?所见却多有不同。” 顿了顿,他又道:“证供只是其一,宋仵作后来又反复验看了三遍段霈的尸首,却也只发现了一处古怪,段霈胸口两处锐器伤,靠右的伤口极深,靠左的伤口则浅,好似凶器中?途有了折损,而他判断,凶手行凶的凶器形状极像一把双刃短匕。” 姜离不解道,“折损?现场可?发现什么?” 裴晏摇头,“演台之上只有大片血迹,并无任何可?疑锐物。” 凶手是否真的下毒,若下毒,用了何种下毒之法? 下毒之后,凶手如何杀人,以及用了何种凶器? 案发已有一整夜,大理寺却并未查出有效线索,姜离扫了一眼桌案上的卷宗,道:“还是先去看证物吧——” 裴晏颔首,“你们在此?候着,薛姑娘请随我来。” - 今日是个阴天,穹顶上铅云密布,姜离披着月白曲水竹纹斗篷跟在裴晏身后,待走进?一条处在风口的甬道时,姜离的斗篷瞬间?被?吹得鼓胀,寒风亦刀子一般割人,她吸进?一口冷气,差点呛咳出来。 她微微侧过身避风,可?下一刻风忽然消失了,转眸一看,便见是裴晏挡在了她身前,他身量英武,背脊挺括,往前一立似堵人墙。 此?刻四下无人,姜离拢紧斗篷,背脊也笔挺似剑,有暗嗤一声,六年已过,裴晏到底还是有些变化,从前的他可?没有这般体贴。 裴晏瞟见她神?色,略低声道:“怎么?” 姜离眉头扬起,“没什么,看的有趣罢了。” 裴晏深深看她,姜离不知想到什么,神?容微肃,“段霈之死若查不明白,段氏和肃王应该只会怪在高家身上……” 裴晏默然一瞬,“你想问?什么?” 姜离想了想,还是道:“我虽不知段霈这几年来与?李策私交如何,但数日之前,他们在庆春楼生?过一场争执,当日在场之人不少,万一有人因此?做起文?章,李策只怕要引人怀疑,且他行事素来无忌……” 裴晏看向无垠的铅灰天幕,开口时语气也染上了寒肃之意,“他贵为?郡王,肃王不会动他,你与?我说这些,是想提前打消我对他的怀疑?” 姜离话头一堵,“难不成你认为?李策会害段霈?” 裴晏目不斜视道:“万事皆有可?能,你若是因为?……因为?当年故人之谊偏信于他,实在是草率了些。” 姜离横裴晏一眼,“那我自是比不上裴大人公?允严明,大人尽管按章程疑凶,咱们拭目以待。” 她说着加快步伐,迎着冷风出了甬道,裴晏欲言又止一瞬,到底没再说下去,二人几乎并肩而行,再走了一段积雪未化的小径便到了存放物证的库房,见裴晏过来,守在外的武卫忙上前见礼,待门打开,便见屋内摆满了沾着血污的家居摆设。 大到露台上的桌案,小到用过的杯盏烛台,皆被?搬了回来,姜离挽起袖子,倾身一件一件检查,见她默不作声,裴晏挥退武卫,问?道:“你怎知他们争执之事?” 姜离头也不抬道:“因那日我也在庆春楼,我与?阿桐她们相约庆春楼,却不想遇到了李策他们,因他们未提前定下席案,便与?我们合席同饮了,他和段霈的争执,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日还有孙蓁和殷嘉宁。” 姜离一边查证一边说,说完心觉过于详细。 裴晏接着问?:“那昨夜呢?” “昨夜便只是巧……” 姜离话答的利索,话至半途才觉不对,她抬头看裴晏,见他一副老?神?在在的严肃模样,颇有些不忿道:“怎么了?登仙极乐楼我自己去不得?今时不同往日,可?别拿那夫子做派指点江山,还当是从前吗……” 她言辞犀利,手上动作却未停,裴晏有些无奈,“你当年在登仙极乐楼出事,那地方于你而言并非福地。” 此?言一出,姜离再抬头看他,有些古怪地看他片刻,她语气松和下来,“的确不是福地,昨夜就差点沾上人命官司,但既回来了,难道永远躲着?当年的事不明不白,只可?惜那场大火将一切烧了个干干净净,想追究也难。” “当年大火善后之后,被?定性为?一场意外,其主楼付之一炬,并未找到任何古怪之处,这几年便也再无人纠察此?事……” 裴晏所言姜离也知道,她不愿多说当年的惨事,只在墙角的箱笼之中?翻查,忽然,她盯着一张鸦青桌帷道:“怎会烧了个洞?” 登仙极乐楼的雅间?桌案皆以帷幔装饰,此?时却见好好的锦缎上有一个桃核大小的焦洞。 裴晏近前道:“昨夜我们已经发现,问?过同尘,说是他们起兴之时烛台被?推倒引燃了桌帷,因并未起明火,一开始大家无人发觉,还是章桓闻着气味才觉不对,当日中?毒后,他们意识混乱碰倒了不少灯烛,除了这一张,还有另外两张地衣也被?烧了。” 姜离记得,昨夜入雅阁后厅堂内皆铺华贵地衣。 她心念一动,忙去翻找堆放帷幔的箱笼,不多时,果然翻出两张价值不菲,绣满了繁复艳丽花纹的氍毹,如裴晏所言,这两张氍毹上有大小不一的焦洞。 姜离仔细看那焦洞周围,又对着桌案或拉扯或抖弄,待几粒银尘落下,她恍然道:“我知道了……” 裴晏紧声道:“怎么?” 姜离语速极快道:“氍毹以麻毛织就,凶手只需要将毒粉洒在上面?,无色无味的毒粉落入毯子间?隙,谁也不会发现,再将烛台推倒引燃氍毹,那火星便会似燃香篆般焚毒蔓延,如此?,毒烟便与?麻毛燃烧的烟气散在了屋内!” 话音一落,她指尖捻着那几粒银尘向裴晏示意。 裴晏欺近来看,“是毒粉?” 姜离颔首,“凶手定十分熟悉登仙极乐楼,只是这两张毯子一模一样,可?有人能记得烛台是谁推倒?又是谁在毯子上逗留最久?” 顿了顿,她又道:“是章桓发现了气味不对,那烧地衣的两次是谁灭的火呢?凶手只恨不得一点儿毒粉不剩,他绝不会来灭火。” 裴晏道:“我即刻传章桓。” 第106章 偏信 单更 等?章桓的功夫, 姜离随裴晏回了东院。 裴晏先吩咐卢卓追查鼠尾草毒,又命冯骥带人去金吾卫衙门查访,待二人领命而去, 一回头便?见姜离站在书案前, 目光正落在数摞卷宗文书之上?。 “案发之时, 除了段霈之外还有十人在场, 昨夜问证问的十分?细致,再加上?登仙极乐楼上?下伙计、婢女随从、以及段氏诸人之证供, 证词便?颇为繁复。” 裴晏走向姜离身边, 姜离遂问:“其他人可曾发现异样?” “不曾。”裴晏毫不介意地?将五份证供寻出摊开, 道:“段霈和萧碧君到了之后, 所有跟着的随从都守在门外,这是他们的证供, 证词几乎一模一样,都说只听到了屋内传来说说笑笑的叫好声, 大概三刻钟之后, 屋内才传来惊叫, 但起初他们都不知出了何?事, 只以为是看幻术看的入了迷, 后来李同尘满身是血打开房门时,他们才知是段霈出了事,后来便?是报官的报官,请人的请人, 昨夜我正好带人在崇仁坊办差, 否则还不能来那么快。” 裴晏一边说,姜t?离一边翻看,“仙楼里的人也无线索?” 裴晏又拿出几份证词, “涉案的所有幻术师和乐伎伙计我们连夜细细审过?,所有人的证词也都相差无几,从幻术开始到结束,也就段霈下楼走上?演台之时,大家有些惊讶,但段霈身份不凡,谁也不敢兀自?停了幻术,只得硬着头皮演下去,待段霈惨叫着倒地?不起,他们方?才紧张起来——” 说至此,姜离忽然道:“那两个罗刹像呢?” 裴晏道:“此处也十分?古怪,那罗刹像乃是青铜打造,一个青面一个红面,皆中空设有机关,其手臂可上?下活动,再加上?底座设有滚轮,术士们靠牵引令罗刹相斗,而段霈上?演台之时,正是两罗刹相斗之时,那两座罗刹皆是一人半高,鬼面獠牙、横眉怒目,两手一高一低,高的持斧,低的握鬼头匕首,像随时都要居高临下刺砍下来。” “我带着人赶到时,两个罗刹还伫立在演台上?,青面罗刹的手臂正好停在四?尺半高的位置,红面罗刹则停在五尺高的位置,据操纵罗刹像的术士说,在听到段霈惨叫之后他们便?停了动作,但诡异的是,两个罗刹的鬼头匕首上?,都提前抹了狗血以达逼真之效,可我到的时候,距离抹狗血已过?了个把?时辰,红面罗刹匕首上?的血色已经干结,青面罗刹匕首上?既有干结的血色,又有尚未凝结的新血,极像人血,昨夜你离开后,我又让宋仵作仔细去看过?,他可以确定那匕首之上?尚未凝结的正是人血。” “竟真有人血……” 姜离细细扫过?卷宗,又问:“可与机关有关?” 裴晏摇头,“罗刹像的机关十分?简单,只能让罗刹手臂上?下挥动,我们后来试过?,即便?那鬼头匕首尖锐,可那机关的力道只能刺破肌肤,刺成?重伤都难,但……宋亦安后来仔细验过?段霈的伤口,他两道伤口一深一浅,凶器的形状乃是双刃短匕,确与鬼头匕首十分?相似,但我们仔仔细细搜查过?那幻术演台,并未发现任何?可做凶器之物。” 凶手杀人手法不明,凶器也难定,姜离放下卷宗,秀眉拧成?一团,“鬼头匕首有人血,凶手正是要凭此坐实段霈之死与罗刹有关,但我记得案发之后,是所有人一起冲上?了演台,大部分?人手上?身上?都有血色,会不会是有人趁乱抹了人血上?去?” 裴晏颔首,“确有此可能,也因此,萧碧君、高清芷,以及高晗三人的嫌疑减轻了不少,他们身上?皆是干干净净,都没有碰过?段霈。” 话?说至此,窗外风声渐响,姜离走到窗边一看,便?见天穹之上?又飘起了银尘似的雪粒,她幽幽道:“即便?排除了三人,也还有七人,且还是不明白凶手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凶手如何?做到隔空用匕首杀人呢?” 裴晏也凝声道:“这案子最?大的难点便?在此处了,那演台四?周虽非密闭,可所有窗口之后都不止一人在场,大家各自?为证,弓/弩之物也不适用,眼下唯有你发现的致幻之毒乃是有效线索。” 姜离看向裴晏,“段霈自?己呢?可与谁结仇了?” 裴晏这时又找出几本证供来,“你来看——” 姜离上?前接过?证供,很快惊道:“定西侯府?都怀疑高氏?” “不错,他们日前在登仙极乐楼,因一个名叫雪娘的乐伎大打出手,此事我们问过?苏泉,据他交代,这个雪娘本是从广陵买来的乐伎,但因今年?登仙极乐楼遴选花魁,苏泉手底下的管事们在四?处搜罗可用之人,他们觉得这个雪娘姿容秀美,或可一试,便?将她也纳入了遴选名录,她在登仙极乐楼挂名才不到十日,只登台献艺,并不陪客,高晗和段霈正是想争夺她陪客之权,这才在喝醉之后打了起来。” 裴晏一口气?说完,又道:“高晗有伤在身,那日吃了些暗亏,当日是被随从们背出去的,离开之时,曾放话说让段霈小心性命,谁也没想到才过?了三日,段霈便死在了登仙极乐楼,肃王夫妻也知晓此事,自?然不肯轻放,今晨消息传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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