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可怜得甚至连床都没有,只能蹲在地上睡觉。 蹲在地上的人似没有听见她的呼唤声,依旧不动,但呼吸频率却变了,甚至她还能听见他狂跳的心。 沈映鱼将手中的烛台放在一旁,然后又听见从他肚子发出来的饥饿声。 所以他是醒的,只是不想搭理她。 沈映鱼心愧疚,毕竟现在的她很是疯魔,整日都对他非打即骂,寻找各种理由折辱他。 伸手推了推:“忱哥儿醒着吗?地上湿凉,去床上歇息罢。” 正如她心中所猜想的那般,苏忱霁其实早已经醒了,但因一个隐晦的原因不想搭理。 他昨夜给沈映鱼下了□□,但她却没有死成,所以有心想要看看她醒来后的反应。 观她这样冷静的模样,大约是没有发现。 他听着她用着恶心人的语调,不停地唤他名字,一丝想搭理她的心思都无。 但她现在一副誓要将自己唤醒的态度,苏忱霁也没有继续装睡的理由。 少年似刚醒的模样,那被黑暗掩藏的眸格外空,声音却轻柔。 “阿娘……” 沈映鱼听这软和的语调,下意识伸手,想要揉他的头。 以往被打的次数过多,所以在她伸手过去时,苏忱霁身子下意识地微颤着避开。 虽然他的动作很细微,她能明显感觉到,苏忱霁现在对自己的疏离与害怕。 沈映鱼在心中微妙地泛起尴尬,但很快便释怀了。 毕竟他被她长期虐待成习惯,害怕才是一个人的本能反应。 改变(捉虫) 想起前世自己做过的恶事,沈映鱼努力柔和表情,弯了弯嘴角。 她记得自己现在十七,正是风华正茂的年华。 以前尚在苏府时,便有不少的人夸她是玉琢般的人儿。 虽然这两年过得不是很好,也不过是憔悴了些,想必还是有几分纯情在,笑起来应是温和的。 “忱哥儿,怎么蹲在地上呢?阿娘方才找不到你,可吓死了,还好你无碍。”沈映鱼神情温柔,只差在眼中刻着温婉两字:“腿麻了没?上床上睡一会儿吧。” 因当年乳母将她带来,让她用的身份是破产商贾府上的小寡妇,而苏忱霁则是她的养子,所以他一直对外唤她阿娘。 沈映鱼上前轻轻拉他的手臂,欲要往榻上带,将碰上便明显感觉手中的人身体一僵。 苏忱霁掀眸觑眼前这个乱发糟糟,笑得还甚是古怪的女人。 视线往下滑动,定格。 那双脏兮兮的手紧抓着他的臂上,被触碰的皮肤上似乎还似带着灼伤感,浑身忍不住泛起细微的小颗粒。 苏忱霁动了动手,却无法挣扎开。 他将头微昂起,凝望着沈映鱼,语气似带着几分麻木的怯意,宛如精致空洞无神的木偶娃娃。 “阿娘,我不困,饿了吗?我这便去做饭。” 说罢他站起身,向后退一步,但沈映鱼依旧还抓紧着不放。 他顿了顿,黑暗中小脸丝毫情绪起伏都无,但却抬起乌葡大的眸,语气带着困惑:“阿娘?” 似是对她如今的反常有些不知所措,那张白净漂亮的脸,给人一种无害又蛊惑的错觉。 这般乖巧的孩子。 沈映鱼心中一软,伸手想要怜爱抚摸他的头。 但苏忱霁却以为她是要来打自己,顺从地紧闭双眸将脸别过。 手被躲开了。 沈映鱼也不诧异,想许是将他吓着了,将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倾下腰。 她的语气尽量温柔:“照顾你是应该的,今日我来做饭,你先去床上躺躺罢。” 看着眼前骨瘦如柴的小孩,她眼底的怜惜更浓了。 前世的苏忱霁虽然生得高,好似也很清瘦,他那时常带着病态的苍白,唯一不变的便是漂亮皮囊。 苏忱霁闻言掀开眼眸,里面满是冷静,用着隐晦的眼神打量眼前的人,唇微蠕动:“阿娘,还是我去吧。” 以前都是他做这些,今日她却主动来包揽,如何看都很一反常态。 思及昨日他在饭菜中下足了药,现在她却跟没事人一般地浅笑晏晏。 难道是发现了昨日他下药之事? 苏忱霁手骤地捏紧了,背脊紧绷着,头细微地一偏,凌厉地凝视眼前的人。 警惕得似乎只要她做出,任何企图伤他的行为,绝不会如以前那般无动于衷。 “不用。”沈映鱼微微一笑,暗自瞥着他浑身绷紧的样子,接着道:“家里许是没有吃食了,天微霁,我去外面寻些吃的回来,你去我不放心。” 看来她之前给他的阴影太大了,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让他对自己降低防备。 沈映鱼此话本是发自内心地说的,可落入苏忱霁的耳朵中,已变成了另一种意思。 恐是怕他逃跑了,没人她干活。 “去吧。”沈映鱼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 毛茸茸的,像一只警惕的小动物。 这次他没有躲开,神情怪异地盯着她,冷静的在心中暗忖,她究竟知不知晓昨日下药的事。 若知晓,恐怕早已经暴怒,可若是不知晓,她如今着实怪异。 莫不是新想了折辱他的的法子? 苏忱霁抿唇,垂下眼睫,将眼底晦涩的神情遮住,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反抗。 腹中饥饿感袭来,他感觉头渐晕,身子细微地晃了晃,手撑着墙面维持着身形。 其实他有几日未曾好生休息,也未曾吃过饭了,早已经忍至极限。 所以随后的苏忱霁,在沈映鱼半推半就之下,躺到了床上。 沈映鱼看见他终于躺上去t?了,松一口气,方才仔细看过了。 他眼底乌青,脚下蹒跚不稳,可见身子羸弱又不良。 想起自己以前所做过的事,沈映鱼轻叹息,见躺在床上的人,合衣躺着,并未去碰一旁的被衾。 这被衾方才她是感受过的。 改日寻个好天气,弄出去洗洗哂哂罢。 怕他受凉,沈映鱼上前去将一旁的被衾拉过来,盖在他的身上。 见他神情乖巧,沾床便熟睡,沈映鱼怜惜地理了理被角才站起身,轻手轻脚地行至门口,悄然地阖上门。 在她出门的一瞬间,躺在床上的人面无表情地睁开了眼,鸦青般的眼睫轻颤,身子微动,那床被衾便滑落至地上。 恶心。 苏忱霁缓缓坐起身来,冷静地目光环视周围,侧耳听见外面的动静,似是在漠然地思忖,她这般的变化究竟是为何。 倏地想起了什么,他眼中浮起一丝情绪。 如今能想到这女人可能有两个目地,一是养好自己,然后卖给别人做奴。 前几年一路颠沛流转,看过不少因战乱而不得不将孩子,贱卖给高府门第为奴之事。 若不是婆婆将他护着,他恐怕早就被卖了。 一旦入了奴籍,此生想要翻身恐无望。 苏忱霁并不能确定,她是否打的是这个目的,因为就算是,她也不会对自己这样和颜悦色。 那就还有一个了,想将他养成禁.脔。 若是第一个可能还好,他好生策划一番,寻着机会逃跑也不是难事。 若是第二个…… 苏忱霁垂下眼睫,冷白的小脸上划过漠然,抬手拂过胸口。 还有半包药没用。 如此想着,他渐感觉一丝倦意来袭。 自从跟了这个女人,他已经不知有多少个夜晚,未曾好生睡过了。 算算日子自从婆婆死后,便没再碰到过床。 他整日就如同拴在门口的狗一样,卑贱,低下,只能躺在茅草上,地上,门口墙角,总之无一处好地儿。 苏忱霁眨了下眼睛,神色带着困绻,缓缓躺至床上闭上眼。 这儿苏忱霁才真正的睡下,而外面的沈映鱼却忙得晕头转向。 屋里昏暗,她将门打开,行至外面,微微仰头看着周遭。 现在是好时季。 外面的金乌赤红,半隐着从连绵的山峦中升起。 晨曦清新,门前的树枝晚霜晨露凝结滴落,不小心滴落在她的身上,凉得瞬间瑟缩。 院子方寸大小,许是下过雨,石头堆砌的泥墙上湿润斑驳,牵着藤绿油油的瓜果藤。 沈映鱼立在院子中瞧了瞧,然后垂下眸,看着脚下潮湿松软的泥土。 想起屋中的霉味,她微叹息。 当真是穷得只剩下这狭窄的院子了。 沈映鱼转身回屋,从灶上拿起破烂的竹篮子,想循着记忆前去外面的田坡上,寻些吃食回来。 忽然脑中好像想起什么了,眼眸微亮。 她记得自己从小,便喜欢收藏好看精致的手镯,还将那些珍贵的好玩意儿,都装在盒子中埋在树下。 当时远离晋中时,她对往后的日子已生了绝望之心,所以并未将那些东西带走。 好像就藏在被烧掉旧宅,后山的一颗小树下。 苏忱霁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八岁早已经到上私塾的年纪,而且目前日子上也急需。 如今她倒是可以前去寻出来,挑拣些好东西拿出去典当,日子应该会好过些罢。 但沈映鱼很快又想起了,晋中距离此地甚远,光是坐驴车都需要些时日,更遑论是徒步而行了。 暂且先将眼前的日子度过罢。 天微霁,闲花淡春。 院子外有一方池塘,清浅绿叶支着垂吊的莲蓬。 莲子清如许,里包裹的大颗莲子,处理一下也可以食用。 沈映鱼多瞥了几眼,放下手中的竹篮,先将脸清洗干净,然后卷起裤腿,脱下布鞋,赤脚踩在石板上。 她小心翼翼地勾着里面的莲蓬,摘了几朵莲蓬后坐在石板上,将自己的脚晾干。 晨出劳作的村民也甚多,很快就有人识出了沈映鱼,开口打着招呼。 “映娘,这般早就出来了啊?” 沈映鱼偏头看去,住在东坡上的一对姓陈的老人,陈娘生前与此户人家走得最亲密。 “陈阿公,陈阿婆。”她明眸善睐地弯着眼,乖巧地唤着。 陈大福见状和一旁的人面面相觑,眼中皆看见诧异,好似今日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来了一样。 以往的沈映鱼,虽然是跟着陈娘到此地居住,但周身是矜贵富贵女的矜傲,十分嫌弃此地的粗俗。 方才他也只是相邻之间地打招呼,根本就没有指望能得到回应。 没有料到她竟回应了。 陈大福定睛一瞧,发现眼前的女子,似和平日有些不一样。 以往她都是蓬头垢面,颇有几分疯癫的意味。 但现在见坐在池塘边的少女,一身粗布麻衣,秀发挽在娟布中,留下几缕被露珠打湿。 虽瞧着清瘦,面庞却生得可人,雪肌透彻白净,与村中的姑娘大相径庭。 果真是锦衣玉食养过的,以前这张脸藏在污垢中不显,现在这样的面容出去,只怕是会引起外面那些个地痞流氓的目光。 心中片刻忧虑,到底与他并无太大的关系。 不饿 陈大福和蔼地道:“映娘这是要去何处?” 沈映鱼穿上布鞋,拿起一旁的竹篮,脸上挂着明艳的笑,道:“寻点吃食回去。” 这般说起陈大福就想起了,沈家还有个雪团儿般的小人儿,乖巧懂事,但就是碰上个不善待他的阿娘。 前几日他还遇见了苏忱霁,瘦小的个子,背着比人还高的背篓,说是出门为她寻吃的。 漂亮的小少年一身衣裳虽然整洁干净,但却破破烂烂的,身上还有被掐,被打过的红痕,瞧着可怜极了。 想到这里,他看沈映鱼的眼神略微有些变化,没有最开始的和蔼。 “忱哥儿年纪尚小,映娘偶尔也多关切他几分,毕竟如今就只剩下你们两人相依为命了。”陈大福善善劝解道。 这话恰巧说至她的尴尬之处,的确是如此的理,沈府自从被烧后,那些旁的亲戚知晓他们得罪了权贵,关系都撇不赢。 从陈娘死后,与沈府有关系的当真只剩下个苏忱霁。 若是连他也没有了,她便真的是孤家寡人。 沈映鱼点了点头道:“此事晓得,以前是我钻了牛角尖,日后不会了。” 这话并未使陈大福喜笑颜开,脸上表情依旧沉着,将她的话当做了场面话。 但到底是旁人的家事,他也不好过多苛责。 沈映鱼见此,心中也有了计较,以前她做的事确实过分,周围的街坊邻里几乎都晓得。 抬手拢了拢鬓角散落下来的碎发,她也不在此多留了,乖巧告别了两人。 沈映鱼挎着竹篮,继续往一旁的田埂走去,很快便寻到了一块薄田。 陈娘只有一人,所以也就只分到朝廷发下来的一块田,里面种着麦穗,边沿栽种三两白菜。 沈映鱼在心里再次喟叹一声,恐怕日后比想象中的还要清苦。 不过好在她曾经的绣工不错,寻个机会挑拣几个花样,再托人送去镇上换钱,说不定偶尔也能有些余钱。 昨夜下过雨,晨曦正好被金乌刺破了,驱散了春寒料峭,这边的房屋大多是独立的,羊肠小道上泥泞布满。 沈映鱼原路返回,路上恰好又碰上了陈大娘。 陈大娘和陈大福一样都是和蔼的人,许是没有后人,格外的喜欢苏忱霁这般乖巧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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